【第一章】 筆仙 爸、媽:你們好! 出國一年有餘,一直沒有給你們寫過信。你們發來的幾封郵件我看了很多遍,你們 那種推心置腹,將我當作朋友並以交心的口氣讓我很感動,但同時也讓我無所適從。所 以我一直沒有回信,我實在不知該如何下筆又從何說起。每次通電話的時候我也是敷敷 衍衍,草草了事,似乎無話可說。但,這不代表我不記掛你們。 我今年春節不回家了,原因已經在電話中講清,這裡就不再多說了。只是,以後我 還回不回得了家,都難說得很。因為我遇到一件事情,一件極怪誕,極荒謬,極難以置 信的事情。這也是寫這封電子郵件的原因。我知道你們聽到後一定會笑我,笑我怎麼還 沒有長大;你們也許還會罵我,罵我又在撒謊,找了如此一個荒謬的理由兩年不回家在 外面逍遙。但是,我要說,請你們相信你們的兒子一次,儘管他很不成器,自小就愛扯 謊,到這麼大也還不大懂事,也請你們相信我、你們唯一的兒子。這一次,我絕對沒有 撒謊。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發自肺腑的。 我被鬼上身了。 是的,我被鬼上身了。我可以想像你們看到這裡時的訝異表情,或者會不屑地哈哈 大笑以為這是一個玩笑,說不定你們還會乾脆把這封電子郵件關掉,不耐煩看這種無聊 的東西。然而,事實上即使在寫這幾個字的時候,我亦感到一種無可名狀的恐怖盤踞著 我的心。 你們知道以前的我是決不相信神鬼之說的。我一直相信科學才是這個世界的根本, 神鬼之說只是虛妄的無稽之談,並且和科學是完全矛盾的對立。我想這也是絕大多數人 的想法。但現在,我的看法完全改變了。我親身經歷的事情使我無法不相信,這個世界 上,確實是有幽靈存在。 事情要從一月底說起。 你們知道,我在電話中也說過,一月我和來自北京的朋友,磊,搬進了公寓裡。但 箇中詳情我一直沒有跟你們說過。 事實上那幢房子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公寓,而是幢獨立的平房。而且包括周圍七、 八幢房子都是一模一樣的格式。據說這裡以前曾是個度假村,後來大約是度假村生意不 行了,就改為公寓對外招租房客。房子坐落在一座小山腳下,山叫雷山,位於市郊,是 一個房介公司介紹的房子。物主、即真正房東,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那位房東,也從來 沒有給我們,他那處產業唯一的客戶有過什麼聯繫——對了,一共有七八套這樣的房子 ,卻只有我們一戶居住。房子外表普普通通,每一套裡面都是兩室一廳,帶廚房洗手間 傢俱。唯一的特別之處是整個房子都是純木結構,這大概因為它的前世是度假村吧。我 們住在最東邊的那套,那是那幢房子最好的一套,因為可以看到遠處的海邊景色。我和 那位北京朋友磊,以及我們各自的女朋友各住一間臥室。 是的,我們同居在那裡。這事兒一直瞞著你們,不好意思給你們說起。但現在說出 來已經就沒有任何關係了。因為我已經跟那個女孩子分手了。她叫麗,廣東人。 儘管那裡離大學不近,但我們還是決定在此定居。一來是看上便宜的價格,另一個 原因是環境幽靜。屋前屋後都是草叢和樹木,背後山上有非常茂盛的樹林,道路兩旁也 整齊的並排聳立著一棵棵大樹,夾雜著各色說不出名字的花。再加上遠離市區人煙稀少 ,這裡的的環境其實是好得無以復加,連空氣都是那種濕潤的草木泥土特有的清新味。 但是這只是先前的印象,現在我卻寧願將那些樹連根拔起,一把火將這些花花草草 燒個乾淨! 在白天,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這裡環境確實是好。但一到晚上——就像現在——就 只剩下陰冷和潮濕。剛開始,我還以為是木質的牆壁易受潮且不擋風。現在,我才明白 ,這根本就不是原因,這個地方也並根本不是環境幽靜,空氣中也並不是濕潤清新,而 是——陰氣重! 陰氣極重!我後來才發覺,那種濕潤的草木泥土味其實根本就是一股腥味。是的, 是血的味道!我現在就能感到帶血的空氣將我團團圍住,緊緊地裹著我不放,粘著我的 每一寸皮膚。還有一股一股帶有血腥味的陰風不斷從窗戶縫隙間流進來,從門縫下爬進 來,甚至從牆壁和天花板滲進來,再一層又一層地伏在我背上,穿過衣服纖維之間的間 隙透進來。我渾身都在起雞皮疙瘩,現在。 並非僅此而已。房門外面有一個發黑的風鈴,已經看不出是何年何月之物。鈴墜是 一個小小的貓咪,一起風,便敲打撞擊長短不一的鈴發出清脆的聲音。但現在鈴上長滿 了紅褐色的袨部A一有風吹過,發出的聲音也是干謁刺耳,如刀刮骨磨齒一樣令人心驚 肉跳。 對了,還有件東西,一件異常可怖可惡的東西——鏡子!兩個臥室各有一面一模一 樣的鏡子,帶有暗紅色的鏡框。矩形的鏡子很古怪地被豎著懸掛在床頭正上方。後來當 我們發現這個鏡子不僅是有點古怪而充滿邪異、想把它們取下來時,才發現這鏡子竟是 鑲嵌在牆壁裡的。 事情從第一天搬進來就很不對勁。 那天傍晚我們剛把行李搬進來,每個人都很興奮。於是我們決定一起開車外出買些 蔬菜肉蛋、日常用品之類。磊家庭條件很好,居然搞來一輛車,據他說是他爸爸在這裡 的生意夥伴借給他的。雖然這輛豐田佳美很有點破舊,但我們依然很高興,因為在同學 中我還沒有看見有誰玩兒車的。 我依然非常清晰地記得,當磊說:「我要先去加油……」的時候,我忽然聽到一陣 很溫柔的貓叫聲,「喵,喵喵……」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很溫柔。 我們四人面面相窺,因為我們沒有寵物,而貓聲卻近在咫尺,似乎就在屋裡,偏偏 卻看不見! 然而,當時我們根本就沒有在意。只有媛,磊的女朋友,一個成天嘻嘻哈哈的女孩 子淡淡說了一句「哪裡來的野貓」。我還想起了以前我們家那只白貓,給他們隨口聊了 幾句。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若是一定要找,並非就一定找不到那只該死的貓!只不過, 話說回來,即便找到了也不見得會對後來發生的事情有什麼幫助,說不定還會讓噩夢提 前開始。 頭兩個星期都過得很是開心,早上大家都坐磊的車去上課,下午一起回家,順路買 菜;兩個女孩子負責做飯洗碗,我和磊則打掃房間,抹窗理櫃,又把各種家什挪來盤去 ,找一個最舒適的搭配;又申請電話線,上網帳號,衛星電視;購置新傢俱……大約是 大家才搬了家頗為興奮的緣故,雖然那段時間忙得不亦樂乎,但也甚為平和融洽,頭一 天出現的古怪的貓叫聲也一直再未出現,我們亦早淡忘了。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日子簡 直就是天堂的生活。 只可惜好景不長,日子一久,新鮮感就消失了。日子逐漸開始平淡乏味起來。原來 覺得興奮愉快的事現在看來平淡無奇。爸媽,記得小時侯你們說我沒有恆心沒有毅力, 做事虎頭蛇尾,常常半途而廢。我發現不僅我是這樣,我認識的絕大多數人也是這樣。 嘿嘿,現在我才終於明白,這個毛病原來是如此的要命! 無聊和空虛越來越嚴重,到後來我們發現即便是四個人在一起也很難打發時間。當 撲克玩膩了,麻將打膩了,電視看膩了,網也上膩了之後,每天晚飯後我們四個人便圍 在餐桌旁大眼瞪小眼,絞盡腦汁去想一個所謂的「娛樂節目」。那天就是這樣,我清清 楚楚地記得,2002年1月11日,星期五,我們便這樣圍在一片狼籍的餐桌旁。 「來玩筆仙吧?」 現在想起來,這個提議真是無聊至極愚蠢透頂的想法,然而當時我們卻躍躍欲試。 不,準確地說,是我和磊。 「筆仙?怎麼玩兒?」我和磊都聽說過,但又不知道細節。兩個女孩子膽小,不敢 玩,我和磊又不知道怎樣玩。 「哈,筆仙?勸你們最好不要玩那個,還是玩點其他的吧。」媛表示了反對意見, 「如果玩了就有你們兩個的苦頭吃嘍。」她的神情永遠像在開玩笑。 「不要玩那種東西!」麗表態道,「很邪的。而且聽說那是真的!」 「聽說?嘿嘿,不信不信,」我連連搖頭,一臉訕笑,磊也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膛: 「哪有什麼筆仙筆鬼的?我就不信這個邪!我只知道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信仰依靠的只 有我自己。」 「對、對,」我也乘機起哄,「有鬼麼?現個身來給我看看。」 麗在一旁冷冷地「哼」了一聲,剛才我才跟她為了醬油用完沒有及時去買這點雞毛 蒜皮的小事惡吵一架,看來她還沒有消氣:「鬼現身?鬼要真的現身了我看你跑都跑不 及。」 「不試試怎麼知道?」 「哼,不要怪我沒有給你講清楚哦,筆仙可是『邪靈』!一請出來就會上你的身的 。」麗似乎想嚇我。 「上身有什麼很壞的後果嗎?」磊問道。 「當然有啦。被上身的人會很倒霉很倒霉的,一直都會霉運不斷。而且一旦上了身 ,就很難再離去。我以前有個同學就是不信,去試了一試,結果差點把命都丟了。他可 是那種很老實很老實從來不說謊的人。那都是真的!」 我仰天打了個哈哈,根本就不相信:「從來不說謊?恐怕只有死人能做到吧?」 磊點點頭:「我也不相信,不妨來試一試,反正坐著也是坐著。」 噩夢就是這樣開始的。正好兩個女孩子知道怎麼玩。於是我和磊分坐餐桌兩側,各 自伸出右手重疊起來,兩個虎口相交處留下一個小孔;又插一支筆進小孔裡去,夾緊, 筆尖垂直的點在餐桌上預備好的一張紙。 「然後呢?」我全然不知大禍即將臨頭,依然在嬉皮笑臉。為了嚇唬兩個女孩子, 我和磊不僅把燈關上,還字餐桌四周各點上一根蠟燭。 「然後就輕聲地念:」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一直到筆仙來。如 果筆仙來了,筆就會自動在紙上畫一個圈。「「來了又怎麼樣?」 「來了後你們就可以問他問題,如果是肯定的回答,筆就會在紙上畫圈。圈越是圓 ,這個筆仙越是靈,也就……越邪!」麗的聲音有點顫抖,我好笑地瞟了一眼,她緊緊 地抓著媛的手。媛補充道:「完了以後要記得把筆仙請走。」 「怎麼請走。」 「就說:謝謝筆仙,請慢走。」 一切照做。開始的時候我和磊將筆夾得緊緊的,不要說畫圈,就是在紙上動一下都 不可能。但時間一久,兩個人都累了,兩隻手失去了力量的平衡,筆就開始動起來。於 是筆開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動氣來,在紙上留下一條條不規則的線段。但我和 磊還不覺得怎麼樣,口中仍然唸唸有詞:「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依 然沒有任何筆仙出現的跡象,只是兩個人的手因為累而開始抖動,紙上的線條開始彎彎 曲曲起來。 忽然我感到磊的手不再做任何抖動,而是異常鎮定地以一股我無法掌握的力量推著 我的手似乎有意要在紙上推一個圈出來。 霎時間我停住口中的念詞,詫異地抬起頭,卻發現磊正睜大了眼睛瞪著我! 便在此刻,一陣風從屋外猛然刮過,呼嘯著刮過嗚嗚作響的房屋,風中隱約夾雜著 另外一種聲音。我側耳細聽,終於聽到了:「喵嗷——喵嗷——」是貓叫聲! 聲音遠遠地傳來,似乎是從背後山上傳出的。遙遙聽去,貓聲似乎極其淒厲慘烈。 我忽然感到一陣害怕,一股冷流從腳底升起,貼著我的皮膚往上升起直至髮梢,讓 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回頭看看兩個女孩子,她們已經嚇得抱作一團,眼睛卻死死地 盯著我手中的筆。 筆!我忙回過眼來,筆已經在紙上畫了一個圈。一個圓得不能再圓的,正圓的圓圈 。 我聽見兩個女孩子的聲音在一旁顫抖:「來了,來了……」 磊比我鎮定些,他先開口問道:「你是不是筆仙?」 筆開始在第一個圈的旁邊慢慢地運動,慢慢地,不可思議地畫出第二個圈,和第一 個圓圈一模一樣大小! 然而我竟還心存懷疑,開口以試一試的心情問了一個實驗性的問題:「我是不是女 的?」 筆在紙上亂走亂畫,卻絕無任何畫圈的跡象。於是我又開口問道:「剛才那是不是 貓叫聲?」 筆慢慢地從紙中央滑動到我的左側。我感到磊手中的力量忽然鬆了,像是在引導我 的手推出一個圈來。但不知是什麼念頭使我放棄了和磊的配合,也許是害怕吧?我故意 將手鬆開,不,是兩個人的手不約而同同時鬆開,筆「啪嗒」一聲跌落在那個未完成的 圈上。 我和磊各自點上一支煙,我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他,因為我認定是他在作怪,推著 、或者引導我的手畫圈。但他卻一直盯著桌面上的紙。紙上兩個正圓的圓圈在明亮燈光 的照耀下,夾雜在紛亂毫無緒的線條中顯得異常清晰打眼。四個人都默然良久,終於, 磊開口對我說道:「你覺得怎麼樣?」 我看著他,沒有馬上回答,因為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也不敢將我的懷疑直接說出 來。不料磊卻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推你的手畫圈?或者我故意放鬆引導你推著我 的手畫圈?」他一彈煙灰,嘴角挑起一絲諷刺的微笑。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輾轉難眠。儘管磊說出的話跟我的感受一模一樣,但我並不完全 相信他。因為他也有可能做完戲後故意說出那些話讓我相信他。但如果他為什麼要這樣 做呢?嚇唬兩個女孩子?還是想嚇唬我?為什麼?但如果確實不是他,那……直到第二 天背著兩個女孩子,磊的一句話才徹底打消我對他的懷疑:「我知道你懷疑我,但你想 想,我當著我女朋友的面說不相信有所謂的筆仙,也就不相信筆會自動畫圈,如果自己 裝神弄鬼畫圈出來,豈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很沒面子?」 「對,」我點頭稱是,「不該懷疑你的。」 「沒關係,這是難免的,」他擺擺手,「事實上我也懷疑過你,但你也當著你的女 朋友說了那些話。我甚至還想過是你們三人早就商量好的圈套,開個玩笑作弄我一下。 但太不現實了,我瞭解你們。當然也有可能是我們三人商量著來作弄你,但你覺得我會 到現在都還不承認嗎?」 確實不會。我瞭解磊,他不是那麼不夠朋友的人。「那麼那兩個圈……」 「那兩個圈完全是巧合罷了。」磊自信地說,「兩個人的手不可能力量完全相等, 力量不平衡,筆就會自己走動畫出線條來,畫圈只不過是畫線的一種特殊的形式,巧合 罷了。不用擔心,」他拍拍我的肩,似乎看出我的心有餘悸,「我決不相信什麼筆仙筆 鬼的,也不信會有什麼倒霉事。事情就此結束了。」 「那,那貓叫聲呢?我們第一天搬來就有的貓叫聲,昨天晚上又聽到了。」 「山上的野貓吧,沒什麼。」 儘管磊的話很有道理很有說服力,但我還是不能完全排除「筆仙」的可能性。磊又 像個沒事人一樣有說有笑,只是絕口不再提這件事。兩個女孩子則事不管己,毫無所謂 ,權把那天發生的事當作一個調劑無聊生活的小小刺激。似乎最膽小的人是我,只有我 一個人還心裡發虛,時刻擔心著麗所說的「倒霉事」的發生。這是因為那股推著我的手 畫圈的力量和淒厲慘烈的貓叫聲是那麼的清晰,已經深深刻在我的腦海裡。 然而,第二天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第三天也沒有。一個星期都這樣安安穩 穩平平淡淡,或者說無聊地過了。我逐漸相信了磊的推斷,以為事情就此結束了。卻不 知,事情其實還沒有真正的開始。 住了一段時間,房屋的不足之處慢慢顯露出來了。我前面說過,這裡環境很好,大 樹成蔭。這也帶來的相應壞處,就是背陰潮濕,缺少日照。洗的衣服晾在外面總是要好 幾天才幹,而且不是曬乾而是風乾的。所以衣服上總有股說不出的臭味。另一個是衛生 間的抽水馬桶壞了,一直不停的漏水,一直發出「呲呲」的加水聲,於是我們不得不關 掉水龍頭,每次用時再打開加水。爸,媽,這些我好像都在電話中說起過吧? 那天正是請筆仙整整一周之後。我們一行四人從一家卡拉OK廳出來,這是我們新近 找到的娛樂方式。所以這天四個人都是興致勃勃,玩得很是開心。四個人有說有笑地走 到有昏暗燈光的地下停車場,一股涼意迎面襲來。麗挽著我衝我嘲笑道:「今天是你們 召鬼之後七天整哦。據說如果召的是厲鬼的話都是要過七天才現身的。」 「是麼?」 「是啊。今天晚上我可不敢跟你睡一起了。」 旁邊媛也訕笑道:「對、對,今天晚上我跟麗睡。讓你們兩個色鬼睡一起。」 就在這時,磊忽然「咦」的一聲。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我隱約看見一隻貓的身影, 蹲在磊的汽車引擎蓋上。兩隻翠綠的貓眼在昏暗中閃爍不定。見我們一來,貓矮身一竄 消失在黑暗中。 「怎麼啦?」麗不解地看著我。 「貓。一隻黑貓蹲坐在磊的汽車上,剛才。你沒看見嗎?」 「沒啊?有貓嗎?」麗瞪大眼睛。 我和磊對望一眼,看著他的目光我心裡咯登一下。 「有貓嗎?你有看見嗎?」麗鬆開挽著我的手,回頭問媛。媛也瞪大眼睛:「沒有 啊,我什麼都沒有看見。」 「什麼都沒有看見?怎麼可能?!」我激動地驚叫道。兩個女孩子大約是被我的樣 子嚇住了,緊緊地站到一起,還手拉手。 末了,磊歎了口氣:「好了好了,」他看著我的眼睛,「沒什麼貓。我們嚇你們玩 兒的。」說罷將鑰匙拋給我,道:「我累了,你代我開罷。」 毫無疑問,磊所說的話只是安慰兩個女孩子的,而且,並沒有多大效果。一路上四 人都沉默無語,直到快到家了,氣氛才有所緩和。麗和媛開始在後座嘰嘰咕咕,我和磊 也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眼皮越來越重,看看車上的鍾已快三點,大家大概是困得 來連害怕都忘了。 眼看已經拐進家的小路,這時已經在半閉著眼打盹的磊忽然大叫一聲:「看著!」 汽車前面大約五米處有一隻貓,漆黑的貓,正蹲在路中央,兩隻碧綠的眼睛迎著車 燈發出邪異的光。剎車已經來不及了,我猛地往左一打方向盤,汽車所有的重量加上慣 性全部壓在右前胎上,汽車開始側滑。一聲「乒」的劇響從車底傳來,壓住了後面兩個 女孩子的驚叫聲。右前胎爆了!我猛然想起汽車雜誌上看過的救生技巧,連忙將方向盤 往左打死,希望慣性能夠因此減緩下來。 然而速度太快,且路上充滿了潮濕的露水,汽車開始打轉。我放棄了做任何動作, 只是看著四周不斷盤旋、飛速而過的景物。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施加在我身上,我知 道它比我強大得多,我無法抗拒它,於是只好聽天由命。 也許是我正確的處理動作,汽車很快停止了打轉,但依然往前側滑。猛然間汽車右 側抬了起來,車內四人都齊聲發出一聲驚叫。 汽車右側抬起四、五十度,接著力道盡了,猛然墜了回去,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終於停住不動了。我雙手死死地抓住方向盤,渾身大汗淋漓。磊也是滿臉蠟黃、驚魂 未定的樣子。麗和媛衝下車在路邊吐了起來。 下車後我的大腦裡轉著千百個念頭,一會兒後悔自己為什麼開那麼快,一會兒又覺 得開車出事很丟面子。然而,我根本就沒有想到事情的嚴重性。但話說回來,這其實根 本也不算什麼。和後面發生的事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我和磊各自點上一支煙鎮定神經。「看見了?」磊問。「看見了,一隻黑貓。感覺 上和剛才停車場裡那隻,是同一隻。」我猛地噴出一口煙。 「這回你們看到沒有?」待兩個女孩子鎮定下來,磊開口問道。但麗和媛只是瞪大 眼睛。「貓,黑貓!」我咆哮起來,「剛才之所以出事都是因為站在路中央的那只該死 的貓!你們怎麼會沒看見?!」 「你凶什麼?」麗忽然大聲道,「自己開車沒水平還怪什麼貓?哪裡有貓?我們怎 麼都沒看見?」 「行了,行了。事情已經過了,四個人都完好無損沒有受傷就好了。」磊打斷我們 的爭吵,俯身檢查車的情況。左前胎上有一道一尺來長的裂口,在裂口邊緣可以很清楚 地看見因為爆胎前的高溫而出現的類似燒灼的痕跡。我蹲下身來摸摸還燙手的車胎,想 說幾句抱歉的話,卻不知說什麼好。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磊埋頭看著車胎喃喃自語,我不得不解釋:「當 時那隻貓在前面,我的第一個反應只能是避開……」 「不是這個!」磊打斷道,「我也看見了那隻貓。但是,為什麼車胎會爆?」 「因為速度太快壓力太大……」 「不對。你想想看。我記得當時你是往左打方向盤,汽車的全部力量應該是都壓在 右前胎上。要爆胎也應該爆右前胎才對,怎麼左前胎會爆的?」 是啊!怎麼會這樣?我茫然無語。忽然,我想起一件讓我不寒而慄的事。磊也忽然 反應過來,似乎是在同一時間我們都想到了這件事,這件極為恐怖的事。 「你記不記得,剛才停車場裡那隻貓坐在哪裡?」 我打了個哆嗦:「好像是,左前胎上方。」 「沒錯。我也記得是左邊靠近天線。」 「什麼左邊?」媛走過來,她臉色比剛才稍微好看了點。 「剛才在地下停車場裡,那只你們沒有看到的貓……」說道這裡我不由哽住,因為 我又聽見那慘烈的貓叫聲:「喵嗷——喵嗷——」就從背後的雷山上傳來。磊瞪大眼睛 看著我,一顆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鬢角滑了下來,毫無疑問他也聽到了。但麗和媛卻又是 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磊給我打了個眼色,示意我不要告訴兩個女孩子更多的東西。 我心中隱隱有種預感,覺得大禍即將臨頭,然而我卻是絕對的無能為力。這種感覺 和坐在失控的汽車裡的感覺一模一樣。「也許是才經歷過車禍的緣故吧。」我這樣自我 安慰。然而,這種感覺一直纏繞著我直到現在,我敘述這件事的時候。我不知道我什麼 時候能擺脫它,也許,永遠不能。 那天夜裡我就沉侵在這種惶恐之中。我在床上盡可能輕地翻來覆去,生怕吵醒旁邊 的麗。但最後我卻發覺原來她竟也沒有睡著。 「怎麼?還沒睡嗎?」我問。 「嗯,睡不著。」她輕聲哼道,「我,我好怕。」 「怕什麼?」 「不知道。」 我嘿了一聲,無話可說。因為我也害怕,且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怕什麼。最後我伸手 摟緊她。「別怕,有我在。」她聽話地倦在我懷裡,手腳卻冰涼一片。末了,她說:「 我怕的,就是你。」 出乎意料的是,這天夜裡沒有更多的事發生,第二天也沒有。一切都似乎歸於平靜 ,看來又是一個平平淡淡的星期。第二天我陪磊去換了個胎,路上我們討論了一下前一 晚發生的事情。最後我們兩人一致同意那是只山上的野貓作怪。我們更多的是在慶幸事 情發生在深夜,路上沒有其它車輛行人。 爸媽,看到這裡你們一定也會發覺事情絕不是那麼簡單。後來發生的事實也證明了 這一點,我和磊不過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事實上我們在談論這件事的時候都在迴避一個 問題。即為什麼該爆的右前胎沒有爆,而貓坐過其上方的左前胎卻爆了?我不是沒有想 過這個問題,只是我覺得無法解釋,或者答案太可怕了無法接受。想來磊也是如此吧。 若是事情都發生在另一個與我毫不相干的人身上的話,我也許會將答案脫口而出: 那隻貓是惡魔的化身。 這一周卻不是完全平靜地度過。我和麗之間了點狀況。麗開始對我忽冷忽熱,讓我 捉摸不定。即使偶有笑臉,也似乎是在為絕大多數時間中的冷淡做補償。兩人單獨相處 ,竟有一種逢場作戲的感覺。媛和磊之間似乎也出了點問題。從表面上看,媛象沒事人 一樣,依然成天嘻嘻哈哈;磊也看不出什麼,只是抽煙比平時多了一倍。磊跟我私下聊 起,說不要看媛在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嘻嘻哈哈跟沒事一樣,跟磊單獨相處的時候收起 笑臉變成另一個人。我這才猛然想起似乎每次麗跟我強顏歡笑也是在四人相處的時候。 兩個女孩子似乎不約而同地作戲給另外兩個人看。爸媽,你們都是過來人,出現了這些 事意味著什麼你們不會想不到吧? 這天正是離請筆仙十四天,離上次爆胎整整一個星期。又是週末,吃完晚飯四人又 無所事事。我和磊玩兒早就玩兒膩了的聯機遊戲,兩個女孩子自關在房裡嘰嘰咕咕。終 於,磊忍不住了:「去兜風吧。」他關上電腦。 兩個女孩子不願出去,於是我和磊開車出去漫無目的瞎溜躂。天正下著大雨,一滴 滴雨水在車燈前面飛速劃過,異常清晰。我和磊都默默無語,不用說我們也心知肚明對 方的心思,都在回憶上星期的可怕經歷。磊吸取上回的教訓,將車速控制在四五十碼, 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路過一家雜貨店,磊下車買煙,我坐在車裡看見一旁的一家寵物 店門上貼著一張白紙,昏暗的街燈下看不真切,但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個「貓」字。於是 我將上身探出窗外,但見其上寫著:「廉售奶貓,純黑,二十元一隻,七隻一共只要一 百元。」 「還記得那只黑貓嗎?」磊回來時我問道。 「嗯,怎麼?」 「剛才那家寵物店打折賣黑貓,一共七隻,很便宜呢。」 「是麼?多半是家貓被強姦後留下的野種,被主人賤賣的。」磊玩笑道。於是話匣 子打開了。我們邊走邊聊,話題漸漸扯到上周那只神秘的黑貓。 「你說,為什麼停車場裡那隻貓會坐在咱們汽車的引擎蓋上?」我問。 「不知道,」磊搖搖頭,「也許是因為貓喜歡溫暖的地方罷。熄掉的引擎會往外散 熱,引擎蓋上比其它地方暖和一些。」 「那,停車場那隻貓和後來路上那隻貓是同一隻嗎?」 「按理說不應該是。但憑直覺感覺是的。你注意那隻貓的眼睛沒有?」 「唔,碧綠的,很醒目。」 說到這時車內的燈忽然亮了起來。「你開燈幹嘛?」我奇怪道。「沒有啊。」磊瞪 大眼睛,「天,門都關著的,燈怎麼會自己亮?」「不是你開的是誰開的?」 「絕對沒有!」磊申辯道,「我沒事開燈幹什麼?再說燈開關在哪裡你又不是不知 道。我有碰過嗎?」 確實如此,開關在頭頂,燈的旁邊。我看了一下,是掛在開門檔上的,就是說只有 開門的時候燈才會亮。「線路問題吧?」我伸手想關掉它,燈卻在我的手觸碰到開關的 一瞬間之前自動熄滅,但不是普通的熄滅,而是慢慢地、由亮轉暗地逐漸熄滅。我扭頭 瞪著磊,他也看著我。 「車燈開關是掛在開門檔上的。」我顫聲道。「吱——」的一聲,磊一甩盤子靠邊 一個急剎,我可以看見他額頭上的汗珠。 「開門檔?」他問。 「開門檔。」 「就是說……」 「是的。」 我完全能理解磊沒有說完的話。掛在開門檔上的車燈自動亮起又熄滅,唯一合理的 解釋是車門在我們都無知覺的情況下打開又關上。恍惚間我彷彿看到一隻黑手趁我和磊 談笑之際慢慢地拉開車門,坐進車來,又緩緩將車門拉上……我下意識的猛一回頭。 後座上並沒有什麼異常的東西,至少我看不出來。座位還是座位,安全帶散亂地盤 在一起,後座後面的玻璃窗依然明亮透徹,我可以看到淅瀝的雨水被剎車燈染成紅色。 一滴一滴,暗紅,帶著閃光的雨。這更讓我害怕。「回……回家吧。」我顫聲道。 重新上路後磊開得更加的慎重,但卻一言不發。我也默默瞪著左右搖擺的雨刮器發 愣。小小的車廂裡瀰漫著一股緊張氣氛,是不可名狀的恐怖。我幾次想開口打破沉默, 卻又不知說什麼好。我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難道麗說的七天之後的事情是真的?難道我 們今天又會遇到……遇到什麼?不敢再想下去。 「那隻貓!」磊忽然開口,嚇了我好一大跳。 「什麼?」我問,「那隻貓怎麼了?」張眼四望,並沒有貓的影子。 「瞧你緊張的。」他訕笑著看了我一眼,我也發覺自己好像太神經質了,不好意思 地笑笑:「你想說什麼?」 「我是說上個星期的事。那應該是兩隻貓,湊巧長得一樣罷了。如果是一隻貓的話 它怎麼可能從停車場跟我們到家,還趕在我們前面。貓不會有汽車跑得快吧?」 「當然,普通貓是這樣。別的就難說得很了。」 「行了行了,不要再自己嚇自己了。你說那是隻貓會不會是剛才那七隻小黑貓的老 爸?」 「呵,」我想開個玩笑讓自己放鬆下來,「說不定現在我們屁股後面正跟著七隻黑 貓呢。」說完就發現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而且心裡還開始發毛。於是我連忙大聲岔 開話題:「那隻貓當然也可能一隻跟著我們,它可以跟著,嗯,扒在我們汽車上。」越 說越不對勁。我神經質的回頭一看。一團黑影晃進我的視界,我拚命睜大眼睛想看清楚 ,因為我不相信那是真的。 一隻黑貓,正扒在後窗外。黑色的大尾巴豎得筆直,上面蓬鬆的毛垂下來而顯得上 粗下細,像一個黑色的感歎號。被雨水淋濕毛呈一根根的尖針,我可以清晰地看見雨水 一滴滴從針尖上滑落。它兩隻陰綠色的眼睛正發出凶狠的光,瞪著我。我感到自己扯緊 的眼角在抖動。 汽車一個急剎——毫無疑問磊也從倒車鏡裡看到了這一幕——貓被慣性直甩出去, 我可以聽見貓在車頂棚上的滾動,尖銳的貓爪在車頂上刮出刺耳的聲音:「嘎——」, 從後至前,由遠到近,好像直接刮在我頭皮上一樣毛骨悚然。伴隨著「喵嗷——」一聲 怪叫,貓被斜斜地甩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就消失在黑暗的雨裡。 我驚魂未定地看著磊,他也看著我,到這個時候說什麼都多餘了。「回家!快回家 !」我們那時還不知道,其實回不回家已經不再重要了。 汽車開出幾米就停住。「怎麼了?」我問,生怕磊說出一句「車壞了」之類的話。 磊的嘴唇蠕動幾下,沒有說話。「你***怎麼了?快說話!」我急道。 「你看,這是哪裡?」磊回頭看著我。 這條街上沒有路燈。筆直的,略帶往下傾斜的通向前方,盡頭是一片黑暗,連汽車 的遠光燈也無法企及。兩旁很整齊對稱的排列著兩排大樹,樹枝交錯在我們頭頂。正是 落葉的時候,一些落光了葉的樹枝像一只只枯手包圍著我們,剩下的殘葉也隨著大雨慢 慢飄落,只是在黑暗的大雨裡根本就分辨不出是什麼樹。這是一條我們從來沒有走過的 路。我們迷路了。 磊又慢慢地向前開。這是最好的辦法,我默默想道,與其在這裡坐以待斃不如往前 走走試試運氣。但很快我就推翻了這個理論。因為越往前走氣氛越是怪異。我隱約看見 大樹的背後似乎有房屋,但又模糊一片,而且沒有看見任何有燈光的跡象。走了大概有 五六分鐘,磊就不敢再往前了。他把車停下來,我聽見樹上不知名的果實落在車棚頂上 「噠噠」作響。 「迷路了。」磊歎了口氣,「你身上帶有地圖嗎?」 「沒。我忘帶手機了。你出來有帶嗎?實在不行就找警察吧?」 「沒有,我哪裡想得到要帶手機的?怎麼辦?你看是不是我們一起下車去問路,或 者找個電話?車上有把雨傘。」 我看看窗外的漆黑,實在股不起勇氣下車到一片黑暗中去。「我、我來開車試試? 」我提議道。 兩個人都不敢下車,於是就在車上擠作一團,推推攘攘。好不容易把座位換過來, 剛一坐定,就聽見「彭」的一聲門響,似乎是一團不太堅硬的東西落在汽車上。 貓!我和磊同時回頭一看,一團漆黑的影子在後窗玻璃外一閃而過。我感到心裡抽 了一下。「走走!快走!等什麼?」磊大聲喊道。 我猛地一踩油門,兩隻前輪打滑「吱——」,一躍而去。我加起油門一陣狂衝,兩 邊的樹影不斷的往後退,直到被扯成一個個飛速而過的模糊影子,然而我卻看不到一星 半點要到路的盡頭的跡象。磊叫道:「慢點慢點!你找死啊?!」我清醒過來,連忙將 一百五六的車速慢慢放下來,這才發現自己一身冷汗,連方向盤不知什麼時候也變得濕 漉漉的。 「不要開那麼快!」磊惱怒地壓低聲音,「除非你想今天死在這裡。但也不要停下 來,邊走邊找路!」我連連點頭,兀自往倒車鏡看了一眼,還好,沒有貓。「別看後面 ,後面交由我處理。開你的車。」磊釘上一句,大概是察覺到我的眼光。 我稍微冷靜一點,又開了一段路,注意到這條路上居然還有不少岔路。我不敢貿然 進去,但大路卻越走越長,彷彿永遠沒有盡頭,兩旁的大樹也毫無變化。我心中又開始 發毛了。「現在,往哪裡走?還走下去?」又過一個岔路口,我開口問。磊沒吱聲,點 了支煙遞給我,自己又點一支。「下一個路口轉進去。」他噴一團煙,「咦?那是什麼 。」 前面一棵大樹橫在路中央,道路到此完全中斷,無法再往往前走。但我依然可以看 見路在樹的身下筆直地向前延伸,傾斜向下,似乎永遠沒有盡頭。越過這棵樹道路的兩 邊依然還是一排排的大樹。但我們已經不能再向前了。我感到一把毛刷子慢慢地刷在我 的心裡。 「往回走!」磊用帶有命令的口氣說,「原路返回。」我早就沒了主意,就按他的 話做。但我心中隱隱有種預感,今天我們要走出這個地方是千難萬難了。 果然,走了不到十分鐘,預感靈驗了。前面有一棵同樣的大樹擋住了去路,不,是 來路。問「我們來時為什麼沒有」這種蠢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走岔路吧?」我提議 道。磊卻忽然「哧」的笑了出來,接著又鐵青著臉不啃聲。 「怎麼了?」我奇怪他居然還笑得出來。他指了指我面前的儀表盤,油燈亮了。 「怎麼辦?下車嗎?」我問道,他卻搖搖頭:「不要,下車步行,只怕……」 又是「彭」的一聲,我們猛然回頭,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後窗外面一片空曠,只有 雨水和黑暗的路。只見尾燈將後面的景物都映得血紅。 我心有餘悸地側過頭看看磊,他也慢慢地回過頭來,張嘴想說什麼,然而我卻只聽 見他發出一聲淒厲的大叫:「喵嗷——」 不是他,是貓!黑貓赫然出現在前面的擋風玻璃上!正張牙舞爪地趴在玻璃上面。 我感到全身汗毛都豎立起來。一陣寒意直從腳尖直透上來。 「喵嗷——」黑貓豎起一隻爪子按在玻璃上,似乎在示威。磊大吼一聲「滾——」 ,用力地在玻璃上擊了一拳,又不停地作出攻擊的動作,希望能夠將貓嚇退。我也幫忙 拚命按喇叭。不料貓並沒有被嚇跑,「夫——」它發出憤怒的聲音,全身被雨水濕透的 毛一排排豎起,猶如一排排黑色的牙齒。它瘋狂地伸出爪子,兩隻前爪拚命地抓著擋風 玻璃,刮出「吱——吱——」的聲音。瘋狂的景象讓我戰慄不已,我忽然想到——它想 破窗而入! 這恐怖的念頭徹底將我嚇呆了。我口中不停地大喊大叫「別讓它進來」,手在車內 小小的空間裡抓狂地亂舞。磊也好不到哪裡去。混亂中不知誰的手碰到雨刮器,雨刮器 堅定有力地劃出兩道弧型,將黑貓掃了個觔斗。黑貓在引擎蓋上滾了兩圈,翻身下車, 就此消失了。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黑貓的來無影去無綜讓我不敢相信這這一切。只有依然不緊 不慢左右搖擺的兩隻雨刮器可以證明剛才的事情。我驚魂未定,兩手扶著方向盤直喘粗 氣。直到磊說:「快走!走岔路!」 又是一陣狂衝,我絲毫不理會油箱裡面還有多少油,也不理會下雨路滑容易出事, 磊居然也任由我亂衝亂闖。「他大概是已經放棄了吧?還是想最後賭一把?麗在幹什麼 ?怎麼路兩邊的樹和剛才一模一樣?我們在哪裡?為什麼路旁沒有房子?前面還有樹攔 路怎麼辦?油還有多少?要不要在車裡過一夜等天亮了在走?這條路為什麼是往上走的 爬坡路……」我腦海裡閃過無數個念頭,但我絲毫沒有減慢速度,毫不猶豫地左衝右轉 ,見彎就拐,左轉、右轉再左轉——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我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到了 家門口的路上!我長舒一口氣,抹一把臉,臉上手上全是汗水。 在車庫停好車,我欲趕快下車衝回溫暖舒適的家裡,一直沒有吭聲的磊卻把我按住 了:「今天的事千萬不要跟兩個女人講。」我表示同意,他又道:「剛才你開車回來的 時候,我發現了一件極為恐怖的事情!」我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看著他,他眼睛裡全是 血絲。 「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麼一路上沒有話吧,」他沙啞著聲音說,「告訴你吧,那是因 為我被嚇得根本就不敢說話了。」 「什、什麼事?」我被他的樣子嚇住了,下意識地看看後窗,沒有貓,什麼也沒有 。 「不是貓!」他知道我在看什麼,「是剛才,那條一直往下走的路,你說會通向哪 裡?」 「我……不知道。」我拒絕自己去想。 「那兩棵倒了的樹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算啦,別去想了。我們不是好好回來了嘛?」 「不對!」他大聲打斷我,「我們沒有『好好的』回來!」 「什麼意思?」 「看來你真的不知道。」磊歎了口氣,「剛才你開車的樣子很古怪。而且,剛才, 你記不記得你最後三個彎是怎麼轉的?」 「最後三個彎?好像是左……然後轉右……」 「是左轉,右轉,再左轉。」 對!我想起來了。因為害怕老在一個地方打轉,我是左右轉彎交替著來的。尤其是 最後一個拐彎給我印象深刻,很急的九十度左拐彎——天啊!我張大嘴,又下意識地用 手將嘴按住。我以為我要大聲驚叫出來,但實際上我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我們住的房子是在一條死胡同的盡頭,背後是雷山。這條街卻不是一條直路,而是 有一個拐彎,一個向右的轉彎。也就是說,我們若是開車回家的話最後一次轉動方向盤 一定是向右轉,不可能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存在。但事實上,我最後一次轉動方向盤卻 是向左! 明白了吧!最後一個彎拐左的唯一解釋,就是我們是從背後雷山中穿出來!我們回 家的那條路根本就不存在! 正如磊預料的一樣,接下來便又是一周平靜的日子,沒有任何特別的事情發生。但 是我和磊卻是在焦躁和不安中度過。我已經完全相信每隔七天之後的一次大難。磊也開 始相信我們似乎是被某種神秘力量所干擾。「但我還是覺得筆仙的說法不大可靠。」他 說。他是一個很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我問他有沒有更好的解釋,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 說現在有很多事情暫時還不能找到科學的解釋。但是,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看到了 他眼睛裡惶恐。在那一瞬間我瞭解到其實他已經開始動搖了,只是口頭上還不承認而已 。這更加深了我的恐懼,因為少了個堅實的精神依靠。 我每天都惶惶忽忽,隨時感到頭重腳輕,心中只是盤算著還有多少天又該到可怖的 星期五。這種感覺,很像一個知道自己還能活多少天的人計算自己的死亡到來。這並不 是一個愉快的感覺。我在看著一天又一天厄運的日子將要臨近的時候,甚至希望噩夢提 前到來,等待必然要發生的恐怖事情無疑是一種折磨。 麗察覺到了我的不正常,她問我是不是病了,我只能報以苦笑。由於並沒有把上個 星期的事情告訴兩個女孩子,而且她們那天晚上也沒有遇見什麼古怪的事情。所以對於 她們來說差不多半個月都是平平安安過的,她們也差不多快要忘了請筆仙和後來的怪事 。只有媛偶爾還笑嘻嘻地玩笑道:「小心嘍,被筆仙上了身可是不容易再脫身的。」我 和磊瞠目結舌,無言以對。近來煙是越抽越凶了,兩個人一天要買三盒煙才夠。我說: 「等這件事過了咱們是不是該戒煙了?」磊苦笑。我知道他的意思——這件事我們過得 去嗎? 麗還是對我時冷時熱的。她找了份咖啡館的侍應工,每天晚上從六點半做到十點半 。頭兩天我還開磊的車去接送,後來一不好意思老麻煩磊,二來也確實離家不遠,走路 也就十五分鐘,也就懶得去了。媛悄悄對我透露咖啡館裡有個男的在追麗,為此我很是 苦惱。磊安慰我說:「一切隨緣吧。」 眨眼間就到了請筆仙後整整第三個七天。這天下午我和磊商議了良久,都覺得最好 哪裡都不要去,就在家待著。吃完晚飯,我把我的電腦搬到磊的房間,兩人開始對決 CS.媛自在一旁聽音樂看書。因為前一天晚上就沒有睡好,一直在提心吊膽今天會發生 什麼事,所以我其實沒有什麼玩遊戲的興致,但為了不掃磊的興還是強打起精神陪他一 直殺到九點。最後我實在困得頭都抬不起了,於是打了個招呼自個兒回房睡覺。 頭一沾枕頭,倦意頓時充滿全身。半夢半醒間想到今天畢竟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心 中一寬,便睡著了。 做了很多夢,很混亂,好像是把麗帶回家來看爸媽你們二老。在夢裡我家居然還在 十年前住的那個小院子裡。我們家養的那只白貓還在。麗過來對我說:「白貓不見了! 」我走到天井,打開水缸蓋子,白貓的屍體便浮在水面上。不知為什麼,所有人都說是 我殺的白貓,我也莫名其妙認為是我自己殺的,心裡還又是後悔又是內疚的,難過得很 。直到麗悄悄告訴我:「是我殺的!」 我猛然驚醒,發現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正好好地睡在我身旁。我伸手摟住 她,她乖乖地倦縮在我懷裡,只是手腳一如既往的一片冰涼。困意又上來了。 閉上眼睛,夢居然接著。麗說不要給別人說好不好,我說好。麗又說她不是有意的 ,我說我相信。她說她殺貓是因為貓想殺她,我笑了……有點冷,我睜開眼睛,窗戶沒 關好,冷風從窗戶縫隙間灌了進來。我想起身關窗,身體卻留戀溫暖舒適的被窩。閉上 眼睛,夢又接著來了。 麗從水缸中撈起死貓。不,她在殺貓!她為什麼要殺一隻死了的貓?她在演示給我 看!她用手死死地扼住貓的脖子。她居然笑了。在這一瞬間我驚訝地發現原來她不是麗 。冷風又在吹頭。我虛開眼,看見麗衣冠整齊地站在窗邊,月光從窗外射進來,在她身 上鑲上一層慘白色的邊。她想幹什麼?我努力地看,還是看不清她的臉。但我知道她在 看我,盯著我看。風又從窗口吹進來,吹得她的白色長裙飄來蕩去,她不是從來不穿裙 子的麼? 我猛然坐起身來,發覺原來是個夢。窗邊沒有人,只有風刮著白色半開的窗簾不斷 晃動。月光將晃動的窗簾投在牆上,呈一個巨大的不斷晃動的半透明影子。我這才發現 枕邊沒有人,麗不見了。「上廁所吧。」我這樣想道,躺下想繼續睡,卻再也睡不著了 。 看看表,已是凌晨一點。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好一陣,奇怪的是睡意全無。 再看一次表,一點半,麗還沒有回來。 我心裡微覺奇怪,起身去衛生間,沒人。於是推開磊的房門,明晃晃的燈光頓時刺 得我睜不開眼。 「醒了?」磊問道,他還在電腦旁上網。麗正和媛坐在床邊說話,只是我見我進來 就不說了。我盯著麗,她並沒有穿古怪的長裙,也不是睡衣,而是整整齊齊地穿著襯衫 和牛仔褲。我覺得她看著我的眼神有點奇怪,於是我問:「你怎麼不睡了?」 「我?」麗瞪大眼睛,「你睡昏了?我什麼時候有睡過?我下班回來就一直在這邊 待著。」 磊和媛都點頭,一股寒意瞬時貫穿我全身。 那個站在窗邊的人影也許是夢,但那個睡在我懷裡的女人呢?那絕對不是夢,我敢 肯定,我記得「她」冰涼的手腳。如果不夢,那會是誰? 我腦海裡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就在這時,衛生間裡忽然傳來「轟轟」的沖水聲,我被嚇了一跳,才反應過來是抽 水馬桶的聲音。又不對了!前面我說過,抽水馬桶壞了,一直在不停的漏水。所以我們 一直都把水龍頭關掉,要用的時候再打開沖水。我剛才還進過衛生間,我敢打賭那時抽 水馬桶水管的水龍頭是關著的。難道是有誰將它打開了?是誰?我打了個哆嗦,回頭看 看屋中三人,每人都瞪大眼睛。磊的臉色更是蠟黃。「你剛才上廁所忘關開關了吧?」 他向我使了個眼色,我只好點頭,但一句話也不敢說。 兩個女孩子嚇得趕緊用被子蓋住全身,擠作一團,怎麼也不起來。麗對我說:「今 天不敢跟你睡。你們兩個睡。」 沒奈何,我和磊在房間裡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最後一直等到廁所裡沒了聲息才是 互相壯著膽子出去了。兩人硬著頭皮到廁所裡檢查以下,一切正常,水龍頭是關著的。 「也許是水龍頭壞了?」磊說。 就在這時,我聽見「喵嗷——」一聲。貓叫聲!貓聲清晰響亮,赫然是從我的房間 裡發出的!磊一躍而起,衝了過去,我也緊隨其後。推開門,一團陰影在那扇沒關好的 窗戶邊上一閃就不見了。磊一個箭步搶了上去。 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瞬間我會扭頭看另一面牆上的鏡子。但在當時 我確實是這樣做的。這個無意識的動作讓我第一次真正見到了可以讓我魂飛魄散的東西 。當磊飛身掠過那面鏡子的時候,我竟然看見鏡子裡飛掠過兩個人影! 那是個黑色的影子,和磊靠得很近,幾乎是貼在他的背上。似乎是個男人的影子。 「就是那只黑貓!」磊倚在窗台上說,「一下子就不見了,該死的東西。」 「磊……」我顫聲道。「什麼?」他回過身來。 我吞口唾沫,鎮定了下自己的情緒,慢慢將剛才看到的事告訴他,又將剛才怪夢裡 的白衣女人告訴他。他臉色陰晴不定,不停的抽煙。 「記得嗎,」聽完我的敘述,磊緩緩道,「上個星期的今天,我們迷路,你開車回 來的時候,我說過你開車的樣子有點怪。」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提這個,但依稀有點印象:「所以怎麼樣?」 「不是怪!是……是……」他居然說不出來,這不像他。 「是什麼?」 「當時,我坐在你身邊,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他深吸一口氣,「是被你嚇的! 當時,你一邊開,一邊,一邊在笑!」 笑!我覺得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當時給你說這話是想試探你的口氣,」磊繼續道,「但你竟然完全不知道。從那 時侯,我就覺得鬼上身的說法——」 「我被鬼上身了?!」我脫口而出。 「當時我本來想問你笑什麼,但後來發現你笑得很不對勁。你笑得,怎麼說呢,像 女人的笑,有幾下子甚至還『咯咯咯咯』地笑出聲來,那不是你,是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 「別……別說了。」我不敢再聽下去。 「聽我說完!」磊使勁擺擺手,「後來轉進岔路後,你沒有再笑了,反而臉上呈出 一種恨恨的憤怒表情。你開得有一百五六的速度,有好幾次我都以為你要衝出路邊,因 為我根本就看不見哪裡有路哪裡沒有。但你卻開得很熟,像是你以前走過很多遍一樣, 在黑暗中也能找到路。」 「我絕對沒有走過,天地良心……」 「沒人說『你』走過!還有,那隻貓!那幾次出現的黑貓毫無疑問是同一隻!問題 就在那隻貓身上!你當時說得很對,它想進車來!它為什麼要進車來?」 「它想……殺我們?」 「不可能!它連雨刮器都對付不了,怎麼可能傷害得了你我?還有那條路,那條兩 旁全是大樹,筆直向下老長的路。照理說那麼長一條在地圖上應該找得到的,但我翻遍 了地圖,根本就沒有!這兩天我還瞞著你們自己一個人出去找,找附近的人問,根本沒 有人聽說過那樣一條路。至於後來你開車回來的路更是不可能存在的……」 「不、不會是黃泉路吧……」我低聲道。 「唉,」磊歎道,「看來你還是沒有聽懂。就算是黃泉路,那棵阻止我們再向前的 大樹又說明什麼?我們暫時死不了?其實說這麼多也沒什麼用,你當時自己沒有察覺的 笑容已經就能夠說明一切了。」 「說明什麼?」 「鬼上身!鬼上身是真的。加上今天發生的事情,足以證明我們都被鬼上身了。鏡 子裡的黑衣男鬼多半就是跟著我的。而那個不知是夢裡的還真的白衣女鬼就是跟著你的 。」 「那……我……我還跟她睡……」我感到胃在收縮,很噁心,想吐。我連忙轉移自 己的思路:「那廁所裡的馬桶自動抽水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我現在還沒有想到。」磊搖搖頭,「我在想你的怪夢裡那只死貓。」 「那只白貓?有什麼?」 磊沉默無語,看來他還沒想清楚。最後,他緩緩道:「不管怎樣,看來鬼上身確實 是真的,」他一臉慘笑,「現在的問題是怎麼辦?」 能怎麼辦? 夜靜得可怕。磊將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將窗簾完全拉開。 月光從窗戶裡傾斜出來,將屋外大樹的陰影投在牆上。叉開的樹枝像一只只張開的 惡魔的利爪。我和磊就這樣坐在惡魔的利爪中,等著天明到來。 我半臥在床上,又開始打盹。亂七八糟的夢又接踵而至。忽然我感到磊用手肘碰我 ,我猛然驚醒。「聽!」磊悄聲說道。我側耳細聽,彷彿是旁邊房間裡麗和媛的聲音。 不對,是另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並不清晰,忽遠忽近,似乎在我們房間內,又似乎遠 遠的在後面山上。再仔細聽,卻一個字都聽不懂,也許說的是一種我聽懂的語言?忽然 間一個男人的聲音冒出來,我不由打了個冷戰,看看磊,他正在低頭細聽。 兩個聲音都很激動,好像在爭吵著什麼。我仍然一個字都聽不懂,想繼續分辨聲源 ,還是聽不出。過了一會兒,聲音消失了,萬籟俱寂。 我等著聲音出現,但什麼也沒有。良久,磊說:「不要將這些告訴了兩個女孩子, 」他臉色鐵青,面無表情,「睡吧。如果有什麼事,順其自然好了。唉。」 我想也只能如此,於是閉上眼睛。 依然像上幾次一樣,空白的六天沒有任何事情發生。我和磊商定,平時四人在一起 的時候絕口不提此事,各人該幹什麼幹什麼。白天我們照樣上課,放學回家後也一如既 往的無聊。我感到麗和我說話的時間大為減少,有時幾乎是整天整天的不跟我說話。私 下裡我把這種情況告訴磊,想不到他也為同樣的事情困饒著。磊說走一步算一步,我想 也是。磊似乎心事重重的,電腦也不玩了,每天都一個人悶在房裡,也不知他到底在想 什麼。甚至跟他說媛或者麗的事情的時候他也是心不在焉的。唉,其實我還不是差不多 。 天氣是越變越壞,成天非陰即雨。洗的衣服怎麼也幹不了,好不容易干了,也有怪 味,說不出的臭味,穿在身上很不舒服。重洗一次,味道更重,最後味道濃到我都快作 嘔了。於是只好大用香水。 爸媽,我記得這段時間你們在電話裡懷疑我是不是出事了,老說我有事情隱瞞著沒 講出來。現在你們該知道為什麼我老在電話中支支吾吾了吧。即使我當時將這些事講出 來,你們會相信嗎?退一萬步說,即便是你們相信了,除了增加兩個人的擔心外,對事 情又能有什麼幫助呢? 這一個星期我每天都生活在陰影的籠罩下,看到什麼都在懷疑。就連路邊一隻不相 干的貓也可以把我嚇得半死。我和磊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也是互相幹瞪著眼抽悶煙,無話 可說。偶然聊起剛開始的那幾天短暫的快樂時光不禁又悔又恨——為什麼要去玩那個筆 仙?!話題一扯到後來接踵而來的怪事,我都故意岔開話題,不願意回想那恐怖的一幕 幕。是的,是不敢。我不再奢望事情有好轉,有哪一個星期沒有貓也沒有什麼怪事發生 ,也不敢奢求突然一天所有事情全部消失不再復來。只要事情不再變得更壞我就很滿足 了。 我仔細想了一下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如果每次出事都是象上兩回一樣有驚無險, 對我們不構成任何實際上的影響的話,那麼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無非每個星 期一個固定時間碰上點怪事,就當每個星期都定時看一部免費的立體恐怖電影好了。偶 爾有興致高的時候我還對磊戲言:「說不定再過幾個星期我們都習慣了這種生活,膽子 越練越大。」他搖頭苦笑。現在回想起來,我不過是在試圖安慰欺騙自己而已。 事情比我想像來得快得多。 又到了整七之數,這是第四個星期五。晚上,磊和媛各用一台電腦上網,我則抱了 本小說坐在他們的床上,只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儘管我和磊都口中不提,但我們心知 肚明今晚又將是一個難熬之夜。我心不在焉地翻著書頁,滿腦都是過去幾周以來的怪事 。筆在紙上畫的圓圈,尖叫著的黑貓趴在擋風玻璃上,窗戶旁邊的白衣女人,跟在磊後 面的黑色影子……心驚肉跳地挨到晚上十點半,一切都很平靜正常,暫時沒有事情發生 。但我知道表面的平靜只是假象而已,十點半之後到第二天早上天明之前才是最危險的 時間。 這時麗來電話,說是今天客人特別多,太累了不想等公車,要我去接她。 「怎麼辦?」我關上電話,把磊從房間裡叫出來,避開媛問。他偏頭想了一會兒, 「去!反正在家裡和開車外出一樣都出過事,出不出去已經沒什麼要緊的了。」 「你,去嗎?」我遲疑道。儘管只有五分鐘車程,但我想到要一個人開車在黑漆漆 的夜裡不禁有些膽怯。 「我想,每一次出事我們都在一起,是不是分開會好一點?」磊盯著我的眼睛說, 「我覺得不妨試試,即使情況變得壞,與現在這種情況相比也不見得能壞到哪裡去。」 我默然頷首,正想隨便閒聊幾句自己鼓氣壯膽,媛推開門出來:「是不是要去接麗 啊?好啊好啊我也去。在家裡好悶!」她笑著道。不知為什麼,我最近越發覺得她的笑 容很虛偽,很做作,像是專門笑給人看一樣。 磊看著我苦笑:「好吧好吧,大家都一起去」他轉身回房間去收拾。 等了半晌,還不見磊出來,我便推門進去。只見磊坐在斷了電的電腦顯示屏前,愣 愣地盯著顯示屏出神。「怎麼啦?」我奇道。 磊霍然跳起來,回頭望著我。他的臉竟然扭曲得我幾乎都認不出來!但在我還沒來 得及驚叫便馬上恢復正常,「沒什麼,走吧。」他側身經過我,額頭上的汗水在燈光下 閃閃發亮。 我回頭,看見媛站在門旁,正睜著好奇的眼睛打量著我們。 「還是你來開車。」磊將鑰匙扔給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怕他開著開著鬼上身突 然不會開車,要是出了車禍問題就嚴重了。我儘管開車也出過事,但第一次爆胎時我還 有正確的技術處理動作,何況爆胎也不是我的責任。第二次儘管可能是被鬼上了身,但 開車還沒有忘。 一路無話。接到麗後,她只淡淡地跟我說了句謝謝,就坐在後面和媛開始嘰嘰咕咕 。我忽然感到憤憤不平起來。為什麼會這樣?以前一直是好好的,一直是情濃意蜜、卿 卿我我的。怎麼會這樣?! 都是因為那只天殺的貓!我恨恨地想道。 如果沒有那隻貓,那現在該是多麼美好的生活呵。 就是那隻貓! 我忽然有種衝動,要殺了那隻貓!殺了那隻貓,所有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殺了 那隻貓,所有的一切都將過去,麗就會跟我和好如初的。 要是那只黑貓現在就出現我的面前,我一定會毫不手軟地殺了它!我想。 磊全然沒有留意我心情的變化。他還不時地回頭跟後面兩個女孩子搭兩句。 為什麼?難道我在你的心中連磊的地位也不如嗎?我心裡這樣對麗說道。 對!就是那隻貓!我要殺了它! 那三人忽然爆發出笑聲,麗清脆的聲音還在笑聲中繼續,似乎在講什麼趣事。但我 連一個字都沒有聽到。我感到心像是被壓在一塊滾燙的鐵板下,煎熬著。 殺了它!一定要殺了它!第一次就因為避開它而爆胎的。我為什麼要避開它?如果 當時就撞死它,哪裡還有後面的事情?要它還敢出現在車前,就開車撞死它好了。要是 在車後?就掛倒擋將它碾成肉醬!對,就這麼辦! 我熱切地四下搜索著黑貓的蹤跡。磊察覺車速放慢了,回頭拍拍我的肩,似乎說了 一句對就是要開慢點,又回頭跟兩個女孩子說話。我冷冷一笑,他當然不可能知道我的 計劃。 一直走到家門口的路上,也就是第一天出事爆胎的地方。我有種預感,貓就在那裡 ,在那裡等著我! 減速,拐彎,打方向盤。果然,那只黑貓出現在路的中央。它蹲坐在地上,兩隻碧 綠的眼睛在車燈下閃爍不定,發出墳場鬼火一樣的光。 你死期到了!我得意地大叫,一腳猛地將油門踩到底!另外三人齊聲發出一聲驚呼 ,我絲毫不加理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黑貓往右一後竄,躲過了。沒那麼容易!我迅 速地輕點剎車,往有猛打方向盤,又是一腳油門。黑貓向左一竄,回頭看了一眼。還敢 看!我狂怒了,跟著向左,貓又復向右一竄,往排有大樹的人行道奔去。我連忙跟了過 去,再一腳狠狠的油門。伴隨著發動機「轟」的一聲轟鳴,汽車眼看就要追上貓。 黑貓瘋狂的向前奔跑逃命,但卻離我越來越近,我甚至已經聞到壓死它後的血的味 道,但忽然間它的身體在急速奔跑中不可思議的在空中轉了個彎,閃開前面的一棵大樹 。我卻閃避不及了,甚至連剎車都來不及。 「砰!」一聲巨響,汽車直直地撞在大樹上。我的頭被一股大力狠狠地甩向前方, 鼻子正好撞在方向盤上。頓時,一股鑽心的疼痛讓我眼皮都抬不起來。我用手摸摸鼻子 ,鼻子周圍麻木得不像還在臉上一樣,沒有任何感覺。順著往上摸,還好,鼻樑沒變形 ,只是手馬上就被什麼東西滲濕了,虛眼一看,是鼻血。 磊沒什麼事,我的鼻子也沒有什麼大礙,簡單包紮一下止住血就好了。汽車竟然也 沒什麼大問題,只是保險槓凹下去一大塊。兩個女孩子卻在鬧脖頸痛。我和磊連忙把兩 個女孩子送去醫院,折騰了半天,才診斷出是肌肉拉傷,沒什麼大問題,休息幾天自己 就會好的。 從醫院出來,四人都默默無語。離醫院停車場還要步行一段不短的路。我邊走邊為 剛才自己瘋狂舉動後悔不已,但沒有人說話提及剛才的事,也沒有人問我那麼瘋狂的原 因。我察覺到似乎每個人都心懷戒心,對我保持一段距離。磊看我的眼神和上一回看我 瘋狂開車時的眼神一模一樣,我張嘴想解釋,但他向我使了個眼神,我馬上反應過來不 能讓兩個女孩子知道內情。我試著挽麗的手,被她毫不留情地甩開了。 路過醫院的一處煙囪,一股股白汽從煙囪口慢慢地搖擺晃悠著出來,星光下像一個 又一個橫空出世的魔鬼。煙囪下的鍋爐房在嗚嗚作響。通過窗戶可以看見裡面昏暗陳舊 的黃色燈光。 忽然,一陣奇臭透過包紮的棉布直鑽進我鼻孔裡,我頓時想作嘔,偏偏又覺得這味 道在哪裡聞到過。我回頭看看三人,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摀住鼻孔快步前行。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磊忽然開口問我,我略感奇怪,因為他剛剛還給我打 了眼色不要說話,看來他已經激動得不能自已,終於忍不住了。 我茫然的看著煙囪,想到了什麼,但說不出來。 「這是焚屍爐,燒病死了的人,」磊盡量用平靜的聲音說,但他聲音隨著嘴唇的顫 動而顫動,「也燒他們的——衣服!」 瞬時間,我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了!我也明白我在哪裡聞到過這種怪異的臭味—— 那是從我們的衣服上!焚屍爐裡的臭味竟然和我們衣服上的臭味一模一樣! 那是屍臭! 回到車上,麗對坐在駕駛座上的磊說:「麻煩請你送我去一家最近的旅館。」磊剛 想張嘴說點什麼,但麗馬上回頭對頭腦一片空白的我說:「對不起,我們分手了。明天 我來取我的東西。不過,」她頓了一下,「衣服是用不著了。」她的眼光冰冷如刀。 如果說前面發生的事情是有驚無險的話,這回發生的事情就實實在在地影響到了我 的現實生活。我相信,前面幾次事情並不是有驚無險,而是後來的鋪墊。那麼這回的事 情,會不會是下一回更大的災難的前奏呢?現在看來,答案無疑是肯定的。 麗要媛陪她住旅館,於是只有我和磊回家過夜。路上我盡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努 力不去想麗已經離開我這一事實。於是我開口問磊:「出門前,我看見你坐在電腦前發 愣,一臉被嚇壞了的樣子。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東西?」 磊既不回答,也不看我,似乎根本就沒聽見我在說什麼,只默默地開著車。我忽然 感到一陣恐懼充滿了我的心。 直到平安到家,熄了火,磊才緩緩開口:「剛才撞車是怎麼回事?你好像想要壓死 那隻貓,是嗎?你是怎麼想的?」 我慢慢回憶,將剛才的心理活動告訴他。 磊喃喃道:「沒想到是這樣。看來筆仙跗身還能控制住思維。」他歎了口氣:「其 實你不講我也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剛才我不回答你的問題,是因為我不敢。我是怕我 也出什麼亂子,要知道我們都是外地來讀書的,要是出了車禍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背後雷山上又傳來貓叫聲,慘烈淒厲:「喵嗷——喵嗷——」尖銳的聲音像是刺穿 了我的耳膜,直接磨在我的耳聽骨上。我坐在車上一動也不敢動,權當身體不是自己的 。 待貓聲歇過,磊續道:「剛才我關上電腦,從顯示屏的反光裡,我看見,我背後, 」他吞了口唾沫,「站著一個黑衣男人。他……他的臉只能從顯示屏上看到一半,他的 嘴,在笑。」 我看著他,感到背上有點發冷,我將眼光繞向他的背後,卻什麼也看不到。磊慘然 一笑:「所以我執意要你開車。因為我知道鬼已經來了,至少已經上我的身了。我就是 害怕我開車出事,想不到你也……不過,有一點,我不是想嚇你,但從這幾次發生的事 情來看,好像你的情況要比我嚴重些。」 那夜我們去超市買了數不清的酒,兩人相對大醉一場。 第二天麗和媛一起回家拿行李。出乎意料的是,麗還帶了一個男人來。我痛苦得不 能自已,拚命壓抑衝上去將哪個趾高氣揚的傢伙按倒在地的衝動。不料麗的一句話讓我 啞口無言:「你不要那樣看著我,這是媛的新男朋友。」 這句話猶如一盆冰水傾頭而下,澆熄了我的怒火。但我知道這對磊來說無異於晴天 霹靂。我回頭看看磊,他的眼神仍然鎮定自若一如既往,彷彿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只是他的臉色稍微蒼白了些,不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媛新的男朋友大搖大擺地跟了進來,居然還在各間屋裡走來走去象參觀一樣。我緊 跟著他,眼角瞟著磊,只要他給一點點示意我就會馬上一腳把這個傢伙的腰踢斷。但磊 始終沒有看我,只是冷冷地叉著手,好像整個事情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媛新的男朋友走 進臥室,看到床頭上的鏡子,忽然倒抽一口冷氣:「啊?有沒搞錯啊,你們怎麼會把鏡 子掛在這個地方?這個地方掛鏡子可是邪得很啊。一般來說,」他好像想賣弄什麼,「 這個位置都是掛些吉祥的東西,即使什麼也不掛也強過掛鏡子。天哪,這間屋也有一扇 !咦?還是鑲在牆上的!不得了,大凶啊!還不趕快想辦法把鏡子摘下來!」他以命令 的口吻說道,但看到我眼神之後連忙換上一幅笑臉。「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 他訕笑道,「我可是為你們好耶。」又不懷好意地笑道:「再不聽我的,說不定會遇見 更倒霉的事哦。」 磊從後面一把拉住我揚起的拳頭,食指點著那傢伙的胸口,又向門口一比劃,說了 一個字:「滾!」 一直在一旁收拾行李的媛站了起來,麗扯了她兩下,於是兩人又埋頭收拾行李。磊 自回到沙發上,緊鎖眉頭,盯著牆上的鏡子,好像在思考什麼。一直到走,兩個女孩子 始終沒有給我們說一句話,像避瘟神一樣離我們遠遠的。磊也坐在沙發上沒有再動一下 。我注意到,自始自終,他沒有看媛一眼。 我獨自一人送兩個女孩子出門,媛瞟了我一眼,提著行李頭也不回地走了,邊走邊 扔下一句:「有什麼了不起?就是看不慣那傢伙一臉萬事不驚自以為是的樣子……」 麗放下行李,回過頭來,我才猛然發現原來她的眼圈竟然是紅的。 「我……走了,」她低著頭說,「你自己保重,好好照顧自己……」 我想說點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開車當心點,」她頓了一下,續道,「這個房子,我看你們最好還是別住下 去了。」 我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掛著淚珠的臉,她像忽然驚覺一樣偏頭避開,提起行李轉身 離去,匆匆走了幾步,又回頭最後看了我一眼:「走了,拜拜。」 我目送著他們的汽車遠去,直到臉上的眼淚自行干了才回屋。 磊還是坐在沙發上,好像打算永遠這樣坐下去。他會感到痛苦嗎?我心裡不禁疑問 。好像那個一聲招呼不打就跟別的男人跑了的女人和他沒有半點關係。對我來說,儘管 麗已離開,但和媛的絕情絕意相比,我心裡好過了很多。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我心裡 歎道。眼光掃落,才發現茶几上的煙灰缸不知什麼時候滿了。 從那天以後我和磊兩人再也沒有去過學校。磊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大堆書,書名全是 「易經」、「太極」、「八卦」之類我不大懂的名詞。每天從起床到睡覺磊就一直埋頭 伏案閱讀不綴,還做了老大一本筆記。若是渴了他便喝點自來水,餓了就只吃方便麵, 過著足不出戶的生活,我怎麼也看不出他有把女朋友另尋新歡的事放在心上。我也足不 出戶,但我是喝酒,有時邊看電視邊喝,有時不看電視也喝。天天喝,時時喝,只除開 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 鼻子被撞之後染上了一個毛病,就是不能遇冷,稍微一遇丁點冷就不停地打噴嚏。 不過喝酒可以解決這個毛病。這也是我不停喝酒的原因之一。 偶爾我難得有清醒的時候,磊便過來和我搭幾句,似乎想跟我討論一下什麼。但他 說的大多是他那些書上的東西,我一來基本上聽不懂,二來也沒有什麼興致去鑽研。我 只是一心想跟他聊麗和媛的事。兩人話題扯不到一塊去。最後,他只好苦笑著搖頭走開 ,任由我大醉塗地。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種東西,那叫作無奈。 又到了這一天,這該是第五個星期五吧。下午我故意將自己灌得酊酩大醉。醒來, 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客廳的地毯上。磊手裡拿著個煙灰缸正坐在我旁邊,眉頭緊鎖地抽著 煙。我懵懵懂懂,懶得去管他想幹什麼,回頭看看窗外,天竟然還沒有全黑,嚇得我連 忙伸手又去摸酒,想再醉一場混過今晚。磊卻一腳踩在我手背上。 「啊——,痛死我了!你幹什麼?」我把手縮回來,手背都紅了。 「今晚有工作要做。」「很重要嗎?」 「很重要,」他的兩隻眼睛閃閃發光,「說不定可以救我們倆的命。」 救我們倆的命?我打了個哆嗦,難道這一切還不夠嗎?「難倒我們要死?」我失聲 問道。 「那倒不一定。」磊笑著吐了個煙圈,神情中竟然充滿自信。「來,」他拍拍我的 肩膀,「坐起來,咱們聊聊。」 「聊什麼?」 他沒有立即說話,卻又吸了一口煙,吐出來,煙霧在沒有風的房間裡繚繚升起。天 已盡墨,屋外陰森的樹影搖擺不定。我又聽見風刮過屋頂的嗚嗚聲。他終於開口道:「 我們第一次請筆仙到今天已經整整三十五天了。五七三十五,剛好五個星期。」 是嗎?我記不大清,腦袋還有點沉。只聽他又道:「我仔細想了一下這五個星期以 來發生的事情。發現了一個模式。」 「模式?什麼模式?」 「每到星期五,也就是我們請筆仙的那天,就會有怪事發生。一次比一次厲害。七 天似乎是一個週期,一個恐怖事件發生的週期。在這七天之間,卻絕對的風平浪靜,沒 有任何事情發生。而每一次,在事情的末端,都有黑貓的蹤跡。請筆仙是在星期五吧。 從那時開始,第一個第七天,星期五,我們見到了黑貓,然後差點翻車;第二個星期五 我們迷路了,也見到了黑貓;第三個星期五我們在家,你夢見了鬼,也看見了上我身的 鬼,黑貓也出現了;第四個第七天,也就是上個星期五,我看見了我背後的鬼影,你毫 無疑問被鬼上身,要殺黑貓。應該說,我們看到的鬼影,一個白衣女鬼和我背後的黑衣 男鬼,是我們請筆仙召來的吧。」 「是啊,但這我也想到了。」 「恩哼。但鬼上身,和那只黑貓又有什麼聯繫?我敢肯定,那只黑貓絕對不是偶然 出現的!它一定和這七天一次的劫難有某種現在我還想不到的關聯。玩過筆仙的不止你 我,我問過一些請過筆仙的人,也在網上留言求助,但所有玩過筆仙的人都只是說遇見 一些倒霉事而已,並從來沒有想你我這樣倒霉法的。不,應該不能說是倒霉,是邪門。 」 「那些,請過筆仙的人,怎麼說?」 「沒有有用的東西!從來沒人聽說過黑貓的事情,以及七天一次的劫數。連那些破 書裡面也完全沒有記載。嘿嘿,也許是我們倆運氣最不好,召了兩個最邪的、從來沒有 人遇見過的惡靈。」 「那怎麼辦?」 「怎麼辦?知道問怎麼辦就不要再喝酒了!」磊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臉一紅。 「還有,」磊續道,「每次黑貓出現,似乎都給我們帶來厄運。但奇就奇在每次發 生的厄運都似乎在最後時刻,在黑貓出現之後止住!沒有給我們帶來災難性的後果。我 是說,那種肉體上的災難性後果。」 「比如說呢?」我有些聽不大懂了。 「比如說,」他盯著我的眼睛,「死!」 我心中打了個突結,不敢說話,磊又道:「從頭說起吧。第一次黑貓出現時,汽車 爆胎,似乎要翻車,但最終沒有;第二次迷路,走到那陰森森的黑路上,若一直走下去 天知道會走到哪裡去,但黑貓出現了,路被莫名其妙斷了的大樹阻擋了,結果我們反而 不可思議的回家了;第三次你做了噩夢,我們聽見了廁所裡的怪聲,黑貓一出來就再無 事情發生;上個星期五,我看見了我後面的黑衣男鬼,你中了邪也是不用置疑的,黑貓 出現後雖然撞了車,但也再無事情發生。甚至連汽車都沒什麼大礙。」 「你想說什麼?」我心裡隱隱約約想到了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我的意思是……唔,怎麼說呢?還記得嗎,我們其實搬進來的第一天就聽到了貓 叫聲。」 「對,但那種溫柔的貓叫聲後來就再也沒有了。從請筆仙一直到現在,再也沒有過 。」 「對了。問題就出在筆仙上!我相信,如果我們沒有請筆仙的話,我們也許還會聽 到那種溫柔的『咪咪』聲,而不是後來的『喵嗷——』聲。我想,第一次聽到的貓聲和 後來的『喵嗷』聲其實都是源自同一隻貓,就是後來我們看到的那只黑貓發出的。」 「為什麼?」 「因為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你有沒有印象,我們五個星期前請筆仙那天的天氣和今 天一樣。」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提到天氣,抬頭看看窗外,一片黑暗,沒有半點星光。只有風搖 晃著模糊昏暗的樹的影子,發出的殺殺聲和刮過房屋的嗚嗚聲重疊在一起。磊好像說得 沒錯,第一次請筆仙好像也是這樣的天氣,月黑風高。「那又怎麼樣?」我問。 磊忽然激動的高聲道:「那麼大的風,刮得屋響樹搖的風,為什麼我們聽不到風鈴 聲?」 一股寒意驟然從我的腳底升起。是啊,為什麼沒有風鈴聲呢?難道是……磊象變魔 術一樣從身後提起一件物事。風鈴!「你從哪裡找到的?」我失聲驚叫道。 「不要緊張,我剛才才從門口取下來的。你仔細看看,這風鈴和以前有什麼不同? 」 我將風鈴拿在手裡仔細端詳,只見上面繡跡斑斑。很久沒有仔細看了,上面的紅褐 色的袑韘乎比以前增加了許多,顯得更加的破舊,但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不對,似 乎少了一樣東西。是鈴墜!是那個貓型的鈴墜! 「看見了吧,」磊說道,「鈴墜不見了——那個貓樣的鈴墜。」 我仔細地看,鈴墜似乎是被什麼外力拉斷的,但斷口已經長了蛂A看不出已經斷了 多長時間。但我清楚地記得搬進來的第一天我看到過那個鈴墜,我當時還仔細地端詳了 下那隻小貓的形狀。 磊將風鈴提起來,搖晃一下,長短不一的鈴碰撞在一起,也許是蚺F的原因,聲音 有點怪異。「儘管沒有鈴墜,但風鈴仍然應該響,」磊說,「鈴墜只是個裝飾而已。可 奇怪的是自從我們請了筆仙後,鈴就再也沒有響過,慘烈的貓叫聲也開始出現。鈴墜, 多半就是從我們請筆仙之後不見的。」 我呆在那裡,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末了,我問:「那,你說那個鈴墜為什麼會不 見了?它現在又到哪裡去了?」 磊搖搖頭苦笑道:「只怕那個貓樣的鈴墜,就是我們看到的那只黑貓!」 我覺得全身汗毛又立了起來。磊又說:「我想,那只黑貓,或者鈴墜,是解決問題 的關鍵。不管怎麼樣,今天晚上我們來試一下。」 「試一下?怎麼試?」我奇道。 「想辦法將那隻貓引出來。」 「什麼辦法?」 「等。」 「等?那算個屁的辦法!萬一它不出來呢?」 「不會的。相信我的推論,那隻貓一定會在今晚出現。」 「然後呢?」 「捉住它。」 「再然後呢?」 磊忽然一笑,無可奈何地一笑:「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到時候見機行事吧。」 然而,那天晚上貓叫聲並沒有出現。也沒有象上幾回一樣發生一些可怖的事情。我 和磊枯一直在客廳的地毯上枯坐著,直到東邊的天漸漸開始放光。 「怎麼會這樣呢?」過了四點鐘,磊就不停地抽煙,還在屋裡鍍來鍍去,摸著後腦 勺自言自語,「難道是什麼地方出了岔子?不會的……一定不會的……貓一定會來的… …」 「算了吧,」我打了個哈欠,早就在打盹了,「沒有出事還不好?」 「不,事情絕對不會就這麼輕易結束的。」 「你太緊張了吧,我看事情八成就這樣了結了。不要老自己嚇自己好不好?」真奇 怪,這句話好像是幾個星期前他對我說的,現在轉了個輪迴又原封不動奉還給他了。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的……」 「不理你,我去睡了。」我實在困得不行了,就自回房間睡下,也懶得去理會他還 要幹什麼。 夢又來了。 夢還是那麼紛亂,毫無頭緒。麗好像回來了?不是,我和麗還在老家的那個院子裡 。麗在拉著我的手道歉,她說她再也不離開我了。她的手還是那麼涼。咦?怎麼是熱的 ?她的手裡有熱水麼?不是,是血!哪裡來的血?是貓的血吧?貓不是死了很久了嗎? 沒有,貓還沒有死! 麗又在殺貓!她用雙手死死地扼住貓的脖子,將貓按在水缸裡。貓在拚命地撲騰著 。貓血從它嘴裡滲出來,染紅了整缸水!熱熱的貓血飛濺到了我的身上,還有手上,熱 熱的粘乎乎的感覺,很不舒服。 喂!你幹什麼要殺貓?貓要殺你?胡說八道!停下來!快,聽見沒有?停下來!貓 什麼時候變成黑的了?不是白貓嗎?白貓你已經殺過了?快停下來不許殺它!你不能再 殺了!不許殺! 我伸手拉麗,但不知為什麼手裡沒有力氣。怎麼會使不上勁?力氣都到哪裡去了? 我還是死死的拉住她,手上的血染紅了麗白色的裙子。咦?你不是從不穿裙子的嗎?不 對,你不是麗,你不是麗!你是誰?!快跑!院子怎麼沒有門?你是誰?你不要過來。 你殺了貓了?殺了貓就能殺我了? 快跑!怎麼跑不出這個院子?迷路了?什麼東西粘在手上熱乎乎的?是貓!貓只剩 一個頭了!它在用帶血的舌頭舔我的手! 我猛地睜開眼,發現原來只是場噩夢,不禁長舒一口氣。外面天已大亮了,間歇著 有鳥兒清脆的鳴叫聲和遠處汽車經過的聲音。這一夜總算過了。 不對,空氣中的血腥味好重。手上怎麼是粘乎乎的,還有點熱,是什麼東西? 我舉起手來一看,不禁尖叫出來。 是血!還是熱的血!但不是我的血,是誰的血呢?難道是磊? 我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縮在牆角邊上,赫然發現屋子裡血漬到處都是!恐怖的景象 讓我不敢動彈,只有高聲叫了起來:「磊——你在嗎——快來啊——磊——」 沒人回答。沒有磊的聲音。難道磊不在了? 我閉上眼睛,希望這一切都是夢,我還在那個噩夢裡沒有醒過來。但沒有用,刺鼻 的血腥味在房間中環繞,濃郁得讓我直欲作嘔。我睜開眼睛,血漬還在眼前,清晰的殷 紅血跡刺激著我的每一個視覺細胞。我用嘴大口吸了幾口氣,迫使自己稍微鎮定下來, 仔細地看著周圍,胃開始抽搐。血跡並不是雜亂得無際可尋。只見斑斑點點殷紅的血跡 從床上我睡的地方順著下來,直到腳底,下了床,再在地毯上繞過床腳,彎彎曲曲地直 到門口,從虛掩著的門縫裡鑽出去。 我再深呼吸一口,壯了壯自己的膽子,拉開門。血跡一直通到衛生間裡,衛生間的 門是關著的。血跡是怎麼出來的?我的胃抽搐不已。我回頭看看磊的房間,門是開著的 ,裡面沒人也沒有血跡,客廳也是如此。難道磊的屍體在衛生間裡面……這個時候想什 麼都多餘了!我咬緊牙關,強忍著胃部的收縮和太陽穴呱呱地跳動,猛地推開衛生間的 門。沒有磊!我心裡稍稍放寬了些。血跡一直往前通到馬桶水箱的蓋子上裡。我蹣跚著 走近馬桶,馬桶裡赫然是一桶的血水,刺鼻的血腥味讓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哇」的一 聲嘔了出來。 過了良久才稍微緩和下來,大概是胃裡沒有東西了吧?我虛脫地想道。伸手摸到馬 桶開關,一按,一大股血水噴了出來! 我愣愣地站在哪裡,再也不敢動一下,思維也停止了運作,更不可能去想「馬桶水 箱早就壞了」這個問題。只是愣愣地看著馬桶裡的血水沖走了我吐的穢物,看著血水打 著漩渦,慢慢的平靜下來,我可以看見旋轉的血水映出自己的臉,飛速轉動的血水不斷 劃過我的臉,而我的心臟卻越跳越快。 馬桶水箱蓋忽然「砰」的一聲自動打開滑落跌在地上。我心裡猛地一收縮,胸腔猛 然一痛,一股令我窒息的熱流從胸口迅速上升到大腦裡蔓延開來。但我卻沒有昏厥過去 ,只好仍然站在那裡不敢動。往水箱裡面瞟了一眼,裡面赫然浮著黑貓的屍體! 黑貓的屍體浮在一缸腥臭無比的鮮紅的血水中,我愣愣地看著它,頭腦裡空白一片 。只覺得心臟在瘋狂地跳動著。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不知道站在那裡有多久,直到有蒼蠅飛進來盤旋在黑貓上,我才將看黑貓的眼光收 回來,卻仍然不敢動一下。於是我重新去看馬桶。馬桶裡的血水已經完全平靜,可以很 清楚的照出我的臉。我感到心跳還是很快,很口渴。我忽然覺得我每一次眨眼的時間都 是如此之長,長得有一個世紀。大概是因為我身上的器官本身開始自我保護,拒絕主動 去接受刺激。 忽然,在我一眨眼之後,在殷紅色的血水中探出了另一個腦袋。一個有長髮的腦袋 !她在看我!通過血水看我!她還在笑! 我想閉上眼睛,但眼珠被一種說不出的壓力壓著,而且還在不斷地瞪大,彷彿要脫 眶而出;心臟猛的加速跳動到我無法辨認的程度;兩邊太陽穴旁的幾根血管此起彼伏地 交替抽搐著。 「醒醒!醒醒!」我感到有人在拍動我的臉。虛開眼睛,模糊間磊的那張長臉在眼 前不停的轉動。「醒醒!」我感到我的頭枕在他的大腿上。「哈,醒了!嚇死我了。來 ,喝口水。」 「我、我在哪裡?」喝過水後我清醒了很多,眼前的事物不再打旋。四下張望,原 來還是在衛生間裡。地下的血跡已經干了,變成紅褐色的血斑。頭還是昏昏沉沉的。 「在家……」磊輕聲道。 「天啊!」我把頭埋在他懷裡,嚎啕大哭,「我們究竟犯了什麼錯?為什麼要讓我 看到這些?為什麼要找上我們?!」 「沒事了,沒事了……」他輕輕地拍著我的背。 「不就是請筆仙嗎?我以前從來沒有請過,不試一下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說是 不是?你說是不是?」我扯著他的衣領。 他不說話,我看見他的嘴角抽搐了幾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現在回想起來,很苦 澀。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為什麼不說話?我知道,你怕刺激我,不說?我幫你說!你 是不是要說我們不該玩那個東西?你是不是要說從一開始我們就錯了?你是不是要說神 可不信但不可不敬……」 「沒人說那些話,別孩子氣了,來,聽話……」 「不,不要管我,走開,讓我說完,我清醒得很……」我想推開他,但力不從心, 力量在身體裡像油燈枯竭一樣慢慢地流逝消失掉。 「好了好了,不要多說話,來,進我房間休息一下,」他用一股比我大得多的力量 夾住我,把我扶起來,「你不會在茅廁裡睡了一天一夜吧?呵,你真***有夠沉的,操 ,比老子抱過的所有女人加起來還沉。你***是不是該減肥了……」他還說了些什麼我 再也聽不清了。 再一次醒來天色已暗,外面斜飄著牛毛細雨。一股冷風透了進來,我冷不丁地打了 個噴嚏:「阿嚏——」 穿上衣服,出門看見磊盤著腳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周圍圍著一圈他的那些書。看見 我出來他衝我一笑:「醒啦?頭還昏嗎?」 「還有點昏,大約是睡得太久了。不然就是感冒了。今天星期幾?」 「星期天,怎麼?」 我嚇了一跳:「星期天?你敢確定?」「當然!今天下午回來就發現你在廁所裡挺 屍,還有一大灘子血。我還以為是你的血,嚇了我好一大跳。」 「慢著慢著,」我掐著指頭算著,「今天是星期天,我是星期六早上昏倒的,就是 說一共昏了一天一夜還多。難怪會感冒了。恩?你到哪裡去了?看到家裡出的事了吧? 你**怎麼看起來挺高興的?」 他收起笑容,點點頭,默不作聲的點上支煙。末了,他說:「我是想出了一點頭緒 來。貓的屍體我已經處理掉了,血跡也打掃乾淨了。來,還是你先說說你遇到的事吧。 」 我慢慢坐到他身旁,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他:「……然後我想我是昏倒了,直到你回 來。」 「果然,不出所料!」他聽完一拍大腿。 「什麼不出所料?」 「貓!就是那隻貓!我操他姥姥的!你看這個。」他從旁邊拿起一個沒有粘口的信 封。我打開一看,裡面是十七八塊金屬碎片。「這是什麼?」我奇道。 他將煙叼在嘴裡,不說話,將碎片全部抖落在地毯上。又隨手挑了幾個碎片,擺在 一起,慢慢地把其它碎片往上湊。還沒拼湊完,我已經看出了端倪:「是貓!風鈴!風 鈴的墜子!」 「對!」他停下來望著我,「是那個失蹤了的風鈴墜子。」 「昨天凌晨你一進房間睡覺我就聽見窗外有貓叫聲,叫你兩聲也不答應。來不及了 ,我只好一個人出去追趕,一路跑到雷山後面高速路旁的一家小旅館外才沒了蹤跡。當 時本來想回來,轉念一想也好,本來我就說過如果你我兩人分開說不定事情會有好轉, 再加上又困又累,乾脆就在旅館裡睡一覺。想著你在睡覺,也懶得給你打電話。後來睡 醒想打電話跟你說說,家裡卻一直沒人接電話,手機也關了。我以為是你一個人在家害 怕就跑了出去。於是又在那裡過了一夜。後來越想越不對,要是你睡醒了見我不在肯定 會想辦法跟我聯繫的,我卻一直沒等到你的電話。於是想著多半出事了連忙往回趕。出 來結帳的時候那個門房就說有人留下東西給我,就是這個——」磊一指面前殘缺還沒拼 湊完的貓狀風鈴墜子,「當時我不知道是什麼,但知道情況不妙,忙問門房是誰留給我 的……」說到這裡磊停了下來,吸了一口煙。 「誰……誰給你的……」我意識到了什麼。 「那個門房說,」磊頓了一下,他的聲音透露他內心的恐怖,「那是一個男人和一 個女人。男人穿著黑衣,女的穿著白衣。」 「從那時起我就確定你肯定出事了,連忙邊往回跑邊打開信封看,從裡面抓出幾塊 大的碎片,光憑外表手感就知道正是我在找的東西。」他拿起一塊碎片捏了捏,我看見 上面的紅蚹阬礸蛪s碎開的裂口,在燈光下返著詭異的光芒。 「唉,鈴碎了,貓死了。可惜!」他歎了口氣,「你其實已經知道是誰殺的它吧? 」 「你是說……那個,鬼?」 「不錯,你做的夢已經很清楚地告訴了你一切。是那個,或者那兩個鬼殺的。甚至 連原因都告訴你了——不殺掉那只黑貓,就無法真正傷害我們!我說過,每次我們出事 都在黑貓出現之前,這就意味著每次我們被鬼上身也在黑貓出現之前。黑貓卻總是緊要 關頭及時出現,將一次次的危險化險為夷。從頭說起吧,我們請了筆仙之後,風鈴就不 響了。那其實是在向我們提示危險已經將降臨了。鈴墜一定是那個時候不見的,黑貓也 一定是那個時候出世的。第一次差點翻車一定是它及時阻止的,甚至之前它還坐在將要 爆胎的輪胎上面,暗示我們左前胎已經被動了手腳;第二次車燈自行打開熄滅,那時鬼 已經坐上了車來,就坐在你我背後只是你我不知道而已,但黑貓卻知道。我們迷路走到 那條黑路上,一定也是被鬼做了手腳,黑貓卻及時出現。它張牙舞爪不是針對你我,而 是針對坐在後座上的鬼。後來它跳到前面來,我想要不就是因為要提醒我們倆,要不就 是鬼已經上了我們一個,或者兩個都被上了身。後來路旁的大樹被弄倒,肯定也是黑貓 弄的,它是想阻止我們再往死亡的路上走。你後來肯定是被鬼上了身,咯咯咯咯的邊開 車邊笑,到後來卻越開越憤怒,但還是開了回來。我想這是一定是因為黑貓把所有的岔 路都弄上棵倒樹,只剩回家一條生路,那個鬼只好無可奈何開回來。從那時起,鬼就知 道要對付我們必須先對付那只黑貓;所有才有第三次,你夢見了鬼,鬼甚至向你現身殺 貓,那是在潛意識裡給你種下殺貓的意念。後來馬桶出現怪聲音,同樣也是在暗示你殺 貓的方法。再後來鬼上了我的身,但黑貓一出現就一切都平安了。我們後來聽到的男女 對話,想必是他們在爭論殺貓的方法;第四次鬼上了你的身,在鬼地誘導下你想開車撞 貓,但貓卻閃開了攻擊,反而誘導你撞樹讓你清醒過來。這個方法行不通,但鬼卻沒有 善罷甘休,他們準備了第五次的攻擊。這一次,他們竟然成功了。」 「你是說,那只黑貓,一直在保護我們?」這個說法太離奇了,我一時難以接受。 在我的概念中黑貓一直是不祥之物,經歷了這幾個星期的事後更是對黑貓深惡痛絕,「 黑貓,不是象徵著厄運嗎?」 「不是象徵著厄運!它是專門對付惡魔的,當然哪裡有它哪裡就有厄運,不然還對 付個屁。你來看看這個——」磊拿起一本他面前攤開的書,指著其中一段用紅筆勾出的 話:「玄貓,辟邪之物。易置於南。子孫皆宜。忌易動……」後面的話我便看不懂了。 我合上書面,上面寫著「明清陰陽風水學說」幾個字。 「這是我找了一個星期找到的唯一有用的一句話,」磊插話道,「寫這段話的人叫 陳元鏡,清朝道光年間的人。他本人並沒有什麼見解,自己也承認都是抄書轉訴前人的 話。你看明白了嗎?『玄貓』就是黑貓,是辟邪用的,後人大概是只從表面現象看,覺 得黑貓出現便有厄運發生,便不分青紅皂白把一切罪責推在黑貓的頭上。『易置於南』 是說養在門口最好,古人把大門都朝南開。『子孫皆宜』大概是說會一直管用,保護這 家房子的主人甚至後代。或者就是說這只黑貓的後代也行。『忌易動』是說一旦養了就 不能動,更不能換主人……」 我不耐煩聽他掉書袋:「那現在怎麼辦?現在這只黑貓已經各兒屁了。它倒死得輕 巧,把我們擱一邊了,我們怎麼辦?咦?它怎麼會死?既然它是辟邪的,鬼怎麼殺得了 它?」 「是啊,這也是我在想的問題。對了,那隻貓多半是被溺死的吧?可怎麼會出那麼 多血呢?……那隻貓的血怎麼會在你手上的?」 「也許是被殺害的時候掙扎著跑出來想叫醒我做什麼?說不好……」我胡亂猜道。 「唔,也有道理,」磊摸著下巴出了一會兒神,「想不通。還得再查書才行。得去 查一點更老的書來看。」他站起身來,又回過頭來:「你如果想到了什麼,一定要及時 告訴我。恩?……易置於南,易置於南……」 他都想不到,我怎麼能想到?我還沒來得及將這話說出口他又自言自語地走開了。 於是我端起酒瓶。醉生夢死的生活又開始了。 磊繼續日以繼夜地查他的書。有時還站起身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口中唸唸有詞。 大概是上一回查到了點線索給了他鼓勵。我經常也一邊喝酒,一邊坐在他的身邊看他翻 書。開始他還跟我說兩句,我也跟著哼哼兩聲。過了兩天他的書便翻得越來越快,話卻 越來越少,眉頭也越皺越緊。我知道,那意味著他沒有找到更多的東西。翻來覆去,還 是只有「玄貓,辟邪之物。易置於南。子孫皆宜。忌易動。」這幾個字是有用的。問題 是現在這句話已經等同狗屁,黑貓死了才知道有什屁用?我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打擊他 ,只是冷著眼喝著酒看他翻書。每次我喝醉醒來後他身旁的書都多出來很多很多。看圖 章大多是圖書館裡的。房間裡的空瓶越來越多,書也越來越多,最後把客廳堆了個遍。 後來我和他再沒有出門,也沒有回臥室一步,兩人睡覺吃方便麵喝酒查書都在客廳的地 毯上,就除了上廁所了。再到後來,他查書罵娘的聲音越來越大,我醉得也越來越頻繁 。 有一天——到底是哪天已經記不清了——磊忽然合上書本,說:「那狗日的說得不 錯,那兩面鏡子確實有問題。」然後他衝進臥房將兩面鏡子撬下來又砸得粉碎。鏡子碎 了還是碎鏡子,鏡子後面的牆壁和其它地方也沒什麼兩樣。他似乎很失望。我一邊吹著 酒瓶,一邊睜著醉眼看他發瘋,心裡不禁覺得好笑,於是我問他到底是他喝酒了還是我 喝酒了?他不理我,又一頭扎進他的書裡。其實我很理解他的心情。我知道他想憑借自 己的努力和那些玄之又玄的書本來解決一切問題,逃離七天一次的劫數。但我覺得那多 半不會有什麼作用。這些書都是別人編出來賣錢的東西,有什麼好值得深究的?寫這些 文字的人是不是真的遭遇過他們書中所說的事?就像那個陳元鏡是不是用黑貓來辟邪? 我看不大見得罷。反正都希望不大,又何必庸人自擾?不如痛痛快快先醉一場再說。既 然不能永遠的脫離苦海,能暫時忘掉一切不是最好的選擇麼?我看他多半不理解我。 我撥了好多次麗的電話,不是關機就是沒人接,最後竟然是出現電腦的聲音,告訴 我這個號碼已經註銷。媛的手機也是如此。我將這些告訴磊,他完全無動於衷,我知道 ,他已經完全陷進了他的書裡,我問他這些別人編出來騙人的文字值得這麼投入麼?他 居然說我不懂。我懶得去理會那個呆子,不死心又接連撥麗的電話,一直到電腦告訴我 預付話費已經用完,不能再撥。於是我只好又醉一場,而且醉得比哪次都厲害。昏昏沉 沉地忽然想起那個已經離開我的女人值得我那麼投入麼?恍惚間覺得自己恐怕呆得跟磊 有一比。 終於挨到了第六個七天,這又將是一個黑色的星期五吧。又是一個大醉而醒的晚上 ,我抬起犯痛的頭,看看時鐘,還沒有到子夜。奇怪,為什麼每次到這個日子都不能在 喝醉中混過去呢?難道是命中注定?我忽然間發現身邊少了點什麼東西,哦,是書! 衛生間裡有什麼東西燒著了。我連忙衝進去,發現磊正用打火機把一本書點燃,再 等它燒得差不多了之後扔進馬桶裡。馬桶裡沒有水,只有厚厚的一層灰。 「你在幹什麼?」我奇道。 「燒書!沒見到嗎?」他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是。確實該燒!該燒!阿、阿嚏——」窗戶是開著的,有風灌進來。 「***,浪費了我兩個星期的時間……」磊喃喃罵道,「……一點屁用也沒有…… 」 我跑回客廳,開了瓶酒跑回來遞給他。他接著看也不看順手扔出窗外。 「怎麼?不喝就不喝,不早說!浪費!哼,好心沒好報,早知道我自己喝……」 「你少說兩句廢話行不行?沒人當你是啞巴。今天都什麼時候了還喝酒?」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懶得跟他吵。畢竟付出了極大的努力而沒有回報不是一件讓人 很愉快的事情。於是我又跑回客廳開了一瓶酒,席地而坐。不料磊跟著跑了出來,他一 把搶過我手中的酒。 「幹什麼?」我怒道,「你不喝還不許別人喝麼?你是燒書來發洩,還想利用我來 發洩?!」 磊微微一愣,道:「唉,懶得跟你說。反正現在你不能喝了!一會兒有事做。等我 把那些勞什子燒乾淨了先,我有話要對你說。」他又匆匆跑回衛生間。 有事做?上個星期他好像也是這樣說的。不理他,照舊。等他燒完了出來我已經差 不多又是兩瓶酒下肚。斜眼望去,他正緩緩地鍍了進來,臉色大概是因為烤火而變得通 紅。 「說吧,有什麼事?」我已經微微帶著醺醺之意。 「聽好了,」他盯著我的眼睛,他的眼睛裡放著異樣的光,「那些書確實沒什麼用 。但我已經想清楚了一件事。」 「什麼事?」 「那只黑貓是怎麼死的。」 「鬼殺的。」 「不,鬼根本就殺不了它!它才是專門殺鬼的!」 「那是怎麼死的?」 他冷冷地看著我:「是冤死的,是被陷害死的,死在一個極陰險的陰謀圈套之中! 」 「什、什麼圈套?」 他一字一句道:「是你殺了它!」 我打了個冷戰,酒勁全從全身上下三千六百個毛孔中化作冷汗出來。「你……你胡 說,怎麼會是我殺的?!」 「確實是你殺的。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解釋了。我終於想通了,」他站在我正前方 ,呼吸奇怪的急促起來,「剛才你的一句話點醒了我——『你是利用我來發洩』!我沒 有利用你,是鬼利用了你。鬼是根本殺不了貓的,但是他們可以通過你,假借你的手來 剷除這個障礙!所以鬼挑上了你,利用你做他們殺貓的凶器!從迷路那次以後,鬼就知 道了要在黑貓在的時候對付我們前難萬難,所以第一次是鬼上了你的身,慫恿你開車壓 貓。但沒有成功。」 他看著我,我從他的眼睛裡看不到一貫的冷靜,而是從未見過的瘋狂,心裡越發不 安起來:「所……所以呢?」 「所以,第二次,在夢裡,那個女鬼反覆幾次給你演示殺貓。她是在教你,教你怎 樣殺貓!他們是有預謀的。記得上個星期的事嗎?那天早上我見了貓的蹤跡,追趕出去 。那女鬼馬上了你的身。黑貓察覺情況不對,又回頭來找你。但你在鬼的暗示下將它捉 住,殺死了。你拿住它的脖子,使它抓不到你,然後將它按進抽水馬桶的水箱裡,活活 將它溺死在水箱裡。它在臨死時吐出身上所有的血,為的是在你身上留下記號。好讓別 人知道是誰殺了它!是你殺了它!這就是為什麼你的手上沾滿了血!這就是為什麼馬桶 水箱裡的血一路從地板滴到你的床上,你的手上!」磊的面孔說不出的猙獰恐怖,這不 是我認識的磊!他被鬼上身了!我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兩隻手毫無意識地橫在臉前 ,希望擋住咄咄逼人逐漸靠近的「他」。 「是你殺的他!他想盡了辦法來保護你,你卻親手殺了這個忠心耿耿的朋友、盡忠 職守的衛士!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恩?」「他」的嗓子變了,變得更粗更低更沙啞, 胸膛迅速地起伏不定,並喉嚨裡發出貓樣的「嚕嚕」聲,「悄悄告訴你吧,小朋友。其 實你殺錯了,你殺的其實是磊!」 「啊——」我驚叫起來。 「是的,你殺的是磊。磊其實已經死了快一個星期了,」「他」惡狠狠道,「你不 是害怕那些血跡是磊的嗎?告訴你,那是磊的!我才不是磊這個白癡呢!哼,不要以為 你們的這個計劃很周密,其實我早就察覺到了!第一次你這個臭婊子想開車撞我的時候 我就已經知道了!」 「什麼……臭婊子?」 「還裝傻!」他猛地伸出右手,呈爪裝抓了我的頭一下,頓時我感到頭上五道火辣 辣的。他的指甲好硬! 「臭婊子,很得意是不是?陰謀得逞了是不是……」「他」連續左右兩爪攻擊在我 的臉上。「你的臭老公呢?死到哪裡去了?恩?躲得過我嗎?老子一個一個挨個兒收拾 !跟我鬥?看老子今天怎麼弄死你!……」「他」的兩隻堅硬的「前爪」不停地攻擊著 我的頭,好痛,它的勁好大,我毫無還手之力。我只好在地上打滾,一邊躲避它兇猛凌 厲的攻擊,一邊大聲呼喊解釋:「你搞錯了,我是人!我不是那個女鬼!那個現在還沒 有上我的身……救命啊……我不是有意殺的你……嗚嗚……我根本就不記得了,嗚…… 」我哭了起來。 「怎麼?哈,怕了,不敢承認了?」它的聲音漸漸模糊起來,但攻勢更加凌厲,「 哼,是人?是人更要弄死!敢殺我?今天讓你嘗一嘗被冤死的滋味!」忽然間它仰天咆 哮了一聲,是那淒厲而慘烈的聲音:「喵嗷——」猛地撲在我身上,張開血盆大口,緊 緊地咬住我的脖子! 「啊——不要啊,我不是——」我慘聲嚎叫道,同時感到下身一陣異樣,眼淚鼻涕 連同屎尿一起流了出來。 忽然,壓在我身上的「它」鬆開了。一個冷靜而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對不 起,嚇著你了。」 我一愣,抬頭一看,那個熟悉的磊又在我面前。他笑著將一卷衛生紙扔到我腳邊, 又自己點上一支煙:「還不快去廁所把東西清理掉。」 「貓……貓呢?」我驚魂未定,四下搜索著。 「沒有貓。那只黑貓已經死了快一個星期了。」 「你……你……」 「是我,沒有貓。」磊的眼神中沒有了剛才的瘋狂,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鎮定 。 「你……你為什麼……」我長舒一口氣,轉而又怒火中燒,「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你為什麼要這樣!」 「嘿,怕鬼怕貓不怕人,真怪。我當然會給你一個解釋的。不過你得先快去把你褲 襠裡的東西清理掉,好臭!」磊捂著鼻子連連搖頭。 「我當然沒有變成貓,」待我清理完畢,磊給我端上來一杯熱茶,「這都是我裝出 來的。我不是存心要嚇唬你,也不是要檢驗自己的演技,我只是為了我自身的安全作想 而不得不做一個實驗。」 「實驗?你說這是實驗?」 「是實驗。也是一條計策。因為我害怕被鬼知道我已經察覺到了他們的陰謀——就 是那個殺貓的陰謀。我前面說的話都是實話,你的那句話提醒了我——利用!這是個借 刀殺貓的毒計!既然可以很順利地殺貓,殺起人來想必也很好用。所以我不得不防著你 點。不過,我想,至少他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想到這條計策還可以殺人,於是我乾脆來 個先下手為強。」 「那隻貓真是我殺的?」 「不是你!是被鬼上身後成為傀儡的你!你是在睡著了的情況下被上的身,殺的貓 ,自己全無意識。所以根本就不是你!但我正是害怕這一點,在自己毫無知覺的情況下 做出瘋狂的事情。所以我這樣做的另一個目的是檢驗你,看你剛才是否有被鬼上身。要 知道今天可是非常時期,七天之數,你隨時都有可能被鬼上身的。當然,最終結果表明 ,很顯然你還沒有被鬼上身。既然你沒有被鬼上身就好辦了!」 「什麼好辦了?」 「因為今天我們確實要扎扎實實地做一件事情。現在還不到時間,你先閉目養神休 息一會兒吧。」 「什麼事情?」 「好吧好吧,先給你說了也沒什麼。你看,」磊一攤手,「我好不容易找出黑貓的 根源,結果它卻先死了。本來上個星期是我們一次絕好的機會——找到那只黑貓。現在 唯一的線索卻又斷了。這就是我為什麼那麼生氣燒書的原因:一大堆垃圾,沒有一個字 是有用的。思來想去,我覺得我們現在只剩一條路可走。」 「什麼路?」 「請!筆!仙!」磊一字一句地說,「再請一次筆仙。」 磊毫不理會我聲嘶力竭地抗議,有條不紊地關上燈,在正方形的餐桌四個角上點上 蠟燭,拿出紙和筆——那是第一次召靈用的筆,一直都遺棄不用了,不知道他從哪裡找 出來的。 「不,打死我也不再玩那種東西……」我把自己鬧得筋疲力盡,只能躺在地上哼哼 。磊一把抓住我的衣領將我從地上拖起來:「聽著!這不是玩,這是救命!救我們自己 的命!這是我們現在絕無僅有的機會!想想看,七天又七天,一次比一次可怕。從最開 始的有驚無險到鬼逐漸現身,現在連保護我們的黑貓都死了!要像你那樣無所作為無疑 是在等死!我有預感,再這樣無動於衷地拖下去,拖到下一個,也就是第七個七天的時 候,你我恐怕都在劫難逃。我們必須要做點什麼事,挽回這一切。今天才是第六個星期 五,即使這回不成功,我們都還有一個星期的機會!」 我無言以對,他的話在理。於是我只好垂頭喪氣地點頭,磊補充道:「一會兒若筆 仙來了,你不用說話,就我開口問好了。該問的問題我已經想好了。」 「讓我,休息一個小時行不行?」我快要虛脫了。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我們又在餐桌兩側相對而坐,兩隻重疊的手夾著那只筆。口中唸唸有詞,那該是召 靈的咒語。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很冷,儘管加了件衣服但我還是不住的哆嗦。手是冰涼的,而且還在發抖。但磊溫 暖而乾燥的手讓我鎮定了些,我看看他,他衝我鼓勵的一笑。我忽然有一種將有赴死的 悲壯感覺。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我拋開一切雜念,將注意力放在筆上。筆開始搖晃,在紙上劃出一道又一道毫無規 則的線段,由短變長,由直變曲。組成一幅又一幅詭異的圖案。筆愈發煩躁不安,逐漸 變得激動起來。線段越來越長,越來越怪,划動的頻率越來越快。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筆忽然間頓了一下,我心裡一抖。只見筆在紙上走了幾步,又移到左邊,又左右前 後毫無規則地亂走了幾下。我忽然聞到陰冷的風裡夾雜著一種臭味,好像是我們衣服上 的味道變濃了。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在這一瞬間我忽然感到我的左右兩側各出現一個影子!不,不是人的影子!是鬼! 我感到脊背上陡然一陣又一陣地滲出汗水。但我口中還是不敢停。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我感到心臟在「砰砰」地猛力跳動著,但我不敢抬眼去看,不敢讓他們發現我在觀 察他們,甚至連眼珠動都不敢動一下。我只能用眼角的餘光去看。我右邊的是個白色的 影子,是不是就是跟著我的女鬼?左邊那個黑色的影子是不是就是跟著磊的?他們像我 和磊一樣,在四方形的餐桌兩旁相對而坐。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我口中兀自不停,眼光直愣愣地瞪著面前已經被畫得橫七豎八的白紙,但繼續用餘 光掃著他們。他們也沒有動,只是靜靜地坐在桌子旁邊。憑直覺,我感到他們也在看我 們。背上的衣服濕透了。一陣陣的陰風吹到背上,一陣陣的陰冷。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我感到磊的手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濕透了,我用餘光掃了一下磊,他好像也愣愣地 瞪著面前的白紙,不敢再亂動。他是不是也看到了這一幕?汗水,從我們倆的手中傳到 筆上,順著筆往下滑落了下去。 「……筆仙筆仙請過來,筆仙筆仙請過來……」 筆不知第幾次走向紙的中央,忽然,就在筆尖劃過紙中心的一瞬間,我眼角的餘光 看見左右兩旁同時伸出兩隻手來,同時按在筆上面!不,看不見手,是兩個模糊的衣袖 的影子!衣袖長過手,吊得老長,裡面隱隱有手的形狀。左邊是一個黑色的影子,右邊 ,則是一個白色的。一股大力從筆上傳過來,將所有的不安都壓制住。我任由那股力帶 著我,看來它似乎要在紙上畫圈。 筆,或者另外兩隻看不見的手,帶著我們倆的手,在紙上畫了一個圈。 「你是不是纏著我們的鬼?」待圈畫好後,磊發聲問道。他的聲音有壓抑不住的激 動。 筆向我的右邊移了幾寸,又畫了一個圈。畫完後斜斜地向左移去。我又感到胃在抽 搐,太陽穴的血管在勃勃地跳動。 「這幾個星期以來我們遇見的怪事是不是你造成的?」 筆竟自在原地,慢慢地轉了一個圈。 我的心跳急劇加速,磊和我的呼吸聲頻繁地交替,但我頭腦裡仍然是一片混亂。我 想只有象磊那樣冷靜的人才可能在這種時候還能問出問題來。 「你,或者你們,是不是有兩個?」 筆忽然快速地向我的方向推來,嚇了我一大跳。但很快又接著向磊的方向移過去, 接著又移回中間,畫了一個小小的圈。那意思是不是說,一個跟著我,一個跟著磊?只 聽磊加緊問道:「我是不是已經看見你們了?」 我心中咯登一聲,心想這個問題也太冒失了吧?眼角的餘光瞟去,果然,已經看不 見任何影子,不管是在搭在筆上的袖子還是坐在兩側的人影都不見了。完完全全徹徹底 底地看不見了。筆仙走了麼?沒等我有任何反應,筆又在紙上畫了個圈,接著又很急速 地斜斜地左右連畫幾條線段,組成一個碩大的叉!那表示憤怒嗎?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磊的聲音很疲憊,「但我還想再問一個問題,希望你 們能回答:你們是不是要我們死?」 我心裡陡然一驚:要是筆畫一個圈出來怎麼辦?我死死地盯住筆,筆不停地在紙上 游動著,而且越走越快。我用餘光瞟了一眼磊,也許,他在賭最後一把吧。屋裡靜得可 怕,連門外的風似乎也已經停了,凝聽這最後的答案。在一片死寂中,只有筆磨在紙上 的殺殺聲,還有就是我和磊沉重的呼吸聲。 但願不要畫圈,千萬不要是圈,我祈禱著。忽然間又是一陣冷風刮了進來,我的背 脊在發涼。 筆忽然停住了,開始往我的方向移動,是弧線。 我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這時候,我的鼻子忽然發癢,很癢。毛病又犯了!我極力忍住。 「阿嚏——」我還是打了個噴嚏。手一抖,鬆開了筆。 磊馬上抓住我的手,按在筆上。我連忙醒悟過來,重新擺好姿勢。 但剛才那股巨大的力量卻已經不見了,就像筆仙到來之前一樣,只有我和磊的手的 力量。筆在紙上亂走亂畫,像是找不到了感覺。磊不甘心,又重複了剛才的問題,沒有 任何回應。接著他又問了幾個其他問題,「我們可不可以不死?」,「是不是要滿足你 們的條件?」,又換我問了「我會不會和麗和好」之類的幾個問題,都沒有回應。 筆仙就這樣走了,第二次召靈就這樣草草結束,只是在我們生死攸關的問題上,留 下一個不明確的答案。 「你們是不是要我們死?」 一段弧線,四分之一圓圈,就是最後的答案。 磊打開燈,回過頭來直瞪著我看,看得我心裡發毛。忽然,他「噗嗤」一聲笑了出 來。 「嘿嘿嘿嘿……」他一笑就止不住。一邊笑,一邊還猛拍桌子,最後乾脆蹲下去捂 著肚子笑。受他的感染,我也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兩人的笑聲交織重疊在一起,彷彿遇上了什麼非常有趣的事情,蠻有興致的樣子。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我們躺在地上,對著天花板放肆地笑著。一邊 笑還一邊倦縮著身子打滾,像兩個瘋子一樣。當然,我知道我們都沒有瘋。我也知道我 們為什麼笑,只不過和高興,扯不上什麼關係。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懂得,原來悲哀和絕望,也可以用笑聲來表達。 待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笑聲才間歇。磊一邊抹笑出來的眼淚一邊道:「他媽的… …嘿嘿嘿嘿……忙了大半天,就、就得了個噴嚏……」 「……哈哈哈哈……我,我就他媽該死,這種時候居然還能、能打出噴嚏來……哈 哈哈哈……」 「不、嘿嘿嘿嘿、不管你的事,我只想,嘿嘿,看看、那兩個鬼的表情……你剛才 也看到他們了吧,嘿嘿嘿嘿……」 「不錯……哈哈哈哈,居然能被噴嚏嚇跑……哈哈哈哈……操,那我們還在怕什麼 ……哈哈……」 「對、對,還怕個球!哈哈哈哈……老子也去撞一下牆……好、好也染上打噴嚏的 毛病,嘿嘿嘿嘿……」 在無奈的大笑聲和到達極限的恐懼中,我們相對而醉。 朦朧間似乎是磊在搖我,他好像在說什麼:「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但我 困極了,沒有理他,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已接近黃昏。我抬著昏沉沉地頭四下張望,發現磊竟然不知去向。我 心裡忐忑不安,以為又有什麼恐怖的事情發生,但好在及時發現了一張放在我手邊的紙 :「我不得不出去一趟,本來想叫上你的,但你睡著了。我發現幾條很重要的線索,不 能再等了。第一還是風鈴。記得那句話嗎?『易置於南』!這是說黑貓要養在房屋大門 口。而我們的大門口,正是這個有貓型墜子的風鈴掛的地方!很明顯,這個風鈴已經沒 用了,我剛將它扔進樓下的垃圾桶裡。但問題是這個風鈴最初是怎麼掛上去的?是誰掛 上去的?這個掛風鈴的人,我推測一定也是個懂風水的人。他一定發現這個地方有點異 樣,才掛上這個貓狀的風鈴用來辟邪。也許找到他,就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剛才我 打了幾個電話,向房產中介查詢屋主的聯繫方式,現在我就去找那個房東,也許就是他 掛的風鈴人吧,不然就是以前的房客。 第二條線索是剛才網上一個網友給的提示。他問我,那天我們請了筆仙之後,有沒 有把筆仙送走?瞬時間,我如醍醐灌頂般反應過來。對啊,我們沒有把筆仙請走啊。記 得媛說過的話嗎?『完了以後要記得把筆仙請走』我們連續兩次都是只請來不請走啊。 所以我想我們不得不再請一次,將兩個筆仙請走。 第三條線索我還沒有想通,是件很蹊蹺的事情。你還記不記得當初第一次請筆仙的 那天,到底是誰最先提議的?我怎麼也想不起來,真是奇怪。不過那絕對不是我自己, 也不是你,但似乎又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你覺得呢? 我現在就按著這三條線索一個一個的去解決,先去房東那裡問問。我想我會很快回 來的,途中我也會給你打電話。如果我十個小時之內既沒有回來也沒有給你電話,說明 我肯定出事了。這對你有一個好處,就是惡魔不能再用他們借刀殺人的計策來對付你了 。你如果你一個人在家害怕的話可以去旅館住住。但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去找朋友,去朋 友家過夜,那樣會連累他們的。麗和媛就是先例了。 如果我真的出事了,說明不管到哪裡都不安全。所以我還是建議你不妨這個星期都 待在家裡。反正家裡有足夠的方便面和啤酒。若有什麼新的情況或線索,一定不要害怕 。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更不能像以前那樣自暴自棄,要振作起來!你不比我苯,只要你 努力保持冷靜,勇敢面對,就一定能找出事情的解決辦法來。畢竟,離我預測的七七四 十九天大限還有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千萬不要放棄! 那天你半昏迷中說的話不錯。鬼神,可不信,不可不敬!那些書差不多每本開篇都 有這句話。我們太狂妄了,想著去玩一玩,還想順便嚇唬女孩子,嘿嘿。回頭想想,當 初是因為生活平淡而尋找刺激,要玩請筆仙,結果怎麼樣?足夠的刺激了吧?簡直刺激 到老家了!不管鬼是不是真的,心裡存一份尊敬總是好的,萬萬不該心存戲弄玩耍。忘 記了尊重別人,也就是不尊重自己。你我走到今天這步,經受的這一切,都是在為自己 的年少輕狂而付出代價! 磊七點五十分晨「七點五十分,我看看鐘,現在是晚上六點二十五,早已過了十個 小時的時間了!我連忙撥他的手機,是關機的。 磊真的出事了?我不敢再想下去,也沒有勇氣在黑暗即將到來的時候出去打聽他的 下落。我將他那篇長長的留言讀了一遍又一遍,不停地讀。因為,我害怕地想到,那也 許是他最後的遺言。我仔細地看著他留下的三條線索,努力地思考著每一點可疑的地方 。 那個風鈴是誰掛上去的呢?是房東?還是以前住的房客?磊去找房東會出什麼事呢 ?也許,是因為我們住的這所房子出過事故?是了,我們住的房子以前是個度假村!一 定是因為出過什麼駭人聽聞的事情,所以生意直線下降,才不得不對外招租的! 出的是什麼事?是死了兩個人嗎?一男一女嗎?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們確實忘了請筆仙走!也許,這是個致命的大錯吧。我仍然記得媛說「完了記得 要把筆仙請走」時的神情。但第一次我和磊都太錯愕了,因為面對一件自己根本就不相 信會發生的事情,腦袋不可能會想得那麼周全,即使是冷靜如磊也不可能,更不用說我 了。第二次我們卻因為我的一個噴嚏將筆仙打斷驚走,根本連問題都沒來得及問完。如 果磊再也不能回來,是不是我就永遠不能再脫身了?這個錯是不是已經無法挽回了? 那天第一次請筆仙之前,到底是誰提議的呢?「來請筆仙吧!」那句話是這樣說的 ,但是誰說的呢?絕對不是我,也不是磊。因為我們連怎麼請都不知道,只是聽說過而 已。那聲音似乎也不是女孩子的聲音?不,應該說,很難說到底有沒有聲音。 「來請筆仙吧!」那聲音充滿了誘惑。 也許,是一句在我們心裡的話,實際上並沒有發出聲音來。 我有種將想到的一切告訴磊的衝動,才猛然想起磊已經不在了。而且,也許是永遠 的不在了。 忽然間我後悔起來,後悔自己的醉生夢死,自暴自棄。要是一直和磊兩人一起努力 ,不見得就沒有辦法解決這糾纏在我們身邊的惡魔。想到磊一次次厄運下仍然鎮定和自 信的眼光,想到他一個星期又一個星期竭盡全力想方設法,再想到他看到我時每一眼無 奈苦澀的笑容,我忽然感到一陣鑽心的痛。我好恨我自己! 這種感覺,甚至在麗離開我時我都沒有過。現在我才明白這個朋友對我的重要,可 惜,晚了。 也許,我真的該死! 爸,媽。現在是第七個星期五,離我們第一次請筆仙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如果磊的 預測沒有錯的話,今天晚上,一切都將有個結局。如果有什麼不幸的後果,那麼,爸媽 ,請你們原諒我這個不肖的兒子,你們二位自己好好珍重吧。 這個星期我沒有出門一步,也沒有再喝一口酒。我虔誠地將磊留給我的那張紙讀了 無數遍,直到現在我能背得為止。我也虔誠地遵守著他說的每一句話,和給我的每一點 建議。我用這個星期以來的六天時間寫下了這篇長長的家書,告訴你們在我身上發生的 事情。 這個星期以來,我每天都撥磊的手機數十次,每次都是關機狀態。但我現在依然不 死心,我熱切地盼望著他能忽然推門而入,用那種自信冷靜的眼光瞪我兩眼,再調侃兩 句玩笑。是的,我做夢都在等著著一刻的到來。這種感覺甚至比我思念麗還要重得多。 這種感覺,甚至抵消了我心中的恐懼。 是的,我現在已經感受不到恐懼了。 陰風又來了。帶著血腥味的陰風慢慢地潛入了房間,團團圍在我的周圍,我覺得自 己的雙手和死人一樣冰涼,和那天我抱著的那個女鬼一樣的冰涼。 一股股死亡的味道在房間瀰漫開來,那是屍臭。不過現在我卻不覺得臭了,因為那 是我熟悉的味道,是焚屍爐裡的味道,也和我衣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樣。不,那就是從我 衣服上發出的吧。我將手放在鼻前一嗅,哦,原來我身上現在也有這種味道了。 屋外又在刮著大風,刮得大樹殺殺顫抖,刮得房屋嗚嗚伸嚀。門口的風鈴聲又響了 。磊曾說他扔垃圾桶的,但不知哪一天,它又忽然自動出現了。風鈴在尖銳猙獰地笑著 ,喏喏,聽,聲音是這樣的:「咯咯咯咯……」 窗戶「砰」的一聲自動打開了,半透明的窗簾隨著刮進來的大風狂亂地飛舞著,我 看見有兩個身影在窗簾後面晃動。一個粗壯,一個苗條,那是一男一女吧。他們在朝我 慢慢地走來。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風更大了。帶著腥味的風貫穿著整個房間。 磊緩步走了進來,正像我期盼地一樣,他看著我笑了。我也笑了。因為我看見他的 臉上呈現出一種我好久沒有見到的表情,那是輕鬆,那是解脫。 磊向我努努嘴。哦,是的,他在叫我把這封信快快寫完。是的,該完了,該結束了 。 那麼,就到此為止吧。 此致敬禮你們的兒子2002年3月1日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筆仙故事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請過碟仙,相信很多朋友都請過,但我在這裡要講的不是碟仙, 而是筆仙。 筆仙是從什麼時候在我們學校流行起來的,它又是一種什麼東西,這些全無查證, 但唯一讓我們記憶深刻的是在99年夏天發生的一些事兒,讓我們對這種請仙遊戲退避三 舍,再也不敢碰了……我記得那時學校的同學們有些成瘋的請筆仙,具體方法是兩個人 一個出左手一個出右手,交叉相握並且懸空,不能倚靠任何東西,把筆放在兩手之間的 空隙裡握緊,筆尖輕放在一張白紙上,然後在心裡默念:「筆仙筆仙請出來,筆仙筆仙 請出來……」未幾,筆會在紙上慢慢滑動,這時我們就知道,它來了……於是就將心裡 想好的問題拿來問它--有的筆仙還能在紙上跟我們聊天……因為又聽聞請出來的筆仙 一般都是出右手那個人的前身,所以大家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反而覺得興奮,好玩(這 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時也有可能是請的那兩個人自己在動--嚇唬旁邊圍觀的同學 ,但請出過筆仙的人就會覺得是筆在拖著人的手在動)。整個故事就是圍繞著這個關於 前身的傳說開始的……俗話說:「七月半,鬼亂竄。」在九九年農曆七月半的前幾天- -像往常一樣,一放學,我們一幫子女生就急匆匆的回到寢室,打了飯回來,胡亂扒了 幾口,就拿出紙筆,開始兩個兩個唸唸有詞起來,只有幾個對筆仙半信半疑的同學站在 旁邊看著。青青跟我玩得最好,每次請筆仙都是我們倆一起請,每次都是請的一個自稱 叫「范如」的男筆仙,它是很好說話的,常跟我們說一些天南海北的事情。那天也一樣 的,我和青青一鋪好紙,只請了兩聲,它就來了,先跟我們聊了一會兒,我們問了一些 問題,它也一一作答,但不一會兒,當我和青青正在想還和它聊什麼的時候,筆突然自 己動起來,在紙上歪歪倒倒的寫出一行字來,只見那筆寫到(在我們看來就是那范如說 到):「最近幾天,最好三天之內,不要請筆仙!」還重重的打了一個彎彎的感歎號, 起初我以為是青青跟我開玩笑呢,伸手戳了她一下:「你搞什麼呢?」誰知她莫名其妙 的看著我,問道:「幹嘛?你寫的嗎?」我搖搖頭:「沒有啊!」她也說:「不是我寫 的呀!」 我們倆你問我答的說了半天,一致認定不是我們倆中的任何一個搞的鬼,旁邊的同 學們也紛紛圍過來,看著附在那支筆上的筆仙還要寫什麼。我小心的問它道:「為什麼 不要請筆仙呀?」 那筆竟真似通了靈性一樣的寫道:「因為過兩天是鬼節,鬼門關大開,它們要出來 耍。」 「誰呀?」青青接著問「邪鬼,冤魂,還有鬼差出來。」那筆一個勁的往下寫,我 們從來沒有見過一隻筆可以不受人控制的自己寫出這麼多字,而且還似乎有頭有緒的講 述一件事情,「我們是孤魂,鬼節不敢出來,如果來了,鬼差抓住我們,我們就再不能 投生了,它們的法力很大,通靈能力比我們強,如果你們請筆仙,請到它們的話,你們 就沒命了……」 筆在寫到這裡頓了一下,又開始畫起來:「我回去了,這幾天我都不來了,你們也 不要請,一定不要請,它們很惡的,切記切記!!!」在連打了三個驚歎號之後,筆驟 然不動了,我們叫了它好幾聲,那支筆一動也不動,看來今天不用我們送它它就自己走 掉了……鬆開手,所有在寢室裡的同學們面面相覷,不知這是真是假,也還有人估計是 我和青青在開玩笑嚇她們,但只有我和青青明白,所有寫在紙上的字,都是一股怪怪的 力量牽引著我們的手寫出來的,我們壓根就沒動過,燒掉了筆仙寫字的那張紙,一夜無 語。我們都在心裡想,不管是真是假,總之這幾天就不要再請筆仙了,寧可信其有,不 可信其無。 但是,誰知道我們躲過的災難,卻被隔壁寢室的兩個女生撞上了……這兩個女生, 姑且一個叫她阿麗,一個叫她阿芝吧,跟我們一樣的,她們也對筆仙這個玩意癡迷不已 ,天天都要請幾次--聽說同樣的兩個人請筆仙,次數多了,就會每次都請來同一個筆 仙,也會和這個筆仙熟起來,聊天的範圍就不只在問幾個問題那樣簡單了,就像那個范 如跟我和青青--阿麗和阿芝也同樣有一個很就熟的筆仙,據說就是阿芝的前身,他自 稱叫阿寶,他曾跟阿麗她們說過他的前身是一個宋時的大將軍,脾氣暴燥,是戰死沙場 的。當然,我們聽到這些,只是嘻嘻一笑,說阿麗她們瞎扯。 可巧「范如」跟我們千叮萬囑最近不要請筆仙的那天,那倆個女孩子上街去了,不 知道這中間發生的故事,第二天週六,上午放學之後,我們幾個家就在市裡面的一轟而 散,全都回家了,那些外地的同學就留在了寢室樓裡…………週一返校,只見周圍的一 些留校生們竊竊私語,不知在談些什麼,見我們回來了,一個跟我同一寢室的留校生湊 上來問我:「李月,你們那天請的筆仙是不是說這幾天不要請筆仙了?」問得我愣了一 下,旋即想起來,就點頭應她:「是呀,怎麼了?」 她有點古怪的瞅瞅四周,悄悄說:「阿芝出事了……」「怎麼了?」我還沒反應過 來。 「阿芝從寢室陽台跳出去了,摔到鍋爐房的房頂上了,現在還在醫院搶救著呢,她 爸媽都來了。」 「怎麼回事呀?」 「我不清楚,你去問阿麗吧。」 我去到阿麗的寢室,推開門,她正愣愣的坐在床上,整個人都傻了一樣的。「阿麗 ,阿麗,」我叫了她幾聲,她抬起頭,我嚇了一大跳,臉色慘白,雙眼浮腫,但恐怖的 是她的兩個眼白充血,以至於看起來兩眼通紅,那一剎那我真不知道她是人是鬼,還好 ,她看見我就應了我一聲:「哦,李月呀,你回來了。」 「阿芝怎麼了呀?」我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阿麗一聽到阿芝的名字,就驚恐的睜大了眼睛。我更清楚的看到她的整個眼球都是 通紅的,連黑眼仁都因為充血而顯出暗紅色。她睜著大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把 驚懼的眼神投向了陽台,「怎麼了阿麗?」我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什麼也沒有。她還 是一句話不說。無奈,我退出了她的寢室。 回來自己寢室這邊,青青也回來了,一見到我就問:「你知道了?」我點點頭,她 說:「剛才她們寢室的崔芳跟我說阿芝跳樓之前跟阿麗在請筆仙,請到一半阿芝就起身 抽出了手,出去陽台那兒站了會,就一下子跳下去了……」 我們大家都知道請這個筆仙的規矩,那就是請到了筆仙,如果不把它送走的話,是 不可以中途把手抽出來的。我們滿腹疑雲,不曉得阿芝到底出了什麼事會在中途離開呢 ? 大家胡亂猜測了好幾天,阿麗就每天上課下課也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只是不和別人 說話。這一切老師們是不清楚的,阿麗平時也不是多話的人嘛,但同學中的流言版本越 來越多,越來越玄,而真相卻無從得知……過了兩個星期了,再沒有別的怪事發生,風 波漸漸平息了下去了,聽說阿芝也沒什麼大礙,都回家休養了。我們對那請上了癮的筆 仙又開始手癢癢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過了鬼節,又有人慢慢的開始請起了筆仙。 「筆仙筆仙請出來,筆仙筆仙請出來……」我和青青喃喃念著,不一會兒,筆輕輕 「筆仙,筆仙,是你來了嗎?」那筆又往前滑了一段……「是」筆寫著。 「現在安全了嗎?」 「對,鬼門關關了,它們都回去了。」 「范如,你知道阿芝出了什麼事嗎?」 「知道。」 「快和我們說呀,到底阿芝她怎麼了?」我們急促的問它。 一個陰影遮住了我們,猛一抬頭,阿麗面無表情的站在我和青青面前,大白天的也 嚇出我們倆一身冷汗,「阿麗呀,你搞什麼鬼嘛,嚇死人了……」青青嗔道。 「哎,」阿麗歎了口氣,「別人請筆仙,筆仙都不會跟她們說鬼節不要請,只對你 們倆說,我想,阿芝的事情可能也只有你們倆能夠理解吧……不過我想問一下你們這個 筆仙,那天晚上叫阿芝出去陽台的到底是誰呀?」 「阿寶的前身……」「范如」回答她。 「我明白了,」阿麗幽幽的說,「那天晚上我就覺得那支筆不對勁,可當時我又不 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那天晚上到底是怎麼樣的呀?」 據阿麗說出的那晚情形就是……晚上十點半,寢室已經熄燈了,阿芝跟我看完了書 之後就點上了一支蠟燭請筆仙,這蠟燭搖曳閃爍的火苗為本來就神秘的活動更添了一層 詭秘之氣。 而我們本來請出來的也是阿寶,可是在阿寶表示它來了之後,那支筆就再也沒動過 ,我倆還以為是那個調皮的筆仙跟我們逗著玩呢,也沒想到有什麼其它的事情快要發生 。我們一直逗那支筆「說話」,大約過了七、八分鐘,那支筆突然又動了起來,而且動 的力道非常大,「劃啦劃啦」的在紙上飛快的滑動著--把紙都劃破了。一會兒,我們 就看清楚了那支筆在紙上寫著「阿芝,去外面看東西。」 阿芝覺得挺奇怪的,於是問道:「看什麼呀?」 那筆寫著:「你去了就知道了。」 當時阿芝還問過那支筆:「等下我們把你送了再去看吧。」 可是那支筆卻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寫:「現在去……去」 後來,我感覺阿芝絞著我的那隻手死命的捏了我一下,似乎想拉緊我不放,可是, 不到一分鐘,她卻忽地一下扔開了我的手,而那支筆就在那時被拋到了陽台門口。我當 時嚇壞了,雖然不知道請筆仙的中途撒了手是不是真的會不祥,但傳說都是那樣的,我 也只知道不祥。我忙叫阿芝把筆撿回來,阿芝坐在凳子上,一動也不動,當時我嘟囔了 一句「你不去撿就算了,我自己去。」 當我繞過桌子往陽台走的時候,阿芝卻突然衝到陽台那兒,古怪的向我笑了笑,然 後說「不用你撿,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嘛!」我只聽得阿芝的聲音好像飄飄蕩蕩的,沒有 根一樣……她蹲下去撿起了那支筆,又慢慢站起來,就站在陽台那兒往外望著,我也靠 過去看她在望什麼「看什麼呢,阿芝?」 「回去,沒你的事。」阿芝的嘴裡吐出來的根本不是她的聲音,而是一個粗啞的男 化的聲音,語調惡狠狠的,「阿芝,怎麼了你?」我雖然怕,但還沒想到真能遇上這所 謂的「鬼」,所以我又跨前一步問她。 誰知我看到阿芝的臉,那張臉上重疊了另一張臉,那就是一張風乾了的人皮,而且 就像是一個脫水的蘋果,皺巴巴的附映在阿芝的臉上,利用阿芝的眼耳口鼻,陰側側的 朝著我笑,我真的看到她就這樣陰著,笑著,而阿芝就站在陽台上,她一定不知道發生 了什麼事,我肯定她不知道。那張人皮扯著阿芝的嘴說「回去,不關你的事……」我嚇 得連叫都叫不出聲了,就愣在陽台門口。 阿芝慢慢把身子探出了陽台,雙腳也踩在了陽台邊上,我心裡在喊:「阿芝,你幹 什麼?阿芝,危險啦……」可我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然後我也不知道怎麼的,自己轉 身回到屋裡了,我心裡明白我是不想回到屋裡的,可我就這樣回來了……阿芝就在那時 一縱身跳下去了,可我知道,那不是她跳的,她是被拉下去的,她捏過我的手,我知道 她當時一定好害怕的……阿麗說到這裡嗚嗚的哭了起來,而她最後補充說--現在我卻 越來越糊塗,到底我是不是真的看到過那些東西,阿芝的事情剛剛發生的時候我很相信 我自己看到的東西,但是,現在,我卻越來越懷疑這是不是我自己的臆想了。我甚至還 想我那天晚上跟阿芝請過筆仙了嗎?--末了,阿麗說--我去看過阿芝了,我問她記 不記得那天晚上怎麼會跳下去,是不是有鬼把她拉下去的,她卻笑我說我請筆仙請多了 ,聽鬼故事聽多了,她說她不是跳樓,她只是站上陽台邊上去取晾在上面的衣服,誰知 道腳一滑就掉下去了……我問她記不記得那晚跟我請筆仙,她說誰跟你請筆仙來著,我 一直在看書呢……阿麗最後跟我們說--真奇怪,那晚我們請筆仙的紙都找不到了,我 沒有燒呀……(後記:請筆仙是兩個人並排坐,各人伸出與對方想靠的那隻手,然後相 對而握,將筆放在兩手空隙之間,兩掌相對用力夾緊這只筆,再把筆輕放在一張白紙上 ,兩人的手臂不要倚靠其它物體,然後心念「請筆仙出來」,或類似的話,若有緣自然 會請出來。 送的時候也一樣念「請筆仙回去」之類的話,筆在紙上畫出一段線條後不再動了, 就試問它是否已經走了,如果筆還是不動,請再靜等十秒,便可鬆開手了。 最後,筆仙寫過字的紙一定要燒掉。還有,就是不可以剛剛送走又馬上請回來,如 果送走了,應該至少等半個小時才再請。)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鬼祟 「我是個很奇怪的人,我為什麼會這樣說,或許你們以後會明白」 這是小塘的口頭禪,而這個小塘,就是我……由於對生命的熱愛,我選擇了醫學為 我的終生職業。 我的同事們常常拍著我的肩膀說:「喂,小塘,什麼時候改做風水師啊??」 我也只能笑笑,畢竟,我遇到所謂的「靈異事件」實在是太多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同事們拿了我八字也不曉得研究多少次了,總也看不 出什麼所以然來。 我想,這就是命吧!! 在那麼多經歷之後,我仍然對這些「靈異事件」一無所知,也沒試著去解決,我同 研究室的小姐就常拿我開玩笑說:「喂,你就這樣習慣成自然啊!!」對!!我想就讓 它順其自然吧!! 下面我要講的是第一個讓我感到害怕的事件,雖然這與我後來遇到的可以說是小巫 見大巫,但畢竟是第一次(在這之前雖也有很多怪事,但並不怎麼害怕)印像深刻,說 來給大家聽聽……那一年我高一。 我家住台北縣,爸媽是老實的公務員,在他們的教導下,我還算是個乖巧用功的小 孩。那一年我考上了台北著名的高中,爸媽為了我上課方便,特地幫我在台北市租了個 房子。大約是在現師大附近。房東是位老先生。這房子也真奇怪,房東一個人住了主臥 室,外面的客廳反而是出租的。 原來房東覺得自己孤伶伶的一個人住個主臥室已經是夠大的了,便把原來客廳的家 俱電視搬進主臥室,買來兩個鐵架床(像成功嶺的那種)放在客廳,有上下鋪共四個位 子,再買來四個書桌擺在窗下,一下子出租給四個人住,所以就變成一進大門便進入寢 室,有點像宿舍的樣子。 當時由於單房出租大多是租給女學生,男生難找,又由於此房地點不錯,又一次出 租給四位,房租極其便宜,爸媽就租了下來。 那時與我同住的另有三位大學生,我叫他們「學長」,他們就叫我「小塘」。 那一天我一下床,整個人就呆住了,因為我竟然在我桌上看見一支蟑螂,不是完整 的,而是血肉模糊的被打扁在桌上,我想可能是昨晚學長恰巧看見一支蟑螂在我桌上爬 ,順手就拿拖鞋將它打死了,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四個大男生住,本來房子就 會比較髒亂,只是不曉得哪位學長打完也不擦一擦,就讓它留在桌上,怪心的。 我心裡犯嘀咕著,只是三位學長都還在睡覺,不好詢問,只好拿了張衛生紙擦了擦 ,匆匆吃了早餐就上學了。放學後,一打開大門,一股無名火便往上燒,你猜我看到了 什麼?? 一進門遠遠的就可見到我書桌左邊那片剛粉刷好的牆壁上有一個髒髒的東西,沒錯 ,又是一支被打扁的蟑螂,肢離翅碎的就這樣黏在牆上,我三步並做兩步衝過去用衛生 紙把它拭下來,一個人就坐下來生悶氣:「媽的!!哪個王八蛋那麼沒公德心,不要被 我捉到,回來一定要問個清……」 看看手錶,不過五點左右,而最早回來的學長通常也要七點才回來,只好懷著一肚 子氣到樓買了個便當回來胡亂吃吃。 吃著吃著,卻又覺得有點不太對勁,照理說學長們出門後應該都到晚上才會回來, 而剛才擦拭的時候,那些心的汁液都還沒乾,擦的時候還抹了一片糊糊的留在牆上,顯 然是剛打死的,有哪個學長會那麼無聊特地跑回來打蟑螂呢??若是他們出門前打的, 到現在也經過了一個早上,一個下午,痕跡也都應該乾了才是啊!! 愈想愈奇怪,不死心的我還去翻了翻學長的拖鞋,可惜仍沒發現有打死蟑螂的痕跡 。這時我的思慮自然而然的轉到了另一人身上,房東!! 但一想就又覺得好笑,因為房東一星期只有一,四晚住在這裡,平時是不會回來的 ,都是去住在他兒子家,沒事跑回來打蟑螂幹什麼??!!想來想去想不通,乾脆不想 ,蟑螂又不是什麼大不了,在我們寢室裡隨地都可以見到,八成是哪個學長惡作劇。反 正平常我也給他們作弄慣了,有一次還把啤酒裝在可樂罐裡騙我喝,害我拉了一晚上肚 子(我對酒過敏)。「一切等學長回來再說吧!!」我想。到了晚上七八點,三個學長 都陸續回來了,在我詢問之下,竟無一個承認,此時我又一肚子火了。 每次都這樣,作弄完我之後,三人互相使使眼色都裝出一副無辜樣。 以前偷吃我媽送來的鳳梨酥也一樣,說了半天沒人承認,後來不巧被我發現才向我 道歉。哼!!學長欺負學弟是應該嗎??他們期中考我連去上個廁所都嫌吵,我期中考 他們就可聊天到半夜?? 「他媽的!!」我暗中啐道,還了他們一個白眼,就恨恨的一個人躲到床上生悶氣 了。 隔天早上起來,拿著馬克杯想去沖杯溫開水喝喝,走到熱水瓶前,仔細一看,干! ! 我實在再也忍不住了,在我的馬克杯中,沒錯,又是一支蟑螂,一支被搗的稀爛的 蟑螂,就好像先把那支蟑螂放在杯中,然後拿個杵子一類的東西用力擊碎一般。 整個碎掉的身體,包括腳,翅膀,頭全黏在杯底,我再也控制不住,也不管學長是 否還在睡覺,便大吵大鬧起來。學長一一被吵醒也很生氣,怒氣沖沖問我在耍什麼寶, 我把杯子給他們一看,瞬間三個學長都安靜下來。 可能學長也覺得這個玩笑開大了,黃學長首先發難道:「吳公,大餅,你們兩個也 太過份了啦!!欺負小塘也不要這樣子啦!!」沒想到其它兩位學長卻異口同聲表示: 「喂,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可以發誓!!」 這下子一來,三人我瞧瞧你,你瞧瞧我,都不曉得該說什麼,我狠狠的瞪了他們三 個一眼,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拋下一句「太過份了」,沒吃早餐拿起書包就走了… …放學回寢室,看到桌上擺著我的馬克杯,下面還壓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我不曉 得是誰做的,但不是我,回來帶消夜給你吃。 ##p.s杯子已洗乾淨了黃XXXX10:30「哼!!做賊心虛,誰希罕你的消夜啊!!」 心頭火一起,連杯子帶紙條一同扔進了垃圾筒,以後誰還敢用那個茶杯喝茶啊!! 去沖個澡去去火吧!! 我想。衝著衝著,突然間,不曉得哪兒飛來一支蟑螂,就停在浴室的化妝鏡上,說 來奇怪,這時浴室水氣瀰漫,蟑螂不在地上爬,竟飛來停在鏡子上!?找死嗎??「媽 的!!老子心情不好,你還來惹我!」 我轉身過去把冷水關掉,只剩下熱水流出,頓時滿浴室都是霧氣,我再拿起一個小 臉盆,接了熱水……「死蟑螂,你找死怨不得我,讓你藏嘗嘗熱水地獄!」 我轉身正要把一盆熱水潑出時,突然間整個世界的時間就好像停止一般,接著ㄎㄨ ㄤ一聲,臉盆自我手中掉落,滾燙的熱水灑滿了我的雙腳,我顧不得痛,也來不及穿衣 服,更來不及喊痛,基本意識下我已使我自己破門而出!!一……一……一支蟑……蟑 螂,沒錯,就是一支蟑螂,已經被打的稀爛,就這樣糊在鏡上,而充滿霧氣的鏡子上竟 然清清楚楚的印著一個人的手印,而那支慘死的蟑螂,就在那個手印的手掌心……我跌 坐在浴室門外,全身發抖,雙腳又痛的要命,想要爬起來跑雙腿卻早已不聽使喚;浴室 的門已經被我撞破,霧氣不斷的從裡面冒出。 就這樣我在門外躺了十幾分鐘,我只能說那時候的感覺就好像我是活在另一空間一 樣,四周靜的讓人害怕,只有浴室裡嘩嘩不斷的流水聲及從浴室中滾滾冒出的熱氣。 慢慢的,我回過神來,掙扎的爬起來,雙腳已滿是水泡,我隨便拿了件衣服穿上, 費力的往我座位走近。 因為我從小就奇怪事不斷,所以在我抽屜裡也擺了不少辟邪的物品,我把一個密宗 護身符掛在頸子上,又拿了一個「萬德莊嚴」的佛卡放在手上(上面有阿彌陀佛,觀世 音及大勢至菩薩的像)總算感到有點安心。在驚嚇過後冷靜下來的人總是比較理智,我 想了想,不對勁,該不會是又纏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吧!!以前也遇到過不少次了 ,後來也都沒啥不好結果,這次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好奇心一起,順手在抽屜裡拿了罐衛生油擦了擦滿是水泡的腳,也不管它是否還會 痛,手捏緊了那張「萬德莊嚴」的卡片,鼓一口氣,就慢慢的往浴室的方向走去。那時 時間約五點左右,落日的餘暉從書桌上的窗戶斜灑下來,把地板印染出一片赤黃色,浴 室那一角是比較陰暗的,騰騰的白氣仍不斷從裡面冒出,飄到有陽光之處頓時灰飛煙散 ,構成一副詭異的景象。 我戰戰兢兢的走進煙霧之中,到了浴室門前……我用力用手一撞門,隨即大聲喝到 :「什麼鬼東西,給我出來!!」 (現在想想那時還真大膽,不過至於為何那時會有那勇氣,我到現在仍想不通) 就在喝完那一剎那,有一個東西,我只能說有一個東西,至於是什麼東西,我完全 看不出來,約有半個拳頭大小,黑色的一團,劈面向我衝過來。情急之下我自然而然的 就用手擋在臉前,那東西或許改變了方向吧,就在我伸手擋臉的那一剎那,我眼角的餘 光撇見一個黑色的東西快速的從我耳旁掠過,我趕忙一轉頭……等我醒來時我已經在床 上了,雙腳綁滿了紗布,眼前站著黃,王和大餅學長(對不起,我已忘了他姓什麼), 大餅學長一見我睜開眼,劈頭就一句:「搞什麼鬼呀!浴室弄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 事??」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腦袋也一蹋糊塗,因為就在我轉頭那一剎那,我看 到了一張臉,沒錯,確實是一張臉,而且只有一張臉,就這樣和我面對面互相看著,相 距決不會超過十公分,我無法描述「它」長的什麼模樣,我只能確定那是一張臉,男的 女的也分不出,因為它是透明的,飄在滿室的煙霧中!! 相信大家以前小時候都有看過那種透明的豬撲滿,當你把它的臉面向你時,沒錯, 它是透明的,你可以看到裡面你存的錢,但同樣的你也可以看到那是張豬臉。 我想我的描述大慨就只能這樣,大家自己想像,那時我的腦筋也是一片空白,除了 能確定那是一張人臉外,其餘的就在我喪失意識昏迷後,完全不知了。 在我的解釋下,三位學長大約瞭解了事情的始末,看了看我的腳,又看了看浴室, 又加上以前常聽我講一些我所遇到的奇怪事,差不多也信的了五成,黃學長語重心長的 說:「嗯,我也覺得事情不太對,說不定是房子有問題,這房子暗暗的又租那麼便宜, 八成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四人一陣商量,終於決定向房東問個清楚,如果真有問題,早早搬家早早了事。 那天正好是星期四,房東大約十點左右會回來睡,我們就等吧!! 十點鐘左右,房東回來了,我們四人一陣七嘴八舌亂問,其中王學長,大餅學長更 露出了有點不太想續租的語氣,房東趕忙解釋說這房子出租好幾年了,從來沒發生什麼 事,可能是那位小朋友(就是指我)自己被煞到的結果,房東說:「不然這樣子好了, 明天我晚點回去我兒子那邊,等你們去上課後,我用殺蟲劑幫你們噴一噴,順便派人來 修理浴室,如果連我在這裡也會出什麼怪事,我再想想辦法。」擺明了就是不相信我的 話,但這樣說也沒什麼不對,說不定真是我自己煞到,那麼該撿討的就是我而不是房子 了。 那一天夜裡,我們聊了一堆有的沒有的怪事,反正四個大男生,也沒什麼好怕的。 就這樣聊到兩三點,也沒再看到什麼怪事發生,大家又折騰了一天,累的要命,紛 紛不支的睡去了。 隔天早上,在睡夢中就聽到有呼喊聲,接著呼喊聲越來越大,終於被驚醒,我匆忙 爬起來,就看到王學長縮在地上不斷喘氣,黃學長手足無措的在旁邊大喊「誰來幫忙」 ,這時大餅學長與房東也被吵醒,紛紛跑過來。 大餅學長以前曾受過救生員訓練,看了一下轉過頭來對我們大喊:「好像是氣道阻 塞,他剛才吞了什麼東西!!」黃學長拚命搖頭,而王學長更是一直指著自己喉嚨,說 不出話來拚命吸氣;大餅學長一手把王學長拉起,一邊大喊:「耍什麼寶,快叫救護車 !!」 大餅學長用雙手環繞在王學長的肋骨下用力的壓,想讓王學長把東西咳出來,但情 形越來越糟,王學長開始有點意識不清,而他的嘴唇也漸漸由紅轉紫。 大餅學長一看情形不對,對我大喊:「小塘,快,時間不夠,快下樓叫計程車!! 」 接著馬上趴下替王學長做人工呼吸。 我和房東衝下樓,像瘋子一樣攔到了一部計程車,大餅和黃學長把王學長抬了下來 ,五人火速趕往台大急診室。一到急診室,值班醫師衝出來馬上吩咐先去照一張X光片 並供氧,但片子出來確一無所獲,什麼也看不到,醫師馬上決定用氣管鏡下去看並馬上 召會耳鼻喉科醫師。 我永遠也忘不了當時那個耳鼻喉科醫師從手術房出來時的表情,他向我們表示在他 夾過約上千例的異物阻塞氣道的例子中,這個最不可思議及最令他想不透,接著他把他 夾出來的東西給我們看,頓時我們四人發出了驚叫聲,沒錯,就是一支蟑螂……這支蟑 螂聽說當時還有被拍照下來,某位老師在上耳鼻喉課時還會拿幻燈片sh。w給醫學院的 學生看,大家若有醫學院的朋友,不妨問問……經過這件事之後,王學長和大餅學長打 死也不肯再住這房子,當天下午兩人就先後到同學家借宿,等找到新出租處後,就要搬 離此地,而我也打電話回家,媽跟我說明天(星期六)上課完之後回家一趟,先幫我收 收驚,去去霉氣,至於新的住宿地方,她再想辦法。 而最慘的可以說是黃學長了,孤身一個人在台北,沒地方去,和房東商量的結果是 他先和房東去住在房東他兒子家,而房東打算找一個風水師來看看到底這房子出了什麼 問題。 本來房東也要我過去擠一擠的,但房東兒子家實在太遠,而我明天上完課也要回家 了,所以在我央求之下,他們兩人決定陪我再住一晚……現在想想,要不是有住那「最 後一晚」,我可能事情始末都還搞不清楚。 那天晚上我早早就上床睡了(我睡上),就在我將睡未睡之際,突然覺得蚊帳抖了 一下,我睜開眼睛一看,頓時睡意去了七八分,三……三支蟑……蟑螂就附在我的蚊帳 外面慢慢爬來爬去,在經過那麼多事件之後,人已早是驚弓之鳥,一股寒意竄遍全身, 我大喊:「學長,學長!!」,隨即翻身坐起,拿起棉被就要往蚊帳打下去,看能不能 把它們震開。 正當我要打下去之際,我一眼便瞥見學長就坐在我下面k著書,剎那間一股莫名的 恐懼湧上心頭,「他聽不見我的叫喊??」我用力的叫著「學長,學長!!」我自信以 我當時的音量,就算是傳到大街上也綽綽有餘,可是坐在僅離我數公尺遠的學長竟然充 耳不聞,自顧自的看書。 我的心彷彿被鐵錘重重的錘了一下,回憶起中午從醫院回來時大餅學長和王學長的 對話:「喂!王公,到底怎麼回事?」「我……我也不知道!我是突然被驚醒,然後就 發現喘不過氣……」「媽的!這些死蟑螂,難不成連蚊帳也鑽的進??……」 我的手在發抖,額頭在冒汗,我一生從沒那麼絕望過,我被孤立了,被遺棄在這小 小的蚊帳中,我的心被無邊的恐懼咬著,我第一次感到我的生命正在一點一滴的流失。 我整個人縮在床角,哭了出來,口中一直念著阿彌陀佛,但是情況一直沒有好轉, 那三支蟑螂仍附在我蚊帳外面到處爬,不時用那心的觸角從蚊帳的孔中伸進來,彷彿就 要鑽進來似的。 突然間,一團黑影打中了蚊帳,蚊帳劇烈的晃動了一下。 我用淚眼模糊的視線往外一看,剎那間全身的血液彷彿被凍住似的,天啊!! 我發誓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大的蟑螂,差不多有半個手掌心大小,全身黑的發亮,在 腹部更有一條白紋。 它爬動著,像王者一般,其它的蟑螂都靠過來圍繞在它旁邊,它腹部的白線隨著它 的爬動而不時心的蠕動著……我哭喊著,垂憐任何一個我知道的神祇能幫助我,但不曉 得又從哪裡飛來兩支蟑螂附在蚊帳上,我實在是無法想像,想像蚊帳爬滿蟑螂的情景。 我內心吶喊著:「我要崩潰了,我要崩潰了!!」 漸漸的我感到有點暈眩,蚊帳間的空氣彷彿被抽出一樣,我感到呼吸越來越急促, 而蚊帳就好像被抽出氣體的皮球一樣,慢慢的扁了下來,我看見那蟑螂的身影越來越近 ,越來大……當我醒來時,已經是艷陽高照,我趕忙坐起來,往四周審視一下,一切竟 是那麼的美好,天花板是天花板,蚊帳是蚊帳,桌子是桌子,我伸手摸了摸臉,摸了摸 身體,呼∼∼還好是實在的。 我匆忙下了床,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學長挖起來問個究竟,但學長說昨晚一切安好, 他也沒聽到我的叫喊,他想了一想跟我說:「會不會你做惡夢了??」這麼一說我倒有 點糊塗了,可是昨晚我是清醒的呀!! 難不成……腦袋中浮出了那張飄在煙霧中的人臉和那印在鏡子上的手印……我看一 下手錶,已經快十點了,算了,翹課吧!我把行李收了收,要求房東送我到車站,回家 了。 回到家,媽媽早已等著了,吃了不曉得是什麼面,又跨過不曉得什麼東西,媽媽還 要我把衣服脫下來說要送去給什麼法師收驚,又叫我去拜拜祖宗牌位和家裡供奉的觀世 音菩薩,媽媽跟我說:「明天一大早去路口廟拜一拜吧!!」路口廟,顧名思義就是在 路口的一間廟,說大也不大,小小的一間,可是在我們鄉下地方也算是不錯的了。 我從來沒去注意它拜的是什麼神,也從來沒去注意這間廟到底叫什麼名字。 反正每當街頭巷尾有什麼事發生,大家就去那裡拜一拜就對了。 或許是家裡祖宗有庇佑吧!一夜無事。 早上起來時,媽已經去買菜,爸也不在,雖說是一夜安睡,可是就是有一股我也說 不上來的奇怪感覺纏繞著我,我不暇細想,隨便穿了穿,便往路口廟走過去……到了廟 口,正要進廟門,突然間有人從我背後拉了一下,我回頭一看,沒人!!或許是這幾天 下來的神經過敏吧!我想。 跨步又往廟裡走去,可是這次我確定了真的有人在拉我,我趕忙回頭一看,奇怪, 真的沒人呀!!而心中那股不對勁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進廟再 說! 我用力的跨進廟門,就在那一剎那,我感覺有東西從我身上被剝離了,我一個蹌, 跌坐在廟裡。雖然人已經在廟裡了,但不安的感覺卻不減反增,我的心跳越來越快,整 個人也浮燥起來。 我拿了一把香,點燃了它,走到供桌神像前,說來奇怪,那時候我心中絲毫沒有請 保佑我的意念存在,相反的,我卻想趕快離開這座廟,我胡亂拜了拜,正要把香插進去 香爐的時候,一個東西抓住了我的視線,那是一支蟑螂,飛快了從供桌的一角爬上了供 桌上的四果,然後消失在水果的縫隙之間,我心頭一震,香丟在地上,轉身就要奔出廟 門,突然間覺的頭皮一癢,我伸手一抓,竟然從我頭髮上抓下了一支蟑螂,接著腳一麻 ,一支蟑螂竟爬上了我的腳,我跳起來,連忙抖動雙腳,把那支蟑螂甩開,我大聲叫喊 著,聲音在整間廟裡迴盪著,那時廟裡還有一個管廟的老先生坐在廟口附近,但他竟一 動也不動,彷彿生活在另一空間似的。 蚊帳裡的事情瞬間湧上心頭,我全身上下不由自主的發抖了起來。 接著一支蟑螂掉了下來在我的肩膀上,我大叫一聲,啪的一聲就把它打死在我自己 的衣服上,我抬頭一看,天啊!!廟裡正中的樑柱上竟爬了七八支的蟑螂,而那支我前 晚見過的巨大蟑螂,赫然就在正中央。它不僅在它的腹部有一白紋,在翅膀上也有兩個 白點,在通體發黑的身上看來特別顯眼。 我雙腳幾乎就要軟了下去,手臂一癢,竟又有一支蟑螂無聲無息的爬了上來,我用 力一掌,把它整個就打碎在我手上,我要瘋了,我真的要瘋了,我聽到我自己喃喃自語 :「跟它拼了,跟它拼了!!」突然間我似乎聽到另一個聲音,我不曉得是不是我當時 意識不清,但它確實是說:「快跑,快跑!!」我的腦袋一下子被拉回現實上,我鼓一 口氣,拔腿就往廟門衝去,接著飛身撞向廟門。 那時廟門早已開著,跟本就沒有門,但奇怪的是我仍飛身「撞」去,因為我隱約覺 得我被困住了,我一定要撞出這個空間!!就在我的肩膀抵達廟門時,好像碰到了什麼 東西,接著我整個人摔出了門外。 我趕忙爬了起來,肩膀痛的要命,就在這時,我感到有一個東西從腦後襲來,我回 頭一看,一團黑影劈面就衝過來,我還來不及伸手擋,那東西已經撞了上來。 但說來奇怪,那團黑影就在要撞上我之際,突然頓了一下,就好像被什麼東西阻檔 了一下,接著就往下掉,我不暇細想,拔腿就往我家裡衝去……到了家裡,不安的感覺 仍沒減去絲毫,我可以感覺到「它」還在我身邊,我背靠著我家供奉祖宗牌位的桌子不 停喘氣,腦中想起了有關大黑蛾的傳說。(有看過司馬中原先生所著路客與刀客小說的 讀者應該知道) 那是一種鬼物,被祟的人活不過固定歲數,而且會一代一代被祟下去。 大黑蛾祟人的方式是躲在麵食之中,讓人不知不覺的吃下去,從此就注定了被祟的 命運。 而按照小說內的說法,你若不把它抓到,它必定要祟到你才方休。 我心一橫,到廚房拿了一罐殺蟲劑和一個碗,來吧!! 那時是大白天,日正當中,整間屋子明亮亮的,我往四周仔細的瞧了一遍,沒有半 支蟑螂的影子。空氣好像僵住了一般,我可以感覺到「它」正慢慢的迫近……突然間, 客聽一角有個養萬年青的瓶子從桌子上無緣無故的摔了下來,ㄎㄨㄤ一聲水花碎片四散 ,就在此時,一個黑影從瓶子裡衝出,飛快的沿牆角飛行,我一咬牙,一個箭步上前, 拿著殺蟲劑就往它噴下去,沒想到它竟一轉身,直直的就向我衝過來,我跟本沒想到它 會來這招,等我意識到已經太慢,它整個身子已經在我眼前,但就在此際,在廟門發生 的事又在重演一次,它好像是是撞到了什麼東西,身子往後一彈,跟著就直直掉落,我 想也不想,也不曉得哪來的勇氣,就在它落地那一剎那,我一翻手,ㄎㄚ的一聲就把它 罩在碗裡了,它在碗裡橫衝直撞,震的我的手都發麻,但漸漸的裡面沒有了動靜,我隨 手在桌上拿了幾本書,把碗重重的壓在下面,一屁股股坐了下來,不知怎麼的卻哭了出 來,那是一種長久被壓抑後放鬆的感覺,我真的哭了出來。 過程雖只有短短數秒,但請相信我,我永遠也忘不了那石光電火的瞬間。 故事就這麼結束了,大家一定很想知道那支蟑螂的下場,其實我也很想知道,當那 個法師掀開碗時,我並不被允許在場,聽我父母說,當碗掀開時,雖沒有像小說中那支 大黑蛾一樣化成一灘血水,但確實在地板上看到三滴類似血液的液體,而那支蟑螂,就 這麼憑空消失了。 截至目前,我仍好好的活著,我想,這件事應該結束了吧!! 至於那個臉和那個手印是什麼身份,那時我並不知道,後來我長大了,才漸漸對我 的家族史有點瞭解,而「它」的身份也在一次奇妙的接觸後被我瞭解了,不過,這又是 另一個故事了……關於這種會祟人的鬼物,原是傳說中的東西,很少人見過被祟的人會 怎樣,依據那位法師的說法,較常見的是蛾和蜈蚣,而蝴蝶和一種叫刁目蟲的蟲(不曉 得這是什麼蟲,依照當時那位法師的音翻成國語應該是這樣念) 也有聽過,至於我所遇到的蟑螂,法師說這倒是他第一次看到。 這種鬼物並非一般昆蟲,它是吸取人的精氣為活,而祟的方式有祟世的(一代一代 祟),也有祟地的(一個人祟完通常跑到鄰近的人身上,所以當村裡有人一個接一個死 掉,有時就要懷疑村裡是不是有人被這種鬼物祟了)。 在這之中,蛾祟人是最恐怖,因為蛾最聰明,想捉它是難上加難,法師笑著說,看 樣子蟑螂並不怎麼聰明,同樣的招式竟然用了三次……至於為什麼會選上你祟,這個法 師就不太清楚了,可能是氣相近,也有可能是前輩子恩怨,要不就是你去惹到它;這種 鬼物的特徵便是體積較一般同種類的昆蟲大,且身上斑紋色彩明顯,若個位到郊外踏青 ,看到這種生物,可不要去惹它,否則……你可能沒我那麼好運……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紅錦燈籠 (一) 我愛我的家,因為我只有我的家,我從生下來好像就只有我的家。 那個家很大,家裡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我,另一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爸爸 ……他太年輕……太美了……但我沒見過我的媽媽……我有沒有媽媽?我不知道……黑 天,很久的黑天……有多久?有沒有一百年? 但是……我喜歡黑天,雖然我知道在黑天的盡頭還有一個時間叫做白天,但我沒有 見過……我不可能見過……我不說謊,我的確是想見一見白天的,但我知道,我不能… …我會死……他這樣的告訴我,反反覆覆的一遍一遍的說。 黑天很有趣,很安靜……有的時候很亮,有的時候又很暗,有的時候幾乎是全黑的 ……我喜歡黑天。但我真的想看一看白天……就一眼……僅僅一眼幾可以了,我只看一 眼! 清晨,是冷的,很冷。我不知道清晨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冷……但我還是想等……因 為我喜歡清晨的顏色……深藍!就像他束頭髮的緞帶一樣的深藍,我喜歡。 我在看,我在仔細的看,我不想漏掉任何一點。 我發現那藍在變淺,最後淺的像他的眼睛……玻璃一樣的灰藍。大地上開始升起了 一種另人愉悅的氣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我大概是喜歡的。飛蛾不再飛了,我聽見 周圍滿是各種各樣的鳥的叫聲,像是無比愉悅的似的。我不知道為什麼白天的到來會帶 給它們那樣大的快樂,於是我決定,我一定要看到白天。 周圍,開始變暖了,竟然奇跡一樣的一點也不冷,我甚至感覺到了溫暖! 顏色又變了……像什麼?就像是一種我非常喜歡的紅……罩在燈籠上的錦帛的紅, 他經常提著這盞燈籠走路,雖然我知道他無論在多黑的夜裡也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一切 ,但是他還是提著那一盞燈……我喜歡那一盞燈,他說那是我媽媽的燈,我沒有見過我 的媽媽,但我喜歡那盞燈,喜歡那盞燈的紅……那紅越來越亮……亮的象燈,但它還在 繼續亮,亮到從沒有見到的一般的亮!非常的亮!紅色變成了金色,像極了燈籠的金色 !我不知道為了什麼,我異常的興奮,我興奮的幾乎要大叫……我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我想大叫也許不是興奮,因為我有了一種感覺……我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好 像是一種不好的感覺,又好像是一種極好的感覺……我的手,我的臉……我一切暴露在 那金色下的地方。 突然間,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地下跳了出來……圓圓的,紅紅的,暖暖的……暖的發 燙的……真燙……是不是燙?我在看,我什麼也不管,我在繼續的看,它的金色變的很 淺……很奇怪……白的,金紅的,綠的,紫的,紫黑的,黑色的……有一個銀白色的月 牙在游動,像一條會發光的魚……我好像聽見了什麼人在叫我的名字,聽不清楚……我 只看到有一隻很大的鳥在飛,黑色的鳥在飛……向我飛過來,它的翅膀很大,像是很柔 軟似的,它向我飛來,它的黑翅膀就像是一個很大的帳篷一樣……然後,天黑了……白 天為什麼這樣的短暫? 這就是白天麼? 我有一種奇怪的,讓我想哭的感覺,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是疼痛,被烈焰灼燒的疼痛。」他告訴我。 「什麼是疼?」 他用刀劃破了我的手,我感覺不好,我想哭,而且,有一種像極了我平時經常喝的 紅色的東西從那細小的傷口中流出來了……「這是什麼?」 「是血。」 「做什麼用的?」 「它使你可以生存下來。」 「所有的生物都是這樣的麼?」 「是的。」 「我喝的東西是人的血麼?」 「是。」 「他們死了麼?」 「還沒有。」 ……「我是不是不可以接近白天?」 「是,我也不可以接近白天……我們都不可以。」「我們放棄了白天麼?還是白天 放棄了我們?」、「不,沒有,誰也沒有放棄誰,我們既沒有放棄白天,白天也沒有放 棄我們。這是我們的生活方式,就像魚生活在水裡,鳥兒飛在天上一樣。」 我知道,生活在夜裡不是我的錯,也不是任何人的錯,什麼人都沒有錯。 我喜歡黑夜,這是我的世界……我們的世界,在我們的世界裡,我會和他一起走路 ……應該叫做散步,和他一起,提著紅錦包裹的燈籠。 他說,那盞燈籠是我媽媽的。 我喜歡。 (二) 我不知道什麼是媽媽,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叫誰媽媽,從來沒有人告訴我,我也從來 沒有聽別的人說過。因為我的家裡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我,另一個……我不知道他是不 是我的爸爸。 什麼是別人? 是不是除了我們……我和他之外的人,就叫別人? 如果是這樣,我所知道的別人只有一個……一個自稱是我姨娘的女人。 「什麼是姨娘?」我問她。 「姨娘就是你媽媽的姐妹,我是你媽媽的妹妹。」她說。 「可什麼是媽媽?」我繼續問。 「媽媽?媽媽就是嫁給了你的爸爸,又生下你的人啊。」她笑著說,她聲音很甜美 ,我並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她的聲音,因為我剛剛學會了這個詞,我想她的聲 音應該是適合這個詞語的,她說她和我的媽媽很像,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很像,但我 覺得,我媽媽的聲音一定會更甜美。所以,我並不多的與她說話……其實他也是不大和 她說話的。 她大概是住的很遠,我是這樣想的,因為她不經常來,她每來一次都會過好久才再 來一次……我並不喜歡她來,我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我只是非常的不想她的 到來,即便她說她和我的媽媽長的一模一樣,我始終是不希望她來的。其中一個原因就 是,她來我家的時候,總是提著一盞和我媽媽的那盞燈籠一模一樣的燈籠……那燈籠, 也是我媽媽的。我喜歡燈籠,但我就是不喜歡她。 每當她來到我的家,她總是喜歡扳起我的臉:「讓姨娘看看,你到底像不像我?」 她總是這樣的說,雖然她已經問過很多次了,但是每次她來的時候,她還是問,不停的 問。 「唉……怎麼搞的?你怎麼一點也不像我?」每次都是這樣的。 「你怎麼看也像是我姐夫的孩子,你應該像我的……」 「什麼是姐夫?」我問。 「姐夫就是我姐姐的丈夫,你懂了麼?」 「誰是你姐姐的丈夫?」 「就是現在養你的人啊!」她又笑了,她笑的很好聽,但我肯定她沒有我媽媽笑的 好聽,雖然我沒有見過我的媽媽,但我知道一定是這樣的。 我不像她,我很高興我不像她。但我又很想像她……我想像我媽媽。 為什麼我的頭髮不是直的,雖然它們是黑色的,為什麼我的眼睛是橘色的?為什麼 我不能像姨娘或是「爸爸」那樣有一雙冷色的眼睛呢?姨娘的眼睛是玻璃一樣的灰色的 ……我問他,「我媽媽呢?我不喜歡姨娘來,我想和媽媽住在一起!」我並不喜歡叫他 爸爸。 「她不能和我們住在一起。」他說……我看見他的漂亮的藍眼睛在閃……在流動。 「她在哪裡?為什麼不能和我們住在一起?」我問。 「因為她已經死了。」 「為什麼我們和姨娘沒有死?」 「我們和她不一樣。」 「我們?我們裡有姨娘麼?」 「有。」 我不喜歡,我知道這種心情叫做討厭,我討厭我的姨娘!為什麼我媽媽死了她還活 著?她應該死而死的不應該是我媽媽! 「為什麼我的媽媽和我們不一樣?」 「她不想和我一樣。她對我說『我不管你是什麼,也不管你如何生活,如果你吃的 是肉,我會用自己的肉餵你,如果你喝的是血,我將給你我的血,我會和你一起生活, 其他的你不能強迫我。』」 「我媽媽討厭你嗎?」 「她比任何人都愛我。」 「可她沒有和你一起生活……」 「她不是我,我和她有兩種不同的思維,雖然有的時候會有一些相像,但絕對不會 一樣的。所以,我所做的事她從不過問,她的事我也從不干涉。讓她和我一樣,除非她 想。」 「那她直到死時也沒有想向你一樣?」 「是。」 「那我為什麼沒有見過她?」 「你睡了一百年。」 「那媽媽是生活在白天的了?」 「是。」 我突然開始不畏懼白天,我不怕它了,雖然它是傷害我們的,但我並不怕它,我不 知道這是為了什麼,也許是因為我的媽媽。 當我再次看到那另一盞紅燈的時候,我喜歡它……那是我媽媽的東西,他這樣說, 他一邊梳著我的頭髮一邊和我的姨娘說話。 (三) 我喜歡我的家,我知道我是喜歡它的。但我卻不能不對家以外的地方感興趣,因為 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家。我想看看外面,我想知道我所居住的這一片林子以外的天下。 我是不可以外出的,但他是可以的,他每一次外出,我都會一個人在家裡待很久… …直到他回來。他從來不向我描述外面的事物,他只從外面帶給我食物。而我似乎是只 需要食物……雖然食物是必須的,但我可不是只有胃袋,我的脖子上還長著一個叫做腦 袋的東西。我想知道我想知道的東西,就算我將死去……我從來沒有過離開過家的經歷 ,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我離開家的,他保護我,在無盡的危險中,保護我。所以,我 知道,至少他認為家以外是危險的。 可我還是想出去,衝出那高牆,穿梭於未知之間,我嚮往……於是,我衝向我的嚮 往……我跟著他出去了。 有點不一般……他有點不一般,其實他每年的這一天都是這樣的,雖然我不知道這 是為了什麼,但我還是注意到了,說實話,我非常非常的在意他,他的一舉一動:他高 興……他不高興……他喜歡的……他不喜歡的……我總是看他……也看著他看我的姨娘 ……我走,跟在他的後面,很遠,他比我厲害,他可以聽到很遠以外人的心跳聲,而我 是不能的。所以我離他很遠,我不想讓他發現我。我就這樣的走,走出樹林,走入市鎮 ,穿入小巷……在搖曳不定紅光後面。 我在走,但我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言語來形容我自己現在的心情,我不知道,因 為我的周圍……在明滅的光影中,滿眼望去,穿梭的東西都是噴香無比的食物。我根本 走不了路,我沒用的幾乎一步也邁不動……可我還是跟上了他……我順手抄起了一個小 孩子……當我順手將孩子丟進陰溝的時候,我終於知道了他的不一般……他來為我姨娘 的姐姐「掃墓」。「掃墓」這個詞語是我在書上看來的,而掃墓也並不真的是打掃墳墓 ,因為我沒有見到他打掃……也不知道什麼才是墳墓,我見到了他面對著一個小小的… …山,那樣的形狀我只能想起一種叫做山的東西,雖然我沒有見過。 我想他大概是發現我了,他轉過頭,他真的看見我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拉著我 的手把我帶到了那小「山」的面前。 小山前面除了我們還有一塊小小的整整齊齊的石頭,上面有字……「這是什麼?」 我問他。 「是你媽媽的墳墓。」他說。 「她在裡面麼?」我繼續問。 「是的。」他回答。 「那你為什麼不把她弄出來?」我很奇怪,為什麼他總是想我的媽媽,想的眼睛都 失去了光彩,卻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那小小的山裡。 「……她已經死了啊……」他的聲音很怪,我聽的出來他的聲音突然的變怪了。 「……她……長的什麼樣?」我問……但我知道他會提起我的姨娘。 「和……你的姨娘很像。」他果然這樣說了。 「只是臉像麼?」我不喜歡我的姨娘,為什麼我的媽媽死了而她卻活著,而且和我 們活的一樣長,但我知道他喜歡看姨娘的臉……「……是。」我知道了,我知道姨娘為 什麼和我們一樣了……他幾乎沒有和她說過幾句話。 我知道了。我跑了,跑回了家。我跑的很快,他追不上的……沒有人追的上我。 我知道了姨娘的住處,就在不久前,原來她住的很近……我來到了她的家,她正坐 在鏡子面前……就像是坐在我媽媽面前……我看到了紅光……燈籠的紅光……我推門… …我進入……我抄起桌子上的小刀……我向她走去……她對我笑……我舉起了刀……她 流血了,深紫色的血從她脖子上的口子裡流出來……她的頭沒有掉……為什麼?再一刀 會不會掉? 還是沒有掉……她只是不停的流血。 到底要多少刀她的頭才會掉? 我不知道,他不讓我知道……他來了,他抓住了我的手,我看到了熟悉的紅光了… …「你在做什麼?」他問我,是在問……我高興他一點也不著急。 「只留一張臉不行麼?不是只有臉像我媽媽麼?為什麼連人也留下?」 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拉起我的手,帶我離開了。 我走在他的旁邊,走在紅光的後面,然後我聽到了姨娘的笑聲……她散亂著頭髮, 青白著臉,紫著嘴唇……她笑:「你像我!」她伏在紅光下的血泊裡。 他拉我走,他沒有回頭,我也沒有再回頭……我不知道她怎麼樣了。我只知道她更 少來我們的家了。 但是我的心在回頭,因為我喜歡她的燈。 那是我媽媽的。 (四) 我給你我的血,我給你我的肉……我只是不給你我的自由。 「我只要你的血。」他對眼前提紅燈的女人說。 「拿去。」她解開了領扣。 「我也許還會要你的命。」他繼續說。 「拿去。」 他不說話了……他跟著她走了……去了她的家……在林子裡門上有紅燈……院子裡 也掛滿紅燈的大宅子……早走進了她的屋子……她反插上了門。 ……他總是走來這片林子,然後他看到了紅燈,他走近紅燈,走進紅燈照耀的屋子 ,她反插門……他將嘴探向她漂亮的脖子,但他沒有張開嘴……「餓了就吃吧。」她對 他說。 他流淚了,「我也是人……」 「曾經,但現在不是了。」那女人說。 「夜太長。」他哭泣……「太短。」她微笑。 「我想死……」他說。 「那就死吧。」她說。 晨曦……幾百年不曾見到的晨曦……瑰麗! 他站在雕滿籐花的門前,他沉浸於晨曦……等待死……陽光將他殺死……他想死。 久違了的清晨,一層蹭的薄紗將寶石一樣的黑濾去,流下美麗而逐漸清晰的藍…… 如此的清……冷……又有生機……就像是一把水晶鑿成的刀……劊子手手裡的刀……而 斜穿紅衣的劊子手來了,像她手中的燈……紅……像是要爆發一樣的紅……爆發了!玻 璃一樣的光四射! 他流淚……他膽怯了,他曾經是人……即使他現在不是了,但他還是記得什麼是疼 痛……他畏懼……如果心灰意冷的時候就可以死去為什麼還會感覺到疼痛……原來怕死 ……原來根本不想真正的去死……沒有勇氣死。 她拉開門,在透過了樹林間隙的斑斕的晨光裡,她將他拉進了門。漆黑一片……生 機勃勃……如同聆聽著心臟的搏動……「原來我怕死。」他說。 「怕死就別死。」她說。 「能為什麼活?」他問。 「希望。」她回答。 「我沒有希望。」他繼續說。 「我給你一個希望。」她笑了……不久……時間並不太久……因為還沒有到一年… …「我給你一個希望……」她說,將一個嬰兒給他……「她真漂亮!」他笑……幾乎哭 泣的微笑……「她像你。」她撫摸著嬰兒冰冷的小臉,眼睛中的光柔和的象春天的水。 「我希望她像你。」他看著她,懷抱著他的女兒,「跟我走吧……和我在一起,像 我一樣……我們的孩子要睡上一百年,對於我,一百年很短,對於你……一百年太長了 ……跟我走吧。」 「這樣不是很好嗎……」她說……她沒有跟他走,一輩子也沒有跟他走……我給你 我的血,我給你我的肉……我只是不給你我的自由。 他提著紅燈,他在夜裡漫漫的走……他抱著他的女兒……象屍體一樣的女兒……他 頭一次畏懼夜的黑和冷,他光潔的臉貼著女兒的臉……冰冷的臉……比女兒的臉更冰冷 的東西在流淌……凍結……滾落……粉碎……在錦燈的紅光中閃著碎落的光……明明滅 滅、閃閃爍爍……漂游在淒冷的夜風中,揮之不去……坐在那裡,沒有走出屋子,坐在 女兒的身邊……他走不出屋子……他根本不願走出屋子……院子中……美麗的花開放了 又凋謝,凋謝後又開放……錦燈裡的紅蠟燭換了一根……又換了一根……根本不知道換 了多少根…………………… 有一天……直到有一天……花兒開了不再凋謝,夜空裡掛起了圓月……他敞開了門 窗……連風都在低唱……她醒來……我給你一個希望……她成長……一個希望……她說話……希 望……她笑…… 「我給你一個希望!」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嗜血 圓月計算機屏幕的光線被調到最低,但是條約的文字依然隱約可辨。我努力回憶著 自己——從前的自己是如何與人攀談的,忽然覺得我的血管中流淌的血液是冰涼的,或 者它根本沒有活動,凝固在那裡,很久了。 為什麼我要認輸? 就因為那兩顆尖利陰森的牙齒證明了他所說的一切? 我在這裡蠶食玫瑰來對抗在體內不斷攀升的喝血的本性,我和鏡子近在咫尺卻始終 沒有勇氣去看自己的臉,即使……那張臉是魔鬼的傑作,如此的經典。 抱有一絲希望,我試著找尋自己回家的路,負載古老生靈的軀體始終無法融入你們 了? 在這個陌生的聊天室,我試著對每一個人說話,而眼睛看見的文字彷彿在肆意地嘲 笑我一般,最後,我放棄了?不,我逃跑了,因為現在的這個身體已不再是那個陪伴我 度過兒時時光陪我揮灑青春的身體了。現在的它只配出現在這個淒慘寂靜的月亮下,檔 我喲裡時候,一個陌生人問另外一個熟悉的問題。 「你是誰?」 「吸血鬼。」 斷線,斷電,斷掉這個世界上的一切。 沒錯,我是吸血鬼,但是我不是孤獨的個體。在這個渾濁的都市,那些衣著光鮮的 人們和充斥著無盡貪婪慾望的眼睛。始終有人在尋找目標,也始終有人成為目標。也是 在同樣的一個夜晚,我也曾用好奇夾雜嘲弄的語氣問他:「你是誰?」 因為年時的自己根本不相信那種書中描寫的嗜血生靈會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或 者即使它存在也應該是在金髮碧眼的國度,手持著譁眾取寵的鐮刀,鮮紅的嘴唇詛咒著 每個生命。他的名字叫「吸血鬼」。他給我的第一個回答乃至他和我說的第一句話都是 這個,夜晚讓人的膽子大的出奇。 「你有鐮刀嗎?」 「鐮刀是死神嚇唬人的東西,我不同,我是吸血鬼,我只需要看著你,你就會臣服 。」 「不會,我不相信,老兄別開玩笑。呵呵,吸血鬼怎麼會上網呢?」 「人們在某些時候只相信他們看見的東西,也許很理智也許不是,你認為如我一樣 的生命體只生活在中世紀『危言聳聽』的文章裡嗎?」 「不知道,就像你說的人們有時候是只相信看見的東西的,而現在的我認為你是一 個極端無聊的人,呵呵,網絡真好,你想是什麼就可以成為什麼。」 「我可以聞見你文字中的嘲弄,可惜我是一個優雅的紳士,我會原諒你對我乃至我 的種族的不尊重。」 「紳士?一個自稱小鬼的『人』說自己是紳士?呵呵,你會吸乾別人最後一滴血的 時候紳士地擦擦嘴角離去吧?」 「如你所說,我會的。」 「那夜晚不是你的國度嗎?為什麼要在這裡浪費時間呢?」 「因為我不想,我厭倦了擦拭嘴角時的優雅,厭倦了甜美鮮血在我身體裡迴旋時的 舒暢,或者我只是懷念從前,和你一樣的從前。」 「你是說你不是生來就是吸血鬼?」 「我們的族人總是小心翼翼地守護著自己的秘密。」 「哦,你不願意說?」 「只是沒有必要。」……「在月圓的時候你們會憤怒嗎?」 「那是狼人,另一個種族,奇妙而悲哀的種族。」 「為什麼那麼說?」 「它們同我們一樣力大無比,甚至更具攻擊力,但是……」 「說啊,說下去。」 「但是它們茂盛的毛髮,即使不在月圓的時候也很難融入你們,可是我們不同,魔 鬼在賜予我們引以為傲的牙齒時也教會我們藏好它。」 「猥陋的做法!」 「這是法則!」 ……「請原諒,我為剛才說的話而道歉,或許你願意講講吸血鬼是什麼樣子的,我 很好奇。」 「鮮紅的嘴唇深邃的瞳孔捲曲而光澤的頭髮蒼白冰冷的皮膚嗜血……並且直至永遠 。」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真的是吸血鬼,不,如果吸血鬼真的存在。那它一定是造物 的寵兒。」 「不是寵兒,我們只是被遺棄的孩子而已。我們活在被分割的世界裡,看著別人蒼 老千年才發現原來生命的永恆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每個吸血鬼都和你一樣嗎?和你的想法和你的……」 「我雖不是孤獨的個體,但是也不願意融入它們。」 「我更願意相信你是個編故事的人,知道為什麼嗎?」 「洗耳恭聽。」 「因為我對你很好奇,你所說的故事,你的說話方式。」 「從你說吸血鬼是造物的寵兒開始我就知道你的好奇。」 「我要走了,但是我想知道能不能再見到你。」 「發現這裡發現你都是我的榮幸。再見。」 其實我始終沒有相信,我是一個無神論者,更別提相信吸血鬼這種荒誕的東西了, 但是那個自稱是吸血鬼的人讓我感興趣,出於什麼樣的理由他會那樣比喻自己呢?或者 吸血鬼的背後又隱藏著什麼樣的含義呢?回想起來也許過多的好奇心才是導致我今天如 此地步的罪魁禍首,也許,也許……當我第二次在深夜遇到他的時候仍是在這個人煙稀 少的聊天室,總覺得一個人和一個吸血鬼相識起碼說的過去的地方也應該是些歌劇院或 者古老的石橋啊什麼的,對於我這個講求氣氛的人來說,在陰天捧著一本講述吸血鬼故 事的書來閱讀時帶給我的真實感都要比看他通過網絡傳來的文字帶給我的要多的多。 無論怎樣,我覺得我想瞭解他。 「來啦,不說話?」 「我在吃晚餐。」 「能給我形容一下你的晚餐嗎?(只要不是血淋淋的)」 「嬌艷的玫瑰。」 「你是說你吃花!?」 「它讓我恢復精力,雖然它不及血液的千分之一。」 「你是如何生活的?我真不明白,如果你白天不能出去,那……」 「因為我是吸血鬼,我有我的生活方式。」 ……「我想見你,可以嗎?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見所以見。」 「你知道我在哪裡?或許我們相隔很遠,或許我們遠的不止是距離呢?」 「不會,我感覺的到你就在這個城市,或者你不在而你是吸血鬼,你會有辦法的, 不是嗎?」 「好,你能在這個星期的最後一天的晚上在這個城市裡最古老的建築下看見我,而 我——會向你微笑。但是請你不要走過來。」 「最古老的建築?是哪裡?」 他隨即消失了。 「古老的建築」?讓我總感覺是在故弄玄虛,我盤算著為什麼他答應見我但是又不 要我走過去呢?其實如果時間可以倒退,我真的希望自己忘掉那荒唐的約定,即使我去 了,我多麼希望只遠遠的看他一眼就好,滿足我那可笑的好奇心後就如約離去。 可是我沒有,我在這個星期的最後一天,在漫天星斗的照耀下,壯著膽子來到那個 我問了無數人才得知的這個城市最古老的建築下,卻發現早有一個人站立在那裡,黑色 的風衣、黑色的頭髮,差一點我叫出聲來,我想說:「吸血鬼先生,我來了。」但是隨 即一想如果我叫了那他會扭過頭,然後對我一笑,也就結束了。 不要,我不喜歡沉悶的結尾,攥了攥出門時放在口袋裡的大蒜,記得那應該是吸血 鬼討厭的味道吧?即使我不怎麼相信他會討厭,但是我還是帶著了,或者說是我從內心 深處已經相信他了?但如果可以,我想接近他,再近點……其實我沒有挪動幾步就被他 發現了,如他所說的,他具備了吸血鬼的所有特徵——鮮紅的如滴血般的嘴唇,還有那 寶石一樣的眼睛;黑色的頭髮融入黑夜,但仍清晰可辨,因為那是截然不同的黑色,有 魔法的黑色。 「你沒有說過你是女孩。」他先打破了沉默。 「沒有必要說呀,你也沒有問過。」我覺得嗓子有什麼東西堵的厲害,但還是故做 鎮靜的應承著。 「你看見我了,只是距離讓我難受,好了,你該走了。」他不看我,頭髮遮住了眼 睛。 「不要,你忘記了一件事情。」 「什麼?」他顯得很驚訝。 「你忘記對我微笑了。」我想著話題,因為眼前的這個人是如此的神秘,或者說他 天生具有一種讓人想接近的魔力。 「哦,現在的我不想微笑,只是我勸你離開,因為我並不能保證你的安全。」 「我覺得自己很傻,聽你在網絡上的胡言亂語。」 他猛的抬起頭,走近我,用一種逼迫的口氣說:「我從不說謊。」剎那間,我覺得 自己被他的眼睛吸附住了,瞳孔深處有著不可違逆的東西,讓我不能移動。 「我只是孤獨……雖然我從不承認。」終於他把臉扭過去,我跌坐在地上。 「孤獨?你沒有朋友?」我問了一個相當傻的問題。 「你指的朋友是我們族群內的還是你們的?」他的這個問題讓我覺得很饒口,族群 ?我一時還無法完全適應這個說法,但是他既然這麼說了,那我也只好盡量理解了。 「兩者都有。」想了一下,我說。 「吸血鬼中怎麼會存在友誼?可以說沒有絲毫的憐憫,他們可以愛創造他們的人並 在愛的同時結束他的生命。雖然我們仍以自身高貴的血統為傲,但是幾千萬年了,血液 裡摻雜了不少雜質,所以我會孤獨,對於人類的友誼,我可以說不需要,在某種意義上 ,我和你,吸血鬼和人類也是存在食物鏈關係的,如何要我對食物產生友誼呢?」他坐 在石階上,手指貼附著嘴唇,蒼白而修長的手指隨著他所說的每個字而顫動。當說到最 後一句的時候他詭異一笑,忽然我覺得自己該離開了。 「我想我該走了,希望還能在網上看見你。」我匆匆站起來(我才剛發現自己一直 坐在地上),咳嗽了一聲,「再見。」 「你要走了嗎?」他依舊坐著沒有動,「我才剛剛喜歡上我們談論的話題。」 「我們沒有談什麼話題,只是隨便說說啊,不是嗎?好了,再見。」我邊往後退邊 說,天啊,他不要站起來,要不然我會跑的。 「我在想,或許你不想走了呢?」他冷冷的笑著,該死,我看了他的眼睛,我的腿 無法動了! 瞬間,我想了很多,我痛恨這次可怕的見面,我的好奇讓我成為了食物——吸血鬼 的食物! 「知道最上等的血是什麼血嗎?」他冰冷的手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深深的陷進我的 肉裡。而我已面無血色,可是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響,我應該害怕的啊!我應該大聲的 叫,只要有人經過也許我會得救的呢?可怕的是恍然間我覺得這樣死去很舒服……他的 臉貼近我的脖子,在經過我耳朵的時候,他說:「是少女甜美的鮮血。」 我聽到了他尖利的牙齒刺入我皮膚的聲音。 然後是一團黑暗……當我再次醒來的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子裡,初睜開眼 睛的時候,我忘記了發生過什麼,當我忽然記起的時大為驚訝自己沒有死,竟然還活著 !?我開始感激,開始想也許他只是開了個玩笑呢?直到一陣幽幽的夜風伴隨著鮮紅的 玫瑰花瓣把那張罪惡的紙吹到了我的面前時,我可以做的事情只有絕望的尖叫了。 「我的族人,當你醒來的時候,相信你已經無愧於這個稱呼了。其實原本我只想滿 足你的好奇,可惜蠶食太久的玫瑰讓我對血的渴望日益加深,當你出現的時候我試圖讓 你離開,可惜你沒有……當被吸乾血液的你面色蒼白的躺在那裡時,忽然我的孤獨減輕 了很多,一個念頭在我的腦袋裡油然而生,把你也變成一個吸血鬼,我的同類,而現在 的你已經完全改變了,去照一下鏡子,這是我給你的奇跡,無論你是如何痛恨這個奇跡 ,你只能接受現實。用吸血鬼的眼睛去審視這個世界吧,這個城市的夜晚將屬於你,我 已離去。 如果你不願吸食人血,那這個屋子中的玫瑰花將是最好的食物。我沒有帶走它們和 ……「我爬起來,撲到鏡子旁邊,那是我嗎?如此美麗的面孔,但它的下面卻是一隻嗜 血的魔鬼!我張看嘴看著自己的牙齒,有兩顆如此的尖銳讓我感到絕望。忽然感覺很餓 !但是卻不想吃任何東西,只是想喝一種熱熱的鮮紅的粘稠液體,一下子我被自己的想 法嚇的一陣冷顫!那不就是鮮血嗎?我發瘋地抓起地上的玫瑰花瓣,猛地塞進嘴裡…… 等情緒稍微平靜下來地時候,我開始打量這個屋子,畢竟我要承認現實。 屋子正中擺著一台光線被調的很暗的電腦,顯然它是我整個噩夢的罪魁禍首,當我 正想把它推到地上藉以發洩自己的憤恨的時候,頓然醒悟,現在只有它才是我與這個世 界連接的唯一介質了。一下子,什麼都變了,我坐在玫瑰花瓣上,感受著從心底傳來的 聲音。 「這是哪裡……我好孤獨……」 或許我可以找到相信我的人?或許我可以忘記孤獨? 於是,在這個充斥著玫瑰香味與絕望氣息的房間裡我向著電腦爬去。 你永遠不會知道對方是誰,是魔鬼還是天使,重要之處在於是你信與不信……「… …我沒有帶走它們和……孤獨。」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午夜凶Q (她死在QQ上) 序 六月十六日晚十一點三十六分,星期六上海市今天晚上並不是什麼好天氣,適逢 梅雨季節,從傍晚開始整個城市上空就一直時斷時續地下著小雨,入夜後雨勢逐漸大了 起來,雨點下成了一條線,將上海市籠罩在一層水幕之中。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重的濕 氣,風吹起的時候,叫人感覺格外地陰冷。氣象台說夜間的溫度可能會降到18到20度左 右,這就是所謂的「冷水黃梅」了。 唐靜一個人坐在臥室的電腦桌前,眼睛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表情專注,兩隻手飛 快地敲擊著鍵盤,還不時移動一下鼠標,忙的連擺在機箱旁的熱可可都顧不上喝一口。 削了一半的蘋果和水果刀放在盤子裡,蘋果的表皮都已經泛黃,今天是週末,父母出去 和朋友聚會,只剩下她一個人在家裡上網。 唐靜接觸網絡是在兩年前,當時她剛剛結束中考,正是空閒的時候。她的朋友教她 如何上網,她幾乎立刻就被這個新奇的玩意迷住了,還給自己起了個網名叫「藍調小雨 雲」。那個五淑頭椎虛幻世界太美好了,唐靜在那裡感覺無拘無束,異常自由,和素未 謀面的網友之間有說不完的話題,樂趣無窮。 從此上網成為了唐靜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尤其是家裡購置了電腦以後,她的 上網欲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幾乎到了廢寢忘食足不出戶的地步。 今天她從早上一睜眼就坐到了電腦前,一整天都在網上度過的,晚上泡了碗方便麵 胡亂吃完後,又回到自己臥室,這一坐就坐到了十一點半。 這時候屋子外面的雨越來越大,連續不斷地敲擊著窗玻璃,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唐靜覺得很煩,而且外面漆黑一片,也有點恐怖。於是她趁與QQ上的好友聊天的空檔 ,屈了屈有點酸痛的手指,將音響的聲音調大,在WINAMP裡選了幾首比較快節奏的歌曲 。音樂的聲音很快蓋過雨點聲,整個臥室裡的氣氛一下子變的輕快起來。 唐靜滿意地吐了口氣,揉揉有些發紅的眼睛,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熱可可,立刻把注 意力放回到網絡中去。她手指輕快地敲著鍵盤,令人眼花繚亂。上網兩年以來,唐靜的 指法練的爐火純青,現在可以游刃有餘地同時與二十幾個人聊天而不混亂。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唐靜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她QQ上的好友開始抱怨說她的回話 速度太慢或者根本收不到她的話,而她明明在收到信息後很快就回復了對方的。 「QQ又餓了。」唐靜微微皺了皺眉頭。 QQ是時下國內最流行的聊天軟件,當負責處理信息中轉的QQ服務器太繁忙的時候, 個別用戶發送的信息偶爾就會被丟失。今天是週末,上線的人是天文數字,這樣的小意 外時有發生。唐靜習慣上把這種意外叫做「QQ餓了」「QQ吃話了」。 但是像今天這樣連續吃話的情形,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子對話根本進行不下去 ,很快列表上的好友們都停止了聊天,頭像不再跳動,整個QQ上變得一片寂靜,只看到 一排離線狀態的頭像一動不動,每個頭像都面色發灰。 唐靜撇撇嘴,心想這個服務器實在是討厭死了,難得的週末啊,正聊到興頭上呢。 但是她也無可奈何,只好掛著QQ,一邊聽音樂一邊百無聊賴地瀏覽常去的論壇。 過了大約五分鐘,音樂突然嘎然停止,音箱裡發出一陣尖利的電子嘯聲,隨即整個 房間瞬間陷入一片寂靜。 她的第一個反應是電腦死機了,但沒等她熱啟動,剛剛沉默下來的音箱傳來一陣「 嘟嘟」聲。這是QQ特有的聲音,意思是「有人向你發送信息」。唐靜對這個再熟悉不過 ,於是不假思索地按動熱鍵CTRL+Z把那信息提取出來,隨即一楞,因為這個出現在她好 友名單裡的頭像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頭像模糊不清,鉛灰中隱約泛紅,而且在本該顯示 名字和QQ號碼的地方是一片空白。 (2001-06-1700:00:00) 上路吧看著屏幕上的信息框,唐靜感覺背部有一陣沒來由的涼意,同時一惡寒自尾 椎骨升起,順著脊背往上一直爬到頭頂,她的額頭開始沁出一層微微的冷汗。 「只是錯覺吧,是錯覺。」 唐靜努力說服自己,同時將手伸向鍵盤。 (2001-06-1700:00:07) 藍調小雨雲你是誰? 沒有回答機箱旁的杯子忽然顫動起來,杯中的可可震出一圈圈波紋,屋外仍舊風雨 如晦。突然,光驅「唰」地一聲自動彈了出來,一陣低沉的「嘟嘟」聲從音箱中傳了出 來,對方終於回復了,唐靜急忙轉頭去看,在下一個瞬間她的瞳孔急速地縮小……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第一章 六月十七日晨八點十五分,星期日上海市馬路旁的積水映出天空中飄過的白雲,昨 天持續了一夜的梅雨終於停了。雨後的空氣清新宜人,整個上海市在清晨陽光照拂之下 顯得格外恬靜。 小諾斜挎著淡青色的雨傘走在大街上,嘴裡哼著孫燕姿的《月光光》,不時故意踩 進積水裡用力跺腳,濺起一片片水花。每當她穿上雨靴的時候,總喜歡這麼走路。 這是她從小學時代就養成的習慣,一直到了上大一的年紀卻還是如此。行人都莫名 其妙地看著她,她自己卻樂此不疲。 她今天是去做阿姨家裡做家教。她的表妹唐靜今年高二,明年就要面臨高考,她這 個以高分考進本市外語學院的表姐自然責無旁貸。所以每週的週日,小諾都會去唐靜家 裡,給她進行兩個小時的英文與數學輔導。 小諾與唐靜從小玩到大,兩人情同姐妹,無話不說,唐靜的媽媽又特別喜歡小諾, 所以這份家教做起來也格外輕鬆,沒什麼壓力。與其說是家庭輔導,倒不如說是兩個女 生湊到一起學習更合適。 今天是第三次輔導,於是小諾早早起來,吃過早點後就離開了家門。她沒備課,對 她來說,教高中程度的英文比在大學逃課還簡單。正好清晨雨剛停,空氣清爽,她索性 連自行車也不騎,穿上雨靴一路踢踏踢踏地朝唐靜家走去。 走到唐靜家樓下,小諾停下腳步,她感覺氣氛有點異樣,就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似 的。她左右看看,沒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聳聳肩,按下電梯的按紐。 那個破舊的老電梯不知道是公元前哪一年出土的文物,噪音極大,一邊移動還一邊 悠然地搖擺著,纜繩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讓人一點安全感也沒有。小諾站在電梯 裡,忽然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 唐靜家住在七樓702,這個老電梯走了將近一分鐘才晃悠到。鐵門一開,小諾就趕 緊跳出電梯,吐吐舌頭。 她來到唐靜家門前,剛要伸手去敲門,忽然發現門是虛掩著的。小諾一楞,把門輕 輕推開,一邊脫雨靴一邊把頭伸進去說:「阿姨?姨父?唐靜?」 沒人回答,只聽見一陣哭聲從屋子裡傳來。小諾聽出那是阿姨的聲音,心裡一驚, 連忙脫好靴子,三步並兩步跑進客廳去。 在客廳裡,小諾最先見到臉色鐵青的姨父站在窗台邊上,一手握著電話,一手用力 捻著燃燒的煙頭;而阿姨則跪在沙發旁邊,雙手抱頭痛哭,雙肩劇烈地顫抖著。在沙發 上一動不動地躺著的,正是唐靜! 「……這……這……究竟怎麼了?」 小諾驚諤地說不出來話,僵在原地,連雨傘都忘記放進傘筒裡。 「小靜……她出事了。」 姨父從窗台轉過臉來,聲音低沉嘶啞,三十多歲的人一下子臉孔竟蒼老了許多。 「光鐺」一聲,小諾手裡的雨傘掉在了地板上,臉色大變,疾步跑到沙發旁邊。 只見唐靜平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雙目緊閉,表情扭曲,臉色蒼白的嚇人,死前似 乎受過極大的恐懼,全身一點也感覺不到生命的氣息。 「唐靜!!」 小諾握住她的右手,發現那隻手冰冷僵硬,全無平時溫軟滑嫩的觸感。她再仔細一 看,發現在右手手腕處,有一道狹長且深的傷口,傷口邊緣整齊,像是被利刃割;一道 血痕從傷口蜿蜒直下。 「昨天,我和你阿姨出去應酬,因為弄的很晚,所以就給家裡打電話告訴一聲,但 是沒人接,我們以為小靜早就睡覺了。今天早上我們也是十分鐘前才回到家裡。一回家 ,我們就看到小靜趴在電腦桌前,左手拿著把刀,右腕被切開,流了好多血……」 姨父說到這裡,哽咽地說不下去了,而阿姨的哭聲又大了起來。 「那,那趕緊叫救護車呀?!」 「我們剛打了電話給110,他們馬上就到……不過已經太晚了……」 小諾的眼淚奪眶而出,她緩緩放下唐靜的手,轉頭向臥室望去。現在本該是她們兩 個坐在那裡有說有笑學習的時間,可是其中的一個已經永遠地消失了,沒有絲毫的預兆 。 臥室的門大開著,小諾站起身來,擦擦眼淚,朝裡面走去。她也說不清楚想做什麼 ,大概只是想再看一眼她的生活,感受一下她的氣息。 一進屋子,小諾就聞到一陣淡淡的血腥味。她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電腦桌前。電腦 屏幕漆黑一片,下面的桌面與大半個鍵盤都被染成紅色,幾個鍵位上還清楚地留著血紅 的指紋,同樣的血漬在鼠標上也有,叫人觸目驚心;從血痕的走向可以看出,血從手腕 流進鍵盤裡,又順著鍵盤間的縫隙淌向桌面,然後滴到地板,在椅子下形成一大攤血。 一把水果刀擺在旁邊,刀刃上隱有血跡。很明顯唐靜割腕——或者被別人割腕——後趴 到了鍵盤上,最後以這樣的姿勢死去。 忽然小諾聽到低沉的嗚嗚聲,她左右張望一下,發現這是機箱裡的風扇發出的噪音 ,機箱的指示燈還是亮的。小諾心念一動,小心地把手伸向鼠標,輕輕地推動一下,還 在血跡已經凝固了,不會沾到手上。隨著鼠標的移動,十九寸的顯示器「啪」的一聲亮 了起來,WINDOWS界面出現在屏幕上,牆紙是F4四位帥哥燦爛笑容的合影。 唐靜的電腦系統等待時間是10分鐘,也就是說如果10分鐘內沒有任何操作動作的話 ,機器會自動啟動關閉顯示器,以節約資源。但整個系統其實仍舊在運作中,只消移動 一下鼠標就能恢復屏幕顯示。唐靜的父母都不懂電腦,看到屏幕是黑的以為已經關機了 ,加上女兒猝死一時慌亂也顧不上想別的,所以這系統就一直以節能狀態運轉到了現在 。 忽然,小諾想到,鍵盤與鼠標上還殘留著血色指紋,這說明在唐靜在割腕後血液流 進鍵盤的一段時間裡,她或者其他人用浸透著鮮血的鍵盤與鼠標操作過電腦,所以才會 留下血紅的指紋留下來。 「在已經快要死去的時候還在操作電腦,那究竟會是為了什麼呢?」 小諾覺得,無論這指紋是不是唐靜的,這個舉動一定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昨天她 還與唐靜通過電話討論暑假去黃山旅遊的事,完全看不出她有什麼要自殺的預兆,所以 她根本不相信唐靜是自殺。 於是她抬頭去看屏幕,如果唐靜死後沒人動過電腦的話,那麼現在系統應該保持著 使用者最後一次操作的痕跡。 屏幕右下角兩個小電腦的圖標兀自亮著,表明仍舊是在線狀態;網絡螞蟻持續下載 著MP3;三個IE瀏覽器的窗口最小化在下面的任務條中,內容分別是新浪首頁、榕樹下 文學站以及一個手機鈴聲站;QQ的對話框懸在屏幕中間,顯示出QQ裡最後一條別人發過 來的訊息。這頭像模糊不清,鉛灰中隱約泛紅,而且在本該顯示名字的地方是一片空白 :(2001-06-1700:01:20)上路吧小諾看到這條信息,心裡升起一陣惡寒,又想到身旁塗 滿血污的鍵盤,不禁打了個寒戰。 這是QQ上的某個人發過來的,是最後的信息,那麼之前他或者她與唐靜一定還有一 段對話。小諾謹慎地推動鼠標,把箭頭移動到「聊天記錄」的選項前,想查閱一下之前 的記錄。 她剛要點擊,就聽到屋外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和喊聲,110們已經趕到了。小諾平時 喜歡看推理小說和漫畫,知道命案現場要保持案發時的狀態,於是她趕緊放開鼠標,走 出屋子去。 警察們來到臥室裡,開始分頭有條不紊地進行勘測工作;一位警官手拿筆記本和鋼 筆向姨父問話,一名法醫對唐靜的屍體進行初步的檢查,而小諾則在阿姨的身邊不斷地 安慰她,一時間屋中亂哄哄的擠滿了人。鄰居們聞訊,都在窗裡或者門裡一邊向這邊張 望一邊竊竊私語。 很快法醫就做出了初步的結論:死亡時間大概是在夜間11點到1點左右,死因是右 臂大動脈被割,失血過多,而且死者死前似乎受到過相當大的驚嚇。 「夜間11點到1點左右?」 小諾忽然想起來,那最後一條奇怪的留言就是在零點零一分時發出的,不過她並沒 有對警察說。 「……是的,我發現的時候,我女兒的眼睛還睜的大大的,是我把它合上的。」 唐靜的父親對警察說道,小諾聽到這句,想到唐靜那張蒼白的臉和驚恐扭曲的表情 ,不禁眼淚又掉了下來。 小諾的父母這時候也聞訊趕過來了,唐靜的母親已經哭的有些神智不清了,於是小 諾和母親把她帶回自己的家,父親留下來幫姨父處理善後的工作。 回到家裡,已經接近中午,小諾的母親弄了點紫菜湯麵,但唐母什麼都不吃,小諾 也沒心思吃東西,拿起筷子,眼圈就又紅了。她媽媽歎了口氣,把唐靜她媽攙進房裡, 接著安慰。 小諾一個人回到臥室,心緒亂到極點,什麼事情都沒心思去做。這間屋子裡關於唐 靜的東西太多了,她送的花瓶、兩個人的合影、一起通宵疊出來的紙星星,甚至小諾手 機上的流氓兔,也是她和唐靜一起上街時候選的。小諾抱著枕頭,回想著那一切,剛才 一直拚命壓抑著的淚水終於流了出來。 到了傍晚,小諾的爸爸一臉疲憊地回來了。小諾這時候已經哭好了,紅腫著眼睛詢 問具體情況。 「門窗什麼的都沒有被撬過的痕跡,又是七樓;水果刀柄和整個臥室裡也只找到唐 靜的指紋。警察的初步結論是自殺。」 「不可能!!」小諾在心裡喊,怎麼可能會是自殺,她清楚地記得唐靜的電腦裡, 網絡螞蟻還在下載東西,一個要自殺的人怎麼可能還會做那種事。還有,唐靜死前,為 什麼會有那麼驚恐的表情?為什麼割腕後還要用QQ跟別人聊天?憑直覺,她覺得這一切 都與那個神秘的QQ信息有關。 整個晚上大人們都在屋裡關上門談話,小諾一點也不想上網。她雖然也經常在網上 聊天,但遠沒唐靜那麼瘋狂,尤其是這件事發生之後,更加沒心思。於是她就一個人斜 靠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兩眼看著不斷變化的電視屏幕發呆,腦子裡卻反覆想著那句詭 異的「去死」。 「今天本市發生一起自殺案件,死者是一名高中女生……」 小諾忽然聽到電視裡傳來這麼一句,不禁一驚,連忙轉頭去看,發現那是九點檔的 本市新聞節目,新聞主持人正在用純粹事務性的冷漠口氣報道:「……死者名叫蘇雪君 ,女,今年17歲,高中二年級學生。昨天夜間十二點左右,死者自家十四層樓的窗台躍 下,墜地後當即死亡。據調查,當時死者正在使用INTERNET。專家分析說,很可能由於 死者上網時間過長,極度疲勞,結果產生幻覺,在某種感官方面的刺激之下,誘發神經 性輕微躁狂症,一時精神失控,釀成悲劇。有關部門提請各位家長注意,在鼓勵孩子利 用因特網學習知識的同時,要留意其負面影響,對上網時間要適度的節制……」 接著主持人的右邊出現了蘇雪君的照片,那是個普通的女孩子,短髮,小眼睛,嘴 唇很薄,臉上很多青春痘。 小諾忽然覺得這女孩子很面熟,自己不認識她,但肯定在哪裡見到過。她也是昨天 十二點左右死的,而且也是在上網的時候……這之間,難道只是巧合?還有那個留言, 蘇雪君是否也收到過?小諾想到這裡,手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這一切只是沒有證據的瞎猜,也許死去的這兩個人是完全沒關係的。小諾試圖這樣 說服自己,但是疑問始終在心頭盤繞揮之不去。她是個有著旺盛好奇心與韌勁的女孩子 ,對於有疑問的事情,總要追查到底才罷休。 何況這次是關係到表妹唐靜,小諾想起她那張蒼白的臉,覺得自己這麼做是出於一 種使命感。 她暗自下了決心。 於是小諾從沙發上跳起來,從電話機下的櫃廚裡翻出上海市黃頁,很快就找到本市 電視台的對外號碼,然後她拿起了電話。 突然,她對自己想進一步確認的事情產生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感。 「既然已經下了決心,就索性做到底吧。」 她把頭髮向後攏了攏,開始按照黃頁上的號碼撥號。 電話響了七、八聲,對面才有人接起,懶洋洋地「喂」了一句。 「喂,您好,我是一名剛才觀看過你們新聞節目的觀眾。我想請問一下,關於剛才 那個墜樓高中女生,是否有更詳細的資料?」 「這事不歸我們管。」 對方的語氣很不耐煩。 「那麼,請問哪裡可以知道呢,求求您了,這事對我特別重要。」 小諾懇求道。大概是女生特有的柔美嗓音無法粗暴回絕吧,對方想了一下,對她說 :「你去問問看采編室好了,這裡是電話……」 小諾拿筆記下號碼,然後撥打,這次接電話的是個中年人。 「您好,剛才新聞裡播放那個墜樓高中生蘇雪君,您知不知道她的地址或者家裡電 話呢?」 「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是她朋友,不過沒聯繫很久了,剛才從電視上我才知道竟然出了那種事,嗚… …」 小諾帶著哭腔說,這傷心也並非全是假裝的,一想到蘇雪君,她就會想到唐靜。 「你等一下……」 小諾聽到電話那邊,接電話的人在對同事喊:「喂,墜樓這新聞是誰採訪的?」 「哦,小韓,他在那邊呢。」 「小韓,過來一下,有人找你。」 然後電話裡立刻換了一個年輕的男聲。 「喂,我是韓非,哪位?」 小諾把請求又說了一遍。 「哦,這樣啊,請節哀順便,我這就給你找一下。」 「謝謝了,對了,我還想問一下,蘇雪君真的是在上網的時候跳樓的嗎?」 「應該是那樣沒錯,據她父母說,當時他們兩個都在客廳裡看影碟,她一個人在屋 裡上網。後來母親走進屋子,才發現電腦開在那裡,而窗戶大開,往下這麼一看……嘖 嘖嘖」 韓非把事情簡要說了一遍,聲音抑揚頓挫,像是說評書一樣。 「是這樣呀,真是謝謝您了。」 「沒事,應該做的,呵呵」 這位姓韓的記者倒是很熱情,一聽小諾的要求,很爽快地就將蘇雪君家的電話號碼 以及地址告訴了她,末了還不忘加一句「如果有什麼新聞,請別忘記告訴我,我的手機 是……」 雖然小諾對這人最後一句話有些不滿,但還是把他的手機記到了電話本裡。 放下電話,小諾回到自己臥室,扭亮檯燈,從書桌抽屜裡拿出一個新的筆記本和鋼 筆,仔細地給筆灌好水,用吸墨紙將多餘的墨水擦拭乾淨,丟進廢紙簍裡,然後把筆記 本翻開第一頁。 她決定把目前所知道的線索整理歸納一下,好決定下一步的調查方向。別看小諾平 時大大咧咧,其實做起事來有條不紊,極有條理和邏輯性,有著和她開朗性格不大協調 的冷靜。 一、唐靜最後收到的留言。發送人不明,發送內容是「去死」,時間為16日零點零 一分。 這是誰? 二、從鍵盤上的血手印來看,唐靜從割腕後到死亡這段時間曾經操作過電腦。 是什麼事情如此重要? 三、唐靜死後的表情,非常驚恐,以至於死不瞑目,最後還是她父親將她的眼睛合 上。 她看到了什麼? 四、蘇雪君,同一時間死亡,同樣也在上網。 是否她也收到過類似的信息?她和唐靜之間有什麼聯繫?為什麼我看到她會有很面 熟的感覺? (附:蘇雪君的家裡電話與地址) 五、唐靜絕不可能是自殺。 寫到第五點,小諾重重地在後面打了一個勾,頭情不自禁地點了點。 她重新審視了一下這開列的五點線索與疑問,不禁一聲歎息。目前所掌握的線索實 在太有限了,除了第五點以外,其他四點線索彼此之間都沒什麼必然聯繫,只是些散亂 的痕跡罷了,串起它們的只是小諾沒來由的恐懼感與直覺。反而是這四點所帶來的疑問 ,卻是每一個都非得到解答不可,否則根本無法進行下去。即使是第五點,也只是小諾 自己這麼覺得罷了,警方判定「唐靜自殺」的證據近乎完美。 關於第一點和第二點的疑問,看來只有再去一次唐靜的家裡,打開她的電腦才能找 到線索,哪怕只是把硬盤拆下來也好,小諾可以裝到自己的機器上再查找。 關於第四點的疑問,蘇雪君家裡的電話和住址都已經知道了,拜訪她家裡人,應該 能夠從中得到解答。如果夠幸運能接觸到她的電腦,就更好了。 至於第三點,只能有待於其他兩條線的疑問解開後才能知道了。 所以結論就是,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取得唐靜的電腦與蘇雪君15日晚最後一次上網 時的情況。 小諾寫到這裡,放下鋼筆,打開電腦,熟練地連接到網上,然後打開了自己的QQ, 幾個好友紛紛向她打招呼。在網上,她叫貝利亞。 「昨天唐靜也是這樣坐在椅子上,看著電腦,與網友們聊天的吧。」 小諾試圖把自己代入到唐靜的感覺裡去,但始終格格不入。 她在網上有很多朋友,但是她始終感受不到那種朋友真實的存在感。每個人在網上 ,都與真實的自我不同,整個互聯網就是每個人的面具。網絡將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無限 扯近,但是也在之間營造起無形的藩籬與扭曲。 「在網上,沒人知道你是一條狗。」 所以,小諾始終無法象唐靜和其他朋友一樣,以結交網友為樂趣,因為她對此始終 無法投入全部的信任,唐靜總是笑她是老古董、道學家,不過這個笑她的人如今已經不 在了。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第二章 六月十八日下午三點三十分,星期一上海市雖然小諾決意要揭開這個謎,可她既不 是專業的偵探也不是全職的警官,沒那麼多空閒的時間,她畢竟是學生。 大一時代被人稱做「大學時代的遊樂場」,但始終也是要上課的。 尤其是週一,那是小諾一周課程裡最繁忙的一天,從一大早的升旗儀式開始,一直 要到下午三點才結束,中間只有一個多小時的午休時間,根本沒辦法做任何事情。最後 一節是精讀,老師是個名副其實的「精讀」老師,金牧師的《我有一個夢想》好好一篇 文章被他從頭到尾事無鉅細地揉了一遍,幾乎每句話都被分析的體無完膚支離破碎,變 成一大堆狀語、謂語、賓語的殘肢攤在黑板上。小諾看著手錶上的時針,徒歎著急。 好不容易等老師喊出了「下課」二字,已經拖堂拖足了十五分鐘有餘。早就等的不 耐煩的小諾二話不說,拿起書包就走,幾個要好的同學在背後喊她,她都沒聽見。根據 那個記者給的地址,蘇雪君家是住在上海市的東勝區,和小諾的家與大學恰成對角線。 即使最樂觀的估計,坐公車往返一趟也要花上兩個多小時;打的倒是很快,順高架橋走 的話只消二十多分鐘,但是費用最少也在50元以上,實在太貴了;地鐵與輕軌都還沒延 伸到那個區,所以小諾只好爭分奪秒地去擠公車,還要趕在七點鐘以前回家。 昨天晚上她已經給蘇雪君家裡打過電話,自稱是蘇雪君的朋友,表示希望能夠去家 中弔唁,蘇的父母都表示歡迎。 今天路上的狀況並不十分糟糕,雖然公車移動一如既往地緩慢,但一次交通堵塞都 沒碰到,最後小諾總算在四點四十分之前抵達了東勝區。 蘇雪君家是在一棟叫「彩龍居」的高層建築裡,與周圍低矮的灰色家屬樓相比顯得 鶴立雞群,小諾沒費多大力氣就找到了那裡。 當她走進院子的時候,立刻注意到在大樓的前面水泥空地上,有一塊地面撒了一層 沙子,仔細觀察的話還會看到其中夾雜著一些暗紅色的沙粒,遠處還有幾個人指指點點 。 「這裡想必就是蘇雪君墜樓的地點了。」 小諾雖然不認識蘇雪君,心下一陣惻然,畢竟一個好端端的生命就這樣突然消失了 ,就像是唐靜。 蘇雪君家住在十四層,小諾走到樓門前,按動相應門牌號的通話器。 「喂」 通話器裡傳來的聲音悲傷無力。 「呃,您好,我是雪君的朋友。」 「請進吧。」 說完大門的電子鎖「咯吱」一聲開了,小諾走進去,坐電梯來到十四樓。當她走出 電梯的時候,一位臉色還掛著淚痕的中年女子已經等在那裡,身材高瘦,顴骨鼓起很高 。 「您好,伯母。」 小諾連忙謹慎地打了個招呼,同時微微鞠了一躬。 「進屋再說吧。」 蘇的母親回答。 小諾跟著她走進蘇雪君的家裡。這是間三室兩廳的大房,極寬敞,裝潢的很豪華, 但也很俗氣。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垂頭坐在沙發裡,應該是蘇的父親。蘇的母親介紹小 諾的時候,他只是抬頭略點了點,一句話也沒說。 蘇的母親給小諾倒了杯茶,低聲說道:「謝謝你特意大老遠的過來探望我們家雪君 。」 「我是昨天看新聞才知道出了事,伯母和伯父請你們還要節哀順便。」 「唉!好端斷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我怎麼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真是太悲慘了。」小諾說的是實話。 「那孩子,怎麼會一時想不開呢?」蘇的母親掏出手絹擦擦眼角,表情像極了祥林 嫂。 蘇的父親聽到這句話後,突然爆怒,瞪著血紅的眼睛大聲嚷道:「什麼一時想不開 !根本就是那個什麼破網害的!我都叫她少上了,她就是不聽!當初就不該買什麼電腦 !」 「別在雪君朋友面前說這些。」 「我就是要說!你給評評理。雪君就是給這破網迷的神魂顛倒精神恍惚,整天別的 什麼都不幹。全是上網害的,要不好端端的一個人,幹嘛突然從樓上跳下去?!」小諾 心想這位女生的上網勁頭,倒是不輸於唐靜。蘇的父親繼續怪罪他太太。 「都是你,要是早點把電腦砸了,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 「您……您把她的電腦砸了嗎?」 本來剛要開口詢問的小諾聽到這句話,不禁一驚,連忙問道。 蘇的父親點點頭,指指陽台,小諾伸頭過去,看到一台被砸破屏幕的顯示器仰面朝 天,一旁機箱扭成奇特的形狀,裂成兩半的主板與雜亂的線頭半露,風扇的碎片散落了 一地。很明顯,這是暴怒之下的人用蠻力砸毀的結果。 看到這副情景,小諾心裡一涼,看來是無法指望查閱蘇的電腦了,而且她的父母很 明顯都完全不懂電腦,恐怕連QQ是什麼都不知道,更不要說他們女兒在最後時刻在跟誰 聊天了。 「請問,我能看看雪君的臥室嗎?」 小諾不甘心就這樣一無所獲。 「可以的,這邊來吧。」蘇的母親點點頭,起身指指一間屋子。 兩個人走進蘇雪君的臥室,裡面很整潔,一個書架擺在右側,裡面放著幾本書和很 多小掛飾,還擺著幾張鑲著照片的像框,多是蘇雪君的獨照,也有合影;書架的旁邊是 粉紅色的衣櫃,從其大小就能知道主人所擁有的衣服的海量;一扇大窗緊閉著,臨窗是 一張寬大的深紅色檀木桌,桌面空蕩蕩的,有一片呈矩形的桌面顏色比別處要淺,很明 顯電腦在被砸毀之前,是一直擺放在那裡的。再過來則是一張大床,漂亮的像是宮廷裡 的用品;幾張日韓明星的大幅海報貼在牆上。 小諾環顧一周,沒看到什麼特別的東西,心裡一陣失望,看來這趟肯定白跑了,不 禁暗自歎了口氣。當她打算退出臥室,目光最後掠過書架時,突然撇到一個很熟悉的影 子。她連忙走近幾步去看,一下子全身一震,盯著一張照片睜大了眼睛。照片背景是上 海市新開的動感數碼廣場,蘇雪君與唐靜兩個人站在一起,兩個人笑的正甜。 「請……請問,這位是誰?」 小諾沒想到在這裡居然發現了蘇雪君與唐靜的合影,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她拿起 那像架,指著唐靜對蘇的母親說。 蘇的母親接過照片看了看,皺著眉頭說:「不認識這個女孩子,可能也是雪君的朋 友吧。」 「可以把這張照片拿出來看看嗎?」 「沒關係。」 於是小諾便把那張照片從像架裡取出,原本被像架擋住的照片邊緣也能夠看到了, 上面有幾個數字:010501 這是相機自動記錄下的拍照時間,時間是2001年五月一日。 五月一日?小諾仔細地回想起來,記得那是勞動節長假的第一天,本來她是要約唐 靜去森林公園玩的,但是唐靜說那天有網友聚會,所以給推掉了。 莫非唐靜所說的網友,就是指蘇雪君? 兩人是網友,又在同一天同一時間在上網時突然莫名自殺。這未免太過巧合了。還 有,唐靜和蘇雪君同在照片上,那麼給她們兩個人照相的又是誰?難道是第三個網友? 他(她)是否也在週六晚上十二點,遭遇了相同的狀況? 這些念頭飛快地在小諾腦海裡閃過,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目前距離真相還早, 但她感到已經摸到門的把手了。 小諾隨手把照片翻過來,發現背面還寫著幾個字,字很小,但筆跡絹麗。 「琉璃&驚鴻」 或許這是她們兩個的網名。小諾暗暗把這兩個名字都記住,然後把照片放回原處。 接著小諾又安慰了幾句蘇的母親,看看時候不早了,就告辭回家。蘇的母親還不斷 跟她說謝謝,讓小諾覺得有些歉疚。 往回走的時候可就沒有來的時候那麼幸運,路過商業區的時候大塞車,一直折騰到 七點多才到家。她媽媽問起來,小諾隨便說了個借口搪塞了過去。 吃過飯,小諾回到自己房間,把今天的所得都記到了本子上。 「接下來,是唐靜的硬盤。」 把唐靜的電腦搬回家來不大可能,何況絕大部分對調查有用的信息,比如QQ聊天記 錄,都是存在硬盤裡的,電腦其他的部分對她沒有意義,所以從一開始,小諾就鎖定了 唐靜的硬盤。 關於這一點,小諾倒很有把握。唐靜生前很喜歡寫文章,也寫的很棒,這點是大家 都知道的。小諾可以拿「整理電腦中的遺稿」為理由問阿姨要,阿姨和姨父肯定不會拒 絕的。這並不是撒謊,本來小諾也是正有此意的。 唐靜的硬盤裡,應該包含著關鍵性的線索,最起碼也包含著關鍵性的暗示。小諾相 信這一定與蘇雪君以及那個神秘的QQ信息都有著莫大的關係。 小諾本打算過幾天再去拿,但是今天看到蘇父砸毀電腦的舉動,覺得這件事還是不 能拖,免得夜長夢多,萬一唐靜的電腦被砸或者被賣,那可就痛失良機了。 於是她立刻穿上外套,拿起自行車鑰匙走下樓去。現在才八點半,騎自行車去唐靜 家只要二十分鐘,時間足夠了。 從她家裡到大街之間是一段狹窄的小路,路燈不知道被誰弄壞了,現在還沒修上。 只有微弱的一點月光照下來,整個路上像是罩著一層暗白的紗布。小諾騎著自行車一個 人穿過那裡的時候,四下寂靜無人,一陣夜風吹過,竟讓她打了個寒戰。 小諾無意中低下頭,看到自己的影子黑乎乎的貼在地上,像是什麼人緊跟著自己一 樣,形影不離,不禁湧出一股嫌惡感。這種感覺,在就她看到那段最後的QQ信息時和她 下決心調查這件事的時候突然襲來的那種恐懼感毫無二致。 想到這裡,小諾腳下蹬的更快了,自行車因為速度太快而顛簸不已,一口氣衝到了 大街上。看到明亮的路燈,她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小諾到了唐靜家,將來意說明,阿姨和姨父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於是姨父找來螺絲 刀,幫小諾打開機箱,把硬盤拆了下來。拆的時候小諾注意到,鍵盤上與書桌上的血跡 已經擦拭乾淨了,一想到阿姨擦拭自己女兒的血跡時要帶著多麼大的悲傷,她就忍不住 想把自己心中的疑問全告訴阿姨。不過最後她還是忍住沒說,因為事情仍舊隱藏在未知 的水底,還遠不能用水落石出來形容,貿然說出只是徒增傷心罷了。 當她回到家裡時,已經快十一點了。 小諾家距離大學只有三公里出頭,她是走讀生,不用住宿舍,不需要忍受宿舍討厭 的門限和熄燈時間限制。不過即使是在家裡,不是週末的話她也不能太晚睡覺,一來媽 媽會嘮叨,二來她自己也對通宵沒什麼興趣。所以她看到已經十一點,只好把硬盤放進 抽屜裡,明天再繼續。 第二天,也就是六月十九日星期二,小諾結束完學校的課程後立刻趕回家。那時候 父母都還沒回來,家裡就她一個人。 她打開自己電腦的機箱,小心地把唐靜的硬盤裝進去,調整了一下各種設置,然後 以這個硬盤的系統啟動了電腦。在等待開機的時候,小諾出去給自己倒了杯橙汁放到桌 上,隨後關上臥室的門和窗,拉上窗簾,這才坐回到椅子上,看著屏幕上F4滿面笑容的 背景牆紙隨著《流星花園》的開機音樂展現在眼前。 小諾現在進入唐靜的世界了。現在是六月十八日的下午兩點鐘。小諾正坐在自己家 中的電腦前,眼前的屏幕顯示的卻是唐靜硬盤中的數據。打個勉強的比方來說,就好像 是將一個人的記憶移植進了另外一個人的肉體。用更中國式的說法就是:借屍還魂。 唐靜的硬盤有20G大,裡面很整潔,除去必要的系統目錄與工具目錄以外,大概可 以分成MUSIC、GAME、CARTOON以及PICTURE幾個大項,裡面放的多是下載的MP3、電腦遊 戲、日本動畫和偶像劇,還有一些圖片與照片,再有就是「我的文檔」中的小說與唐靜 自己的文章。 小諾右手握住鼠標,緊盯住屏幕,感覺自己在窺視唐靜的記憶。 首先要調查的,是唐靜的QQ聊天記錄。 小諾並不知道唐靜的QQ密碼,不過按照一般使用者的習慣,在自己電腦上的QQ都會 設置成自動登錄,不需要每次啟動都輸入密碼。如果是這樣就最好不過,否則不懂黑客 技術的小諾還得請朋友來幫忙,那容易節外生枝。 小諾從一開始,就下決心自己一個人來調查這件事,不想牽扯別的人進來。 56K的小貓傳來一陣嘶啞的撥號音,很快機器就處於在線狀態。小諾輕輕點擊企鵝 的圖標啟動QQ,果然如她所預料的一樣,唐靜是將QQ設置為自動登錄,省去了她猜密碼 的麻煩。 「太好了,這是個好兆頭。」小諾心想。 QQ是隱身登陸,剛一上去,音箱裡就發出好幾聲短促的「嘟嘟」聲還有咳嗽聲。小 諾一一提取出消息來看,都是唐靜的朋友發來的信息,什麼「你昨天怎麼沒上來呀?」 、「在嗎?雨雲?」之類的問候,那聲咳嗽是一則關於手機短信的系統廣播。 在網絡另一邊的人們,怎麼也想不到他們問候的人已經消逝了吧,小諾一陣感慨。 雖然小諾知道唐靜在網上交遊甚廣,朋友無數,但是沒想到她的Q上好友竟然有這 麼多,她一直把好友列表往下拉,拉了半天才到了列表底部,粗略估計至少有一百到一 百三十個,網名都千奇百怪。 小諾不禁小小地驚歎了一聲,以她的概念,QQ好友數量在四十左右就很可觀了,而 唐靜則是她的兩倍之多。 「那麼,先找出『那個』人的頭像吧。」 《哈里波特》的小說小諾特別喜歡看,在那部小說裡人們都稱呼大反派伏地魔為「 那個人」,所以她決定把這個沒名字的神秘好友也稱為「那個人」。 整個好友列表被小諾從頭到尾梳了三四遍,前後花了將近三十分鐘,一無所獲。既 沒有人是那天小諾見到的那個鉛灰色模糊頭像,也沒人用空白做自己的名字。 「或許是改了名字或者換了頭像吧。」 鼠標移回好友列表的頂端,打開聊天記錄管理器,重新檢索。小諾打算挨個查每個 好友的聊天記錄最後一句,如果那句的內容是「去死」,那麼應該就是那個人。名字可 以改,頭像可以換,但別人機器中的聊天記錄是無法改變的。 這是一項艱苦的工作,好友的人數實在太多。這次用了足足四十五分鐘,從頭查到 尾,但是沒找到哪怕一句類似的話。小諾失望地吐了口氣,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揉揉發 疼的眼睛。她並不習慣在電腦前一口氣做這麼長時間。 「既然不在好友名單了,那麼是否會在陌生人列表裡呢?」 小諾在陌生人名單裡查了一圈,甚至連黑名單裡都找遍了,還是找不到。在唐靜死 後,這個硬盤應該不會有人動過,但是「那個」人的痕跡卻如同被格式化了一般憑空消 失,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網上也查不到,無論是通過騰訊主頁還是通過QQ自己的查找功能,都找不到「空白 」名字。一般來說,只要在QQ名字一欄中鍵入空格,就可以達到「名字欄為空」的效果 ,而且這樣修改之後,用查找功能是無法查到的。或許「那個」人就是鑽了這個空子, 從而徹底從Q上隱匿起來。 但是小諾回憶起十六日在阿姨家看到的情景,那個人發過來的信息框中,不僅 EMAIL地址與名字是空白,甚至Q號也沒有顯示,這點她就無從得知是如何做到的了。 小諾搖搖頭,有點沮喪,本來她以為唐靜的QQ記錄可以幫她解決疑問,起碼也給她 一個方向,但是到現在仍舊就毫無頭緒。 忽然,她想到那張照片,唐靜與蘇雪君的合影,照片上的兩個人在同一天同一時段 慘死,死前都曾經在使用網絡。那張照片的背面,還寫著琉璃、驚鴻兩組詞,看起來像 是網名。 唐靜叫藍調小雨雲,但也可能會有其他的名字。在網上,一個人在不同的地方用不 同的ID,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想到這裡,小諾打開WINDOS的查找功能,在硬盤裡搜「琉璃」與「驚鴻」兩個關鍵 詞。很快結果就出來了,一共有兩個文件:一個在「我的文檔」裡,是WORD文件,名字 是《殘星樓之驚鴻篇》,創建時間是四月二十九日,最後的修改時間是五月十日。 還有一個是在PICTURE目錄裡,是PIC文件,名字是《驚鴻&琉璃》,創建時間是五 月二日。 小諾先用ACDSEE將那個圖片文件打開,果然,這個文件和她在蘇雪君家看到的照片 是同一張。難怪小諾會看起來似曾相識,一周以前,她曾經特意去唐靜家看一些掃瞄上 來的寵物照片,瀏覽的時候順便也瞥過這張一眼,只是當時完全沒有留意。 那麼,是否也有幫她們兩個照相的那個人的照片呢? 但是小諾沒找到,整個目錄裡只有唐、蘇二個人的合影照是那一天照的,只有這一 張而已。 或許她們是找個哪個過路人幫忙,也不排除這個可能性,小諾決定先把「合影中第 三人」這個問題擱置。 接著,小諾打開那個名叫《殘星樓之驚鴻篇》的WORD文件,開頭的第一句話是這樣 寫的:殘星樓系列·驚鴻篇。各位,我寫完開頭了哦,你們的進度要抓緊了。 接下來則是正文部分,洋洋灑灑十幾頁,字數有一萬三千六百二十一。 這是個武俠故事,講的是五位青年男女子山、勝舟、琉璃、驚鴻與茗共同創立了殘 星樓,嘯居江湖,捲入一場恩怨仇殺情感糾葛。這篇是驚鴻篇,主角正是驚鴻,她與子 山偕伴闖蕩江湖,不料途中子山受傷,強敵環伺,殘星樓其他諸人又不在身邊,驚鴻孤 身一人負著他且戰且逃,最後眼見已然無倖,雙雙跳下懸崖,不料卻在懸底碰到一位不 世出的隱逸高人……這個文件就講到了這裡,後面的就沒有了。小說的文筆細膩華麗, 雖然情節平平,但氣氛營造的絕佳,跳崖一段寫的淒絕婉轉,相當精彩。這風格小諾太 熟悉了,這正是出自唐靜的手筆。 唐靜一向愛好這類風格,甚至寫高中作文也是如此。老師批評說「太工於辭藻,未 免以辭害意」、「浮華」,她也不以為意,反而聲言要走郁秀、韓寒一樣的道路,在高 中就寫書出版。她寫滿了幾大本的習作,小諾曾經看到過,風格和這篇文章如出一轍。 文中的驚鴻應該指的是唐靜自己,因為女主角愛吃荔枝,愛穿紫衣,還有個習慣是 喜歡撫摩自己的右手小手指指甲。這都是唐靜自己的習慣,小諾對此太熟悉了。 既然「驚鴻」是唐靜,那麼「琉璃」自然就是蘇雪君;其他「子山」、「勝舟」、 「茗」想必也都確有其人,因為開頭那句「各位,我寫完開頭了哦」,語氣明顯是說給 複數的人,而不是單獨說給蘇雪君——或者琉璃——一個人聽。 網上這樣的事情很多,因為這是個沒有限制的世界,所以平時在現實裡被鉗制的想 像都可以在網上天馬行空地展開。很多人就在網上以自己和朋友為主角,寫出一篇篇或 動人或幽默的故事,自己就在故事其中,以此為樂。 這篇《殘星樓》,想必也是這五名網友一起創造出的故事,而唐靜負責的,則是其 中一部分。 「或者那個子山,就是為唐靜與蘇雪君照相的第三人。」小諾忽然想到,因為故事 裡他與唐靜(驚鴻)是情侶,看字裡行間一副愛意濃濃,或者是有真情在裡面也說不定 。不過隨即她苦笑著搖搖頭,這是完全沒根據的猜測,他們如果真是情侶,又在現實裡 聚會過,唐靜怎麼可能不把他的照片存在硬盤裡呢?可不能想這些想的太多,誤導了調 查的方向。 這五個人,是否都與那個神秘的QQ信息有關係呢? 「殘星樓」已經有兩個人死去,那麼其他三個人目前究竟如何呢? 小諾想到,剛才在QQ好友列表裡,並沒有其他四個人的名字。他們能一起合寫網絡 武俠小說,關係肯定非常好,QQ裡不可能沒有其他四個人。唯一的可能是,「驚鴻」、 「子山」這些名字是在這部小說裡才用到的ID,所以其他四個人在QQ上是用另外的名字 。 如果能與其他三個人接觸,或者查一下唐靜與他們之間的聊天記錄,那麼應該能查 出些蜘絲馬跡。但是,要這麼做,首先就要分辨出哪四個好友是「子山」、「勝舟」、 「琉璃」與「茗」,這需要通讀全部一百多個好友的聊天記錄才能夠判斷出來,而這對 小諾來說幾乎是MISSIONIMPOSSIBLE,閱讀量太大了。 小諾想到這裡,抬抬頭,居然已經晚上七點了,她在電腦前足足坐了四個多鐘頭。 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眼睛酸的厲害,手指和胳膊也有些酸痛。 「一口氣吃不成胖子的,慢慢來吧。」 她長長出了口氣,把窗子打開,雙手支著窗台向外望去,閉上眼睛。涼爽的夜風撲 面而來,微微吹動她的秀髮,今晚天空難得地晴朗,月色從薄薄的雲層縫隙中流瀉而出 ,可以看到稀疏的星空。 「唐靜……」 一滴眼淚滑過少女清秀的臉龐……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第三章 「你最近怎麼形色匆匆的,下了課就跑,忙什麼呢,不是偷著交男朋友吧。」 芳蕊拉住小諾,一臉狐疑地問道。這天課後,小諾剛拿起書包要走,被坐在邊上的 她攔住了。 「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那種生物早就回月球去了。」小諾一本正經地分辨。 芳蕊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帶著一點同情的口氣說:「我知道你表妹去世,你很傷心 ,不過也別太難過。我陪你去逛逛街,散散心吧,別一個人悶在家裡。」 小諾這幾天一直在鑽研唐靜的硬盤,線索倒是找到很多,但沒一個是有突破性的, 有點陷入僵局了,自己也正煩悶。她心想,出去走走也好,於是點了點頭。 兩個人走出教室,一邊聊一邊朝著校門口走去。周圍人聲鼎沸,校園正是下午的活 動時間,熱鬧非凡。幾對情侶旁若無人地牽手走來走去,一隊穿著籃球衫的男生抱著籃 球跑過,遠處佈告欄裡貼著五顏六色的社團海報,很多人在圍觀,草坪上還有自命浪漫 的情聖邊彈吉他邊斜睨旁邊路過的女生。 芳蕊一手挽著小諾,一手對著剛跑過去的藍球隊的男生指指點點,逐一點評,小諾 只是抿嘴笑。 「這個暑假有什麼打算吶?去西藏的話,我在旅行社有熟人,可以打折。」 「旅遊啊,暫時還沒什麼心思。」 「考的不好才更要出去散心嘛……呃?等一下。」忽然芳蕊舉起右手衝前面揮舞, 大聲喊道:「堂哥!這兒!看這兒!」 小諾順曹芳蕊的視線望去,只見圖書館前面的台階上坐著一個男生,這人中等身材 ,瘦瘦的,文化衫,破牛仔褲,鼻子上架著一副黑邊眼鏡,手裡還捧著幾本書。他聽到 呼喊,也沖這邊揮了揮手,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土。 「……這……這是哪位呀?」小諾一臉詫異地問。 「我給你們介紹,這是我堂哥,馬鳴,新傳(新聞傳播)學院的,大四了。這位是 小諾,我同學。」 芳蕊指著那男生說,小諾覺得這個名字很奇怪,注意到那件文化衫上寫著兩個字: 「風雅」,字寫的歪歪扭扭,全無風雅味道,看起來很滑稽。 「哦,久仰久仰,幸會幸會。」 馬鳴的聲音不高,聽起來很溫和,就是「久仰」用的實在不倫不類。 「……你好。」 小諾也點頭回禮,心裡莫名其妙。 「哎,堂哥,怎麼每次在圖書館門口都能碰見你呀。」 「活到老,學到老,生有涯,知無涯嘛。」馬鳴笑呵呵地說,同時把手裡的書遞過 去。 「要不要看?這書我好不容易才在書庫裡淘到的。」 一共是兩本書,一本書名字叫《中國鬼話》,作者是文彥生;另外一本書叫《中國 神話》,作者是袁珂。 「得了,得了,別把我同學嚇著,老古董!」曹芳蕊「啪」地打了他一下手背。 「什麼古董,這是七十年代才出的書,袁先生的書呀,沒聽過?嘖嘖,現在的年輕 人……」 馬鳴搖搖頭,隨手把書卷起來塞進褲袋裡,看了一眼小諾,不禁微皺了一下眉頭, 忽然開口說道:「是叫小諾對吧,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去!淨瞎說,人家招你惹你了?我堂哥就愛開玩笑,別理他。」芳蕊大聲說道。 「我是說真的,小諾,最近還是小心為上吧,你周圍可能有些不太乾淨的東西。」 「最不乾淨的就是你那臭襯衫啦!」 芳蕊這句話倒沒說錯,馬鳴身上那文化衫領口一圈汗漬,已經浸的發黃,衣服上不 是灰塵就是蜘蛛網。 「心靈美才最重要,自古紅顏多薄命,要那麼漂亮幹什麼。」 「得了,我們走了,不跟你囉嗦了。」 「你這個堂哥,說話還真……呃……特別。」 小諾出了校園,回頭看看馬鳴沒跟來,對芳蕊說。 「直說他古怪就得了,別看才大四,鬍子都還沒長全,說起話來卻總是老裡老氣神 神道道的。這傢伙是書癡,亂七八糟什麼書都看,也不知道看懂多少,有名的書獃子。 」 諾和曹芳蕊兩個人逛街逛到下午四點多,然後分手回家去了。 回到家裡,小諾習慣性地先打開電腦,脫下外套,走進洗手間去洗了把臉,忽然想 到曹芳蕊堂哥那句莫名其妙的話,不由得仔細對著鏡子照了照,看不出什麼異狀,只是 連續幾天看電腦,眼睛有些發紅而已。 唐靜的硬盤裡,除了那份WORD武俠小說和那張合影以外,暫時沒有其他什麼新發現 。聊天記錄仍舊在解讀中,但是數據實在太多,短時間只怕不會有什麼進展。所以前天 ,也就是六月二十日星期三,小諾決定改變調查方向,去網上主動尋找跟唐靜熟悉的網 友,希望能夠知道「殘星樓」其他三個人的下落。 她以唐靜表姐的名義,給唐靜的QQ上每一個頭像都發送了一條消息,詢問他們是否 知道任何關於「子山」、「驚鴻」、「琉璃」、「勝舟」、「茗」以及「殘星樓」這幾 個關鍵詞的事情。同時,她利用唐靜IE瀏覽器收藏夾,順利地找到了七、八個唐靜常去 的網上BSS論壇,在那些論壇以「貝利亞」的名義發出同一內容的帖子。 請教大家一件事情大家好,我是新人,是藍調小雨雲、驚鴻介紹來的朋友。請問大 家誰認識「子山」、「琉璃」、「勝舟」、「茗」這幾個人?還有就是,《殘星樓》這 部小說好看嗎? 希望和大家交個朋友。 今天是週五,正是上網的高峰期,看到這個帖子的人和收到QQ信息的人應該會很多 ,小諾希望其中能夠找到比較有價值的線索。 果然,到了晚上10點左右,小諾一打開唐靜的Q,就連續接到十幾通留言,其中大 部分是問唐靜這幾天為什麼沒上來,也有些人扯些不相干的閒話,不過他們都表示沒有 聽說過任何關於那部小說和那五個主角的名字的事。 BBS論壇也是一樣,唐靜去的多是武俠、動漫、流行元素等主題的論壇,人氣倒是 相當的足,但灌水量也是相當大的。小諾的留言僅僅貼上去兩天,就有了很多回帖與點 擊量,但裡面不相干的東西相當多,小諾盯著屏幕,一個一個論壇看過來,特別有價值 的回帖幾乎沒有。有的回說「不知道」、「沒聽過」;有的答非所問,反來問她藍調小 雨雲的近況;甚至有人跑題到別的地方去,肆無忌憚地版聊。 連看了幾個論壇,一點頭緒也沒有,小諾有點灰心喪氣了。鼠標這時點開一個叫「 有間客棧」的論壇,這裡的主題是「武俠與文化」,論壇顏色淡黃,看上去挺舒服。裡 面頗有人氣,頂端的幾個帖子點擊量幾百,回帖也有幾十。小諾昨天在這裡也發過了詢 問的帖子,但這論壇上一群人正因為金庸古龍孰優孰劣而吵的不亦樂乎,那個帖子早就 被擠到不起眼的位置,只有可憐的七次點擊量和一個回帖。 小諾搖搖頭,心想聊勝於無,姑且打開看看吧。點開帖子,小諾看到那唯一的回帖 是今天中午12點零三回復,整個回帖是這樣的:梯雲縱職務:丐幫支持國企改革辦公室 主任威望:3級別:七袋弟子魅力:30 經驗:567持金:2839兩紋銀所在:總壇鑒定:已設置保密總發貼數:282篇註冊日 期:2001/01/21消息查看搜索好友郵件複製引用回復 --------------------------------------------------------------------------- -Re:請教大家一件事情怎麼你也知道這件事嗎?公開不方便說,Q上說吧。我的Q是 12005625------------------------------------------------------------------- --------- 丐幫的長老們,運動了!七、八年就來一次! 看到這條留言,小諾心頭一寬。 她立刻打開了自己的Q,把這個叫「梯雲縱」的人的Q號加進自己的好友名單。對方 需要驗證,於是她把驗證信息裡寫道:我是貝利亞。很巧,梯雲縱正好在線,立刻就讓 她通過了驗證,隨後也把她的Q加為了好友。 2001-06-2222:10:27梯雲縱呵呵,你好2001-06-2222:10:39貝利亞你好 2001-06-2222:10:45貝利亞你知道關於殘星樓的事情嗎? 2001-06-2222:11:00梯雲縱你為什麼會知道殘星樓的事情? 藍宇跑哪裡去了? 2001-06-2222:11:23貝利亞我也只是聽說而已,我找這個有急事,謝謝你了!! 藍宇是誰? 2001-06-2222:11:30梯雲縱恩,這樣啊……是藍宇告訴你的麼? 哦,藍宇就是藍調小雨雲,簡稱,我們都這麼叫,呵呵。 2001-06-2222:11:40貝利亞怎麼說呢,我是從她哪裡知道的……不過…… 2001-06-2222:11:45梯雲縱你還沒回答我,藍宇呢? 2001-06-2222:11:58貝利亞……恩,是這樣。事實上,藍調小雨雲是我的表妹,她 在上週六的晚上去世了2001-06-2222:12:00梯雲縱……2001-06-2222:12:05貝利亞是真 的,是真的,她的本名叫唐靜,上週六晚上上網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割腕自盡了……( 小諾覺得,目前還是使用警察的說法更合適一些。) 2001-06-2222:12:15貝利亞?? 2001-06-2222:12:30梯雲縱……告訴我這是你的惡作劇,我會感激你的…… 2001-06-2222:12:43貝利亞對不起,這是真的,我親眼見到了她的遺體。 能告訴我殘星樓的事情麼?這很重要,琉璃你也應該認識吧,她也死了,跳樓自盡 。 (對方半天沒有反應,小諾正打算再次發信息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好友列表裡已經 找不到這人了。這只有一個可能,她被梯雲縱丟進黑名單了。過了大約10分鐘,有一通 系統消息進來,是梯雲縱申請加入好友的消息,還附了一條留言:對不起,剛才太衝動 了,我需要時間冷靜。) 2001-06-2222:22:45梯雲縱對不起,剛才我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為什麼會割腕自殺?!為什麼會跳樓?!她們怎麼啦? 2001-06-2222:22:59貝利亞我也想知道,所以才希望瞭解多一點關於她們的事。 2001-06-2222:23:06梯雲縱好吧,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你。 2001-06-2222:23:24貝利亞謝謝,真的非常感謝。 2001-06-2222:23:40梯雲縱……苦笑……謝字就不必了。 2001-06-2222:25:02梯雲縱我和藍雨是在另外一個武俠論壇「千鋒谷」認識的,她 寫的文章很好。那時候她的ID叫「唐霜凌」,想加入唐門,而我則是那個虛擬社區裡唐 門的總管家,於是一來二去我們就熟悉了。後來社區的論壇加進了用戶之間可以互相求 婚的功能,我就向她求了婚,她也答應了。這最初只是個玩笑,不過來我是確實愛上了 她。 2001-06-2222:27:45梯雲縱後來經過她介紹,我在「有間客棧」認識了殘星樓的其 他四個人。彼此都視為知己,覺得志同道合。有一次,她提議說不如我們六個人一起來 寫一部武俠小說,以我們六個人為主角。大家自然都同意了,都分別起了名字。她名叫 驚鴻,其他的「子山」、「勝舟」、「琉璃」和「茗」你都是知道了的,而我的ID則是 貔貅——知道這兩個字的念法麼?PI2XIU1。而整個組織的名字,則就叫殘星樓。我記 得那是在四月份的事情。 2001-06-2222:30:24梯雲縱四月十一日,我記得非常清楚。藍雨、也就是驚鴻忽然 跟我說,要跟我解除情侶關係。我問她原因,她說這樣已經不好玩了。我很吃驚,也很 傷心,但是不想拂她的意思,就同意了。但是第二天,我看到了她寫的章節裡,那對情 侶竟然是她與子山。子山這個人很穩重,有領袖氣質,人不討厭,與我關係也很好。我 覺得自己沒辦法繼續在那裡呆下去了,於是就申請退出,還與驚鴻大吵了一架。 2001-06-2222:33:07梯雲縱殘星樓對外是嚴格保密的,成立的時候我們就互相約定 ,ID和小說內容,甚至殘星樓的存在都不可以讓別人知道。我雖然退出了,但也遵守著 這個約定。所以,你在論壇上到處詢問也問不到是正常的。倒是我一看你居然也知道殘 星樓的事情,著實吃了一驚。 2001-06-2222:35:22梯雲縱勝舟是個電腦高手,他專門為殘星樓做了一個主頁,只 可惜地址已經換掉,新的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五月以後,我就再沒接觸過那裡。 2001-06-2222:36:00梯雲縱怎麼樣,對你是否有些幫助? 2001-06-2222:36:21貝利亞原來是這樣啊,那麼其他幾個人,子山,勝舟還有螢, 你現在還與他們有聯繫麼? 2001-06-2222:37:24梯雲縱早沒了,我刻意避開他們,免得傷心。其實是我自己傻 ,現實中我真的沒奢求過驚鴻什麼,我只想在網上有這麼個名分,讓我感覺好一些而已 。 小諾安慰了梯雲縱幾句,隨手打開了IE的收藏夾,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沒有發現任 何一個可能是「殘星樓」主頁的地址。 2001-06-2222:43:16貝利亞我想她和琉璃的死,應該通知給其他三位吧。你真的聯 絡不到他們嗎? 驚鴻的硬盤現在在我這裡,但是收藏夾裡沒有這麼個地址呀。 2001-06-2222:44:13梯雲縱哦,你可以查查她的歷史記錄。 真不可思議,一個活著的人轉眼就消失了……這種感覺…… 2001-06-2222:44:57貝利亞我試試看吧,不知道現在還找的到他們沒有。 2001-06-2222:45:16梯雲縱對了,我從剛才就一直在奇怪,既然你可以打開她的 QQ,為什麼不直接查她與其他人的聊天記錄呢?那會比我知道的更完備。 2001-06-2222:46:00貝利亞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啊,聊天記錄太多了,一個個根本 看不過來。 2001-06-2222:46:10梯雲縱幹嘛要一個一個看,你把聊天記錄導出來另存為TXT, 再拿NOTESPAD或者WORD搜「殘星樓」關鍵字就好。 小諾暗罵自己真笨,怎麼連這麼簡單的辦法都沒想到。於是,她按照梯雲縱說的, 打開IE的歷史記錄,選擇「上星期」,裡面齊刷刷列出密密麻麻一大排地址。小諾開始 找與「殘星樓」有關的拼音、英文拼寫的可能連接,最後鎖定了三個最象的,用IE打開 後,終於確定了www.cansnow.com這個地址。 果然,這正是殘星樓的主頁,首頁是FLASH,製作的相當精良,古香古色,背景音 樂是悠揚的古箏聲。中部三個蒼遒有力的隸書:「殘星樓」,右側五把長劍橫置,劍刃 隱有虹影。劍身上分別鐫刻著「長生」、「弦斷」、「燭影」、「相期」以及「通鑒」 。那個叫勝舟的人,FLASH已經達到專業水準了,是個高手。 小諾一一點擊這五把劍,「長生」指向的是「成員名錄」,裡面五個人的資料都在 ,但全是殘星樓中的身份資料,現實情況聯絡方式一概沒有;「弦斷」指向的是「聊天 室」,但需要密碼才能夠進入;「燭影」指向的是「小說庫存」,裡面只有兩篇,作者 分別是茗與勝舟;「神遊」指向的是「論壇」,也需要密碼才可以進入;最後一個「通 鑒」則進不去,一選中瀏覽器即顯示「該頁無法顯示您正在查看的頁目前不可用。 Web站點可能遇到技術困難,或者您需要調整您的瀏覽器設置。」 2001-06-2222:56:23梯雲縱我也去看過了。 一般的站點都會有基本的幾個欄目:論壇、聊天室、主題內容庫存、成員名錄、大 事記、站主聯絡方式。那個進不去的欄目,可能是大事記或者聯絡信箱。不過從「通鑒 」這個名字考慮,八成會是建站大事記吧。 2001-06-2222:59:10貝利亞若是知道密碼就好了,SIGH。 小諾一邊瀏覽殘星樓的主頁,一邊跟梯雲縱聊著。這個人很健談,也很風趣,電腦 知識豐富,而且對唐靜真的是一往情深。小諾給他講現實中的唐靜,他給小諾講網上的 驚鴻(藍調小雨雲),但往往是他講的更多,語氣苦澀,字裡行間都滲透著一股悲傷。 兩個人心裡都因唐靜的死而沉重起來,但也聊的頗為投機,不知不覺中,一個小時就過 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梯雲縱開始不停地問2001-06-2223:34:20梯雲縱喂?喂? 掉了嗎? 2001-06-2223:38:18梯雲縱? 2001-06-2223:45:55梯雲縱已經不在了麼小諾很奇怪,自己明明發送信息過去,怎 麼對方會收不到呢。試了幾次,始終還不是不行。最後小諾索性不說了,發了句「 886」給梯雲縱,也不知道他收到沒有。她抬頭看看牆上的時鐘,時針已經接近12點了 。上一周她每天都習慣11點就早早睡覺,今天是週末,難得聊到這麼晚。 今天是陰天,月亮和星星都被厚重的雲層所遮掩,窗外一片漆黑,小風從窗縫裡流 進來,涼爽中也帶著寒意。 「呵欠~好累~」 小諾從椅子上站起來,長長地伸個懶腰,眼睛酸的厲害。為了免得媽媽嘮叨,她上 網的時候把臥室的門關上,並且關掉了日光燈。整個屋子裡只有屏幕亮著,這種程度的 光線特別費眼睛。 忽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一聲怪響,小諾猛然感覺到一股異樣的空氣迎面而來 ,當她四周環顧的時候,音箱中發出一陣尖利的嘯聲,像是電平失調的高音喇叭。未等 她反應過來,音箱又恢復了平靜,過了幾秒鐘後又發出「嘟嘟」的QQ新信息聲音,屏幕 右下角她的QQ裡有個頭像跳動著。 她俯下身去,用鼠標把新的信息點出來,在下一個瞬間,小諾的動作驟然停止,全 身都僵在了那裡。 2001-06-2200:00:00 ……上路吧……上路吧……這頭像五官模糊,黯淡無光,一臉死灰裡還夾著紅色。 和小諾當日在唐靜家看到的一模一樣!是「那個人」。 小諾呼吸急促起來,她感覺到好像有一條名叫恐懼的無形大蛇纏住了自己的腳髁, 緩慢而有致地捲住她全身,她甚至可以感覺到那冰涼的蛇身磨過自己的身體。 2001-06-2200:00:05貝利亞請問……您是誰? 她顫抖著用雙手敲出幾個字,發送出去,半天都沒有回應,只有那種來自內心深處 的恐懼感在與時俱增。這時候窗外的風陡然大了起來,兩扇窗戶開始「吱呀」、「吱呀 」地擺動,窗外的黑暗深不可測。 光驅「唰」地一聲自動彈了出來,主機開始急促地轉動起來,發出低沉的嗡嗡聲。 桌上的橙汁微微震顫了一下,音箱開始慢慢發出碎碎的聲音,這聲音慢慢變大,像 極了什麼東西的笑聲,不是歡快的,而是那種瀕臨絕望的乾癟笑聲,飄忽不定,令人毛 骨悚然。就在這時,顯示器「啪」地一聲自己滅掉了,整個屋子一下子陷入黑暗,只有 主機上的小燈拚命閃著,在黑暗中看過去彷彿一隻紅色的眼睛。 小諾感覺自己的嗓子干的厲害,卻連咽口口水都做不到,她感覺衣服正慢慢被汗水 所蒬z。 屏幕「啪」地一聲恢復了光亮,那QQ頭像竟似變大了一樣,五官仍舊一片混沌,但 臉上的血紅卻清晰異常。「嘟嘟」聲再度響起,又有新的信息進來了,這次它不待小諾 按鍵,自己跳了出來。 2001-06-2200:02:00 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 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 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 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音箱中的笑聲 逐漸變成低喃,說著同樣的一句話:……上路吧……上路吧……一滴,兩滴,屏幕上血 紅色的點逐漸增多,變大,彷彿無形的血一點點滴在了WINDOWS桌面上。緊接著從顯示 器的通風孔、主機的驅動器以及鍵盤中,也開始慢慢地滲出紅色的液體。小諾似笑非笑 ,雙眸空洞,隨著那一聲聲囁嚅和連續不斷傳來的QQ信息,慢慢走到了窗邊……突然, 窗外傳來一陣劇烈的「辟啪」聲,本來在劇烈運轉的電腦驟然停止,屏幕暗了下去,音 箱也沒了聲音。 本來已經把頭探向窗外的小諾猛然驚醒,把身體向回縮去,整個人隨慣性一下子倒 在了地板上,渾身被汗水蒬z,癱在那裡一動不能動。 「第一天當電工啊你,叫你給自己家換根保險絲,你關全樓的電閘幹什麼?」 樓下傳來鄰居趙大叔斥責自己兒子的聲音。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第四章 六月二十五日星期一上個週末小諾終於遭遇了「那個人」,若不是鄰居換保險絲時 不小心關掉了全樓的電閘,只怕她現在已經和蘇雪君一樣墜樓而死了。 逃過一劫的小諾驚嚇過度,整個晚上再也沒敢合眼,也不敢再接近那電腦。第二天 早上,小諾的媽媽發現自己的女兒臉色蒼白,一測體溫竟達到30度。大病一場的小諾在 家裡連躺了三天,週一的課只好請假缺席。 但是她誰也沒告訴那晚上的事,因為別人不會相信。小諾躺在床上抓著被子看著那 台靜默在桌子上的電腦,心裡說不出的害怕。毫無疑問,唐靜的死亡必然也是與這QQ有 關係,蘇雪君也是一樣。究竟那個神秘QQ是哪裡來的?為什麼會選中她們呢?還有沒有 其他的受害者?無數問號在小諾腦海裡盤旋,但是她已經沒有勇氣去追查了。 一直孤身調查這件事的小諾,這時候卻很希望有個可以信賴的人在身邊。 梯雲縱看起來倒很可靠,但是小諾只能在網上聯絡上他,而她現在根本不敢上網開 Q。 忽然,躺在床上的小諾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小諾,最近還是小心為上吧,你周圍可能有些不太乾淨的東西。」 「哎?你問我要我堂哥的電話?」芳蕊拿著手機,驚訝地喊道。 「對,對,我是想請教他一些書的問題。你不說他看書很多麼?」小諾說,努力讓 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些。 上次她在校園裡遇見的那個芳蕊的堂哥馬鳴,當時他曾對小諾說她身邊有些不太乾 淨的東西,現在回想起來,那正是小諾撞鬼的當天。她想或許這個人能有些幫助。 「他和他朋友在大學附近租的房子,那傢伙沒手機,我給你他的家裡電話吧。」 「好的,他這人很好說話吧?」 「啊,還好啦,沒見他發過脾氣,就是怪怪的……不過你若找什麼書,問他還真是 找對人了。」 「是呀是呀。」 小諾放下電話,接著撥馬鳴家的電話。 她覺得這種事情在電話裡說不清楚,而且她也不知道馬鳴這個人是否真的可以信任 ,所以還是親自見一面的好。 「你好……」電話裡傳來一個男生的聲音。 「喂,請找一下馬……」 還沒等小諾說完,電話裡就傳來一連串輕快的留言:「我們現在不在家,如果找馬 鳴,請按一;如果找蔣若寧,請按二;支持申辦奧運請按三;討厭F4那群小白臉的請按 四;相信英特納雄耐爾終將實現的請按五……如果你是長途,請掛機。「&*%&……」 小諾聽到這種別緻的電話留言,哭笑不得。她留言給馬鳴說有些事要請教他,並且 留下了自己家的電話號。 當天下午馬鳴就回了電話,小諾把希望面見的請求又說了一遍,他一口答應,兩人 約好第二天下午四點在大學附近的紅茶坊裡碰頭。小諾自始至終都沒透「撞鬼」的半點 口氣。 六月二十六日星期二下午四點。 小諾來到紅茶坊的時候,馬鳴已經在門口等候著,他還是那天那一襲「風雅」的文 化衫,捧本書斜倚著牆津津有味地讀著,書名叫《龍槍編年史》。 「你好!」 小諾走過說,馬鳴這才注意到她就在身邊,忙不迭地扶扶眼鏡,回說「你好」。小 諾注意到他的眼鏡很奇特,連接鏡框與鏡腿的螺絲沒了,一枚彎曲的大頭針代替了它的 位置,尖尖的針頭衝上挺立著,稍不留神就會刺中扶眼鏡的手指。 兩個人走進紅茶坊找了個位子坐下。小諾點了珍珠奶茶,而馬鳴毫不客氣地要了杯 白水。 「你相信這世界上有鬼嗎?」 小諾雙手拿著杯子,注視著馬鳴。 馬鳴聽到這個問題,眉毛向上挑了挑,一臉認真地說。 「當然,你現在身後就站著一隻。」 話剛說完,馬鳴看到小諾臉色變的煞白,他以為女生膽小,連忙道歉說自己只是開 個玩笑而已。 「……那天……那天你不是說我身邊有些不乾淨的東西,叫我小心點麼?」 小諾的聲音轉低,微低著頭輕聲說。 「哦,這個嘛……我也說不清那種感覺,反正是覺得很異樣,不是好東西」馬鳴搔 搔頭,摘下眼鏡來晃了晃,「一戴上這副眼鏡,我就經常能看到些奇特的東西……你後 來怎麼樣了?」 小諾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奶茶,這才鼓起勇氣,把上週五遭遇的事講了一遍,並且把 唐靜與蘇雪君的神秘死亡,自己對死因的疑問以及調查的成果等等也都說了出來。 聽完小諾的敘述,馬鳴的表情變的嚴肅起來。 「就是說,是那個神秘的QQ害死的你表妹和蘇雪君,而且這一系列事情還與網上一 個叫「殘星樓」的團體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沒錯,就是這樣。」 「這件事情確實詭異,聽起來像是荒謬的鬼故事……不過我相信這是真的。」 馬鳴笑了笑,重新把眼鏡戴回去。小諾感激地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我一個人實 在是不敢再繼續查下去了,但是我還是想知道到底為什麼唐靜會死,所以……」 「呵呵,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微盡綿薄之力。說實話,我對這類事情蠻感興趣的。 」 「謝謝你,謝謝。」 小諾心安了不少,原來緊握著杯子的雙手放鬆下來。 「從目前所掌握的情報來看,還不能百分之百確定殘星樓這個網絡組織與「那個 QQ」 這兩者之間有關聯,甚至不能確定唐靜的死與蘇雪君的死到底有沒有聯繫——若後 者不能成立,則之前的一切在網上的調查也就沒了意義。」 小諾不太情願地點頭承認,馬鳴的這個分析點中了要害。她之前的邏輯是這樣的: 唐靜與蘇雪君同一時刻死於「那個QQ」--她們兩位認識並且屬於殘星樓----殘星樓必然 與「那個QQ」有關係。這一切的立論基礎是:「唐靜與蘇雪君同死於那個QQ,而這一點 她沒辦法證明,蘇的電腦已經被她父親砸壞了,沒辦法查出蘇最後時刻上網的情形。 「……對了,能不能讓我看一下你那台電腦。」 馬鳴喝光杯子裡的水,小諾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兩人離開紅茶坊,小諾堅持要付帳,馬鳴推辭了一下,也沒再堅持。馬鳴是走路來 的,而小諾是騎的自行車。於是馬鳴就騎上小諾的自行車,讓小諾坐在車後,兩人朝小 諾家騎去。 在路上,小諾忽然問道:「哎,鬼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這個問題嘛,全看個人是怎麼理解的……」馬鳴在前面蹬著車子,頭也不回地說 ,「其實呢,鬼就是人的精神,也算是一種帶電粒子的聚合體。一般的人死後,精神也 就隨之消失,但是如果死前意念特別強烈,當肉體死去的時候,意念仍舊有足夠的能量 將精神粒子凝聚在一起,這就是所謂的靈魂或者說鬼魂;個別特別強烈的意識體甚至還 能形成生前的記憶與形體……那就多半是厲鬼了。」 「想不到這麼深奧啊……」小諾半是感歎半是佩服,「……這是屬於精神學科還是 物理學科的範疇?」 「都不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 馬鳴回答的毫不含糊,小諾聽到這句差點沒從自行車上摔下去,「撲哧」一聲笑了 出來。這是自從撞了「那個人」以來她第一次笑。 到了小諾家以後,小諾的父母還沒回來。兩個人來到小諾的臥室,那台電腦就擺在 書桌上面。 「就是這台了。」小諾指著電腦,仍舊心有餘悸。 馬鳴皺著眉頭左右端詳了半天,然後湊近上看下看,還趴到電腦後面去看那一堆纏 繞在一起的電線。大概看了有三、四分鐘,他轉過身來對小諾說:「介意把機箱打開麼 ,我想看看裡面。」 於是小諾找來螺絲刀,把機箱的螺絲一個一個旋開,再把蓋子拆下來。馬鳴雙手撐 住機箱兩側,頭往裡探去,眼鏡幾次從鼻樑向下滑去,他不得不笨拙地騰出只手來把眼 鏡扶正。隨後他把一隻手伸進機箱,把CPU、內存條、電源箱、顯卡、聲卡等一個部件 一個部件地摸過來,嘴裡還唸唸有詞,不知道叨咕些什麼。 最後馬鳴終於檢查完了,站起身來,拍了拍手。 「有……有沒有什麼發現?」小諾忐忑不安地問道。 「呶……」馬鳴把眼鏡摘下來遞給她,「你自己來看看就知道了。」 小諾接過眼鏡戴上,開始眼前一片暈眩,讓她這個五點零的眼睛戴四百度的近視鏡 確實有些勉為其難。等到她稍微習慣一點後,才把目光放在被拆開的電腦裡。 她看到電腦外表比剛才看起來要髒,接縫處似乎有些淺灰色的污垢。她伸手去碰, 卻什麼都碰不到。小諾開始以為是鏡片太髒了,想擦一下,但馬鳴在旁邊示意她繼續看 下去。 於是小諾移近電腦,發現那些灰色污垢都是從電腦內部通過縫隙向外滲出的,而且 ……而且那不像是附著在機器上,更像是漂浮其上一般。 稍微仔細一觀察,小諾就注意到,所有的「灰垢」痕跡似乎都有固定的流向,順著 流向反推回去,就會發現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源頭——唐靜的硬盤。 「啪」 小諾一時沒注意,頭探的過低,本來就戴的很鬆的眼鏡掉在機箱裡。馬鳴平靜地把 它撈出來,然後對她說。 『你都看到了吧?」 「……那些是什麼?」 「鬼氣,這是一般的說法。」馬鳴拿自己的股擦拭著鏡片,「按照我的理論,這就 是鬼魂在你電腦裡發飆的時候遺留在機殼上的帶電粒子,就好像蝸牛爬行會留下的粘液 一樣。」 「……您是說鬼在我的電腦裡?」 「不奇怪,我一個朋友的電腦裡還有蟑螂呢。」馬鳴毫無緊張感地說,「這些東西 肉眼是無法覺察的,但是透過這副眼鏡就可以看到——別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 當初我就是看到你身上似乎也沾了這樣的灰垢,所以我那天才問你是否接觸了什麼不乾 淨的東西。」 「擦不掉嗎?」 小諾一想到自己身上還沾有這些東西,就渾身不自在。 馬鳴想了想,說:「有石菖蒲沒有?那玩意自古被稱做「蒲劍」,乃是天中五瑞之 首,道士們經常用來驅邪。拿它來掃,大概可以把灰垢清理乾淨。」 「想不到一個大四學生還能知道這些東西呢,我一直以為只有老頭子才精通。」小 諾笑著說。 小諾的媽媽在市醫院工作,石菖蒲算中藥,應該有辦法弄到的。 「啊,這種知識啊,多看些地攤雜誌裡的鬼故事就會知道的。」馬鳴不好意思地搔 搔頭。「對了,把電腦打開吧,我想看看裡面的內容。」 「……真……真的要嗎?……」小諾面露恐懼之色。 「哈哈,放心吧,即使裡面有鬼,現在也不會出現的。你想想,你拿著這個硬盤都 已經一周多了,但只有週五超過12點以後,那個QQ才出現,說明不到特定時間,它是無 法活動的。」 「那你去開吧……」小諾指指電腦小聲說,同時縮到馬鳴身後。 馬鳴笑笑,坐到前面去把電腦打開。顯示屏先亮起來,然後主機發出嗡嗡的聲音開 始自檢。但是,很快系統顯示自檢失敗,無法啟動。重複啟動了好幾次,仍舊失敗。他 仔細檢查了BIOS以後,轉過頭對小諾說:「看起來,上次的QQ發作,把這個硬盤毀壞了 。」 「什麼?!怎麼會這樣。」 「現在電腦根本無法檢測到硬盤的存在…這樣吧,我把它拆下來轉到我電腦裡去試 一下。」 「那……那樣會不會太危險了?」小諾有些擔心。馬鳴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如 果那樣最好,說老實話,我還沒碰到過鬼呢。」 於是他將唐靜的硬盤拆下來放進一個塑料袋中,然後把小諾自己的硬盤裝回去,開 機。 電腦裡很快顯示出小諾自己的WINDOS界面,讓她感覺到一種溫馨的味道。 馬鳴看看時間,對小諾說:「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家去。這個硬盤我帶回去看數據 是否能修復回來。你今天如果有時間,上網再去找找殘星樓的其他三個人吧。」 「好的。」小諾回答說。 「現在還沒辦法確定這個鬼QQ的來源是唐靜的硬盤,還是來自網絡的其他什麼地方 。雖然這硬盤拿走了,但你還是要小心,上網時間不要超過12點最好。QQ蠻危險的,建 議你先用MSN吧。」 「嗯!恩!」 小諾用力點了點頭,同時把殘星樓主頁的地址寫在紙條上遞給馬鳴。 「明天,還是三點,紅茶坊見。我們到時候看情況,再擬訂一個詳細的應對辦法。 」 說完馬鳴便夾著那個硬盤離開了。小諾看著他的背影,有種入釋重任的感覺,自己 終於有同志了。 吃過晚飯後,小諾忐忑不安地打開了電腦,撥號,開Q,然後下意識地看了看時間 :還好,才七點半。 梯雲縱不在線上,但是發了一條QQ信息過來,讓小諾去她的263信箱收信。殘星樓 的主頁仍舊是老樣子,一點變化也沒有。 小諾打開263的信箱,裡面只有一封新郵件,梯雲縱的。標題是:關於子山、勝舟 和茗信裡這樣寫到:那天你掉線以後,我特意去了幾個常去的社區,看是否能找到其他 三個人。很奇怪,他們全部銷聲匿跡了——至少沒用我所知道的ID發過帖子、進過聊天 室或者上Q。我也問過幾個與他們比較熟悉的朋友,也都很久沒見過他們出現。可惜的 是,沒辦法找到他們三人現實中的名字、地址,所以聯繫不上他們。 還有一件事。唐靜——我還是習慣稱呼她為驚鴻——和蘇雪君的死訊我是否可以向 她的其他朋友公佈?她在網上還是有很多朋友的。我覺得應該告訴他們一聲,這樣做的 話,說不定其他三個人也會知道。——梯雲縱小諾覺得這件事越來越詭異了:殘星樓其 他三個人也銷聲匿跡,是不是也遭遇了那個神秘QQ的毒手呢?可惜找不到現實中的身份 ,沒辦法查證。 沉吟片刻,她覺得有必要將整個事件都告訴梯雲縱。第一,以梯雲縱和唐靜在網上 的熟悉程度,應該能找到更多的情報;第二,那個神秘QQ攻擊了小諾,難保它不會攻擊 梯雲縱,必須讓他保持警惕。第三,小諾需要人幫忙。於是,她給梯雲縱回了封長信, 將整個事件都寫了下來,包括自己撞鬼的事情。最後她還提醒梯雲縱使用MSN或者 EMAIL保持聯繫,QQ盡量不要開。 三十分鐘後,Q上傳來梯雲縱的一句話:「OK,收到,MSN上見,我的是 heretic_mao@hotmail.com,886」 這樣一來,小諾就有了兩個盟友:一個是現實中的馬鳴,還有一個是網絡中的梯雲 縱。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她希望這樣可以更快地查出真相。現在的她,感覺自 己像是《X-FILE》裡追查神秘事件的FBI探員。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一章】 第五章 六月二十八日,星期三。 蘇雪君的父母今天接待了一位奇怪的客人。這位客人很年輕,大概二十出頭,戴著 副髒兮兮的眼鏡,一身略發皺的西服,一進門就自稱是彩龍居物業管理公司派來的。 「關於令嬡的不幸,敝公司向兩位深表同情。因為這件事發生在本公司所管理的小 區內,所以公司特意派我來向各位瞭解一下情況。」 這位客人很恭敬地說道,蘇雪君的父母都知道他的來意。上海市以前曾經發生過業 主的孩子在小區水池內溺死,然後狀告物業公司的事例。彩龍居物業公司大概也是顧慮 這一點,怕蘇雪君的父母以此來控告物業公司管理不利,所以特意派人來摸摸底。 「噢,小女是自殺,這點警方已經確定了。」蘇雪君的父親淡淡地回答,語氣有些 不滿。他女兒出事是在六月十六日,物業公司二十八日才過來探問,時間未免隔的長了 點。 客人連連點頭,然後拿出一束白花來,說:「不知道可否向令嬡獻花一束,以表示 敝公司的哀悼之情?」 蘇雪君的父親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把他帶到女兒的臥室裡去。臥室裡收拾的很乾 淨,桌子上擺著一張蘇雪君生前的照片。客人走進臥室後左右環顧了一圈,將白花放在 照片旁,恭敬地鞠了一躬,還仔細地對那電腦桌看了又看,隨即便匆忙告辭了。 「這物業公司員工素質越來越差了,怎麼派這麼個人來。」 等那客人走後,蘇雪君的父親對他太太抱怨道。 小諾來到紅茶坊的時候,馬鳴已經到了,正坐在座位上慢條斯理地翻書。桌子上一 杯白水,旁邊擱著一摞圖書館借來的書刊雜誌。茶坊的服務員白眼相向他也毫不在意。 「嗨……呃……這個……」 小諾張口想打招呼,卻一下子不知道怎麼稱呼好。叫他「老馬」或者「小馬」吧, 年紀不符;直呼「馬鳴」吧,則有點生硬粗魯,而且拗口;叫「阿鳴」又嫌太親密了; 「馬同學」、「同學」兩個稱呼聽起來古怪無比,最後小諾躊躇再三,回想起以前看過 的日劇,總算選了一個多少有些「哈日」傾向的叫法。 「學長,來的這麼早呀。」 馬鳴聽到小諾問候,抬起頭來,把手裡的書合上,隨後放到了那摞書的頂上。 「小諾呀,我也才到。」 「不好意思,遲到了一會,最近好忙,快期末考試了嘛。」 馬鳴露出同情的笑容,大四的他是不用操心這種事的。兩個人稍微寒暄了一下,立 刻進入了正題,馬鳴伸從兜裡掏出張三寸磁盤放到桌上,對小諾說:「有一個壞消息, 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先聽哪個?」 「……恩……」小諾托著下巴,考慮了一下,「先聽壞的吧,再聽好的,不好不壞 的留到最後。」 「看來你是樂觀主義者……壞消息是,那個硬盤無法復原了,裡面似乎受到了相當 大的衝擊。只能把它重新格式化當新的用,裡面的數據……嘖嘖,沒辦法了。」 「這樣啊……」小諾皺起眉頭,說不定那硬盤裡還有些更有價值的東西沒挖掘出來 ,就這樣白白浪費。何況她還答應唐靜的父母把她的文章整理出來,這下子要食言了, 唐靜那篇未完成的遺稿也沒搶救出來。想到這她一陣歎息。 「別難過,還有個好消息呢。」馬鳴說,同時摘下眼鏡擦拭了一下,「很重要的好 消息。」 「哦?是什麼?是什麼?」小諾催促道。 「呵呵,今天我去蘇雪君的家裡了。」 「……你去那裡做什麼?」 「去確認一些事情,這很重要。」馬鳴鏡片後的目光閃著一絲得意,「你猜我在她 的臥室裡看到了什麼?」 「那張照片?」 「不僅如此……雖然他們清理過電腦桌,但是我仍舊在桌子上發現了就好像你電腦 上沾的一樣。」 小諾的眼睛立刻睜圓了。 「這說明,十六日晚襲擊唐靜與蘇雪君兩人的,是同一隻鬼。她們兩個的死亡,肯 定有相當深的聯繫。」 馬鳴繼續分析說,小諾感覺思路一下子清晰起來。果然這兩個人的死是有關係的! 這次總算有決定性的證據了! 「同一時刻襲擊兩個在上網的人,看來這隻鬼的襲擊是以網絡為媒介的……」 兩個人腦海裡均浮現出面目猙獰的鬼怪化身成「比特」馳騁在幾千萬台電腦中的情 景。 「接下來是不好不壞的消息……」馬鳴把桌上的三寸磁盤推給小諾,「……那個殘 星樓的論壇,可以進去了。」 「啊?真的嗎?」 「我同住的那傢伙是編程的高手,我請他編了個破解程序,很輕易就突破了密碼的 限制。只要運行一下這個,就能以斑主的身份登陸那個論壇了。」 「這麼說,你已經去過嘍?有什麼發現沒有?」小諾急切地問道,身體前傾,眼神 裡充滿了期待。 馬鳴拿右手的食指敲著頭,說:「怎麼說?沒什麼特別有價值的發現。那個論壇可 能用戶比較少,所以帖子也很少,從四月份開始到現在,一共也只有三十多張帖子而已 。我看了一遍,沒有能說明他們身份的帖子。」 小諾失望地坐回到椅子,扁著嘴小聲抱怨:「這算什麼不好不壞嘛,分明是壞消息 。」 「呵呵,別急,我還沒說完。那個論壇我發現了兩個疑點……你現在有沒有空?」 「……恩……六點之前都可以,怎麼?」 「口說無憑,找家網吧,我給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小諾看了看手錶,隨即點點頭。 「恩恩!」 有這樣一種說法:大學生的錢,是最好賺的。他們比中學生會玩,比中學生有錢, 但和中學生一樣無節制。所以大學旁邊有各種各樣的店舖攤點,下到茶葉蛋炒河粉,上 到電腦配件,一應俱全,全部都是為了這些天之驕子的愛好與錢包量身打造的。這其中 也自然不能缺少了網吧這種流行元素。 馬鳴和小諾走進大學附近一家叫快感節奏的網吧。這是間兩樓建築,一樓大廳被辟 出來營業。門口一字擺開十幾輛自行車,屋裡不時傳來大呼小叫。他們兩個走進去,只 看到一股溫熱的「人味」撲面而來,小諾不禁大皺眉頭,掩住鼻子,馬鳴倒似早就習慣 一樣,面不改色。 來到櫃檯,馬鳴掏出身份證,櫃檯裡的一個五十多歲老頭把號碼仔細地登記在本子 上,把身份證交還的時候還不忘叮囑一句:「小伙子,別上什麼亂七八糟的網站吶!」 「您看我像在白天上那種網站的人嗎?」 馬鳴帶著小諾辛苦地越過一群打CS正入迷的男生,繞過幾個在聯眾下四國的高手, 挑了最裡面的一台空機器坐下。馬鳴掏出那張軟盤插進機器,打www.cansnow.com的首 頁,熟練地開始破解起來,只花了一兩分鐘就拿到了版主的權限。 小諾死盯著屏幕,她終於見到殘星樓的論壇了。 殘星樓的論壇是用時下最流行的旅行論壇模板構築的,淺黃色調,邊框暗紅,看上 去古樸凝重。一共有兩個分論壇,一個名叫「聽濤」,一個名叫「調琴」。「聽濤」的 帖子數是38,而「調琴」只有6,大概第一個是做為聊天灌水版,而第二個則是正式的 小說討論區。 「調琴」裡的小說,就是首頁裡的那兩篇,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來看聽濤這版吧。 」 馬鳴看著屏幕說,隨即點開了「聽濤」,小諾看到那些帖子的發表者與回復者,都 是她一直苦苦尋找的名字:驚鴻、勝舟、琉璃、茗……「等一下,為什麼沒看到子山的 帖子?」小諾問,整個論壇裡她只看到了這四個人有來有往,但是惟獨卻少了「子山」 的名字。 「聰明!」馬鳴打了個響指,把鼠標移到屏幕上面「查看用戶列表」的選項,「你 看,這個論壇所有的用戶就只有這四人而已:驚鴻、勝舟、琉璃、茗。」 「好奇怪……」 「奇怪的還在後面呢……」馬鳴隨後又點開了系統記錄,他現在的身份是版主,可 以查閱以往刪帖的操作記錄。屏幕上隨即羅列出來一串被刪掉的帖子,全部都是與「子 山」有關的!時間顯示刪除動作是在五月十日,可惜已經無法看到內容。 「五月十日……」小諾暗念著這個日子。 馬鳴彷彿猜中了小諾的心思,轉過臉向著她點了點頭。 這其中必然有什麼大的變故。 論壇中最新的一個帖子是勝舟發的,時間是六月十七日凌晨四點零二分。點擊量為 零。 貼子的標題是「通鑒已經修改好了,隨時可以恢復」,帖子的內容是:「通鑒」的 頁面我處理好了,隨時可以上傳,大家表決吧小心知識來「大家表決吧小心知識來?這 是什麼意思?」小諾看的莫名其妙。 「我也不知道……筆誤吧。這個倒不是重點,你看一下這個時間:六月十七日凌晨 四點零二分,看的出什麼問題麼?」 「……唐靜和蘇雪君兩個人死亡時間都是12點左右,勝舟在凌晨四點仍舊能發帖子 ,他沒受到襲擊?」 「不知道……對了,你不是說勝舟自六月十六日以後,也在網上銷聲匿跡了麼?那 麼他是死是活,還不好說……發個帖子問問吧,姑且死馬當活馬醫,他若是活著,一定 會來這個論壇的。」 於是小諾當即註冊了一個「貝利亞」的名字,將唐靜(驚鴻)與蘇雪君(琉璃)的 死簡要地寫下來貼去論壇中,並希望如果勝舟看到後主動與她聯繫,最後留下了自己的 EMAIL和MSN。 當小諾告別馬鳴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五點多了。她看起來特別疲憊。媽媽吃飯 的時候問她是不是哪裡感覺不舒服,小諾只是搖頭,然後低頭扒飯。 「眼看就快期末考試了,你可不要因為小靜的事而影響了考試呀,別太難過了。」 媽媽給她碗裡夾了一塊肉。 「嗯,知道了。」 吃過飯小諾就回到了屋子裡,打開電腦,把MSN掛上線,梯雲縱一直在線等著她來 。 (以下為MSN格式) 梯雲縱說:你可來了,一直在找你!! 貝利亞說:恩? 梯雲縱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貝利亞說:我也是,不過你先說吧。 梯雲縱說:我找到茗了。 貝利亞說:!!!她在哪裡? 梯雲縱說:我是偶爾在一個COSPLAY的社區發現她的蹤跡的。(註:COSPLAY是動漫 愛好者把自己化裝成各種動漫角色的活動) 貝利亞說:她現在還在? 梯雲縱說:……事實上,我去的時候,那裡的人正在為茗舉行網上的追悼會。 在那個社區,她叫小滴,是漫畫《獵人》裡的一個角色。 貝利亞說:……梯雲縱說:我去那裡詳細問過了,茗是重慶人,本名叫張春華。她 是在六月十六日晚上忽然心臟病發作,不治而亡。 貝利亞說:……當時她在用電腦嗎? 梯雲縱說:因為那個COSPLAY俱樂部是重慶市的,那裡很多成員彼此在現實裡也都 很熟悉,所以茗的死亡情形他們都很清楚。還有人寫過詳細經過。 梯雲縱說:正是,據說那天她們很多人一起去網吧通宵的,然後大部分人先走了, 只剩下茗與其他兩三個人一直在玩。茗坐在最裡面的機器,大概剛過12點的時候,她的 朋友忽然發現她趴在鍵盤上不動,過去一看,她已經不省人事了。他們趕緊送她去醫院 ,但是太晚了,醫生說是心臟病突發,她本來就有先天性的心臟病。 貝利亞說:他們有沒有注意到QQ的事? 梯雲縱說:估計沒有,當時大家一片忙亂,恐怕誰也沒留意,那篇介紹經過的文章 裡也沒提到這點。而且茗被送去醫院以後,網吧老闆立刻就關門了,電腦肯定也全都關 掉,恐怕沒辦法去查證。 梯雲縱隨即將那個論壇悼念「茗」的地址發過來,小諾打開來一看,首先映入眼簾 的是一張女孩子照片,長的非常可愛,她戴著寬邊黑框眼鏡,黑色毛衣,手裡還拿著一 個奇怪的吸塵器。旁邊有小字的註解,她是在COS獵人裡的旅團成員小滴。而照片的下 面,是由她的朋友撰寫的悼文與事情經過,具體情形與梯雲縱所說的並無二致。在後面 還跟了很長一串的帖子,都是表示哀悼的。 「第三個……」 小諾看著那張照片,心裡說不出是因女孩子而悲傷還是因線索明朗而興奮。她慢慢 翻閱著後面的跟帖,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一個在現實中死去的人,卻在虛幻的網絡裡以 虛幻的名字被人們紀念著。不光是她,還有唐靜、蘇雪君,她們在網上都有一個和現實 中全然不同的名字與人生,雖然她們在現實中都已經死去了,但小諾仍舊可以在網上感 覺到她們另外一個人生的痕跡。 「這大概就是網絡的樂趣所在吧。」 小諾這樣想到,然後把自己的思緒拉回現實中來。唐靜、蘇雪君還有茗三個同屬於 殘星樓的成員在十六日同一時間死亡,這已經無法用巧合來解釋。 然而,還有那個在十七日凌晨四點還在發帖的勝舟。 (以下為MSN格式) 梯雲縱說:你還好吧? 貝利亞說:恩,:) 梯雲縱說:實在沒想到……連茗也死了,唉。我一下子,就沒了三個朋友。真是很 難想像,一下子就沒有了……貝利亞說:還請別太難過……梯雲縱說:苦笑……我知道 的,可是……不用管我,我這人很容易情緒化。 貝利亞說:我們如果能查到真相,就是對她們最大的安慰了,對不對? 梯雲縱說:笑,謝謝,真的很感謝。 接著,小諾就把今天和馬鳴看到的論壇情況告訴給了梯雲縱,並且要將那破解的軟 件發送過去。 梯雲縱說:呵呵,不用了,既然那位馬兄已經看過,想必不會遺漏掉什麼。我以前 答應過唐靜不去她們的論壇,現在這承諾我還不想違反。 貝利亞說:也好,我理解的,你對我表妹倒真的很……關心。 梯雲縱說:就算是吧,如果沒有那個人的話。 貝利亞說:你指的是知識吧。 貝利亞說:錯了……子山。 小諾經過這幾周的上網聊天,打字速度也變的快了起來,只是偶爾還會出錯。她用 的是智能全拼,「子山」這詞組已經被習慣詞庫記錄,所以只需要輸入ZS兩個漢字的首 字母就可以直接顯示出來。但是以ZS開頭的詞組相當多,選擇起來反而麻煩,所以一般 小諾是輸入ZSHAN,那樣更方便。剛才她一時手快,剛輸入ZS兩個字母就按下了空格鍵 ,結果在選詞框第一位的「知識」就被敲了上去。 「等一下……」 敲擊鍵盤的手忽然停止,小諾腦海裡忽然電光火石般地閃過一句話。 「大家表決吧小心知識來」 難道勝舟本來想輸入的是「大家表決吧小心子山來?」,因為某種變故才匆忙誤敲 成了「知識」? 小諾立刻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梯雲縱,梯雲縱很讚賞這個想法,並且進一步分析。 梯雲縱說:這句話的構成很奇怪,如果他想輸入的真是「小心子山來」,和這帖子 的標題與前半句「大家表決吧」就完全扯不上關係。 貝利亞說:是呀,給人格格不入的感覺。 梯雲縱說:也許有這樣的可能,他原本想輸入別的內容,但是有了什麼突發事件, 讓他連另外新帖的時間都沒有,直接在這裡寫下發了出去。 貝利亞說:對了對了,其實ZS也不一定會是子山,也許是「自殺」,「小心自殺」 。說不定是他當晚也碰到那QQ,正好趕上在發新帖子,於是匆忙在帖子裡警告其他人。 要知道,唐靜和蘇雪君可都是自殺的。 梯雲縱說:但是時間不對……凌晨四點……麻煩你再去那論壇確認一下那張帖子的 發表時間好麼? 貝利亞說:好的貝利亞說:確認了,時間是六月十七日凌晨四點零二分。 梯雲縱說:小時差的很遠,不過分鐘倒是差的不大,驚鴻、琉璃與茗大概也是在零 幾分的時候死去的吧。 貝利亞說:你的意思是……梯雲縱說:假定勝舟的那句話本意是「小心自殺」,那 麼幾乎可以肯定他遇見的是那個鬼QQ。那只QQ害死其他人都在午夜時分,但是勝舟在凌 晨四點才匆忙示警,造成這種奇怪情況出現的原因,你應該也想到了吧。 貝利亞說:時差梯雲縱說:時差梯雲縱說:英雄所見略同。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二章】 第六章 時差。 之前小諾有這樣一種先入為主的印象:殘星樓的全部成員都是在國內。但是,事實 看起來並非如此,如果小諾和梯雲縱的猜想沒錯的話,勝舟很有可能是居住在國外的中 國人。 勝舟最後一帖的時間是十七日凌晨四點零二分,而那個鬼QQ害死其他三名成員的時 間都是在十二點。兩個時間點是重合的,也就是說,勝舟所在的國家,與中國的時差是 四個小時。 以格林威治為標準時間,則中國是東八區,那麼勝舟所在的國家應該是東十二區。 在這個時區裡的國家有新西蘭、斐濟、馬紹爾群島等南太平洋島國。而這些國家中,勝 舟最有可能居住的地方,就是新西蘭,因為那裡是中國留學與移民的熱門國家。 次日,六月二十九日星期四,小諾將這個猜想告訴了馬鳴,馬鳴說他會去那論壇調 查一下勝舟的IP地址,應該能掌握其具體的地理位置。 這時候大學快臨近期末考試了,無論公共課還是專業課都是麻煩的東西,小諾不得 不把大部分精力放在複習上面,於是大部分調查就交到了馬鳴手裡,後者今年臨近大四 畢業,既沒什麼課業上的壓力,也沒不見他著急找什麼工作,倒頗似個閒雲野鶴,整天 就在圖書館與網吧遊蕩。 當天晚上,馬鳴就打過電話來,說IP地址已經確認了,果然不錯,來源是新西蘭北 島一個叫HAMILTON的城鎮。但是他也只能確認到這程度,無法再細緻了。最近流行出國 潮,很多人都去了新西蘭讀高中或者大學,移民的也不在少數,光留學生就在五萬人以 上,想在這麼多人裡查出一個素昧平生連真名都不知道的同胞,差不多也相當於大海撈 針了。 「你有沒有什麼在新西蘭的同學或者朋友之類的?可以叫他們幫忙。」 在電話裡,馬鳴問小諾。小諾皺著眉頭回答說:「有是有的,不過她是在南島讀高 中,並不在HAMILTON呀。」 「只要在新西蘭就好,總比國內方便。你叫她留意一下新西蘭報紙或者電視上六月 十七日或者十八日與HAMILTON華人相關的新聞。」 「為什麼是十七日十八日?」 「要考慮到延遲嘛,一般新聞後總要過一天才會被報道出來。」 「好的。」 「若是能查到HAMILTON當地報紙,就更好了。」 「問問看吧。」 小諾以前有個高中同學,高二的時候轉去了新西蘭的高中讀書,她們兩個人關係很 好,所以一直通信保持著聯繫,偶爾也通過QQ聊天。這個同學去年九月順利通過雅絲考 試,進了當地大學讀書,現在和小諾一樣,也是大一學生。小諾忽然想起來,她的這個 朋友曾經在信裡提到過,去年七月份寒假(新西蘭七月份為冬季)她跑去北島玩,就住 在HAMILTON的一個網友家裡,或許可以找這層關係幫忙。 寫普通信件肯定是來不及的,於是小諾就發了封EMAIL給她,希望她幫忙查一下這 件事。 EMAIL發出後,小諾跟梯雲縱打過招呼就立刻下了線,因為她不得不騰出精力來應 付考試。 第二天上馬列理論課的時候,正是中午。老師在上面劃期末考試的重點,下面一群 學生虔誠地記錄著。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本學期第一次如此認真地聽馬列理論課。 小諾右手拿著紅筆,左手翻著教科書,耳朵聽著老師的話,漸漸有些倦意。她做的 位置靠窗,中午的太陽照射在臉上,暖洋洋地感覺分外地舒服,慢慢地她的眼皮開始發 沉,昨天開了通宵的夜車,疲勞這會趁意識模糊的時候全浮上了水面。筆「啪」的一聲 滾落到地上,她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好大的雨,好冷的風,窗外漆黑,雨點敲打在窗玻璃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小諾發覺自己置身在一個房間中,這房間的擺設與裝飾她都非常熟悉,這正是她表 妹唐靜的臥室。房間裡陰暗,沒有燈,只有電腦屏幕閃著白光,給屋子裡罩上一層幽明 的白色。 諾再仔細看去,發現唐靜正背對著她坐在電腦前上著網,整個房間只聽見「劈啪」 的打字聲。 「唐靜?!」 小諾試探著喊道,對方沒有反應。 「藍調小雨雲?!」 仍舊沒有回答。「驚鴻?!」 打字聲猝然停止,唐靜自椅子上站了起來,緩緩轉過身……那是張死白的臉,白的 怕人,秀麗的容貌被扭曲成極度恐懼的樣子,就這樣凝固在唐靜的臉上。她一言不發, 帶著這副表情一步一步地向著小諾走來,手腕還潺潺流著鮮血。小諾嚇的倒退了幾步, 還沒張嘴說些什麼,就聽到外面的風雨驟然大了起來,唐靜身後的電腦忽然響起一陣「 嘟嘟」聲,那個灰色頭像在好友列表裡跳動著,說不出地詭異,好像要躍出屏幕一般。 唐靜的表情更加猙獰了,嘴慢慢裂開,驚恐的雙眼睜大到眼球突出,兩隻蒼白的手 臂以奇怪的角度彎曲著,伸向小諾。小諾轉身要逃,卻移動不了分毫,唐靜手腕流出的 血已經淹沒了她的腳背。眼見著唐靜越來越近,小諾感受到一股異常難受的死亡氣息向 自己湧來,她害怕地大叫起來……「啊——!!」 小諾驚醒,然後發現自己仍舊在教室裡,午後的陽光仍舊溫暖,而老師與全班同學 都驚訝地望著她。 「喂,喂,你沒事吧。」旁邊的芳蕊小聲拉拉她的衣角。小諾還沒從那個惡夢裡恢 復過來,臉色蒼白無比,聽到芳蕊的話,只是木然點點頭。 教室裡響起一片鄖運接,老師不得不敲了敲黑板,示意安靜,看了小諾一眼,繼續 說考試的重點範圍,但是小諾已經完全沒有心思聽下去了,她只覺得心臟快要爆炸。 下課後,芳蕊關切地湊過來,問道:「你這是怎麼了?臉色好難看。」 「沒……沒什麼,做了惡夢而已。」小諾把書放回書包裡,同時勉強給了芳蕊一個 笑容。 「真的假的?」 「剛才我沒記下來老師講的,把你劃的重點給我看看吧。」 「別岔開話題,到底怎麼了?」 「確實是做惡夢了,真的。可能是昨天晚上通宵太累了。」 小諾謝絕了曹芳蕊陪她回家的建議,自己一個人獨自走出校門。不知道為什麼,她 不想回家,於是一個人信步來到附近的公園裡。公園裡很幽靜,初夏的金黃色陽光照在 綠地上,說不出地恬靜安詳。小諾索性仰臥在綠地上面,聞著青草的芬芳,看著天上的 浮雲把影子投在自己臉上,陣陣帶著松香的清風自旁邊的松林吹過,把她的前額的頭髮 輕輕吹起,感覺非常地清爽,剛才那可怕的夢似乎也因之而淡了些。 自從唐靜死後,已經過了半個月。這半個月裡,小諾一直處在悲傷、迷惑、焦慮以 及欲求真相而不可得的煩悶中,雖然間或有小小的成就,但她仍舊感覺到迷茫,以及由 迷茫而生的不安。她也曾經問自己,這樣作的意義是什麼,是對真相固拗的渴望還是為 了向唐靜履行的責任?小諾自己也說不清楚,她也彷徨,也迷惑,但在她柔弱纖細的外 表下,卻燃燒著遇強彌堅的個性,那個惡夢只會令她更加堅定。 無論那個夢預示了什麼,我都不會放棄。 當浮雲被風吹開的時候,陽光再度籠罩了小諾,她瞇起眼睛,在心中下定了這個決 心。 小諾回到家裡,發現新西蘭那位朋友已經回了信,說已經拜託了北島HAMILTON的朋 友去查,查詢結果會直接發去她的信箱。 那個朋友的朋友倒是很熱心,在晚上九點左右EMAIL就送到了小諾的信箱:寄件人 :LEINHARDT收件人:beilial抄送:日期:Fri,29June200118:54:56+0800 主題:關於委託的事情回復回復全部按附件按正文轉發刪除前一封後一封返回您好 :關於您委託調查的事,我已經查閱了本地十七日、十日兩天的報紙,與華人相關的報 道一共有三條:1一家叫「長城」的中國餐廳在六月十七日開業。 2NAOTIONALBANK提供華人漢語業務服務。 3因為近期車禍增多,警方提醒中國留學生注意駕駛安全。 不過另外還有個消息,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六月二十日那天,我所在的 WAIKATO大學教會為一位中國留學生舉行過葬禮。據說那留學生是大陸來的,十七日那 天在家中使用電腦時不幸觸電身亡。據教會的朋友說,那位留學生的英文名叫做 DENNIS,中文名拼音是ShengzhouLuo。 ShengzhouLuo?! 勝舟·羅?! 在網上起名字是絕對自由的,於是有些人會起些天馬行空的名字,但也有些人直接 使用本名。驚鴻、琉璃、茗三個名字都是第一種名字,而勝舟或許就屬於第二種。 假如這個羅勝舟就是勝舟的話,那麼殘星樓的五人之中,就已經有四人在同一天內 死亡! 「毫無疑問,那個神秘鬼QQ與殘星樓有著莫大的關係。」 小諾肯定地說,她對面的人叼著可樂杯中的吸管,不置可否。 這天是六月三十日,週六。小諾和馬鳴約在一家KFC見面,沒有特別的理由,只是 她想起自己很久沒吃KFC了而已。 「真是越來越詭異了,這事情。」馬鳴的語氣說不上是興奮還是困惑。 「現在還差子山一個人的下落沒有確定了。」小諾眼睛裡閃爍著光芒,她感覺到已 經摸到了門的把手。馬鳴想了想,掏出張紙和筆,鋪到桌子上,開始寫道:四月初,殘 星樓成立,成員六人。 四月十二日,梯雲縱退出。 四月X日(無法確定),殘星樓主頁上傳。(之後的某個日子,大事記欄目《通鑒 》損壞) 四月二十九日,驚鴻開始撰寫殘星樓小說。 五月一日,琉璃與驚鴻聚會。其他參與者不詳。 五月十日,驚鴻中止小說寫作。原因不明。 五月十日,子山的帖子被全部刪除,原因不明。 六月十六日深夜十一點五十分至六月十七日凌晨零五分,驚鴻、琉璃、茗、勝舟確 認死亡。兩人自殺,一人為註:勝舟最後一次在論壇中發帖時間是中國時間十七日零點 零二分,句中有」大家表決吧小心知識來「,無法確認「知識」究竟為「子山」之誤或 為「自殺」之誤。 寫到這裡,馬鳴停筆,拿起紙來遞給小諾。 「這樣列出來就清晰多了……你能看出什麼嗎?」 小諾接過紙,仔細看了又看,最後抬頭疑惑地問道:「看起來……子山似乎與其他 人之間發生過什麼。」 「嗯,同感,從這個時間表來看,他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嚴重的事情。」馬鳴說 到這裡,不由得懊喪地抓抓頭,「哎呀哎呀,說不定首頁的大事記裡有提到,可惜…… 若是勝舟及時把修復的頁面上傳過來該多好。」 看到他抓頭的滑稽表情,小諾不禁咯咯地笑起來,隨後想起要注意淑女形象,連忙 掩住嘴。馬鳴斜眼「哼」了一句,什麼也沒說。 「……恩……學長,那麼我們現在怎麼辦?」 「現在最首要的問題,就是找到子山的下落,找到他,那麼就有可能找到真相了。 」 小諾點了點頭,忽然想起那個噩夢,她猶豫了一下,把那個夢講給了馬鳴聽。馬鳴 聽完以後,笑了笑,說:「聽起來蠻嚇人的,你想的太多了。」 「哼,那就是說我是瞎想像的嘍?!」 小諾撇撇嘴。 「豈敢豈敢,我是說,只要內心堅定,心神守一,那就沒什麼可怕的了。心經有言 :心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正是這個道理。有時間看看佛經吧。」馬鳴 握著紙杯,手裡拿著土豆泥,一臉老成地說道。 「真是!你說話真像大話裡那個唐僧!」小諾嘴裡這麼說,心中確實寬了不少,那 幾句心經細細琢磨,倒頗有叫人安心的力量。 「對了,學長,你眼看就要畢業了,工作找的怎麼樣了?」 「幹嗎忽然提這個話題?」 「想知道嘛……」 「目前還沒有什麼工作值得出賣我的高貴靈魂,無所謂,空即是色呀,色即是空吶 ,對吧……咳……」 馬鳴回答的語氣斬釘截鐵,但中氣明顯不足。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三章】 第七章 小諾從KFC出來後就與馬鳴分手回家,到家以後,她打開電腦,打算放鬆一下後再 複習不遲,反正今天是週六。 她掛上MSN,梯雲縱不在線,其他人小諾也沒什麼心情聊,於是她隨手打開殘星樓 的首頁,點擊「燭影」欄目,開始欣賞裡面的小說。這裡的小說一共有兩篇,作者分別 是茗與勝舟,加上先前驚鴻(唐靜)寫的半篇,這就是全部小諾見過的殘星樓系列了。 茗與勝舟所講的,都是以自己為主角行走江湖的故事,但文字風格迥異。茗的文風 清新可人,充滿著少女的稚嫩活潑,小諾感覺她十分像《挪威森林》中的綠子;而勝舟 的文字更加渾厚嚴謹,寫起來一板一眼。兩篇都不是特別長,小諾很快就瀏覽完了茗的 文章,轉來看勝舟的。她緩緩移動鼠標,無意中看到了這麼一段:唐茗嬌叱一聲,微一 揚手,三枚玉針應聲而出,起勢極快,眼見便到白衣人面門。只見白衣人右足一點,剎 時竟跳起三丈多高,三枚玉針皆從其靴底擦過,眾人見了,臉上皆微微變色。唐茗乃是 川中唐門掌門人的愛女,唐門素以暗器聞名,她這一手「白x過隙」得自父親真傳,其 快無比,江湖之中鮮有人能避開此招,想不倒這白衣人竟能輕輕閃過,眾人均暗佩其輕 功了得。 勝舟暗想:「這白衣人武功深不可測,茗兒斷斷不是對手。若是她有個閃失,我如 何向唐掌門交代。」一想到此節,他「唰」地抽出長劍,跳入圈內大叫:「兀那賊人, 休要無禮。」喊罷不及對方回應,一招「白魚空躍」直指白衣人膻中大穴,這招使得氣 完神足,拿捏的恰到好處,白衣人見來蒲該停微露詫異,卻也不得不後退三步。勝舟本 意也只是要逼退敵人,眼見一招得手,立時變刺為斬,連揮三劍,接著施展出平生絕學 ,攻勢源源不斷,登時將那白衣人籠罩在劍光之中。兩人拆了有三四十招,那白衣人忽 然跳開,說道:「海南劍派的羅老先生與閣下怎麼稱呼?」勝舟一楞,隨口答道:「那 是先父。」白衣人聞言,點頭讚道:「兄台這套昴戾劍法,可以稱得上是絕學了。」勝 舟大驚,他本是廣州人氏,幼時隨父出海,因為海難父子二人流落至一荒島。其父在島 上殫精竭慮三年,窮己所能創出一套劍法,威力竟在海南劍法之上。島上有野人自稱「 昴戾」,其父遂稱此劍法為「昴戾」。此後二人重履中原,於這門劍法絕口不提,知者 甚少。方才勝舟情知尋常招數必不能制住此人,故而一上來便用出這套劍法,想不到竟 被白衣人認出。 唐茗聽了大惑不解,轉頭去問驚鴻:「姐姐,那人跟羅大哥說些什麼?」琉璃有意 氣她,便搶道:「自然是婚配之事,這白衣人與羅大哥家是世交,早就指腹為婚,要把 自己女兒嫁給他咯。」唐茗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這是琉璃信口開河,俏臉飛紅,氣道: 「你自己思春,卻又栽到別人身上。」琉璃道:「只怕是儂心裡這麼想,卻怕別人不曉 得吧。」二女一個是川中脆音,一個卻是吳越軟語,吵將起來煞是好聽。旁邊眾人聽了 ,心中都是一樂。驚鴻微皺眉頭,拂拂袖子,對琉璃喝道:「別爭了,不成體統,再爭 就把你送回江南去。」琉璃大不情願,小聲埋怨驚鴻同為族人卻向著外姓,卻也不敢再 與唐茗吵嘴。 這邊勝舟已經停招,仍不敢大意,劍尖觸地右手斜握,左腿微屈,這招叫「劃地為 牢」,乃是十成的守勢,以靜制動,週身一丈之內皆是守禦範圍,固然不能制敵,但也 絕不會為敵所制。勝舟不明白衣人底細,是以先擺出這招,方才問道:「閣下是如何識 得在下這套劍法的?」白衣人笑道:「羅老先生與先父乃是至交,如何不識得。」勝舟 心念電轉,猛然想到一人,不禁失聲叫道:啊呀,你莫不是蚌埠一葉莊的夏子山夏世兄 !?」那白衣人道:「正是小弟。」 最開始小諾只是按住鼠標隨便瀏覽,很快就跳過去往下看,但是她總覺得這段有什 麼特別的地方,於是回頭來細讀,反覆看了幾遍,她忽然醒悟過來:在這段之中,殘星 樓五人都有出場。茗是四川唐門的;驚鴻、琉璃是江南人士;而勝舟曾流落到那個「昴 戾」正是「毛利」的諧音,那牡合必就是新西蘭。 而在現實中,張春華(茗)是重慶人;唐靜(驚鴻)、蘇雪君(琉璃)同是上海人 ;而羅勝舟雖然不知道是否是廣州人,但他留學新西蘭是可以肯定的。很明顯在這個小 說裡,羅勝舟是按照各人的真實籍貫與經歷來設計個人背景的。也就是說,這個「蚌埠 一葉莊」的夏子山,本人很可能是在蚌埠市。 小諾想到這裡,看看梯雲縱還沒上線,連忙打電話給馬鳴。馬鳴聽完她的分析,說 自己有朋友在蚌埠,可以幫忙問問看六月十六日前後是否有奇特的自殺案什麼的。 打完電話回來,梯雲縱剛好上線。 (以下為MSN格式) 梯雲縱說: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貝利亞說:哦?找到什麼了? 梯雲縱說:子山的蹤跡。 貝利亞說:!!真巧啊,我也剛找到條線索,但還不能確認。 梯雲縱說:你先說吧。 貝利亞說去看那個勝舟的小說就知道了,子山可能是蚌埠人。 梯雲縱說:我去看看。 梯雲縱說:子山除了在「殘星樓」活動外,還曾經去過「有間客棧」,在那裡他叫 「冷面飛狐」,這個是我認識他的時候他用的ID。有間客棧的斑竹很勤快,隔三差五就 會刪掉一批沒用的帖子,他久不出現,他發的帖子都被刪光。 梯雲縱說:不過昨天,有人把一個舊帖子提到了第一頁,我才發現原來子山在那個 帖子下還跟過一帖,無意中保留到了現在。 地址給你。 小諾打開那地址一看,這帖子的主題是「該如何評價東方不敗」,眾說紛紜,莫衷 一是,回復的帖子高達一百多份。裡面有人說東方不敗喜歡同志這調調,是不折不扣的 變態,這時候有一位叫冷面飛狐的人回復說:「他只恨自己與楊蓮亭身為同性,不能雙 宿雙棲,有此心態不足為奇,賈寶玉不也情屬秦鍾麼?」時間是在五月五日夜裡十點四 十分。 貝利亞說:這個地址我記下了,你能不能先別叫斑竹刪掉?我立刻讓別人去查一下 這個IP看看。 梯雲縱說:希望能有點用。 貝利亞說:謝謝你。 梯雲縱說:不必言謝,呵呵,我是為了驚鴻。 貝利亞說:她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 梯雲縱說:希望如此吧……第二天,正好是七月一日建黨節。馬鳴查出了那個IP地 址,然後給小諾回了個電話:「已經確認了,和你的猜想一樣,那個IP是來自蚌埠的… …但是也只知道是在蚌埠,沒辦法更細緻。」 「那……你蚌埠的同學查到些什麼有用的新聞嗎?」 「沒有,他說都找遍了,沒一個有關係。那幾天是蚌埠最風平浪靜的日子。」 「……那怎麼辦?」 「只有一個辦法。」 「哦?」 「通過蚌埠市公安局,現在國家對網絡管理很嚴格,有個叫「金盾工程」的系統負 責監控電腦,各地公安局都有專門的管理部門,那裡應該可以查出那個IP的詳細情況… …你在那裡有什麼親戚朋友嗎?」 「……好像沒有呢。」 「看來咱們必須親自去一趟才行了。」 「蚌埠啊……」小諾在電話裡猶豫了一下,「我還得期末考試……對了對了,等我 考試結束吧,正好是暑假。」 「其實我自己去調查一下也可以了,你不用去。」 「不,我要去。」小諾堅持,她好不容易才算接近了謎底,真相眼見觸手可得,這 種時候怎麼甘心置身事外。 「殘星樓裡,現在只有子山的身份、狀態不明,這是我們最後的線索了。這次去蚌 埠調查,有可能會獲得決定性的突破,但也有可能一無所獲,從此線索就徹底斷掉,成 為懸案。無論如何,我希望親眼看到結局,哪怕是徹底讓我死心的結局也好。」小諾這 樣說,於是馬鳴不再堅持。 隨後的幾天裡,風平浪靜,馬鳴開始著手準備去蚌埠的事,而小諾則專心準備考試 。七月五日,小諾考完了最後一科,當天晚上,她就立刻聯絡了馬鳴。 蚌埠是安徽省的一個中等城市,距離上海大約四百八十四公里,四個多小時火車。 馬鳴查了一下火車時刻表,買到了T138次從上海到西安的空調特快,中途路過蚌埠,硬 座的價錢大約是每個人七十元左右,七月六日下午三點零八發車,是七月五日以後最早 的一列路過蚌埠的車次。 「跟家裡人是怎麼說的?」馬鳴給小諾送票的時候,隨口問道。 「哦,我說我去做暑假社會調查,我媽媽同意了。」小諾眨眨眼睛。 「呵呵,這也不能算說謊吧,這其實也是「暑假的社會調查」吶。」馬鳴張開嘴笑 了,同時搔了搔頭。 晚上小諾打開自己的EMAIL信箱,裡面有梯雲縱發來的一張卡秀賀卡,上面只寫了 一句話:GOODLUCK。 七月六日下午二點十五分。 這天天氣轉熱,早早讓人們感受到夏季的威力。天空萬里無雲,陽光曬的人睜不開 眼睛。小諾帶著一個大背包,穿條淺藍色連衣裙,打的來到火車站。這時候暑假剛剛開 始,是學生返鄉的熱潮,火車站裡到處都是背著大包小包、三五成群的學生,善於做生 意的小販也過來湊熱鬧,候車室內外亂哄哄一片,叫人覺得有些煩悶。 馬鳴一如既往地早到,他只帶了個很簡單的旅行包,手裡還提著個塑料袋,裡面裝 著兩包方便麵和水。他換了身比較正?的T恤,頭上還戴了頂七五式的草帽,看起來… …仍舊是很怪異。他看到小諾走過來,迎上去把大包接過手,笑著問她:「一切都準備 好了吧?」 「恩恩!」 小諾用力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車室裡的廣播響起,T138次列車開始檢票了。兩個人拿起各自的行李,隨著 緩緩而動的長隊走進站台。 蚌埠之旅開始,而前頭等待他們的究竟是什麼,小諾則是一無所知。 熾天使書城
【第十四章】 第八章 T138在七月六日下午三點零八分準時從上海發車,沿途經過蘇州、無錫、常州、南 京,最後到達蚌埠的時候,是晚上七點五十六分。 馬鳴和小諾兩個人走下火車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馬鳴看看天色已晚,提議說先 找個地方落腳比較好,小諾問是否有熟悉的旅館,馬鳴聳聳肩回答:「他們會主動上門 的,不勞我們動手。」果然和他說的一樣,才一走出火車站,立刻就有好幾個人圍上來 ,問他們要不要住店,可以提供既便宜又好的旅店,有的甚至直接拉扯他們,態度慇勤 的有些過分。馬鳴跟他們討價還價了半天,最後選中了一家叫「祥瑞旅社」,兩個單人 房間,一晚20元錢,不包吃。 那祥瑞旅社的服務員見拉到了客人,喜不自勝,馬鳴問她距離火車站多遠,她回答 說「不遠,一站地、一站地。」,然後自做主張攔了一輛三輪摩托。結果馬鳴和小諾足 足坐了十五分鐘,方才看到「祥瑞旅社」的大紅招牌。 「你這一站地,說的是火車吧。」 下車的時候,馬鳴半是嘲諷半是不滿地對那人說。 進了旅社,兩人交好錢登記過,領了鑰匙去看房。這兩間房破是破了點,可還算乾 淨。 小諾回到自己房間,放好行李,把電視打開,對著鏡子把一直盤在頭上的頭髮鬆下 來。 這時候忽然傳來敲門聲,然後馬鳴走了進來,手裡拿著本厚厚的書。 「怎麼樣?這一路累不累?」馬鳴一進門就問。 「還好啦,才四個小時而已,不累。」小諾笑著回答,一邊拿梳子梳著頭。 「今天就差不多了,明天開始,我們去找公安局。」 「你知道怎麼找嗎?」 「哦,我剛在服務台要來了蚌埠市的黃頁,上面地址都寫的很清楚。」對照我在火 車站買的地圖,很容易就找到。蚌埠可比上海小太多了。」 小諾點點頭,讓長髮披到肩上,然後走到窗前,窗外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只能隱約聽見遠處城市的喧鬧聲。 「我們現在,是和子山在一個城市裡了呢。」她看著窗外,忽然說,口氣說不清是 感慨還是歎息。 「沒錯,說起來也真奇妙,雖然我們一直在調查殘星樓的成員,但是他們之中,你 真正見過的,也只是你表妹唐靜,而我甚至連她都沒見過。」 「該歸功於網絡呢,還是該歸罪於網絡?」小諾轉過來眼睛看著電視屏幕,裡面正 播放著無休止的廣告。 「時候不早了,大家都早點睡吧。」 馬鳴站起身來,拍拍她肩膀。 第二天一大早,馬鳴和小諾九點就起了床,兩人找了家小飯店吃了一籠小籠包,接 著出發。 「那麼……我看看地圖啊,咱們應該先乘16路到中榮路,然後轉13路……向南步行 ……」馬鳴站在大街上,把頭埋進地圖,嘴裡唸唸有詞。小諾在一旁看著好笑,碰碰地 圖說道:「喂,其實不用這麼麻煩啦。」 「哎?難道你知道怎麼走嗎?」 「我不知道,不過自然有人知道就是。」小諾沖迷惑不解的馬鳴眨眨眼睛,伸手一 揮,一輛路過的出租車停了下來,「打的就好了嘛,大笨蛋。」 「倒……」 兩人上了車,跟出租車司機說去蚌埠電信局。司機一點猶豫沒有,調頭就走,看來 是對路徑熟極而流的老手。這司機很健談,一眼就看出他們兩個是外地人,一路上開始 吹噓蚌埠的各大旅遊勝地。 「什麼?蚌埠這地方也有旅遊景點嗎?」小諾坐在車裡,驚訝地問,「之前我只知 道這是個鐵路樞紐站罷了。」 「可多了呢,卞和洞,知道嗎?和氏璧就是在這裡出產的;還有魯肅故居、湯和墓 ,明中都,垓下古戰場遺址,塗山也不遠,知道塗山嗎?」 「就是大禹他老婆塗山氏生兒子的那個塗山?」馬鳴忽然接口問道。 「對,現在山上還有禹王廟呢。兩位,那裡來蚌埠而不去那裡,可就太可惜了。」 「有時間一定去看看。」 「可以包我的車,我給你們算便宜點,一天一百元錢,隨便跑哪裡都成。」 「恩恩……」小諾和馬鳴都敷衍了事地點點頭,他們來蚌埠,可沒有多餘的時間與 興致觀光。 說話間,車子停了下來,蚌埠市公安局就在旁邊。 兩人走進公安局,心裡都有些忐忑不安,畢竟按照一般常識,良好市民是很少涉足 這裡的。蚌埠市公安局幾個大字顯得格外有壓力,令人心中一凜。 比門口大字更威嚴的是這裡的警察。馬鳴和小諾把事情想像的太簡單了。當他們向 接待處的警察說明來意後,警察的臉色登時就拉下來了,冷冷地對他們兩個說:「不行 ,這是保密單位,只有持省級公安局介紹信的內部人員才能查詢。」 「您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們有要緊事。」 「不行就是不行,這是制度,沒得通融!」 拒絕的斬釘截鐵,馬鳴與小諾沒奈何,只能走出公安局,前後只有五分鐘不到。 「哎呀,那現在該怎麼辦呢?」小諾沮喪地問道。 馬鳴皺著眉頭,雙手抄在胸前:「讓我想一下,這可真難辦。我那朋友偏偏出差了 ,不過找到他也沒多大用處……」 小諾焦慮地看著沉思的馬鳴,忽然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喂,是我,對,我是小韓,上次跟您提到的那件事……」 小諾聽到這聲音,急忙回頭,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站在她身後正打著手機, 這人中等身材,看上去十分精幹,穿一件白襯衫,胸口還掛著記者證。從聲音判斷,小 諾立刻想起來他就是在上海報道蘇雪君自殺的那名記者韓非。 他怎麼也來蚌埠了? 想到這裡,小諾拉拉馬鳴的袖子,趴到耳朵邊上小聲告訴他,馬鳴先是一楞,扭頭 看了眼那人。 小諾走到韓非的面前,等他打完了手機,然後小聲問道:「您,就是韓非韓先生嗎 ?」 韓非見一個素昧平生的少女走到面前,還直呼自己的名字,不禁面露疑惑:「不錯 ,我就是韓非,你是……」 「我是小諾呀,你不記得我了嗎?」 「小諾……小諾……」韓非皺著眉頭,反覆念叨這個名字,還是一臉的茫然。 「就是上個月,我還打電話問您蘇雪君自殺案呢。」 「哦~~~哦~~~!」韓非一拍腦袋,「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也不知道他是真想起 來了還是在敷衍小諾,不過這倒不能怪他,要強求一個記者記住一個只在半個月前打過 一次電話的人,那不是容易的事情。 「怎麼您也來蚌埠了呢?」 「哦,我是來采風的,台裡要做個安徽旅遊專輯。」 大概是小諾長的可愛,嘴又甜,韓非很快就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滔滔不絕地聊上了 ,而馬鳴則一直在旁邊站著不作聲。當小諾聽到韓非說他有老同學在這裡公安局上班時 ,心裡一動,連忙選了個合適的時機,懇求韓非幫他們查那個IP地址。 「嗯?……」韓非聽到小諾這麼說,沉默了一陣,「這倒沒什麼難的,我的同學正 好是分管這部門。只是你們為什麼要查?可別是*還是別的亂七八糟的網站。」 「怎麼會呢,不是啦。是雪君的一個網友,我們想找到他。」小諾心說這也不能算 是說謊。 「他騙了錢還是騙了人?這年頭利用網絡欺騙的事可是經常發生。是不是蘇雪君跳 樓就是跟他有關係?網絡情變?」 韓非天生有新聞觸覺,一連串問話充分顯示了他的職業本能,小諾給他問的說不出 來話。 「這樣吧。」韓非掏出記事本,笑著說「咱們做個交換,我幫你查IP地址,你告訴 我這條新聞,怎麼樣?」 「……呃……這個麼…」小諾把求助的目光頭向馬鳴,後者做了個贊同的手勢,於 是她對韓非點了點頭,「好的。」 於是韓非讓他們在門口等候,他一個人走進了公安局。小諾和馬鳴站到街上的樹蔭 裡,等著他出來。這天天氣很熱,街上車來車往,熱浪滾滾,小諾耐不住,就跑到路邊 買了根雪糕回來吃,馬鳴還是一臉無聊地靠著樹幹。 「哎,對了,你剛才為什麼要讓我答應讓韓非寫成新聞呢?」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取得必要的情報啊。」 「……可是……真的要告訴他真相嗎……」小諾懷疑地問道。 馬鳴的眼鏡背後閃出黠光。 「嘿嘿,儘管告訴他好了,反正哪家電視台也不會播這種新聞的。午夜凶Q?這是 週末劇場才適合的故事吶。」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韓非從公安局走了出來。 「呶,這就是那個IP地址的詳細情況了。」韓非把一張備忘錄撕下來的便條遞給小 諾,「可別忘記咱們的協議。」 「不會的啦,我的手機留給您了。等我們找到那人,一定告訴你前因後果的。」 「那,我先告辭了。」 韓非說完,招來一輛出租車離開了。小諾和馬鳴打開手裡的便條,上面寫著:「天 地網吧,業主鄭勝利。」 接下來的行動很自然就是前往這家天地網吧。便條上的地址寫的很清晰,沒費多大 力氣小諾和馬鳴就順利地找到了。如果那個IP地址沒錯的話,那麼這裡就是子山上過網 的地方。 這是一家私營的小型網吧,開在一棟住宅樓的一樓,把臨街的牆壁拆掉換成了大門 ,屋裡的大小和普通房子的臥室差不多,一共只排下八台電腦外加一張桌子,一看便知 是私人住宅改裝過的。桌子後面坐著一個中年胖子,估計就是這裡的老闆。 為了先建立良好的關係,馬鳴和小諾先交了一個小時錢,各自找了台機器上網。這 時候快中午12點,來的人還很少,馬鳴有意選了靠桌子的一台電腦,這樣容易和老闆搭 話。 上網隨便轉了一會,然後馬鳴裝做隨口閒聊的樣子,偏頭問老闆道:「哎,老闆, 這家網吧速度不錯嘛,開了多久了。」 「那當然,肯下血本呀。」老闆聽了奉承挺高興,得意地回答,「我這裡開了一年 多,遠近都是有口碑的。隨時跟緊時代步伐,流行什麼就裝什麼,《龍族》、《石器時 代》、《萬王之王》,想玩什麼都有。」 「這麼說經常來這裡的人很多嘍?」 「不是吹牛,我這裡的熟客少說也有一兩百人。」 「您知道這兒有個網名叫子山的嗎?」 「……呃……沒聽過。」 笨蛋,「子山」是殘星樓裡才用的ID,知道的人不超過七個,這網吧老闆怎麼會瞭 解。於是他停了停,接著問道:「那您知道有個網名叫冷面飛狐的嗎?」 「冷面飛狐」是「子山」在有間客棧用的公開ID,或許老闆會知道些什麼。 「嗯?冷面飛狐?你說的是夏惟一?」 老闆漫不經心地反問,馬鳴心中一凜,旁邊小諾手握鼠標的手也是一顫。 「老闆,這個夏惟一用冷面飛狐的名字上網,是嗎?」 「對,我見過,以前他經常用。」 「……那麼……他現在還來麼?」 「唉,兩個多月前就自殺了,挺好的一個孩子。」 「……」馬鳴和小諾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驚鴻、琉璃、茗以及勝舟四人都是死於 六月十六日,今天是七月七日,事隔一個月都不到,而子山竟然在兩個月以前就自殺了 。 「那麼……」馬鳴調整了一下呼吸,「您知道他為什麼自殺嗎?」 「誰知道,莫名其妙的,別人告訴我的時候,我都不信,那丫頭平時大大咧咧,哪 可能像是自殺的樣吶。」 聽到這裡,馬鳴和小諾大吃一驚,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子山是女的?!」 網絡是個虛幻世界,也是個巨大的面具,可以將現實中的身份完全徹底地遮掩住。 在網上,沒人知道你是一條狗,性別錯位的事情也極平常。他們竟然忽略了這種可能性 ,被殘星樓的設定誤導,一直以為子山是男性。 「……您……您知道她家的地址嗎?」這次發問的是小諾。 「哦,就是那邊的家屬樓,二單元,三樓右邊。她父母跟我都是熟人,她們家就這 麼一個,唉唉。」老闆的語氣裡不勝感慨,把手裡的報紙抖的沙沙響。 兩個人當下也不上網了,立刻謝過老闆,朝夏惟一————也就是子山——的家裡 走去。 這次得到的情報太出乎意料了,之前馬鳴和小諾所做的揣測,竟然都是錯的。子山 不是男性,也不是死於六月十六日。這令他們兩個大為震驚。 那棟家屬樓看起來是七八十年代的建築,老舊不堪,牆壁斑駁,散發著一股發霉的 味道。樓道裡很黑,加上每層都堆放著雜物,所以特別狹窄。馬鳴和小諾很小心地向上 面邁去,很快來到了三樓。 右邊的那家大門禁閉,防盜門也鎖著,一個褪了色的「福」字歪歪扭扭地倒貼在門 上。 小諾敲了敲門,沒動靜,看來主人都出去了。 「怎麼辦?要不要等下去?」 馬鳴問道,小諾還沒回答,就看到一個人緩慢地從樓上走上來,但是樓道很黑,看 不清臉。 那人走到二樓半的轉角樓梯處,停下腳步,因為看到了馬鳴和小諾。 「你們……找誰?」 這時候,他們兩個才看清楚來人是位中年女子,頭髮斑白,臉上很多皺紋,穿著淺 灰色上衣,雙手戴著藍花套袖,手裡還提著一捆白菜。 「請問這裡是夏惟一的家嗎?」 聽到這句問話,中年女子手裡的白菜「啪」地掉在地上,她慌忙費力地彎下腰去揀 ,小諾連忙跑下樓梯去幫忙。雖然樓道很黑,但她在揀菜的時候還是注意到,那中年女 子手微微地顫抖。 她把兩人迎進屋子裡,然後低聲說道:「請坐吧,我給你們倒杯茶。「馬鳴和小諾 坐到椅子上,環顧四周。這是很平凡的家庭,客廳很小,一個單門冰箱與一個五斗廚佔 了將近一半的面積,五斗廚上的坐鐘還是八十年代的石英鐘;椅子款式很舊,邊緣都被 磨的發白;牆壁上有一張很大的全家福,一共三個人:一對中年夫妻和一個女孩子,三 個人都露著幸福的笑容。 「您……是夏惟一的母親嗎?」小諾問,因為她看到全家福上有那位中年女子,但 是照片上比現在要年輕的多。 「是的,你們是惟一的朋友吧。」 夏惟一的母親端來兩杯熱茶,馬鳴和小諾都雙手接過去。 「是這樣,我們是想來瞭解一下,她……呃……是怎麼去世的。」 馬鳴有意迴避她的問題,他和小諾都不想對這樣一位老人說謊,但也不能說出自己 此行的真實目的。三個人略為寒暄一陣,便進入正題。 夏母坐到他們對面的一張椅子上,抬頭看了看那張全家福,眼圈紅了,像是要哭出 來一樣。過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她低下頭,把套袖摘下來,開始緩慢地說起來。 「兩個月前,五月四日那天。唯一從外地回來,孩子他爸去接的站。回來以後孩子 他爸就說她情緒有些不對。當時我們也沒放在心上,以為她是旅途太疲勞了。後來過了 兩天,到了五月六日,她一大早就說要出去,但是晚上還沒回來。我和孩子他爸到處去 找,也沒見找到。 後來第二天,警察給我家打來電話,說在張公山公園的樹林裡——哦,這是我們蚌 埠市裡的一個公園——發現了一位服安眠藥自殺的少女,已經搶救無效。在她隨身發現 了一個電話本,上面有自家住宅的電話。我們趕過去一看,果然就是惟一……我……我 不知道那孩子為什麼會……當時要是早發現她情緒不對頭就好了……怎麼會就這麼想不 開了呢……我這兩個月來,一直就…一直就…」 說到這裡,夏母低頭啜泣起來。整個過程,小諾和馬鳴都沒打斷她的話,看到這位 哭泣的母親,心中都一陣難過。小諾彷彿看到了唐靜的母親、蘇雪君的母親的身影,並 且將她們與夏母疊加到了一起。 「那麼……」最先開口的是馬鳴,「惟一是否有留下遺書,或者有記日記的習慣嗎 ?」 夏母搖搖頭。 「她有電腦麼?」 「孩子他爸去年下崗了,家裡一直挺拮据的,哪裡有錢買電腦呀。只是這孩子愛上 網,我想平時她不挑吃也不挑穿,孩子這點愛好總得滿足,所以讓她去對面網吧去上, 那老闆是我們熟人。」 「對了,您說唯一五月四日從外地回來。您知道她去哪裡了嗎?」 「上海,她說是去見朋友。後來五月九日她上海的朋友還打電話來找她,可是那時 候……」 馬鳴點了點頭,沖小諾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那張五月一日唐靜與 蘇雪君的合影,那張照片外的第三個人,想必就是夏惟一。 「那個打電話的人,您還能記得她的名字嗎?」 「好像……」夏母用手指頂住太陽穴,努力回憶,「我記得好像是叫晴紅還是清紅 ……對不起,記得不太清了。」 全部的線索都連接上了。 從夏惟一家出來,已經是下午三點了。雖然夏母挽留他們吃晚飯,但是被他們婉言 拒絕。兩個人走到臨街的公共汽車站旁,馬鳴仔細看了看站牌和路線圖,忽然說道:「 我覺得,有必要去張公山公園看看。」 「嗯?去那裡?幹什麼?」 「確認一件事,那對我們來說,有很重要的意義。」馬鳴摘下眼鏡擦了擦,臉色凝 重地說。 「夏惟一的死?」 「可以這麼說吧,其實我看到子山的帖子被殘星樓論壇刪除的時候,就有一個懷疑 。現在綜合種種情況,這個懷疑更值得重視了。去張公山公園,只是去做最後的證實。 」 「現在就去嗎?」小諾問。 「等稍微晚一點吧,地圖上說張公山公園要到七點半才關門。現在才3點,大白天 的,找起來不容易。」 雖然馬鳴是笑著說的,但小諾聽到「大白天的找起來不容易」,還是沒來由地打了 個寒戰。 「那麼,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休息吧,這附近有什麼書店嗎?」 「哎呀,怎麼你到哪裡都想著逛書店嘛!」 「不是去消磨時間,這是去張公山公園之前的必要準備吶。」馬鳴一臉神秘地晃了 晃食指,「再說,年輕人多吸收點知識有什麼不好。」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五章】 第九章 七月七日下午三點半,蚌埠。 馬鳴和小諾先去了蚌埠市新華書店,小諾站到最新出版的攔位,隨手拿起幾本言情 小說翻閱,而馬鳴則徑直走到書店裡面,不知道做什麼。 過了半天,他捧著一堆東西走出來,去收銀台付錢。小諾走過去想幫他拿,卻看到 馬鳴買的東西是兩本書、一隻打火機還有一大把鉛筆。一本書是《金剛經》,另外一本 書是《法華經》。 「這些東西都拿來幹嘛呀。」小諾莫名其妙地問。 「嘿嘿,等一下你就知道了。」馬鳴眨眨眼睛。 從新華書店出來的時候,才四點多。於是兩人先找了家飯館叫些東西吃,然後坐 4路公共汽車,一路經過青年街、華運百大超市、機電總公司、紅旗一路,最後到了張 公山公園下車。馬鳴看看時間還早,就在附近找了家網吧消磨時間。等到六十五十分的 時候,天色有些微黑,馬鳴和小諾這才從網吧出來,買了票,走進了張公山公園。 張公山公園是蚌埠市市內最大的公園,據旅遊指南介紹,公園由張公山和化陂湖組 成,佔地有五十多公頃,張公山海拔有七十一米。這算得上是相當大的公園了。小諾擔 心在這麼大的公園裡,是否能順利找到夏惟一自殺的地方,不過馬鳴倒是一臉胸有成竹 的樣子。 一進大門,兩人就看到一座類似北京金水橋的小橋,不過沒那麼華麗,正面是噴水 池,張公山正對著公園門口,兩條路徑分別往左右,伸向山腰。山上多為松樹,長的很 茂盛。 「那麼,該怎麼走呢?」 小諾問馬鳴,馬鳴皺著眉頭看了一圈,把手伸向左邊的路。 兩個人沿著左邊的路向山上走去,一路上有很多分叉,叉路有大有小,雖然不太複 雜但也足以上第一次來的人迷糊。馬鳴確像是有人指導的一樣,左轉右轉毫不猶豫,小 諾也只好緊跟著他。 兩人沿著小路越走越深,大約找了十五分鐘,來到一處頗為蔭翳的僻靜之地,周圍 都沒有行人。茂盛的樹枝半遮住天空,讓本來就日薄西山的天色更加昏暗。 馬鳴忽然停下了腳步。 「小諾,站在那裡,絕對不要動。」他沉聲說道,臉色異常嚴肅。小諾見他這麼說 ,連忙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馬鳴小心地打開塑料袋,拿出那一把鉛筆,一根一根插到地上,土很鬆軟,所以鉛 筆都能直立起來。很快鉛筆就插完了,恰好圍著小諾與馬鳴繞了一圈;接著,馬鳴拿出 那兩本中國古籍出版社出版的佛經,扯掉序言與註釋部分,把正文撕碎,然後用打火機 點燃,《金剛經》與《法華經》都不特別長,很快就被燒了成灰燼,他小心地把灰燼搜 集到一起,攏在手裡。 「你這是在幹嘛呀?」 小諾站在圈子裡,一頭霧水。馬鳴做完這一切,才站起來對她說道:「你還記得吧 ,我的眼鏡能捕捉了一些肉眼看不到的東西。」 「嗯,是呀。」 馬鳴把眼鏡摘下來,遞給小諾。小諾接過眼鏡戴上再環顧四周,嚇的幾乎要倒退幾 步。 她透過眼鏡,看到了自己眼睛前的這片空地裡,瀰漫和在她電腦裡一樣形態的灰垢 ,而且比那天見到的灰垢要濃郁的多。 「這……這難道是……」 「是的,估計不錯的話,這裡就是夏惟一,也就是子山,自殺的現場。剛才我就是 順著這條灰垢找到這裡來的。」 小諾的臉色微微發白,她腳下站著的土地,就是子山服藥自盡的地方,屍體曾經在 這裡躺過整整一天一夜。小諾彷彿能想像到當時的情景,這讓她更加不安。 「現在,我要做一個測試,會很危險,你要有心理準備。」 馬鳴說完,小心地把右手伸出去,讓手裡的經文灰燼灑出一點點在地上。小諾戴著 眼鏡,看到當灰燼接觸地面的一瞬間,整片灰垢陡然驚起,彷彿一條暴怒而起的眼鏡王 蛇,開始四處遊走。馬鳴的手慢慢張大,掉在地上的灰燼越來越多,灰垢的流動也越來 越快。 當他的手掌完全朝下平放,將最後一絲灰燼也灑到地上的時候,小諾看到那一片灰 垢「唰」地掀成一片灰幕,彷彿大海的巨浪一般朝向他們兩個撲來。 「啊——!」 小諾尖聲叫道,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幸虧馬鳴拚命扳住她的肩膀,才算沒跳出圈外 。小諾閉上眼睛,感覺極強的一陣風從她耳邊忽忽地吹過,她幾乎戰立不住。這風極冷 ,讓人從骨子裡冒出寒意。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小諾才睜開眼睛,發現樹林裡一切都回復了平靜,灰垢不再 有生命力,而是象真正的污垢一樣癱在地上,她身邊的一圈鉛筆東倒西歪,甚至有幾隻 還從中間被折斷。 「呼,好險!」 說話的是馬鳴,他擦擦頭上的冷汗,長舒了一口氣。 兩人沿著來時的路走出公園,打車回到祥瑞旅社,一路上誰也沒說話。回到自己房 間,小諾到洗手間用涼水沖了把臉,看著鏡子呆了半天,然後走去隔壁馬鳴的房間去。 她看到馬鳴正斜躺在床上,臉半蓋著報紙休息。她走過去把報紙扯掉,開口問道:「喂 ,告訴我呀,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馬鳴懶洋洋地示意讓她做到旁邊沙發上,然後把報紙折好,這才說道:「從殘星樓 刪除子山的帖子開始,我就對這個人有了些懷疑。整個殘星樓從四月份開始到六月份, 能夠稱得上大變動的,就只有她被刪帖,換句話說,她與其他四名殘星樓的成員都不同 ,而且他們之間有過什麼曲折。」 「是的,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仔細回想一下這一系列事件的時間表。四月初,殘星樓成立;四月二十九日,驚 鴻開始撰寫她與子山做為情侶出場的殘星樓背景小說;五月一日,琉璃與驚鴻還有子山 聚會過;五月四日子山回到蚌埠;五月六日她自殺;接著五月九日上海的朋友,可能是 驚鴻也可能是琉璃打電話給她;五月十日,驚鴻就中止小說寫作,同一天,子山的帖子 被全部刪除。這說明了什麼?」 「上海聚會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錯,這條線先擱下,來看剛才的事。我剛才買來佛經和鉛筆,是為了測試一下 看,夏惟一(子山)死後究竟變成了什麼。」 小諾覺得脊樑一陣發涼。 「人死後呢,總會留下灰垢,這是精神帶電粒子——要叫他們鬼魂也可以。只是一 般人死後,那些粒子缺乏能量支持,逐漸失去活性,變成灰垢,慢慢消失。不過也有特 殊的情況出現,假如一個人生前的意念極為強烈,那麼就有可能出現人死精神不死的情 況——也就是所說的鬼或者厲鬼。」 「你是說,子山變成了厲鬼?」 「沒錯,我剛才燒的佛經的灰燼,就是試探那些灰垢的反映強度。它們對於這類東 西是非常敏感也非常痛恨的。」 「那……那我們剛才看到的就是子山嘍?」 馬鳴笑了,他搖搖頭,說:「哪可能,若真是子山,咱們兩個早就完蛋了。那些只 是子山的鬼魂本體離開後遺留在自殺現場的精神殘渣。所以我們可以通過這些鬼魂殘渣 的活力,估算出子山的鬼魂到底有多強的怨念。剛才你也看到了,相當危險,這說明子 山是個不折不扣的厲鬼。」 「那些鉛筆又是……」 「高中物理還記得吧,鉛是最難被穿越的物質。那些灰垢本質上屬於帶電粒子,物 理原理對它們也同樣適用。擺鉛筆過去就是防止它們接觸我們兩個。這可是我想出來得 低成本的驅鬼術。」 講到這裡,馬鳴眉飛色舞,面露得意之色。小諾輕「咳」一聲,小聲說:「咳,這 個……其實,鉛筆裡沒有鉛,鉛芯都是石墨做的。」 「呃,石墨也很難被穿越嘛。哈哈,這些細節先不要管。」馬鳴有點尷尬地擺擺手 ,繼續說道,「既然可以確定子山死後是厲鬼,那麼說明她生前必然受過很大的打擊以 致形成強大的怨念。結合時間表來看,殘星樓的成員必然與其有極深的關係。」 「我有點混亂了。」 「啊,這麼說吧。子山去上海參加殘星樓聚會,接著心情不佳地回來,自殺,接著 殘星樓刪除了她的全部帖子,接著六月份殘星樓的成員全部死亡。你大致能從中推測出 什麼結論了吧。」 「啊!就是說,子山因為和殘星樓其他成員之間發生了某件事,於是負氣自殺並且 變成厲鬼,前來找那些人報復?」 「不錯!典型的怨鬼復仇。現在除了我們不知道那件事是什麼以外,其他的線索與 這個推測都很吻合。」 「這麼說來,勝舟臨死前那句「大家表決吧小心知識來」,可能想說的其實是:子 山來了。他意識到是子山前來復仇,所以想臨死前提醒其他人注意到。」 「唉,若是那個大事記還在就好了。」 小諾輕歎一口氣,這件事的真相終於明朗了一半,遠遠超出了她開始著手調查時所 想像的程度。現在她總算知道唐靜是被誰害死,但是究竟為什麼被害,卻仍舊是模糊一 片。 馬鳴聽到小諾的感歎,想開口安慰一下,忽然之間想到了些什麼,然後立刻從床上 跳了起來,大喊:「是啊!那個大事記還在就好了!對的,它還在的呀!」 小諾看著他忽然發狂一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馬鳴站起身來,拉著她二話不 說就往樓下跑,小諾莫名其妙但也得跟著走。兩人跑出祥瑞旅社,馬鳴在營業台問過最 近的網吧在哪裡後,立刻直奔而去。兩人來到距離祥瑞旅社最近的一家網吧,交過錢登 記好,馬鳴就跳進一台電腦,手忙腳亂地打開了IE瀏覽器。 小諾最初以為他要去殘星樓的站點,但是馬鳴在地址欄裡卻鍵入www.google.com。 很快一個簡單明瞭的頁面出現在屏幕上,上面寫著很大的字是GOOGLE,下面一條長長的 輸入框。 「GOOGLE?」 「對,GOOGLE,網上最強的搜索引擎,無論什麼都幾乎能搜的到。我真笨,怎麼連 這個都忘記了呢。」 馬鳴一半是給小諾解釋,一半是跟自己說,同時手裡飛快地在搜索欄裡輸入「殘星 樓」三個字然後點擊搜索。 很快GOOGLE就給列出了一長串的結果,足有七八十個。馬鳴煩躁地再次輸入殘星樓 ,這次還多加了一個關鍵詞「通鑒」,很快屏幕顯示出結果,只有一項符合:殘星樓 --通鑒……四月六日。各位,今天是我們殘星樓成立的…… cansnow.com/function/history.html28k網頁快照-類似網頁〞找到了!」 小諾高興地大叫,但是很快就轉變成失望,因為馬鳴點開那地址後,屏幕顯示該頁 面不存在。 「還是不行嗎?」 「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GOOGLE可是有網頁快照的功能呀。」馬鳴緊盯著屏幕, 頭也不回地說。 Google在訪問網站時,會將看過的網頁複製一份網頁快照,當存有網頁的服務器暫 時出現故障時,用戶仍可瀏覽該網頁的內容。雖然快照裡無法保留最新變動內容和網絡 軟件效果,但文字是可以都保留下來的。 馬鳴點開了這個搜索結果的網絡快照,屏幕上出現了這樣的字樣:這是Google內 http://cansnow.com/function/history.html的頁庫快照。 Google已先預覽各網站,拍下網頁的快照存檔。 這網頁可能有更新的版本,請按此查看新版。 請使用這網址:cansnow.com/function/history.html為鍵結或做成書籤。 Google和網頁作者無關,不對網頁的內容負責。 您的查詢字詞都已標明如下:網頁快照google------------------------------- ---------------------- 四月六日。各位,今天是我們殘星樓成立的日子,請歡呼。更新者:勝舟(中略) 四月二十七日。再有三天,就是殘星樓第一次聚會,好期待呀。更新者:子山。 五月一日。聚會完畢,照片與遊記不日上傳,有個大秘密被發現了哦。更新者:琉 璃。 五月四日。驚鴻、子山,你們兩個稍微冷靜一下。今天晚上全體成員在弦斷開會。 更新者:勝舟五月五日。驚鴻,我都已經如此,你還是拒絕嗎?求求你!更新者:子山 五月九日。大家來「弦斷」,我有事要跟你們說。更新者:驚鴻五月十日。即日起,關 於子山的一切資料,除長生的成員名錄外,全部刪除。更新者:茗(略) 小諾和馬鳴看著這一排排大事記,都沉默不語。 整個事件的最後一個未知環節,終於也清晰了。 驚鴻與子山在網絡是情侶,或許兩人都有意向現實發展。然而,在五月一日的聚會 中,驚鴻發現子山在網上冒充男性,但現實中竟然是女性。驚鴻因為自己的感情被耍欺 騙而大怒,兩個人大吵一頓,儘管事後子山向驚鴻道歉,也未能挽回,殘星樓的其他成 員亦可能參預了此事,並且對子山做了一些她所無法容忍的羞辱。最後,子山悵然返回 蚌埠,她個性偏執,於五月六日滿懷怨恨地自殺。五月九日,驚鴻打算將此事徹底說清 楚,於是打電話給子山家裡,得知子山自殺的消息。接著她在五月十日通知了其他成員 。出於某種心理上的考慮,他們將子山在殘星樓的一切痕跡都刪除,只保留了成員資料 一項。 以上是馬鳴根據「大事記」以及其他已經掌握的情報並加以合理想像而推測出的事 件全貌。對於殘星樓的其他成員來說,這件事到五月十日,就算是結束了;但是沒想到 子山死後,竟然怨念不減,變成厲鬼向他們進行報復,結果那四名成員在六月十六日夜 裡全部遭到了毒手。但是,有一個疑點始終未能得到澄清:就是那張照片。 那張照片是驚鴻與琉璃的合影,為她們照相的人極可能是子山。照片上的兩個人笑 容滿面,完全看不出一絲憤怒的表情。在照這張相片的時候,驚鴻肯定已經瞭解到了子 山的真實性別。假如她對子山的欺騙行為如此憤恨的話,那麼為什麼還請子山來為自己 與琉璃拍照呢? 馬鳴和小諾對此都理不出個頭緒,只能把它先擱置到一邊,寫上「存疑」二字。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八日,星期日。小諾和馬鳴結束了僅僅一天兩夜的蚌埠之旅, 踏上了返回上海的火車。 「那麼,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麼?」 馬鳴看著窗外不斷向後掠過的風景,向小諾問道。 小諾低頭沉默了一會,緩慢而堅定地回答:「找出子山。」 熾天使書城
【第十六章】 找出子山到目前為止,一切真相還還只是推測,照片的疑點還沒解開,這些事情恐 怕只有找到子山,準確地說,是找到夏惟一的鬼魂,才能夠瞭解。 然而這才是最麻煩、也是最危險的事情。 自蚌埠開往上海的火車勻速地向前行駛著,小諾坐在硬座上,一邊削著蘋果一邊問 道:「那麼,我們要怎麼找到子山的鬼魂?」 「去網絡裡去找。」 馬鳴回答,他正在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坐車的時候看書會讓他暈車,對這種嗜書 的人來說長途旅行是最大的痛苦。 「真不可思議,網絡這種高科技的東西,居然會有鬼魂的存在耶。」 「這沒什麼奇怪的。厲鬼一般都會憑依在某樣生前很重要的東西上,比如梳子呀、 鏡子呀、柳樹呀之類的。子山既然生前上網成癡,那麼變成鬼魂憑依在網絡或者QQ上, 也沒什麼奇怪的。」 「可是……」 「電腦的原理你也知道的吧,電腦程序說到底,也不過是電路「開」與「閉」兩種 1、0狀態的組合罷了。而鬼魂也不過是帶正、負電的粒子交錯組合的產物。就這個意義 上來說,兩者其實區別不大。你把鬼魂視為一種程序,對它可以在網絡通過QQ肆虐的行 為就好理解了,就和電腦病毒差不多,其實。」 「還有一件事我想不通哎,」小諾歪著頭問,「那個,全世界使用網絡的有十幾億 人吧,那子山的鬼魂是如何找到其他四個人的呢,還有,如果它復仇的目標是殘星樓成 員的話,那為什麼連我也受到了襲擊呢?」 「這個嘛,」馬鳴敲敲太陽穴,想了想,回答道:「我想,它是打算守株待兔吧。 」 「守株待兔?」 「是啊,雖然全世界網絡人口十幾億,但是知道殘星樓這個主頁存在的,就只有那 麼五個人子山、驚鴻、勝舟、琉璃、茗。所以,子山的鬼魂只消寄寓在殘星樓的主頁中 ,鎖定瀏覽該頁面的人並在午夜12點攻擊之即可,因為能瀏覽那頁面的只能是那五個人 。」 「可是我也……」 「那是個意外,你在遭到她攻擊之前,也瀏覽了殘星樓的主頁對吧。可能子山的鬼 魂發動攻擊的條件有二:瀏覽過該頁面,並且瀏覽者的電腦在午夜十二點仍舊在線。目 前被攻擊的人全部都滿足這兩個條件,只有勝舟因為時差的關係在凌晨四點遇難而已。 」 「我們如果想找出子山,就應該是午夜十二點登陸主頁把她引出來嘍?」 「不成,太危險了,我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完全沒法力可言吶。」馬鳴攤開雙手 ,「不過呢,我們可以試試另外一個法子,這辦法恐怕你的同學比我還在行呢。」 「哎?」 小諾瞪圓了眼睛,馬鳴笑了笑,把右手舉到眉邊打了個響指,輕輕地說道:「就是 碟仙啊。」 碟仙是在大學宿舍裡所流行的一種准占卜活動,詭異神秘而且帶有一點點危險性, 頗受大學生,尤其是女大學生們的歡迎。標準玩法是準備一張請神黃紙、白色蠟燭一根 ,香三支還有一個標有紅箭頭的瓷製碟子。請神的黃紙上要寫滿字,字寫的越多越好。 開壇之前,要先向四方燒香膜拜,然後也要拜祭碟子,因為那是碟仙的眼睛和手指。接 下來,點好蠟燭,把碟子倒扣在黃紙中間的圓形上,三個人以上的食指放上去,念「碟 仙、碟仙請出壇」,等到碟子離開圓圈開始繞圈的時候,碟仙就算是正式請到了。據說 任何一種鬼魂都可以請來,民間流傳厲鬼的法力最高,所以預測最準,但也最危險。等 到向它問過問題後,一定要將其送走,否則後患無窮。標準的做法是心裡默念口裡念出 「碟仙、碟仙請出壇。」待碟仙回到中央圓圈,整個儀式就算安全地結束。 小諾對碟仙、錢仙這類玩意早有耳聞,只是自己不住校,沒機會玩到,也不熟悉。 所以當她聽罷曹芳蕊眉飛色舞地講完這一大套規矩,不禁目瞪口呆。這兩兄妹似乎都精 通這類超自然的東西。 「聽起來好詭異啊。」小諾說。 「那當然嘍,好玩呢,上次碟仙告訴我,我的前世是唐朝人呢。」 「真的假的啊。」 「信則靈,不信則不靈。」 曹芳蕊閉上眼睛神秘兮兮地說道。她剛說完,馬鳴推門而進,手裡提著個塑料袋, 裡面裝著蠟燭、香等必要的儀式用品。 這天是七月九日,星期二,下午五點多,小諾和馬鳴回到上海的第二天。馬鳴知道 碟仙這種東西要三個人以上才能夠請出,於是就找來了他表妹也是小諾的好朋友曹芳蕊 。曹芳蕊玩過好幾次碟仙,比較有經驗,據說有她參加的碟仙開壇,碟仙來的都很快, 大概是天生體質的關係。當然,馬鳴並未告訴她真相,只說是請她來玩一次碟仙而已。 開壇地點選在馬鳴租的房子裡,因為這裡沒人管。 但問題是,如何要從電腦裡請出子山的鬼魂。 「哎!?表哥?請神的黃紙呢?紅箭頭的碟子呢?」 曹芳蕊打開塑料袋,發現裡面沒有碟仙非用不可的黃紙,大叫道。馬鳴倒了杯純淨 水一飲而盡,然後慢條斯理地回答:「沒買。」 「那怎麼行?!沒那個碟仙玩不了啊!」 「這次我是打算從電腦裡請仙,當然和普通作法不同。」 小諾和曹芳蕊坐在床上,看馬鳴一個人趴在地板上佈置。蠟燭與香的擺法都很正統 ,但是在本該鋪著請神黃紙的地方,他擺了一個鍵盤,鍵盤上擺好一隻鼠標,然後他把 電腦也打開了。 「你這是在幹什麼?」 曹芳蕊和小諾都一臉的莫名其妙。馬伯伯庸嘿嘿一笑,指著這個奇特的造型得意地 解釋說:「鍵盤,是代替黃紙的;鼠標就是扣在黃紙上的碟子。這樣的話,碟仙想說什 麼,就可以直接從電腦上看到了。怎麼樣,這可是原創的高科技碟仙。」 「比碟仙還詭異的就是我這個堂哥了。」曹芳蕊湊到小諾耳邊小聲地說,小諾深有 感觸地點了點頭。 「我去趟洗手間。」曹芳蕊跳下床跑去外面。小諾趁她不在,對馬鳴略帶擔心地問 道:「真的安全嗎?上次我可是差點死掉。」 「沒問題的,碟仙有自己的規矩,只要法壇還在,它就不能對我們怎麼樣。放心吧 ,沒事的。」 馬鳴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 法壇佈置好以後,三個人出去外面吃晚飯,接著回來打了半天牌,看了幾張盜版 VCD,一直到了這天晚上的十一點四十五分。 「那麼,差不多就要開始了。」 馬鳴神情嚴肅地對其他兩個人說道,曹芳蕊笑嘻嘻地應了一聲,小諾心裡卻別有感 觸,不由得想起上個月她第一次被子山的鬼魂侵襲的事。現在,終於要接近她這一個月 來苦苦追尋的真相了。 電腦保持在線狀態,馬鳴將QQ和MSN都打開了,同時打開殘星樓的主頁,小諾注意 到,MSN上梯雲縱居然在線,但是他似乎並沒有通話的意思。窗簾和燈都已經關掉了, 只剩下電腦屏幕的光芒與燭光,屋子裡的氣氛幽幽暗紅,說不出的詭異。 三個人先拜了四方,又拜了鼠標,接著三個人把食指放在鼠標上,看到時間立刻就 到十二點了,於是大家都閉上眼睛口裡開始念道:「碟仙,碟仙請出壇。」 過了不多時,小諾感覺到一股涼意,她覺得奇怪,因為門窗都關緊了。她悄悄睜開 眼睛,發現蠟燭的燭影開始飄動,似乎是什麼東西催動一樣。她戴著馬鳴的眼鏡,所以 立刻看到了幾絲灰垢緩慢地從電腦的機箱裡流瀉出來,好像蛇一樣慢慢滑過地面,纏繞 到做為黃紙的鍵盤與鼠標上來。 當「碟仙,碟仙請出壇」念到第二十幾遍的時候,忽然電腦的音響響了起來,又是 那種小諾極為熟悉的QQ「嘟嘟」聲。三個人聽到那聲音,都轉頭看去,只見屏幕右下角 一個頭像緩慢有致地跳動著,這頭像五官一片混沌,臉上的血紅卻清晰異常,小諾無論 如何也不會忘記這個頭像的。由於事先設定好了,QQ的對話框自動跳了出來,一如既往 地沒有QQ名字與號碼。 頭像跳動的同時,小諾、馬鳴、曹芳蕊三個人的食指都感覺到放在鍵盤上的鼠標開 始移動,四周的蠟燭火苗舞動的更加強烈。 「你是神仙還是鬼?」 曹芳蕊輕聲問道,這是碟仙降臨以後需要第一個問的問題。 鼠標緩慢地移動到G,然後移動到U,最後停在了I,屏幕上在QQ的對話框裡,立刻 顯示出了「鬼」字。 「碟子移動的好快,這隻鬼的法力不小呢!」 曹芳蕊有點害怕地說。 小諾輕「咳」了一聲,慢慢地問道:「殘星樓的人,都是你殺的?」 鼠標停住了,風陡然大了起來,屏幕上的頭像彷彿更加猙獰。過了半天,鼠標才重 新移動,這次移動的順序依次是S、H、I、D、E「是的。」 曹芳蕊驚訝地看著小諾,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這麼一個問題,馬鳴 則在旁邊一臉沉默地注視著屏幕。 「為什麼要殺他們,你們是朋友吧。」 「他們妨礙我」 「妨礙你什麼?」 「妨礙我和驚鴻。」 「你們……都是女孩子啊。」 「那有什麼關係,我比任何一個男生都愛她。」說到這裡,蠟燭的火苗跳了一跳。 「……」 「你們竟然全都嘲笑我,就連驚鴻也一樣。」 「僅僅這樣你就殺了他們?!你這也算是愛一個人嗎!?」 小諾忍不住站起身來,激動地大聲對著屏幕喊道。她起身的時候腳下一不留神,竟 將身旁的蠟燭踢倒,蠟燭滾了幾滾,火焰熄滅了。 就在這時候,小諾透過眼鏡看到灰垢一下子沸騰起來,更多的灰垢攙雜著血色自機 箱每一條縫隙湧現出來,那個可怖的頭像在屏幕慢慢變大,音響中響起低沉的呻吟聲。 「你們都去死。」 鼠標在鍵盤上瘋狂地移動,屏幕上打出五個字。 「不好了!沒請走碟仙就踢倒了蠟燭,會被上身的!」曹芳蕊哪裡會料到會有這樣 的事情,嚇的面無血色,大叫道。 一直被碟仙的法壇束縛的子山(夏惟一)的鬼魂,終於沒有了限制,立刻狂性大發 。屋子裡風聲更急,另外一隻蠟燭也被吹滅,機箱裡流出的血水流淌到整個地板上,音 響裡的呻吟也越來越清晰:「……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 說時遲那時快,一直保持沉默的馬鳴飛身撲到鍵盤上,以極快的速度向MSN上的梯 雲縱發出一條信息:「開始」 沒過五秒鐘,那邊梯雲縱立刻有了回應。 梯雲縱要發送給您文件「Prajnaparamita.ram」(56KB)。傳輸時間用56.6調制解? 桴馱p於1分鐘。您是要接受(Alt+T)還是謝絕(Alt+D)該邀請? 馬鳴拿起鼠標點擊了「接受」,MSN開始顯示文件傳送。但在下一個瞬間,馬鳴感 覺到自電腦屏幕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撲面而來,陰慘的寒風令他不寒而慄,手腳幾乎完全 無法活動。他極力掙扎,但是無濟於事,感覺到身體逐漸被什麼東西侵蝕,艱於呼吸。 小諾這時候反應過來,抄起桌子旁邊的紙蔞扣在馬鳴頭上,紙蔞裡事先準備好的佛 經灰燼灑了他一身。他大聲咳嗽起來,一方面是子山的鬼氣剛才掐著他的脖子無法呼吸 ,一方面是因為紙灰實在嗆人。 經過這麼一下子,子山的鬼氣稍微收斂了一下,但很快又捲土重來,再度撲向三人 。這時候,屏幕上顯示如下字樣:您已經從梯雲縱那裡接收了Prajnaparamita.ram? A請您在查清病毒後點擊c:\mydocument\Prajnaparamita.ram「小諾!快點擊那個!」 馬鳴大喊,小諾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忍著越發僵硬的身體衝過去,撲倒在地, 右手伸長,剛剛夠按下鼠標的左鍵。 屏幕上靜止了兩秒鐘,接著REALPLAY的界面彈出,開始播放剛剛傳送過來的 Prajnaparamita.ram。 子山的鬼氣陡然間靜止了,小諾聽到這RAM自音響中播放出一陣女聲的誦經聲,雖 然聽不懂念的什麼,但此時聽到這個旋律卻是無比的舒心。這朗誦聲壓倒了音響中「上 路吧」的呻吟,整個子山的鬼氣都似乎被這聲音所壓制,凝固在半空一動不動。 「小諾,你去門口,聽我的信號,把電話線拔掉。快,這段RM只有三十秒長!」 馬鳴從地板上爬起來對她說,她連滾帶爬地來到門口,把手放到電話線的接口上, 轉頭看去,發現馬鳴湊到了機箱旁邊,週身都快被灰垢所淹沒,而曹芳蕊則靠在牆壁上 一動不動,顯然是嚇壞了。 RM很快就播完了,一待女聲消失,鬼氣立刻又高漲起來,屏幕上的QQ頭像似乎裂開 嘴慘笑起來。 「去死!去死!」 「好,就是現在,小諾!」馬鳴拚命把住機箱,拚命大聲喊道。小諾一口氣將電話 線從插口處扯下來,緊接著,馬鳴一把將電腦的電源線也拽了下來,整個電腦一下子停 止了運轉,屋子裡陷入死寂的黑暗之中。 小諾長舒一口氣,渾身酸軟地靠著門框坐下去,滿頭大汗。馬鳴這時候卻沒閒著, 他僵著臉低頭將電源線重新裝上去,然後開啟了機器。 「喂!你在幹什麼?!」小諾大驚。 馬鳴無力地揮揮手,示意她不要出聲,右手一直按住F8鍵。這樣,電腦啟動後就自 動進入了DOS模式。 一看到C:_的符號出現,他立刻飛快地輸入了一條指令:FORMATC: warning:alldataonnon-removablediskdrivec:willbeloseproceedwithformat(Y/N): _「啪」地一聲,馬鳴重重地敲了一下回車鍵,接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身體慢慢向後 倒去,雙臂攤開仰面躺在了地板上,半晌無聲……第二天早上,小諾睜開眼睛,外面的 陽光很刺眼,她用手擋住眼睛,半支起身來,發現自己躺在馬鳴的床上,旁邊曹芳蕊睡 的正香。她再轉頭去看,看到馬鳴坐在地板上,身邊推滿了光盤和軟盤,正在重裝電腦 。 「喲,起來了?桌子上有生煎,餓了就自己去吃點吧。」 馬鳴頭也不回地說,同時把一張光盤放進光驅。 「一切,都結束了?」小諾走到他身邊,小聲地問道。 馬鳴聞言轉過頭來,笑笑說:「是的,都結束了。」 「昨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小諾回想起昨天晚上那一幕,既後怕又莫名其妙。 「哦,這說來可話長了,呵呵」馬鳴指指電腦,「還記得你上次偶然的停電而令鬼 魂終止了攻擊的事嗎?這給了我一個靈感。」 「用斷電的方式消滅子山?」 「不,一般的斷電只能讓它停止攻擊,消滅不了它,因為它的本體是寄寓在網絡裡 ,除非全世界的電腦都同時關機,否則它是會永遠生存下去的。」 「……」 「別擔心,這就是為什麼我要用碟仙了。」馬鳴看到小諾的臉色變了,連忙補充道 ,「碟仙的功能是可以把神請來,昨天晚上,我們就利用這個特點把子山的鬼魂本體揪 到了我那台電腦裡,它不得不來。接著呢,我和梯雲縱事先約好,我發個信號碼他,他 立刻就傳一首心經的RM過來。那歌是他從http://www.fodian.net/media/下載的。」 「就是那首女聲的歌?那是心經?」 「對,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大話西遊裡的那個唐僧翻譯的。要知道,子山的鬼魂很 狡猾,假如我事先在電腦裡下載好佛經的話,它一定會發現。所以我把我的硬盤清空, 好讓它放心地被請來。它卻想不到我可以借助網絡及時地下載了一首,雖然只有三十秒 ,但足以壓制住它。」 小諾聚精會神地聽著。 「既然它的本體在我的電腦裡,那就好辦了。首先用佛經的RM壓制住它,然後你去 拔掉了電話線,斷了它回網絡的退路,隨即我切掉電源,將它徹底困在電腦裡不能動彈 。最後一步,把整個硬盤格式化,子山的鬼魂,就隨著其他數據一同被刪除了。就是這 樣,它現在已經不存在了。」 小諾聽到這裡,壓在心裡一個多月的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她感覺到心情一瞬間輕 鬆了很多。自從她表妹唐靜死後就一直糾纏著她的那種陰鬱的嫌惡感,再也感覺不到了 。 「只是沒想到,子山居然是喜歡同性的。大概就是因為這樣,驚鴻才和她大吵架的 吧。」馬鳴搖著頭感歎道。 「我說為什麼子山會說那樣的話呢。」小諾也搖搖頭,若有所悟地自言自語。她想 起子山的那一張帖子,在那評價東方不敗的回帖裡,子山以「冷面飛狐」的ID說:「他 只恨自己與楊蓮亭身為同性,不能雙宿雙棲,有此心態不足為奇。賈寶玉不也情屬秦鍾 麼?」現在回想起來,那應該也是她自己心情的寫照吧。 「那麼,那張照片又怎麼解釋呢?」 「我想,那大概是子山向驚鴻攤牌前所照的吧,不過誰知道呢。」馬鳴一邊說著一 邊換一張光盤。 性別錯位,這大概是網絡做為人與人之間巨大面具所折射出的必然悲劇吧。畢竟網 絡後面隱藏的人,是無法猜度的,因為虛幻的光芒會扭曲一切。這個,就是小諾所一直 苦苦追查的真相了,正如同一位哲人所說:真相是如此的沉重,小諾雖然感到解脫,但 始終也無法讓自己真的釋懷,甚至還有一絲悲涼,畢竟有些事,是已無可挽回的了。 她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推開窗子,一陣清新的晨風撲面而來,朝陽照在 臉上,說不出的輕鬆與舒暢。少女微微抬起頭,身體前傾,仰面迎著和熙的夏日之風, 將眼睛閉上。 「一切都已經結束,你可以安息了,小靜。」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七章】 尾聲 「喲,你就是貝利亞吧!」 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馬鳴和小諾聞聲轉過頭去看,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年輕人正衝 著他們微笑,兩個褲子管都是空的。 「……啊……」 小諾驚訝地打量著這年輕人,發出小小的驚歎。 「怎麼?不相信嗎?我真的就是梯雲縱啊,哈哈哈,這個名字起的非常恰當吧。」 年輕人發出爽朗的笑聲。 子山鬼魂事件結束後的兩周後,還沒找到工作的馬鳴與享受暑假中的小諾前往南京 ,去與他們在網絡上的戰友「梯雲縱」聚會。他們約好在玄武湖公園門口碰頭。事先小 諾也想像過梯雲縱的樣子,但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一個叫「梯雲縱」的人,居然已經 沒有了雙腿。網絡與現實,畢竟還是有著相當的不同。 「……所以,子山就這麼死掉了?」 梯雲縱問道。 「是的。」 小諾與馬鳴一起點了點頭。 「結果,殘星樓只剩下我這個被逐出的人還活著。」 梯雲縱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麼。小諾看著他的臉,知道有些話不必說出口的,大家 都瞭解。 聚會很快就結束了,在小諾與馬鳴向他告別後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叫住了小諾。 「貝利亞!」 「嗯?」 小諾本來已經走到門口,聽到叫聲又轉了回來。 「這個……」梯雲縱搔了搔頭,吞吞吐吐地說:「能否替我向驚鴻……哦,不,唐 靜的墳前獻一束花?」 「那麼,要寫誰的名字呢?梯雲縱?」小諾問,笑了笑。 「啊,不,不,獻花人請寫『林中』,這個,這才是我真實的名字。」 此刻正是正午最晴朗的時候,小諾看著一臉認真的林中,不禁微微頜首,低聲重複 著這句話是的,真實的名字……真實的…… 熾天使書城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