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爾納系列 昂梯菲爾奇遇記 第一章 朱埃勒的來信,敘述了昂梯菲爾為主角的種種奇遇 昂梯菲爾師傅出發後,高房街的那所宅子顯得格外淒涼,十分冷落! 母女二人度日如年。臥室空閒著,整個住宅都顯得空空蕩蕩。至少愛諾卡 特的感覺是如此。再者,舅舅不在家特雷哥曼也來不了! 這天是4月29日。自「斯特爾斯曼」號把三個聖馬洛人送上冒險的征途 以來,已足足兩個月了。他們旅行進展怎樣?……此刻又在哪裡?……到 達目的地了嗎? 「媽媽……媽媽,他們不會回來了!」少女說道。 「哪裡……我的孩子……要有信心……會回來的!」 年老的布列塔尼女人還是那千篇一律的回答,「不管怎麼說,他們還 是離不開我們的……」 「是呀!就在我將要和朱埃勒結婚的時候!」愛諾卡特自言自語說著 。 不難想象,昂梯菲爾師傅的遠征在這裡的反響是多麼異乎尋常。他常 常叼著煙鬥,在大街上,沿著錫隆河,或在城牆上邊悠閒漫步。在他身旁 略後一點,還總是走著一位名叫吉爾達﹒特雷哥曼的老人。只見他鷹鉤鼻 子,兩腿略彎,穿一件每個衣角都打皺的短外衣,一副端正的面孔顯得溫 和、善良! 年輕的朱埃勒則是全城為之驕傲的人物。人們像愛諾卡特一樣喜歡他 ,確切地說,多數人像母親愛兒子那樣愛他。然而,眼看他要被任命為巴 伊夫公司的一艘漂亮的三桅船大副時,卻遠走高飛了! 他們三人現在哪裡?誰也不知曉。誰會想到「斯特爾斯曼」號已把他 們帶往塞得港;只有愛諾卡特和納儂知道,他們還將順流而下,駛進紅海 ,或許要漂流到印度洋的北端。 昂梯菲爾是很有心計的,一直嚴守秘密。有關那神秘小島的方位,他 對勃﹒奧馬爾守口如瓶。而那計劃因談論太多,又那麼顯眼,鬧得滿城風 雨,街談巷議。無論在聖馬洛,還是在聖塞爾旺以及迪納爾,到處都流傳 著卡米爾克總督的故事:托馬﹒昂梯菲爾收到的那封信,那位遺產執行人 的來臨;什麼小島的經緯度呀,上億法郎財寶呀,等等,等等。甚至還有 人說,不是上億法郎,而是上百億!因此,人們急不可待地打聽發掘財寶 的消息。似乎,那位船長變成的億萬富翁已經滿載鑽石,珠寶歸來了。 愛諾卡特卻無此奢望。她只要她的未婚夫,她的舅舅一行人安全返回 家園,即使衣袋空空,她也會感到心滿意足,感謝上帝的。她那無窮的憂 慮將變成無限的歡樂。 實際上,少女也曾收到過朱埃勒的來信。第一封信是從蘇伊士寄出的 ,信中詳細地向她敘述了他們旅途的見聞,她舅舅的精神狀態:越來越神 經質。信中也提到勃﹒奧馬爾和他的見習生,說他們都按時赴約,受到了 應有的接待。第二封信是寄自馬斯喀特,講述橫渡印度洋去伊斯蘭王國時 ,海上的種種遭遇,並告之他們還去蘇喀爾。關於昂梯菲爾師傅,朱埃勒 說,他完全處於近乎癲狂的興奮狀態。 她貪婪地讀著朱埃勒的來信。信中涉及的又豈止旅途見聞,豈止是她 舅舅的精神狀態,這是未婚夫的少女傾吐別後的憂傷。就在結婚前一天, 他離開了她,如今,真是天各一方啊!他渴望見到少女,即使叔叔滿載百 萬財寶而歸,也不能叫他拆散鴛鴦。愛諾卡特和納儂一遍又一遍地讀著來 信,卻無法回復,說上幾句安慰話。她們對那些見聞和遭遇作著各種評論 ,扳著手指頭算著背井離鄉的親人在天涯海角還將漂流幾時。她們在年歷 上,日復一日地作上記號。終於又收到來信。於是,她們又沉浸在幻想之 中,也許已進行了一半征途,也可能正在歸途中? 第三封信是4月29日收到的,距朱埃勒離家大約兩個月。看到郵戳是突 尼斯王國打上的,愛諾卡特高興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啊!親人們已經離開 馬斯喀特,回到了歐洲海域!……他們正駛向法國……那何時能到馬賽呢 ?--最多3天!乘西部特快,抵達聖馬洛最多也只要26小時! 她們母女二人送走了厚道的郵差,關上門,坐在一層的一個房間裡, 無人打擾,她們的內心世界之潮可以放縱奔流了。 愛諾卡特擦了擦略有濕潤的眼睛,撕開信封,取出信,高聲朗讀起來 ,句句抑揚頓挫,繪聲繪色,聽者字字入心。 「親愛的愛諾卡特,吻你,此刻,我們天涯海角,人各一方,那漫長 的遠遊幾時才能結束!我給你曾寫過兩封信,想必已經收到。這是第三封 信,也是極為重要的一封,它告訴你,財寶問題意外地發生了變故,叔叔 為此陷入了極度的苦惱之中……」 愛諾卡特從內心發出輕微的一笑,她抬著手說:「媽媽,他們一無所 獲,我不必擔心要嫁給一位王子了。……」 「念下去,我的孩子。」納儂說道。 她接著中斷了的地方,繼續念下去。 「……再者,我十分悲痛地告訴你,我們為繼續進行考察,迫不得已 ,將到更遠更遠的地方去。……」 信紙在她的手中抖動著。「繼續考察,到更遠的地方,」她自言自語 地重複著,「他們不回來了,媽媽……」 「勇敢些,我的孩子,念下去!」納儂說道。 愛諾卡特接著讀下去,一雙美麗的眼睛充滿了淚水。朱埃勒簡單地談 了談在阿曼灣小島上發生的一切,說那裡沒有財寶,只找到一張紙,紙上 寫著一個新的經度。接著,朱埃勒寫道:「親愛的愛諾卡特,你可想而知 ,叔叔是多麼失望,多麼惱火我也感到失望,這倒與獲得那筆財富無關, 而是返回聖馬洛,回到你身邊的時刻,勢必將要推遲!我的心都要碎了… …」 她覺得自己的心也在急劇地跳動,她完全理解朱埃勒那被折磨的痛苦 心情。 「可憐的朱埃勒!」她小聲說道。 「我可憐的閨女!念下去,孩子。」母親也喃喃地說道。 愛諾卡特又接著往下念,由於激動,聲音都有些變了。 「事實上,卡米爾克總督囑托我們要把那該死的經度轉告一個名叫贊 布哥,家住突尼斯市的銀行家。他已擁有第二緯度。雖然,財寶是埋藏在 另一個小島上。或許,那位先生也和我們的老爺爺一樣,過去曾有恩於卡 米爾克。這樣,那位總督大人才會想到感恩報德一番呢!遺產也只有讓兩 位繼承人分享,顯而易見,每人只能得到一半了。你此刻會十分清楚!誰 為此火冒三丈呢!--那就是說,只有5千萬,而不是億萬法郎了。……多 多希望那位埃及首富只留下一萬法郎,讓叔叔所獲無幾,屆時,也不至於 會阻止我們的婚事了。」 「情人相愛,還需要金錢嗎?」 「不需要,有了它,反而礙事!」老婦人誠心誠意地答道,「念下去 ,我的孩子!」 愛諾卡特遵從地繼續往下讀。 「叔叔看過那紙上的內容,驚愕不已,連新的經度數和那個人的地址 ,差一點兒都給念了出來,幸好,他及時止住了。」 親愛的愛諾卡特,我們的朋友特雷哥曼,我們倆經常談起你。他作了 一個鬼臉,意思是說,該去尋找第二個小島了。 「可憐的朱埃勒,」他對我說,「那位埃及首富,還是什麼總督,簡 直是拿我們開玩笑,他是不是要把我們幾個拋到天涯海角去?」 「是天涯海角吧?……給你寫信的此刻,我們尚不知道!」 「實際上,紙上提到的線索由叔叔本人掌握著,因為自從公證人在聖 馬洛想竊取秘密以來,他極不相信他,對他一直有疑心。說實話,我覺得 見習生納吉姆和他的老師一樣可疑。我和特雷哥曼先生都非常討厭這個納 吉姆,瞧他那長相--一副兇神面孔,一對陰險的眼睛,告訴你吧,我們 那位住在貝葉街上的公證人卡洛什也是不務正業的。我敢肯定,如果勃﹒ 奧馬爾和他知道贊布哥的地址,他們准搶在我們的前邊……但是,叔叔只 字不露,連我們都沒告訴。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要去突尼斯。在離開馬斯 喀特時,我們都在想,那位隨心所欲的總督大人到底要把我們投向何方? !」 愛諾卡特停了片刻。 「我可不喜歡這套耍心眼兒的鬼把戲!」納儂說。 接著,朱埃勒又講述了歸途上的種種遭遇。如何離開小島,翻譯官塞 利克看到外國人兩手空空,如何大失所望,他已不再疑心,認為這只不過 是一次極為普通的旅游罷了。最後又講了返回商隊客棧的艱難旅程,回到 了馬斯喀特,還要等兩天,準備搭乘去孟買的郵輪等等。 「我在馬斯喀特沒再給你寫信,因為我一直想,給你一個驚喜,等著 發現一些新事物再告訴你……但是,沒有新鮮事。我們將去蘇伊士港,再 從那兒去突尼斯市,這就是我所了解的全部情況。」 愛諾卡特停下來,看著納儂。納儂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但願他 們別再漂流了,和那些不講信義的人在一起,真叫人擔心!」 善良的老婦人指的是那些東方人,就像十字軍東征時,經常談論的那 樣。在這位品德端莊,虔誠的布列塔尼女人看來,用這種方式弄來的數百 萬法郎,簡直是不義之財……但她怎敢把這樣的想法說給昂梯菲爾師傅呢 ! 朱埃勒又把從馬斯喀特到蘇伊士的旅途見聞,以及橫渡印度洋和紅海 的情況描繪了一番,並說勃﹒奧馬爾一直病著,比想像的要厲害得多…… 「太好了!」納儂說。 信中還說,在整個旅途中,皮埃爾﹒塞爾旺﹒馬洛一言不發! 「我親愛的愛諾卡特,只要叔叔的希望化為泡影,我真不希望看到, 但又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他將會發瘋!誰會料到一個品行端正,沒有奢望 的人會落到如此下場!他奢望立即成為家財萬貫的富翁--是呀,又有多 少人能經得起這一誘惑呢?當然,不受引誘的只有你和我……咱們倆,因 為咱們兩個生命已融為一體了。」 「從蘇伊士出發,我們又回到塞得港。在那兒,我們還要等待『斯特 爾斯曼』號商船開往突尼斯市。那位銀行家贊布哥就住在那裡,叔叔得把 那令人詛咒的書信轉給他……一個掌握經度,另一個已擁有緯度,加在一 起方可確定新小島的位置。將會到什麼地方去尋找呢?照我看,這個問題 是嚴重的。因為,能否返回法國,回到你的身邊,均取決於此……」 信從她手中掉到地上,母親把它拾了起來。他實在讀不下去了,她看 到了自己的親人似乎漂泊在萬裡之外,看到他們身處險境的可怕場面。大 概永無歸期了。她不由地叫了一聲:「噢!舅舅,舅舅,你怎麼這樣折磨 如此愛戴你的人呢!」 「原諒他吧,我的閨女。」納儂說,「求上帝保佑他!」 沉默了一會兒,兩位女人懷著同樣的心願祈禱著。然後,愛諾卡特接 著讀道:「我們是4月16號離開塞得港的,到達突尼斯前,哪兒都不停留了 。頭幾天沿埃及海岸航行。當勃﹒奧馬爾隱約可見亞歷山大港時,他那眼 神是何等……我真以為他要在那兒下船,寧願放棄他那份財富……但是, 那位實習生把他制止了。他們說什麼,我們一句不懂,但看到了粗暴的制 止方式,勃﹒奧馬爾無可奈何。我心裡琢磨,這埃及人行跡真可疑,瞧那 一副強盜相!我得提防他才是。」 「出了亞歷山大港,向邦角駛去,我們把的黎波裡和貝斯灣拋在後邊 。巍峨的突尼斯山巒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時兒可見到幾座遺棄的炮台屹 立在山巔,一兩座伊斯蘭聖墓顯現在綠色的帷幕之間。4月21日晚上,我們 駛進了突尼斯港。4月22日,船停泊在古萊特碼頭前。」 「親家的愛諾卡特,來到了突尼斯,我們之間的距離雖然在小島上縮 短了,但仍是那麼遙遠!誰知道厄運會不會把我們拋到更遠的地方!說實 在的,哪怕是相距5英里,就讓人悲傷!不過,你不必失望,請記住,不管 這次遠遊結果如何,都不會耽誤太久了。」 「這封信我是在船上給你寫的,為了一到古萊特就把它寄出去。過幾 天,你就會收到的。誠然,信中沒寫我尚不知道而你又急於想知道的事。 我想,當贊布哥得知這是關係到一筆巨大的遺產,而他又有權得到一半時 ,他是願意合作的,他勢必得和我們一道去進行下一段的考察。他可能眼 叔叔一樣,是個急性子人……」 「還有,第二個小島的位置,我很快就會知道的,因為我負責在地圖 上尋找它。看來第三封信後不久,你就會收到第四封信的。」 「和這封信一樣,下一封信將給你母親,你,親愛的愛諾卡特,帶去 特雷哥曼先生和我本人的美好情意。當然,還有叔叔,儘管他似乎已忘卻 了聖馬洛,忘卻了古老的家宅以及住在那裡的親人!至於我,親愛的未婚 妻,謹向你遙寄我全部的愛,等待你的回音,請永遠相信我!」 你忠實,溫柔的朱埃勒﹒昂梯菲爾 1862年4月22日於突尼斯古萊特 第二章 簡介另一位遺產繼承人 駛進突尼斯港離到突尼斯市還遠。從前,可乘小船或本地的大帆船去 古萊特鎮。 其實,這並不是港口。因為即使噸位很低的船隻也無法靠近碼頭,只 有帆船和小漁船才能在那裡停泊。大帆船、郵輪等只能在公海上拋錨。群 山形成一道屏障,恰好擋住東風,船就得以蔽護,但遭到強烈的西風和北 風的襲擊。就有必要建造一個能容納各種類型船舶,軍艦的港口,或者擴 大雷根斯北岸的比塞大海港,再不就劈開橫臥在巴依拉湖和大海之間的小 島,在島上開鑿一條10公里長的運河。 儘管,昂梯菲爾師傅和他的夥伴來到了古萊特鎮,但仍未進入突尼斯 市。他們還要搭乘意大利公可經營的魯巴地諾火車,經由迦太基山腳下, 環湖而行,山上矗立著法國聖路易教堂。 我們的旅行家們穿過碼頭,來到市鎮。鎮上有一條寬大的馬路,鎮長 公寓、天主教堂、咖啡館及私人住宅在街兩旁可見。一切歐化,最現代化 的建築,在這兒都能見到。直到君王避暑居住的海濱別墅,才見到少許東 方色彩。 然而,皮埃爾﹒塞爾旺﹒馬洛所關心的絕不是這些,也不是關於雷居 呂斯、西皮翁、凱撒、卡通、馬裡尤斯和阿尼巴爾ヾ的傳說。他並不太知 道這些大人物的姓名,他和特雷哥曼一樣,心裡只有家鄉的榮譽,這就足 以滿足他的自尊心了。 ヾ阿尼巴爾是迦太基的名將,曾不斷和羅馬人作戰,打敗過羅馬的西 皮翁將軍。凱撒是羅馬的君王。雷居呂斯、西皮翁、卡通、馬裡尤斯都是 羅馬名將。 也許朱埃勒還會緬懷這些歷史遺跡,怎奈他又為眼前的煩惱所困擾。 東方人常說:「他在騎驢找驢」,不假,朱埃勒此刻正是這樣,他所尋找 的卻是他那遠方的未婚妻。 昂梯菲爾、駁船長和朱埃勒手提旅行袋,穿過古萊特鎮--再觀光一 下突尼斯市區--來到車站等候第一班火車。勃﹒奧馬爾和納吉姆保持一 段距離,緊跟在後。昂梯菲爾一言不發。其它人對那位銀行家一無所知, 可是,卡米爾克卻別出心裁地安排他們與其相會。這至少給公證人帶來更 大的麻煩,因為只有找到財寶,他才能得到酬金。對薩伍克說來,此刻他 要對付的已不是一個人了。而是兩個財產繼承人。這又一位新繼承人將是 何許人也? 半小時後,旅行家們登上了火車。火車在下一站停了幾分鐘,從那兒 ,人們可望迦太基的山巒。和以其考古博物館著稱的勃朗神甫修道院。40 分鐘後,列車到達突尼斯市,他們順著馬麗諾大街,向歐洲區走去,來到 了法蘭西飯店,首先訂好房間--3間臥室,高頂棚,空蕩蕩,備有蚊帳。 飯廳在一層,很寬敞,講究,可以和巴黎的高級飯店媲美。這裡,不備早 餐,中午及晚間隨時可用餐。不過,這一切都無所謂,我們的幾位聖馬洛 人並不想在那兒居住。 昂梯菲爾甚至不願擠點時間去看一眼他的房間,他說:「我就在這兒 等你們。」 「去吧,我的朋友。你的事可別砸了鍋。」駁船長說。他擔心的就是 怕砸了鍋,他確實無意跟一個繼承人耍手腕,像勃﹒奧馬爾對他那樣。他 的個性雖強,他為人誠實,正大光明。他決定單刀直入,不跟銀行家兜圈 子,他準備對他說:「這就是我給您帶來的……作為交換條件,您該知道 怎麼辦?這個,您明白。好,咱們上路吧!」 再說,那位銀行家應該知道,有一位名叫昂梯菲爾的法籍人,將給他 帶來一個經度,從而確定埋藏財寶的小島位置。銀行家不會對這次來訪感 到意外的。 然而,昂梯菲爾師傅還是不放心--那位繼承人會講法語嗎?如果他 懂英語,那彼此可通過朱埃勒打交道。若他英、法兩種語言都不懂,那還 得借助翻譯嗎?那麼,關係到價值上億法郎財富的秘密,就會洩露給一個 第三者……昂梯菲爾離開飯店,也沒說哪兒去。過了一會兒,他和一位向 導在馬麗諾廣場旁的街道拐角處消失了。 他走後,駁船長就說:「他怎麼連我們也不需要了……」 「咱們散散步吧,我先去寄封信。」朱埃勒回答道。 這樣,他倆離開了飯店旁的郵局,向巴卜巴爾和海門走去,準備沿護 城牆兜一圈。城牆的垛口宛如一條帶子環繞著突尼斯市內城,足有兩里長 。 在離飯店百步遠的地方,昂梯菲爾師傅對他的向導兼翻澤說:「你認 識銀行家贊布哥嗎?」 「這裡人都認識他。」 「他住在哪兒?」 「住在下城,在馬耳他人區。」 「帶我到那兒去……」 「遵命,閣下。」 在這些東方國度,稱閣下和稱先生一樣平常。 昂涕菲爾朝下城走去。對路邊的一切稀罕之物,他全然不顧:有座清 真寺--這樣的清真寺在該市數以百計,寺頂上均裝演有美麗的塔樓;這 裡有羅馬和伊斯蘭的遺跡,有一個漂亮的廣場,滿處均是無花果和棕櫚, 郁郁蔥蔥,濃蔭蔽日。還有那些小胡同,兩旁房舍鱗次櫛比,可以隔街相 望。陰暗的店舖,高低不一,參差不齊,裡邊陳放著各種食品、衣料和古 董。主顧是法國人、意大利人、猶太人以及馬耳他人。皮埃爾、塞爾旺、 馬洛無心光顧這一切,心裡只想著卡米爾克強加給他的這次拜訪,只想著 會受到什麼樣的接待……會一帆風順的,他對此深信不疑!給那人獻上5千 萬法郎,他敢打堵,準會受到熱情的接待。 徒步半小時之後,便到了馬耳他區。這決不是擁有15萬人口的城市最 整潔的居民區,特別是老城部分,看不到整潔的市容。再說,那時托管國 尚未把法蘭西國旗強加給這座城市。 在這個商業區一條胡同的盡頭,向導在一所不起眼的房屋前停了下來 。跟所有突尼斯的民宅一樣,整個建築好似一塊巨石構成,有平台,無外 窗,屬阿拉伯式的堂院,四周的房間從此處得到一些陽光。 看了這所房子的外觀,昂梯菲爾師傅覺得這位銀行家並不闊氣。他想 ,這很好,可以確保計劃實現了。 「那位贊布哥是住在這兒嗎?」他朝向導問道。 「閣下,是這兒。」 「是他的銀行辦事處嗎?」 「是的。」 「他沒有其他住宅了?」 「沒有,閣下。」 「他富有嗎?」 「是位百萬富翁。」 「見鬼!」昂梯菲爾師傅喊道。 「是只鐵公雞,……」向導補充說。 「真見鬼!」昂梯菲爾師傅又喊了一句。 說完,他把向導打發走了,那人順著通向飯店的那條道回去了。 薩伍克一直在後面盯住了他們。現在,他已知道贊布哥的住處了。對 付這位銀行家,他能占上風嗎?若有機會與他和解,不就排擠昂梯菲爾師 傅了嗎?一旦兩位繼承人發生了分歧,能否從中漁利?該死的,在一號小 島上,那昂梯菲爾只念了贊布哥這個名字,新的經度卻一點也未透露。如 果薩伍克知道,他肯定會搶先一步,首先來到突尼斯市,答應銀行家一筆 重酬,引他上鉤,騙取他的秘密也許分文不花呢!……但是,又一想,信 中指定的是昂梯菲爾,又不是別人,既然如此,那好吧!薩伍克按自己既 定的方針行動,毫不留情,等馬耳他人和聖馬洛人占有那筆財富時,他還 是有辦法從他們倆的手中奪過來的。 皮埃爾﹒塞爾旺﹒馬洛走進銀行家的宅子,薩伍克在外邊等著。 左側的房間是辦公室,院中空無一人。 整個宅子冷冷清清,好像那位銀行家因無力支付,就在這天上午倒閉 似的。 不過,請放心,贊布哥並沒有破產。 這位突尼斯銀行家,中等身材,60來歲,消瘦,神經質;目光嚴峻但 機靈,難以捉摸;臉上無須無疵,面色像羊皮紙;頭髮花白,戴一頂氈帽 ,好像粘在腦殼上;腰部略顯厚圓;兩手佈滿皺紋,手指長而尖;滿口健 齒,不時露到兩片薄唇的外面來。就連觀察力不強的昂梯菲爾師傅也意識 到,此人毫無同情心。他想,跟這位老兄交涉,不會有什麼樂趣而言。 其實,這位銀行家是個地道的高利貸者,是個典當先生,可能是猶太 人,後加入的馬爾他國籍。這樣的馬爾他人在突尼斯足有5∼6千之多。 估計,贊布哥通過各種來路不明的途往,積攢了一筆可觀的財富-- 這途徑就是手緊,抓住錢就不放。此人確實富有,並引以為榮,但他還說 自己不算富,因為富是無止境的。有人說,他的家私算得上幾個百萬富翁 ,這話不假,而他的府第卻似寒門陋捨,昂梯菲爾師傅就是被此假象給迷 惑了。這也說明贊布哥是多麼節衣縮食,多麼吝嗇。他的需要極少,他本 能地會攢錢,盡量排除各種花費。他見錢眼開,不擇手段地去占有金銀財 寶,多多益善。他整個生命都傾注在這不義的生財之道上了。目前,足有 幾百萬財富鎖進了他的保險櫃,即使沒有利息,也足夠了。 這樣的人若不是單身漢,那才是怪事咧,甚至顯得自相矛盾了。寧願 當光棍,贊布哥也從未想到過結婚。難怪當地有些人常開玩笑說:「當他 的太太該多麼幸福呀!」誰也沒有聽說他有什麼兄弟和三親六顧,只有一 個妹妹。贊布哥家族的先輩們就留下這根獨苗。他一人深居家宅,守著辦 公室,看著保險櫃,身邊只有一個年老的突尼斯女人服侍他。她吃的,工 資花銷都不多。這個無底洞,只進不出。由此可見,昂梯菲爾師傅將遇到 什麼樣的對手!人們不禁要問,這位冷酷的人怎麼會給卡米爾克總督效過 力,以至於值得報答酬謝? 然而,確有其事,這裡僅簡單說明來龍去脈。 他剛20歲時,父母雙亡,成了孤兒,雙親對他又有何用?他早已不掛 念他們了--贊布哥當時住在亞歷山大港。他在那裡當企業經紀人、買空 賣空,可算精明強幹,堅韌不拔,從中間人,到錢莊老闆--這確實是在 發揮才智的職業中最有收益的一行了。 人們應記得,1829年,卡米爾克總督擔心財寶會被垂涎欲滴的堂弟奪 走,尤其怕被受他鼓唆的副國王穆罕默德﹒阿裡所吞掉,曾想把錢財聚集 起來,運到敘利亞去。因為,任何一個埃及城市都沒那裡安全。 這是一項巨大的工程,他只願求助那些值得信任的外國人。這些助手 支持埃及首富反對副國王,是鋌而走險的事。必須把個人的安危置之度外 了。年輕的贊布哥就是其中之一。他懷著滿腔熱情為其效力,曾獲得過慷 慨酬勞。他多次到阿勒坡奔忙,出了不少力,財寶終於聚集起來,也多虧 了他,財寶才運到了安全地點。 這樣做並非不冒險,卡米爾克走後,和贊布哥一起的幾位助手受到警 察的懷疑,被揭發關進了監獄。後因證據不足,又把他們釋放了。儘管如 此,他們畢竟因效忠卡米爾克而遭懲罰。 昂梯菲爾師傅的父親,1788年曾把躺在雅法巖石中半死的卡米爾克搭 救出來。同樣贊布哥也有他的功勞。因此,30年後當然有權得到報答。 卡米爾克確實沒有把他忘卻。 這些敘述說明為什麼1843年,住在聖馬洛的托馬﹒昂梯菲爾和住在突 尼斯市的贊布哥分別收到一封信,信中告知他們有一天要平分一份放在某 個小島上的,價值上億法郎的財寶。同時,又把小島所處的緯度分別給了 他們倆;至於經度,適當的時候就會轉告的。 此事對托馬﹒昂梯菲爾和他的兒子產生的效果已是眾所周知了,還需 指出,這一效果對銀行家這樣的人物也是同樣的強烈。關於那封信,他自 然是隻字不露,把那個緯度數字放進保險櫃,加了三道鎖。從那時起,他 生命的每一分鐘都在等待著卡米爾克信中宣佈的那人來臨。他曾試圖了解 過那位埃及首富的命運,但毫無結果。關於他在雙桅船上被俘,押送開羅 ,其後又在古堡裡被監禁了18年,以及1852年故去的事,贊布哥均一無所 知。 現在已是1862年,距1842年整整20年過去了,聖馬洛人還未出現,經 度尚未與緯度相會……小島的位置似無法測定……然而,銀行家並未失去 信心。他對卡米爾克總督的意圖遲早要兌現這一點毫不懷疑。他深信,那 位昂梯菲爾師傅定會在地平線上出現,就像天文台預測慧星會出現在蒼穹 一樣。唯一遺憾的是得和另一個人平分遺產,他總是想從思想中把他排擠 掉。但是,他不能改變那位報恩的埃及人的安排。平分上億法郎的財富, 在他看來真是夠驚人的!……所以,多年來他冥思苦想,搜斷枯腸,想把 遺產獨吞……能如願以償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已完全做好 迎接昂梯菲爾師傅的準備,不管此人如何,只要帶來經度給他就好。 贊布哥對航海是外行,這不必贅述。他解釋不了怎麼把一個緯度和一 個經度,即兩條假設的線相交叉,就能測定地球某點的方位。但他懂得, 最主要的是兩位繼承人的相遇是必不可少的。他還懂得,沒有昂梯菲爾, 他將無可奈何,反之亦然。 第三章 那建議太離奇古怪,他拂袖而去,不想作答 「能拜見銀行家贊布哥嗎?」 「可以,只要是公事就行。」 「是公事。」 「您的名字……」 這一問一答是在昂梯菲爾和一個長著哭喪臉的本地老頭之間進行的, 他操著蹩腳的法語,坐在狹小辦公室的角落裡。辦公室打了隔斷,隔斷牆 上裝有鐵欞的窗戶。 聖馬洛人不想先通報姓名,他很想看看,在銀行家面前,突然說出自 己的名字,可能引起的反應。 「本人是昂梯菲爾,托馬﹒昂梯菲爾的兒子,聖馬洛人。」 過了一會兒,他才被引進一間工作室。室內無任何裝飾,石灰粉刷的 牆壁,被燈煙燻黑了的天花板,一個保險櫃放在屋子的一個角落,一張圓 形寫字檯放在另一個角落,一張桌子,兩把小凳子。 卡米爾克總督的兩位繼承人終於相逢,銀行家就坐在那桌前。面對面 地坐到一起了。 贊布哥沒有欠身,微微挺直上身,並用拇指和中指擺正架在鷹鉤鼻子 上的寬邊的眼睛。 贊布哥用法語問道:「請問貴姓?」對他的發音無疑是普羅旺斯人或 朗格多克人恐怕都無可挑剔。 「近海航行船長昂梯菲爾師傅。」聖馬洛人答道。他深信聽見這個名 字,贊布歌準會大叫一聲,從沙發椅上跳起來回答說:「您……您終於來 了!……」 然而,銀行家沒有跳起來,也沒有發出驚訝的叫聲,期待的回答並未 從嘴裡迸出。但是仔細觀察還是能發現眼鏡後閃過一道明亮的目光--接 著眼皮下垂,這閃光立即又消失了。 「告訴您,本人是昂梯菲爾師傅……」 「聽說過。」 「皮埃爾﹒塞爾旺﹒馬洛昂梯菲爾,托馬﹒昂梯菲爾的兒子,聖馬洛 人,在法國……布列塔尼……伊爾--維蘭省……」 「您是我行的信貸帳戶嗎?……」銀行家以極為鎮定自若的聲音問道 :「信貸帳戶……」昂梯菲爾已被這冷冰冰的接待弄得不知所措,「是一 份上億法郎的款項……」 「拿出來吧!……」贊布哥簡短地答道,似乎經營的只是一項幾個銀 元的帳目。 聖馬洛大失所望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什麼?這個冷若冰霜的銀行家 早就知道他將獲得巨額財寶,20年來,朝思暮盼某個昂梯菲爾的到來,給 他帶來財寶……而此刻,在卡米爾克總督的使者面前卻一聲不吭……竟然 不驚訝也不欣喜?……難道小島上的那封信搞錯了嗎?是否是另一個突尼 斯市的馬耳他人?銀行家贊布哥不掌握第2個小島的緯度吧? 失望人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一股熱血湧上心頭,無奈又坐到小凳上。 銀行家呢?透過眼鏡凝視著,嘴角略微抖動,佯裝笑臉,坦然自若,毫無 關照他之意。他根本沒把昂梯菲爾說的話放在心上。 「別大叫大嚷,我的水兵!」 言外之意是「好商量」。 昂梯菲爾師傅恢復了鎮靜。他用手帕擦擦臉,牙齒不停地咬著小石子 ,然後站起身來說:「您確實是銀行家贊布哥嗎?」他用粗大的手敲著桌 子問道。 「是的,突尼斯市就我一個。」 「那麼,您在等待我嗎?」 「沒有。」 「您不知道我會來嗎?」 「怎樣才能知道呢?」 「通過那位總督的一封信……」 「一位總督?」銀行家問道。「但是,總督的信件,我收到過上百封 ……」 「開羅的卡米爾克呢?」 「不記得了。」 贊布哥耍這套把戲無非是想先讓昂梯菲爾和盤托出,拱手交給他那個 緯度,而他又不必交出手中的經度。 不過,以卡米爾克的名義,看他那樣子,這個名字對他不應該陌生的 ,他極力回憶著。 「等一下,」他邊說邊扶正眼鏡,「卡米爾克總督……開羅的?」 「對,」昂梯菲爾師傅說道,「算得上埃及的羅特希爾德,家私萬貫 ,黃金、鑽石、珠寶……」 「不錯,我想起來了……」 「想必他已告知您,這筆巨財的一半有一天是屬於您的……」 「您說得很對,昂梯菲爾先生。我把那封信放在什麼地方了……」 「什麼……您說不清把它放在什麼地方!……」 「噢,……會找到的……我這兒什麼也丟不了……」 聽了這一回答,瞧,昂梯菲爾師傅那神態,如果信找不到的話,那雙 手張開著,好似魔爪,分明想扭斷銀行家的脖子。 「喂,贊布哥先生,」他竭力克制地說道,「您的冷靜實在令人吃驚 !談及此事,您竟無動於衷……」 「噢!」銀行家哼了一聲。 「什麼……什麼?……噢!這關係到上億法郎啊!」 贊布哥不屑一顧地努努嘴。實際上,此人把桔子皮,檸檬皮,都當成 寶貝,看得跟百萬財富一樣重。 「啊!窮小子!他擁有數百萬法郎的財產!」昂梯菲爾心裡想。 這時,贊布哥扭轉話題,想探聽探聽他所不了解的東西,也就是說, 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在什麼情況下聖馬洛人才來此求見。他用手帕擦 擦眼鏡,用疑惑的口氣問題:「您真的相信有財寶嗎?」 「我堅信不移,就像我相信聖主三位一體ヾ,是由三個人組成的一樣 !」 ヾ指聖父、聖子、聖靈他說得那麼肯定,那麼自信,如同說他自己是 個地地道道的布列塔尼人。 於是,他開始講述發生的一切,1799年他父親,在什麼情況下,救了 總督的命,1842年一封密信如何寄到了聖馬洛,信中囑咐他去尋找一筆財 富,它藏在一個小島上。他父親臨終前如何把只有他知道的秘密告訴了他 本人;20年來,他如何一直等待使者來帶來經度,以便測定小島的位置; 亞歷山大的一位名叫勃﹒奧馬爾的公證人如何受卡米爾克之托,作為遺囑 執行人給他帶來盼望已久的經度,這才能在海圖上尋找在馬斯喀特海域, 阿曼灣上的一小島;昂梯菲爾由他的侄子,他的朋友特雷哥曼以及遺囑執 行人勃﹒奧馬爾及其見習生陪同,如何從聖馬洛航行到馬斯喀特;如何在 蘇哈爾海域的阿曼灣上找到了小島;最後沒有找到財寶,但在標有雙K標志 和地方找到一個鐵匣子,匣子裡有提供第二小島經度的一封信,此刻昂梯 菲爾師傅正是要把此信轉告給突尼斯市的銀行家贊布哥,因為他手中掌握 了測定新小島方位的緯度…… 銀行家看似無動於衰,實際全神貫注地聽完這段長敘。他那尖手指微 微的顫抖著,這說明他已相當激動。昂梯菲爾講述完畢,已滿頭大汗,他 這才說道:「是呀!財寶是存在的,這毋庸置疑。卡米爾克總督用這樣的 辦法,是什麼意圖呢?……現在……」 誠然,意圖是十分明顯的。 「可以設想,」昂梯菲爾接著答道「這是……不過首先,銀行家先生 ,您過去為總督幫過什麼忙嗎?」 「或許,幫過大忙。」 「在什麼情況下?」 「當他想把財富聚集起來時,他正在開羅,我也住在那兒。」 「好,很清楚……他想找兩個人幫忙發掘財寶,並答應事後酬謝他們 ,這二人就是您……和我……因為我父親過世了……」 「要是會有其它人呢?」銀行家提醒說。 「啊!您這是在說什麼!」昂梯菲爾師傅叫起來,猛地在桌子上擊一 拳。「足夠了……兩個人已經夠多的了!」 「不錯,」贊布哥答道,「但是,為什麼亞歷山大公證人要陪著您進 行考察呢?請您說說。」 「這是遺囑明文規定的,挖掘遺產時,他必須在場,並應得到酬金… …」 「多少?」 「百份之一。」 「百份之一!……啊!這個無賴!」 「一個無賴……真名副其實,」昂梯菲爾叫道。 「請您相信,我不會饒恕他的!」 兩位繼承人對「無賴」這一稱謂的見解完全一致。毫不奇怪,這是發 自銀行家內心的聲音,儘管他顯得漫不經心。 「現在,」聖馬洛人說,事情的原委,您已知道了,我想:我們沒理 由不彼此真誠相待了。 銀行家仍無動於衷。 「我掌握了在1號小島上找到的經度,您占有2號小島的緯度……」昂 梯菲爾繼續說下去。 「不錯……」贊布哥略有遲疑,答道。 「那麼,當我來到這裡,通報了姓名,您為何裝腔作勢,好像對此事 毫無所知呢?」 「很簡單,我不想對誰都和盤托出……您若是個來路不明的人,先生 ,我這樣說,請您別生氣。我想,辦事還是穩妥些好……既然您持有那封 信……」 「是有。」 「拿出來吧。」 「稍等,贊布哥先生,拿出來!……拿出來……您,您本人還持有卡 米爾克總督的一封信吧?……」 「有的。」 「好吧,……以信換信……」 「同意!」銀行家答道。 銀行家站起來,朝保險櫃走去,慢騰騰地扭轉著幾道暗鎖,昂梯菲爾 早已怒不可遏。 為什麼要這樣呢,實在令人費解!贊布哥是不是在效仿勃﹒奧馬爾玩 的那套把戲,他是否存心不良,想得到公證人沒撈到的秘密? 辦不到,昂梯菲爾是那樣的堅決,非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可。然而 ,銀行家有一個深思熟慮的計劃,如果成功,可確保總督的億萬財富歸他 家,實際是裝入他的腰包。--實現這一計劃,有一必不可少的條件,即 另一位繼承人現在是單身。 因此,他邊扭動著暗鎖,邊回過頭來,用顫抖的聲音問道:「您還沒 結婚嗎?」 「沒有,先生,我為此深感慶幸。」 「聽了回答的後一半,銀行家皺了皺了眉頭,接著又去開鎖。這位贊 布哥有家庭嗎?有的,而他的家庭成員實際就只有他妹妹一人。人稱塔莉 絲瑪﹒贊布哥小姐。她住在馬耳他,靠他哥哥的年金過著儉樸的生活,她 現年已47歲--幾乎是半個世紀。她從未有結婚的機緣,首先,聰明、美 麗、財產、才智,她皆不具備;再則,他哥哥一直未能為她找到一個丈夫 ,看來,也沒有毛遂自薦的。不過,她哥哥相信她總有一天會結婚的。天 哪!和誰成親呢?……好吧,就和20年來他一直等待著的來訪者昂梯菲爾 配為佳偶吧!不管他是個單身漢還是個鰥夫,總可以滿足老處女的願望就 行了。喜事一辦,那億萬財富便在他家中牢牢紮根了。塔莉絲瑪﹒贊布哥 小姐也算沒白等一場。她自然還在兄長的控制下,也只好睜一眼閉一眼由 他給挑選一位丈夫了。然布,聖馬洛人會甘願閉眼任人擺佈,娶那馬耳他 老小姐嗎?贊布哥倒滿有信心,自以為跟另一個繼承人一談,方可逼他就 范。況且,水手都還比較好說話。--至少他是這樣想的。啊!不幸的皮 埃爾﹒塞爾旺﹒馬洛,你已上了賊船了!現在我們明白贊布哥玩弄這套鬼 把戲居心何在了。手段可謂簡單、絕妙。昂梯菲爾要用生命才能換取他的 緯度,確切地說;通過和塔莉絲瑪聯姻,把他的生命禁錮起來。在從保險 櫃中把卡米爾克的信取出之前,也就是他把鑰匙放進暗鎖和剎那間,他似 乎改變了主意,又走回來坐下。昂梯菲爾師傅眼睛射出兩道光芒,就像大 氣層中電荷達到飽和狀態,出現閃電一樣。「您還想幹什麼?」他問道。 「思考一件事。」銀行家答道。 「請問什麼事。」 「關於遺產,您認為咱們彼此該絕對平等嗎?」 「當然,絕對平等!」 「我可不這麼認為。」 「為什麼?」 「因為您父親幫過總督的忙,不是您,而我,卻是本人……」 昂梯菲爾從兩眼迸射出來的兩道光芒頓時變成雷電。 「啊,是這樣!贊布哥先生,您想嘲弄一位近海航行船長嗎?……既 然我是父親的唯一繼承人,那麼他的權利難道不就是我的權利嗎?……干 脆說吧,您還遵從不遵從卡米爾克總督的遺囑?」 「符合我的心意,我就干!」贊布哥態度冷漠、語言明確。 昂梯菲爾師傅一腳踢翻小凳,緊扶桌案,免得跳起來。 「沒有我您什麼也幹不了!您應該清楚。」馬耳他人宣稱道。 「沒我,您也一樣!」聖馬洛人反駁著。 爭論越來越激烈,一個漲紅了臉,一個面如白紙,但都是信心十足。 「您給不給緯度?」昂梯菲爾怒發沖冠,高聲喊道。 「您先把經度給我。」銀行家說道。 「妄想!」 「好吧!」 「這就是我那封信。」昂梯菲爾吼叫起來,從衣兜裡掏它了公文袋。 「您自己留著吧……我才不需要它呢!」 「您不需要它?這可是上億法郎的財富……」 「不錯,是上億法郎。」 「如果我們找不到小島,這筆財富就全部告吹。」 「哼!」銀行家噓了一口氣。 他撇撇嘴,似乎不屑一聽,昂梯菲爾可沉不住氣了,擺好架勢,真想 扼住他的咽喉……這個可憐蟲竟然拒絕受用上億法郎的財寶,甚至不替任 何人著想! 贊布哥在他放高利貸的生涯中,從精神上,扼殺過無數窮人,但此刻 卻不能摧毀他的對手! 恐怕他也懂得這一點,把手放進衣袋,免得放在外面發癢,揮舞拳頭 。 「先生,」銀行家接著說,「我很富有,卻無任何癖好,5千萬法郎對 我的生活方式不會改變。要說癖好,那就是囤積盛滿黃金的口袋。我承認 卡米爾克的財富會給我的保險櫃增添色彩。的確,自從我得知這份財寶存 在以來,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全部占有它。」 「你竟然有這種念頭,贊布哥先生!」 「等一下!」 「歸我的那一份呢?」 「您那份!……是否可以這樣辦,您那份歸您,但必須存在我家,好 吧?」 「這麼說,不能放在我家嘍……」 「那隨您的便吧。」 「好了,別玩外交辭令了,先生,說明白點兒!」 「我有一個妹妹,塔莉絲瑪小姐……」 「可喜可賀!」 「她住在馬耳他。」 「那再好不過了。」 「她47歲,竟還是個美人。」 「假如她像您一樣,倒不奇怪。」 「好,您既然是單身--願意娶我妹妹嗎?」 「娶她!您妹妹?」皮埃爾﹒塞爾旺﹒馬洛喊叫起來,他面部充血, 漲得通紅。 「是的……娶她,」銀行家語氣十分堅定,不容分辯地說著。「通過 這樣結合,您5千萬,我5千萬不就都留在我的家裡了。」 「贊布哥先生,」昂梯菲爾說道,小石頭在兩排牙齒間不停地滾動著 ,好像波浪不斷衝擊著海灘上的鵝卵石一樣「贊布哥先生……」 「昂梯菲爾先生……」 「您是嚴肅的建議嗎?……」 「再嚴肅不過了,您拒絕娶我妹妹,我發誓,我們就一刀兩斷,您可 以搭船返回法國!」 昂梯菲爾喘著粗氣,感到快要窒息了。他解下領帶,拿起帽子,打開 門,他拂袖而去,那建議太離奇古怪了,他不想作答。 他直到街上,比比劃劃,神態顛狂,活像一個瘋子。等待他的薩伍克 跟在後面,看他那瘋瘋顛顛的樣子,不禁為之擔心。 到了飯店,聖馬洛人急忙走近前廳,看見侄子和朋友正坐在飯廳旁的 小沙龍角落裡。 「啊!可憐蟲!」他對他們喊著,「你們知道他想幹什麼嗎?」 「想殺你!」吉爾達﹒特雷哥曼問道。 「比這還可怕!……他想讓我娶他的妹妹!」 第四章 西方人和東方人又一次激戰,東方人取勝 近來,駁船長和朱埃勒對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均習以為常。但是, 萬萬沒想到會碰到這種事。昂梯菲爾師傅雖是單身漢,但確是條硬漢子, 而今卻被逼到這種地步,逼到非讓他結婚不可,否則就會失去一筆巨額遺 產! 朱埃勒請叔叔把事情經過詳細講清楚些,叔叔又敘述一遍,免不得又 是一陣咒罵,粗話像連珠炮似的迸發出來,--遺憾的是,這些炮彈並不 能擊中那位躲在馬耳他區住宅裡的傢伙。 您瞧,已經46歲的老光棍,娶一位47歲的老處女,那他不就變成了一 種類似昂梯菲爾總督式的東方人了嗎? 吉爾達和朱埃勒呆若木雞,面面相覷。或許他們腦海中閃過了同樣的 念頭:「幾千萬的財富,值得呀!」駁船長心裡盤算著。 「這會給我們的婚事增加更大的麻煩!」朱埃勒思索著。 讓昂梯菲爾滿足贊布哥的要求,答應作他的妹丈,這是絕對辦不到的 。即使有10億法郎的陪嫁,他也不會就範。 聖馬洛人在屋裡踱來踱去,一會兒走到這兒,一會兒走回那裡。突然 ,他停住,坐下來。然後又走到他侄子和他朋友特雷哥曼的身邊,兩眼死 死盯住他們,接著又把目光移開。說實在的,他的眼睛已什麼也看不見了 。如果說他朋友曾想過,昂梯菲爾會發瘋的話,那就是此刻。自此,他們 悄然無聲,不管他說什麼,都避免激怒他。過一陣子,這失衡的精神狀態 會恢復的。 他終於又開口了,滿臉怒氣,說得斷斷續續:「這該死的流氓真頑固 ……上億法郎丟掉了!毒死他……吊死他……斃了他……給他上錐刑…… 把他千刀萬剮……如果我不娶……他就不給我緯度,娶這馬耳他女猴子… …連塞內岡比ヾ的公猴子都不肯干的!……我作塔莉絲瑪的丈夫?……」 ヾ指西非地區,在撒哈拉和幾內亞之間。 絕對不行!在受人尊敬的昂梯菲爾家裡多這麼一位弟媳婦,一位舅媽 ,簡直不可思議,他的朋友還會來看他嗎! 「你說呢,駁船長?……」 「我的朋友……」 「眼看就要到手的一億法郎,有權讓它埋在洞裡嗎?」 「我真不知道如何回答……」善良的特雷哥曼含乎其詞地說道。 「你不置可否!」昂梯菲爾叫喊起來,把帽子扔到角落裡,「好嗎! ……你能回答另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如果有人給你一艘貨船--就說一只駁船吧--譬如是『可愛的阿 美麗』號……」 吉爾達老頭立即意識到「可愛的阿美麗」號將要遭到一場風暴的襲擊 。 「譬如說,在這只陳舊的船上裝有價值一億法郎的黃金……然後,他 當眾宣佈要把船弄翻,把財富沉入大海,你想當局會讓他這樣做嗎?…… 那麼……你說說看!」 「我想,不會允許的,我的朋友。」 「這就是那個贊布哥魔鬼腦子裡打的鬼主意!……他只要說一句話, 他本人的和我的財富就可以到手,可他就是不松口!」 「我從未見過這麼可惡的無賴!」特雷哥曼也動起肝火來了。 「你看呢,朱埃勒?」 「叔叔……」 「向當局告發他?」 「這是下策……」 「是呀!……當局能夠制止一個人不許做的事情……向他指出問題的 嚴重性,讓他就範……把他放在溫火上熏烤,折磨他,不怕他不乖乖地答 應!」 「這主意不錯,叔叔。」 「妙極了,朱埃勒,為了制服這個奸商,我寧願犧牲我那一份,把它 交公……」 「那太好了,又高尚,又慷慨!」駁船長大聲說道,「不愧是法國人 ,聖馬洛人,名副其實的昂梯菲爾……」 提出這個建議時,他也許把話說過了頭,他狠狠地瞪了特雷哥曼一眼 ,這位誠摯的老兄立即停止了稱讚。 「一億……一億法郎呀!」昂梯菲爾重複著,「該死的贊布哥……我 要宰了你……」 「叔叔!」 「我的朋友!」 說真的,看這位聖馬洛人目前那絕望的樣子,他可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的人。再說,就是下毒手,他也沒責任,因為他已患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 。 當吉爾達和朱埃勒試圖讓他鎮靜下來時,他把他們推開了,還斥責他 們同敵人同流合污,袒護贊布哥,而不幫他去打擊那個騙子。 「別管我,別管我!」他叫喊著。 他撿起自己的帽子,把門砰地一摔,揚長而去。 兩人猜想,他大概要去找銀行家,於是,決定跟著他,防備萬一。幸 好看他走上樓梯,回自己的房間去了,聽他插上了門,兩人才放心了。 「他這樣最好。」駁船長搖著頭說道。 經過這場風波,他倆什麼胃口也沒有了,晚飯吃得很少。 吃完飯,老少兩位朋友離開飯店,想去巴伊拉湖邊散散步,呼吸一下 新鮮空氣。一出門,就碰上勃﹒奧馬爾和納吉姆。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納 吉姆,合適嗎?……不,肯定不妥。如果納吉姆知道了銀行家強加給昂梯 菲爾師傅的條件,他準會叫起來:「他應該娶贊布哥小姐!他無權拒絕… …不,他無權這樣做!」 這也是薩伍克的意思。如果結婚會給他帶來這一份嫁妝,他會毫不猶 豫地立即同意。 吉爾達和朱埃勒轉過身去,一邊思考著問題,一邊向瑪麗諾大街走去 。 這是一個美麗的夜晚,海風吹拂著,空氣格外清新。突尼斯市民也在 散步。年輕的船長和駁船長漫步向城牆走去,穿過城門,在湖濱悠閒地踱 來踱去,後來又來到威那咖啡館,在一張桌旁坐下來。他們無拘無束地談 論著眼前的情況。在他們看來,事情再簡單不過了。昂梯菲爾師傅永遠不 會屈從銀行家的意願……其結果,勢必將放棄尋找第2個小島--乘下班郵 輪離開突尼斯港,最後,取近路返回法國,皆大歡喜。 十分明顯,這是唯一能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是沒有得到卡米爾克的金 口袋回到聖馬洛,也不會感到不幸,我們的大人又何須煞費苦心呢! 近9時,吉爾達﹒特雷哥曼和朱埃勒回到飯店,在昂梯菲爾師傅門前停 了一會兒,就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去。聖馬洛人還沒睡,他根本沒上床。那 急促的腳步走來走去,氣喘吁吁,嘴裡不停地嘟囔著:「幾千萬,幾千萬 ,幾千萬法郎呀!」 駁船長作了手勢,意思是說,他已經神志不清,思想混亂了。他倆互 道晚安,懷著憂慮的心情分手各自回房去了。 第二天天一亮,特雷哥曼和朱埃勒便起床了。他們的職責不是要去找 昂梯菲爾師傅吧?再研究一下,因為贊布哥的拒絕所發生的情況作出對策 。這是刻不容緩的。這最後的決心難道不就是卷起行李,離開突尼斯市。 根據朱埃勒所得到的消息,在古萊特港停泊的郵船當晚就要啟錨,駛向馬 賽。朱埃勒恨不得他叔叔已經在船上,關在他的客艙裡,但願已離開非洲 海岸20海裡了。 駁船長和他順著走廊向昂梯菲爾房間走去。 他們敲門。沒人回答。 朱埃勒又使勁敲了一通……仍然沒有動靜。 難道叔叔會酣睡,連大炮都轟不醒?或許發著高燒,完全絕望,他是 否已經……? 朱埃勒兩步並作一步,走下樓梯,轉眼間來到門房。駁船長覺得兩腿 發軟,抓住扶梯,免得滾下樓去。 「昂梯菲爾師傅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門房答道。 「他說去哪兒了?」 「沒有。」 「是不是又去那個混蛋家了?」朱埃勒高聲叫道。他急忙拖著特雷哥 曼向瑪麗諾廣場走去。 「他若真的在那兒,說明他已同意了……」駁船長兩手朝天,自言自 語說道。 「這不可能!」朱埃勒喊道「他怎麼能挎著塔莉絲瑪﹒贊布哥回聖馬 洛,回高房街的家中呢?怎麼給我們的小愛諾卡特帶去一個馬耳他的舅媽 呢!」 「一只母猴子,這是我叔叔說的!」 他們焦急萬分,到法蘭西飯店對面的咖啡館坐下來,當他回來時,從 那兒可以看得見。 人們常說,靜夜出良謀。但黑夜也往往是不祥之兆,這倒是千真萬確 的。天剛拂曉,我們這位聖馬洛人便向馬耳他區走去,好像有一群瘋狗在 追逐他似的……幾分鐘後,就到了贊布哥的家。 贊布哥總是黎明即起,日落而寢,白天和太陽一起跑步。這天,當昂 梯菲爾師傅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正坐在沙發椅子上,前邊是辦公桌,後邊 是保險櫃。 「您好。」他說道,一邊擺正眼鏡,以便更好地透過鏡片,看清來訪 者。 「您還是那個意見?」昂梯菲爾立即問道,引出對方的話題。 「還是那個意見。」 「我不同意娶您妹妹,您就拒絕把總督的信給我嗎?」 「是的。」 「那麼,我同意娶呢。」 「我早知道您會答應的,當塔莉絲瑪的丈夫,羅特希爾德的兒子也求 之不得的,給您帶來5千萬法郎的嫁妝!」 「好吧……我真是三生有幸!」昂梯菲爾作了個鬼臉,毫不掩飾地回 答道。 「來吧,我的妹丈。」贊布哥答道。 他站起身!似乎打算上樓去。 「她在這兒!」昂梯菲爾喊道。 他的面部表情活像一個犯人,剛被叫醒,獄吏跟他說:「去吧,鼓起 勇氣……今天執行。」 「她在馬耳他,您忘了,耐心點兒,多情人。」銀行家答道。 「現在我們去哪兒?」昂梯菲爾松了一口氣,問道。 「去發電報。」 「向她宣佈這個消息?」 「是的,叫她到我這兒來……」 「您想把消息告訴她,可以,贊布哥先生,不過我提醒您,我是不能 ……在突尼斯市等待我的……未婚妻的。」 「為什麼?」 「因為你我二人一刻也不能耽擱!馬上開始尋找小島,測定它的方位 ,難道不是當務之急嗎?……」 「嘿!妹丈,這有什麼要緊呢?最快也是要等8天,最慢也是要等8天 。」 「這對公證人可事關重要,您應該和我一樣著急才是,得趕快占有卡 米爾克的遺產!」 是呀,銀行家至少是跟他一樣心急,他本來就是一個見錢眼紅的吝嗇 鬼,表面裝作無動於衷,其實早已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把億萬財富鎖進 他的保險櫃。因此,他決定遵從對手的意願。 「好吧,」他說「我完全尊重您的看法……我們回來時,我再把妹妹 請到這兒來……不過,我得把喜事先告訴她。」 「是呀……幸福在等待著她!」皮埃爾答道。然而,他並未說明,會 給那位多年來就夢想找到一位丈夫的女人,帶來什麼樣的幸福! 「不過,」贊布哥說,「我需要符合手續的保證。」 「寫吧,我簽字。」 「同意,保金多少?」 「就是您將得到的那份,5千萬法郎……」 「一言為定……就這麼辦!」昂梯菲爾答道。他只好作贊布哥小姐的 丈夫了,既然命中注定他有這避不開的幸福。 銀行家拿起一張白紙,用粗大的字體寫下一份契約,行文字斟句酌, 完全符合法律手續。契約中指出,如果在財寶發掘後15天內,昂梯菲爾拒 絕正式娶塔莉絲瑪小姐為妻,那麼,未婚夫應得的卡米爾克總督那份遺產 ,須全部歸未婚妻所有。 皮埃爾﹒塞爾旺﹒馬洛把他那憤怒而花哨的簽名寫在契約上。銀行家 把它鎖在保險櫃的一個密匣裡。 同時,他從中取出一張發了黃的紙……這就是卡米爾克20年前寄來的 那封信。 昂梯菲爾從衣兜裡掏出公文袋,從中取出一張紙,……年深日久,業 已變黃……這就是在第一個小島上找到的那封信。 瞧,兩位繼承人就像兩個決鬥者,互相對視著,慢慢伸出手臂,一觸 到紙,手指便顫抖起來。把信交給對方,是不是感到惋惜呢?……多麼驚 心動魄的一幕啊!就這麼一個動作,上億元財富便流進了一個家族。 「您的信呢?……」昂梯菲爾問。 「您的呢?」銀行家反問。 交換完畢。兩個人心跳加劇,似乎就要爆炸。 應該由聖馬洛人昂梯菲爾交給突尼斯市叫贊布哥的人的那封信中,提 到的經度是:巴黎子午線以東7度23分。 告知突尼斯市的贊布哥,有一天她將接待一位聖馬少人--昂梯菲爾 的那封信中,提到的緯度是:南緯3度17分。 現在,只需將經緯線交叉,即可在地圖上找到第二小島的位置。 「您有地圖冊嗎?」銀行家問。 「有一本,還有一個侄子。」昂梯菲爾師傅答道。 「侄子?」 「一位遠洋船長,他負責觀測。」 「他現在哪兒?」 「在法蘭西飯店。」 「去看看,我的妹丈!」銀行家說道,戴上他那頂寬沿舊帽。 「去吧!」昂梯菲爾說。 兩人向瑪麗諾廣場走去。到郵局門口,贊布哥表示要去給馬耳他發一 封電報。 昂梯菲爾沒有反對。因為,不外乎是告知塔莉絲瑪﹒贊布哥小姐,有 一位法國軍官向她求婚,婚姻門當戶對,他已經應允之類的話。 寫好電報,發出後,兩人又來到廣場。吉爾達﹒特雷哥曼和朱埃勒看 見他們後,急忙走了過去。 昂梯菲爾看他們走來,把頭轉了過去。但他竭力挺直身子,此時不能 讓人看出自己軟弱,並用有幾分驕傲的語氣作了介紹:「銀行家贊布哥。 」 銀行家毫無表情地向他們瞟了一眼。 昂梯菲爾隨即又向贊布哥說:「我的侄子朱埃勒,我的朋友吉爾達﹒ 特雷哥曼。」 昂梯菲爾作了個手勢,大家都跟他向飯店走去,盡可能避開勃﹒奧馬 爾和納吉姆,好像不認識他倆似的。接著,他們上了樓梯,走進聖馬洛人 那屋門緊鎖的房間。 昂梯菲爾從行李袋裡取出地圖集,翻到世界分區圖那頁,轉過身子, 對朱埃勒說:「東經7度23分,南緯3度17分。」 朱埃勒顯出不耐煩的樣子。南緯?……卡米爾克總督豈不把他們送到 赤道南邊去了嗎?……啊!可憐的小愛諾卡特!特雷哥曼幾乎不敢看他。 「喂……你還等什麼?」他叔叔用命令的語氣問青年船長,他只好服從。 他拿起的兩腳規,沿第7條經線滑動著,又偏出23分,進入了赤道圈。 然後,又順著南緯3度17分劃著,直到劃到與該線的相交處。 「怎麼樣?」昂梯菲爾一再催問「我們到哪兒了?」 「在幾內亞灣。」 「準確點兒……」 「在盧安戈ヾ沿岸。」 ヾ在剛果大西洋沿岸,黑角北部 「再準確一些……」 「在馬永巴ゝ海灣水域……」 ゝ加蓬西部沿海城市 「明天早晨,」昂梯菲爾師傅說,「我們坐馬車去波尼ゞ再乘火車去 奧蘭。」 ゞ阿爾及利亞港口 這一切如同發現了敵人,給指揮海戰的艦長下達命令一樣。 然後,他對銀行家說:「您也陪同我們前往了?」 「那還用說。」 「一直陪到幾內亞灣?」 「可以奉陪到天涯海角,如果需要時。」 「好,準備動身吧……」 「馬上準備好,妹丈。」 吉爾達﹒特雷哥曼不由地叫聲「唉呀!」,聽見這新鮮的稱呼,他幾 乎驚呆了,甚至連銀行家臨走時那滑稽的敬禮,也沒答理。 當屋裡只剩下3位聖馬洛人時,吉爾達﹒特雷哥曼問道:「這麼說…… 你答應了?」 「是的……駁船長……還有什麼?」 還有什麼?……什麼意見也沒有。特雷哥曼和朱埃勒認為,還是什麼 也別說為妙。 兩小時後,銀行家收到一封來自馬耳他的電報。 塔莉絲瑪﹒贊布哥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姑娘,不日,良辰配佳婿,就 成為最幸福的夫人了。 第五章 真正的六人商隊,從突尼斯出發,旱路和水路都經歷了 今天,突尼斯和阿爾及利亞的交通網已連成一體,而當時並非如此。 我們的旅行家們打算從波尼乘通往康斯坦丁堡﹒阿爾及爾和奧蘭的火車。 拂曉時分,昂梯菲爾師傅和他的同伴便離開了突尼斯市。銀行家自然是其 中的一員了。勃﹒奧馬爾和他的影子納吉姆也按時趕來加入這一夥。這是 一支由六人組成的真正商隊--這次,他們知道,那億萬財富勾起的欲望 將把他們帶向何方。沒有對公證人勃﹒奧馬爾保密。因此,薩伍克也知道 ,這次尋找2號小島的遠征將以幾內亞灣為中心,包括非洲南部的剛果海域 。 「漫長的征途,」朱埃勒對勃﹒奧巴爾說,「如果你害怕旅途的艱辛 ,您可以放棄那份報酬!」 實際上,從阿爾及爾到剛果,要航行幾百海裡呢! 但是,勃﹒奧馬爾毫不猶豫地跟著動身了,事實上,薩伍克也不允許 他有半點兒猶豫。還有,那百份之一的酬金也使他眼花繚亂…… 於是,4月24日,昂梯菲爾帶著吉爾達和朱埃勒;薩伍克帶著勃﹒奧馬 爾;贊布哥自己管自己,分別登上四輪馬車,這是專門來往於突尼斯市和 波尼的驛車。雖說大家結伴旅行,但彼此並不交談。 就在前一天,朱埃勒又給愛諾卡特寫了一封信。再過幾天,少女和她 母親就會知道探寶的昂梯菲爾師傅在奔向地球的何方。此刻,那財寶只有 百份之五十是屬於他的了。估計,第二階段征途要用的時間約一個月左右 ,並不言過其實。愛諾卡特收到這封信該是多麼失望呢!她本來以為,朱 埃勒回來時,一切障礙都會排除掉,馬上舉行婚禮,不會再耽擱!--天 呀!有了這樣一個舅舅,一切還是未知數。 關於吉爾達﹒特雷哥曼,他這位郎斯河上的駁船長命運注定他得越過 赤道,要航行在南半球的海面上!有什麼辦法呢?生活中有些事就是不可 思議的,這位可敬的人物並不為此感到奇怪,就算在2號小島的地內心,找 到了卡米爾克的3只橡木桶,他也不會吃驚的。 這一念頭絲毫不妨礙他用好奇的眼光去觀賞馬車經過的這片地域與布 列塔尼平原的迥然不同,甚至同地勢坎坷不平的山地也不一樣。或許他是 六位旅行家中唯一想把突尼斯鄉野銘記在心的人。 馬車行進緩慢,不大舒適。3匹馬疲憊不堪地從一個驛站跑到另一個驛 站。道路崎嶇不平,時而是陡峭的山路,時而是曲曲彎彎的小徑,特別是 邁傑爾達的令人莫測的溝壑,沒有架橋的湍急的小溪,溪水沒過了車輪。 天氣朗爽,碧空萬裡,陽光毫無灼熱之感。 在左邊,隱約可見在陽光照耀下的貝依的巴爾多宮殿,顯得格外潔白 。其它宮殿同樣好似點綴在蒼翠叢林之中,被濃密的無花果樹和如同垂柳 般的胡椒樹所環抱。到處聚集著阿拉伯人的棚屋,房頂用董杉的苫布覆蓋 著,好像斑馬身上的條紋,不時,可以看到表情嚴肅的阿拉伯婦女探出頭 來,以及經過風吹雨打的孩子同他們母親一樣嚴肅的面孔。在遠處的田野 和山坡上,在溝壑旁,羊群在吃草,像烏鴉一樣成群結隊地跑來跑去的黑 山羊。…… 車伕揚鞭催馬,所到之處,清脆的響聲在空中迴盪,鳥兒驚飛了。其 中最多的是色彩艷麗的長尾鸚哥,與眾不同。這種鳥有成千上萬,如果大 自然教會他們唱歌,人類再教會他們說話,那該多好呢!總之,旅行是在 大自然奏出的交響樂曲中進行的。 驛站一個接一個,吉爾達老頭和朱埃勒每次停歇,都下車舒展一下腿 腳。銀行家贊布哥一路上一言不發,有時也學著他的旅伴的樣子跳下四輪 馬車,舒展舒展腿腳。 「我看,這位老兄跟我們的昂梯菲爾一樣,對總督的億萬財富垂涎欲 滴!」駁船長說道。 「說得對,特雷哥曼先生,這兩位繼承人可以相媲美!」 薩伍克每次下車,總是試圖從他覺得含義不明的談話中,撈到只言片 語。而勃﹒奧馬爾則躲在角落裡,一動不動。想著,不久他又不得不到海 上航行,先是經歷地中海的海浪,然後去迎接大西洋的洶湧波濤。 皮埃爾﹒塞爾旺﹒馬洛從不離開座位,他的全部精力都傾注在漂浮在 熱帶非洲海域的那2號小島上。 這一天,夕陽西下前,一座座清真寺,伊斯蘭墓映入眼簾,有的是尖 尖的塔樓,有的是白色圓頂。這便是塔布爾卡鎮,四周一片翠綠,完全保 持著突尼斯城市的建築風格。 四輪馬車在該鎮停歇了幾個小時,旅行家們在驛站找到一家小客棧, 吃了一頓飯,飯食還算可以。至於觀光市鎮,那簡直是妄想。六個人當中 ,可能只有駁船長還會有此打算,也許朱埃勒會贊同他,除他兩人,誰還 會有這份閒心呢?再說,昂梯菲爾師傅嚴禁他們走遠,生怕耽誤了啟程時 間--他們必須嚴格照辦。 晚上9時,群星閃爍,月朗天晴,他們又踏上了征途。然而,夜間旅行 總得冒幾分風險。馬車在荒蕪的原野上奔馳著,路不好走,說不定能遇到 猛獸的襲擊。在那萬籟俱寂的黑夜,在茂密的森林旁,能清晰地聽見金錢 豹的嘶叫,兇獅的怒吼。受驚的馬狂奔著,只有機智、富有經驗的車伕才 能駕馭。至於狼狽之類,充其量算得上大膽的夜貓,儘管不時發出嚎叫, 但不足為慮。說不定還會遇上攔路搶劫的蠢賊,如克魯米裡ヾ江洋大盜。 那才叫人擔驚受怕呢! ヾ生活在突尼斯西北部的土著人。 清晨4時許,東方泛出魚肚白。陽光灑在田野上,頓時豁然開朗,景物 又明晰的映入眼簾。 山峰峽谷連綿起伏,猶如一件阿拉伯大衣投在大地上,望不到地平線 的盡處。腳下是蜿蜒的邁傑爾達山谷,谷中的黃色溪水時急時緩,在盛開 的桉樹和桂樹之間流過。在克魯米裡和雷讓斯接壤的這一帶,呈現在眼前 的是一幅淒涼的景象。如果駁船長曾在海拔不高的帝羅爾ゝ山區旅行過的 話,他會以為此刻已來到了阿爾卑斯荒山地上。但這不是蒂羅爾,他已不 在歐洲,一天天遠離他的故土。他陷入了沉思,他眉毛不重,嘴角在掀動 著,說明此刻他心神不定。 ゝ阿爾卑斯山脈中段的群山。 有時,青年船長和他長時間對視著,這目光,等於是一席談話,他們 就是這樣用無聲的語言交流思想的。 這天早晨,昂梯菲爾問侄子:「天黑前,可到達什麼地方?」 「到加爾迪驛站,叔叔。」 「什麼時候到波尼?」 「明天晚上。」 「陰沉的聖馬洛人又陷入了那慣常的沉思狀態,或說他又進入了夢境 也未嘗不可。那放縱、奔流的思潮,把他從阿曼灣水域帶到了幾內亞灣的 那誘惑人的一個點上。他想,別人的眼睛也在覬覦這個點--這就是銀行 家贊布哥的眼睛。此二人,種族不同,性格多異,本來在人間永不可能相 逢,而如今,他們同有著一顆靈魂,就像拴在一條鎖鍊上的兩個囚犯,相 依為命,只不過那是一條金製的鎖鍊罷了。無花果林越來越茂密,一片翠 綠,稀疏的地方不時出現幾座阿拉伯村莊。蓖麻的花和葉也染上了綠色。 有時山坡上展現出一塊不太平整的地段,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大麥田」。 不時可看到幾所用散落樹枝搭的小棚,羊群在湍急的小溪旁吃草,終於, 又出現了一所驛站--近乎馬廄式的簡陋房舍,常常是人畜混居。 晚上到達加爾姆驛站,這是木板房,圍在其他房舍中間。20年後,這 裡變成了由波尼到突尼斯鐵路線上的一個車站。停歇兩小時後,只吃了一 頓粗茶淡飯,顯得時間太長,四輪馬車又上路了。山谷的道路崎嶇不平, 車時而穿過河水沒過車廂底部的溪流,時而沿著邁傑爾山腳跑著,或吃力 地爬上陡坡,接著又順坡直下,剎都剎不住。 這一地區,風景秀麗,特別是穆格塔爾一帶。然而,在這迷霧籠罩的 漆黑夜晚,誰又能欣賞到自然風光呢!再說,經過43小時的顛簸,人們早 已困得睜不開眼了。 又是一個黎明,昂梯菲爾師傅和同伴們來到蘇卡赫拉斯ヾ,一條盤山 的羊腸小道把鎮子和深谷的山澗連接起來。 ヾ阿爾及利亞東北部靠近突尼斯的城市。 塔卡斯特旅館頗為闊氣,坐落在塔卡斯特廣場附近,它在歡迎疲勞不 堪的旅客。這次,停歇有3小時,但並不顯得長,如果想觀光一下這座美麗 的城鎮,還會覺得時間短了些。 昂梯菲爾、贊布哥自然是激烈反對在這兒浪費時間。但是,馬車在清 晨6點前是不能上路的。 「冷靜點,」特雷哥曼一再勸他滿肚子火氣的同伴。「會準時到達波 尼的,能趕上明早的火車……」 「為什麼不能搭今晚的火車呢?」昂梯菲爾反駁道。 「沒有夜班車,叔叔。」朱埃勒提醒說。 「這是怎麼搞的!……干嘛要待在這個山溝裡呢?」 「瞧,我的朋友,」駁船長說,「這是我為你撿的一塊小石頭……你 那塊可能嚼得不能用了!」 吉爾達﹒特雷哥曼把一塊漂亮的邁傑爾達小卵石遞給昂梯菲爾師傅。 小石頭有青豆那麼大,聖馬洛人馬上接過去,放在嘴裡嚼起來。 駁船長建議到大廣場走走。他拒絕了。他取出地圖集,翻到非洲那一 頁,他寧願冒著理智可能被淹沒的危險,又把精力投放到幾內亞灣的水域 裡去了。 吉爾達和朱埃勒漫步在塔爾斯特廣場--這是一個方形的廣場,在些 樹,四周是東方式的住宅。咖啡館一早就營業了,當地的顧客絡繹不絕。 晨光已驅散了迷霧,看來是陽光絢麗的,炎熱的一天。 駁船長目不暇顧、儘管他也不買什麼,不喝什麼,卻不停地向小店舖 裡、咖啡館裡探頭張望。他傾聽人家的談話,其實他一個字也聽不懂。令 人莫測的命運把他領上這非同尋常的征途,他至少應該多帶些見聞回去。 他頗有所思地說:「不,朱埃勒,不能像我們這樣旅行!……那兒也不去 看!……在蘇卡赫拉斯停有3小時……在波尼停有1小時……而後,坐2天火 車,每個站停的時間又那麼短!……我算是見到過突尼斯市了嗎?……在 阿爾及利亞會看到些什麼呢?」 「我也有此同感,特雷哥曼先生……簡直不合乎人之常情!……不過 ,您還是去問問我叔叔,看他會如何回敬你!--這不是游覽,而是出公 差--誰知後果會如何?」 「我可沒那個膽量,也不上那個當!」駁船長答道。 「是呀!」朱埃勒接著說,「為什麼在2號島上不會是埋藏另一封信, 然後,我們又被發落到3號島去!」 「接著是4號島,5號島以及五大洲的所有島嶼!」特雷哥曼不停地搖 著大腦袋補充道。 「特雷哥曼先生,我叔叔走到哪兒,您定會跟到哪兒的--」「我? 」 「不錯,是您……您對他言聽計從!」 「這倒是實話……這位可憐的老兄確實叫我受了不少罪。我真擔心他 會……」 「可我呢……特雷哥曼先生,我決心只跟他到2號小島……難道我需要 娶一位公主,愛諾卡特想嫁給一位王子嗎?……」 「當然不是!再說,現在半路上殺出個贊布哥這條鱷平分財產。你此 刻只能娶一位公爵府的千金小姐,而她也只好嫁給一位公爵了。……」 「別開玩笑了,特雷哥曼先生!」 「好吧!小伙子,如果繼續進行考察,我也覺得什麼樂趣也沒有了。 ……」 「繼續進行?」朱埃勒叫道,「不……我們就到盧安戈海域!再遠… …甭想……我會逼著叔叔返回聖馬洛!」 「如果他一意孤行呢?」 「他若拒絕,……我就把他一個人丟下……我要回到愛諾卡特的身邊 去……再過幾個月,他就成年了,我立即娶她,管它呢!」 「我的好孩子,要忍耐,你別頭腦發熱,……我想,一切都會如意的 !……你會跟小愛諾卡特結婚的--我還要在你婚禮時,跳一通舞,鬧鬧 洞房呢!……咱們回旅館吧,別誤了事……我想在天黑前到波尼,看一眼 這個城鎮,不算過分吧?--因為像君士坦丁,菲利普維爾等其它城鎮都 位於鐵路沿線,一路上什麼也看不著!……總之,如果這一切都不可能, 到阿爾及爾,我也得補回來……」 不知為什麼吉爾達剛才說:「阿爾及爾……」 「是的……阿爾及爾,我想過幾天,我們要在那兒停留的……」 「不錯,」朱埃勒答道,「船要去西非洲海岸,必須等待。」 「我們得等船,……等船--」駁船長說道,他一想到能觀賞阿爾及 利亞首都,臉上露出了微笑。「朱埃勒,你知道阿爾及爾嗎?」 「知道,特雷哥曼先生。」 「我聽水手們說過,美麗極了,整個城市就像一座劇場,有碼頭、廣 場、軍火庫,還有埃塞公園,穆斯塔法,敘具略……特別是君王陵墓…… 」 「美極了,特雷哥曼先生,」朱埃勒答道。「但是,我還知道比它更 美的--那就是聖馬洛……」 「還有高房街那所房子……那二層樓的一間漂亮的臥室……迷人的姑 娘就在那兒!我跟你看法一致,小伙子,既然,我們現在要經過阿爾及爾 ,還是讓我們觀光觀光吧!」 駁船長在他年輕的朋友陪伴下,想著這一切,不覺塔卡斯特旅館已到 了。到的恰是時候,人們正套車。昂梯菲爾師傅走來走去,直衝晚到的人 發火。其實,他們並未遲到。 吉爾達看見他朋友投射過來逼人的目光,趕忙低垂下了雙眼。過了不 一會兒,人們各就各位,四輪馬車順著蘇卡赫拉斯的陡坡直奔而去。 駁船長沒能仔細觀察一下突尼斯這個國家,的確是件憾事。多麼優美 的景色--高大的山丘,樹木叢生的峽谷,未來的那條鐵路線在這兒不得 不迂迴通過。在一片翠綠的大地上,不時有巨大的巖石平地而起。當地牧 民帳篷比比皆是。黑夜降臨後,可以看到用來驅散猛獸的堆堆篝火。 吉爾達津津樂道地講述著從車伕那兒聽來的傳聞--一有機會,他就 跟這位厚道的車伕聊天。 在這片莽林中,一年之內,至少打死50多頭兇獅,幾百只豹子。至於 狼狽之類,簡直數不勝數。正如人們猜想的那樣,薩伍克既然假裝聽不懂 人家的話,聽了這些驚心動魄的故事,自然無動於衷。昂梯菲爾師傅則根 本不擔心什麼突尼斯的獅豹之類的走獸。在2號小島上就是有幾百萬,他也 不會後退一步…… 但是,銀行家、公證人對吉爾達﹒特雷哥曼講的這些傳聞倒是洗耳恭 聽。只是聽見猛獸在路旁叢林中嘶吼時,贊布哥和奧馬爾一樣,有時眉頭 緊鎖,向車門斜瞟幾眼,接著面色蒼白,全身發抖,靠在角落裡縮成一團 。 天哪!駁船長那天又開講了,「我聽車伕說,最近,一輛四輪馬車遭 到了襲擊--要開槍來對付這些野獸--就在前一天晚上,不得不把車燒 了,用火光驅散一群豹子……」 「旅客呢?」勃﹒奧馬爾問。 「只好步行走到下一個驛站。」特雷哥曼回答。 「步行!……我……我不能步行……」公證人用顫抖的聲音喊道。 「好吧……那你走在後面壓尾,奧馬爾先生,我們可不等你,瞧著吧 !」 可以猜想到,這不友好,叫人擔心的回答,是出自昂梯菲爾師傅的嘴 裡。他就是這樣加入這場談話的。勃﹒奧馬爾肯定意識到了,無論在陸地 ,還是在海上,他生來就不適合旅行。 不過,這一天平安無事,只聽到了遠處野獸的吼叫聲。讓吉爾達﹒特 雷哥曼感到煩惱的是,馬車到達波尼時,天已經黑了。 當車離波尼還有3∼4公里,也就是靠近希帕尼城鎮的時候,已經是晚 上7點鐘了。希伯尼是一座著名的城鎮,它和聖﹒居斯旦不朽的名字聯繫在 一起。該城的奇跡之一,就是那些深邃的水池,年老的阿拉伯婦女經常到 那裡去燒香朝拜。又過了20年左右,人們大概才看到那座天然的羅馬大教 堂的醫院的地基。這要歸功於拉維熱裡ヾ大主教,他用他那強有力的巨手 ,把池水從地心中汲引出來。 ヾ法國人,1867年任阿爾及利亞大主教,曾在法國辦過慈善事業。 總之,整個波尼鎮都置於黑暗之中:沿城廓的海濱游覽勝地,在西部 以錐形沙灘為終點的狹長形海港,碼頭上濃蔭蔽日的蒼翠樹木,有著寬闊 廣場的新城,以及矗立在廣場上的梯也爾先生的銅塑像等,都被黑夜吞沒 了。還有,君王陵墓,駁船長也沒能看見。他本來可以從這兒粗略地欣賞 一下阿爾及爾那別具一格的風光的。 說實話,這位大好人總碰不上好運氣。他一心想著在「另一個法蘭西 」ゝ補償這一損失,以此來安慰自己。 ゝ指阿爾及利亞 旅客們選了一個坐落在廣場上的旅店,吃了晚飯,10點鐘就上床睡覺 了,以便搭乘明早的火車。坐了60小時的馬車,大家都腰酸腿疼,看來, 這天夜裡,都睡得很香--連無所畏懼的昂梯菲爾師傅也不例外。 小草掃校||中國讀書網獨家推出||http://www.cnread.net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