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爾納系列

                  大海入侵


                      第九章 第二條運河

    把拉爾薩和邁勒吉爾同傑裡德鹽湖連接起來的第二條運河的長度,幾
乎比第一條運河短3倍。另一方面,加貝斯和拉爾薩之間的凸起部分的海拔
46米至15尺,兩個鹽湖之間即阿斯魯傑凸起部分,不超過10米。

    還應該注意的是,除了拉爾薩和邁勒吉爾,還有長數公里的凹地,主
要凹地有埃爾阿斯魯傑鹽湖地帶,被用作開鑿運河。

    因此,挖掘第二條運河不需要第一條運河那麼多時間,且困難也比較
少。這樣,動工只是以後的事。決定性的工程可能在君士坦丁省重新恢復
,作為施工和補給的基礎。在從加貝斯出發之前,德沙雷先生認為,在橋
梁和圍堤專家代理人的帶領下,他能在第二條運河的終點,找到人們占用
的工地,這些人乘坐一段到比斯克拉的火車,並沿法爾法利亞結隊同行,
很快就會與他聯繫上,並在這個地方安頓下來。

    工程一旦確認,德沙雷先生就沿著鹽湖兜圈子以便重返出發地,他的
視察就會告終。

    當分遣隊抵達拉爾薩的盡頭時,工程師驚奇地發現,在這個地點,公
司沒有從比斯克拉派來任何阿拉伯的或其他族的工人。

    會發生了什麼事呢?這不能不讓人有點擔心,尤其是對駝隊襲擊,以
及阿迪亞爾再次出現以後。

    計劃已改變了嗎?工程師沒能按時先到嗎?或者在最後一刻決定改變
方向?

    當阿爾迪岡上尉問他時,德沙雷先生仍處於苦思冥想中:「這一段工
程沒完成嗎?」

    「已完成了,」德沙雷先生回答,「根據已知的情況,在可能被水淹
沒地區內的隆起部位的挖掘,由於坡度的需要,不得不推向整個地都處在
海拔以下的邁勒吉爾……」

    「工人們沒在那裡,為什麼使您吃驚呢?」

    「因為,監工幾天之前就應該派許多他的人迎接我,而經過考慮,我
看不出有什麼理由滯留在比斯克拉或邁勒吉爾。」

    「那麼,您怎樣解釋他們沒來呢?」

    「我無法解釋,」工程師承認,「至少是位於運河那頭的主要工地的
某些意外使他們走不開……」

    「好吧,我們將打定主意。」阿爾迪岡上尉說。

    「沒關係,您察覺到我的煩惱。以及為在這裡沒碰到我所需要的人,
以及因此我的計劃受阻而十分憂慮。」

    「當我們準備營地時,請您高遠一點兒行嗎?」

    「願意。」德沙雷先生回答。

    中士長被叫來了。他受命組織在運河邊的棕櫚樹叢附近夜間休息。樹
蔭下綠草如茵。一條小溪從樹叢下流過。無論水還是牧場都不少,至於新
鮮的食物,在阿斯魯傑岸邊的綠洲裡很容易更新。

    尼科爾立即執行上尉的命令,北非騎兵采取在這樣條件下安排宿營的
通常措施。

    德沙雷先生與兩位軍官,利用白天最後的時間,沿著陡峭的北河岸走
,他們打算走上一公里路。

    這樣徒步走走可以使工程師探查清楚,這個地方的渠道已完全完成,
整個工程也像他預料的那樣處於良好狀態。當拉爾薩接納了加貝斯灣的水
時,兩個鹽湖之間的渠道的底部,可以使拉爾薩注入鹽湖的水順暢地流過
,而渠道的坡度也符合工程師的方案。

    德沙雷先生和他的同伴的散步並未超過1公里。況且其遠度也就在他們
的目光向埃爾阿斯魯傑方向所能及的範圍內,運河的這一部分荒無人煙。
所以他們想在天黑前返回,工程師、阿爾迪岡上尉以及維埃特中尉重又踏
上回營地之路。

    那兒一座帳篷已經立起來。弗朗索瓦先生像平日一樣在帳篷裡準時伺
候他們用餐。大家采取了巡夜的預防措施,只求睡個安穩覺恢復體力進行
第二天的行程。

    然而,雖然在他們徒步散步過程中,德沙雷先生與兩位軍官沒有發現
任何人,雖然在他們看來這一部分荒無人煙,但卻並非如此。肯定是由於
施工隊不再在那裡這個原因,工程師才不提對最近勞動力的印象。

    可是,軍官和工程師被躲在一叢長在沙丘角礫巖上濃密的茅草後面的
兩個人看見了。

    當然,如果「切紅心」在那兒,它會發現這兩個人。這兩個人小心翼
翼地不暴露自己,他們起碼在50步內發現這三個外國人沿著陡峭的岸邊走
過去。這兩個人返回時,這三個人卻半途折回。就在黃昏的影子剛一出現
的時候,這兩個人冒險接近宿營地。

    毫無疑問,當他們接近時,「切紅心」及時地發出了警覺的信號並發
出低沉的叫聲。但是中士長卻讓它不要叫,向外面張望了一下,狗又回來
睡在主人身旁。

    一開始,這兩個本地人停在小樹林邊。在8點鐘的時候,天完全黑了,
因為在這個緯度,黃昏的時間短。他們肯定想靠得近一些,對在第二條運
河入口處休息的分遣隊進行觀察:這個分遣隊來做什麼,誰指揮這個分隊
?

    由於他們發現陪伴工程師散步的兩個軍官,所以他們知道這些騎兵屬
於北非騎兵部隊。但是,這個分遣隊有多少人?向邁勒吉爾押送什麼物資
?他們想摸清的正是這方面的情況。

    這樣,兩個當地人就越過樹林邊,在草地上匍匐前進,從一棵樹到另
一棵樹。在黑暗中,他們能看見豎立在樹林入口的帳篷和睡在草地上的馬
匹。

    就在這時,狗沉悶的叫聲嚇了他們一跳,他們又轉身向沙丘方向跑,
他們的出現並未引起宿營地的懷疑。

    由於他們不再擔心被人聽到,於是他們一問一答地交換意見。

    「看來,就是他了,這位阿爾迪岡上尉……」

    「對!正是他把阿迪亞爾抓去坐牢……」

    「也有那位聽命於他的軍官嗎?」

    「他的中尉,我都認得出他們……」

    「就像他們肯定會認出你一樣……」

    「而你,他們卻從未碰到過你嗎?」

    「從來沒碰到過。」

    「好!……也許……可能……,在這兒有機會……應該抓住,否則機
會就會錯過……」

    「假如這個上尉和中尉落到阿迪亞爾的手裡……」

    「他們不會逃掉的……因為阿迪亞爾是從要塞逃掉的……」

    「當我們看見他們時,他們只有三個人,」其中一個當地人又說。

    「是呀……他們就在那邊露營,肯定人不多,」另一個回答。

    「這第三個人是哪一個?……他不是軍官。」

    「不……是他們可惡的公司的某個工程師!他將與他的護送隊到那兒
,在運河沒注水之前,還要視察運河工程……他們向邁勒吉爾走去……當
他們到達鹽湖的時候……當他們將看到……」

    「他們再也不能水淹鹽湖了,」這兩個人中最粗暴的一個喊起來,「
他們的撒哈拉海實現不了,他們將停下來……他們走不了多遠……而我們
那幾百個忠誠的圖阿雷格人……」

    「但是,怎麼預先知道他們會準時來呢?」

    「藏非克綠洲只離這裡20裡左右……而如果分遣隊在邁勒吉爾停下來
……如果我們能夠讓它在那裡滯留幾天……」

    「這不可能……尤其是現在,他們沒有理由到更遠的地方去……」

    「假如他們在那兒等著海灣的水流過鹽湖地帶,他們就是在這個地方
為自己挖掘墳墓,在大水來到之前,他們統統會死掉!來,哈裡克,來!
」

    「是,我跟著你呢,索阿爾!」

    這兩個人是兩個圖阿雷格人,他們曾配合阿迪亞爾越獄:哈裡克,曾
與加貝斯的奸商策劃過越獄的事。索阿爾,圖阿雷格首領的弟弟。他們很
快離開現場,迅速地消失在邁勒吉爾的方向。

    第二天,太陽出來後一小時,阿爾迪岡上尉發出了出發的信號。馬已
上好鞍轡,跨上了馬鞍,小分隊按通常的命令沿著運河陡峭的北岸出發了
。

    弗朗索瓦先生,新近仔細地刮過胡子,占據分隊前面通常的位置,就
像下士皮斯塔什一樣,騎著馬,緊靠他身邊,兩個人隨便地聊天。

    「喂!這行嗎,弗朗索瓦先生?」皮斯塔什用一種他習慣了的愉快的
口吻問道。

    「行!」德沙雷先生的忠誠的傭人回答。

    「這次遠足沒給他帶來太多的厭煩和疲勞嗎?」

    「不,下士,這不過是穿越一個稀奇的地方的散步。」

    「這個鹽湖被淹沒以後會大變樣……」

    「的確會大變,」弗朗索瓦先生用一種有分寸的且一本正經的口氣回
答。

    因為,這並非這個仔細的、有條有理的人的口齒不清楚。

    相反,他在品味這些詞的滋味,就像一個品嚐家品嚐精美的糖塊一樣
。

    「我想,」皮斯塔什又說,「我們的馬走過的地方,將有魚游,將有
船行……」

    「是啊……下士,有各種各樣的魚,鼠海豚、海豚、鯊魚……」

    「還有鯨……」皮斯塔什補充道。

    「不,我不相信,下士,對於鯨來說,水肯定不夠……」

    「噢!弗朗索瓦先生,據我們中士長說,在拉爾薩有20米深,在邁勒
吉爾有25米深!」

    「並不是到處都如此,下士,這些水中世界的龐然大物,需要有足夠
的水,它們才能玩耍,並自由自在地喘氣!」

    「這要用力喘氣,弗朗索瓦先生?」

    「要充滿一座高爐的鼓風機,或法國所有大教堂裡的管風琴!」

    既然弗朗索瓦先生對他如此不容置疑的,又不使這憨厚的皮斯塔什感
到有點兒驚奇的回答感到滿意,他就容易承認它。

    然後,他又用手比劃著,描述著新海的周長:「我已經看到這個內海
被輪船或帆船犁出的條條痕跡,這些船從事著大大小小的本海沿海的航行
,從一個港口到另一個港口,您知道我最大的希望是什麼嗎,下士?」

    「請說說,弗朗索瓦先生……」

    「這就是乘第一艘船駛過注入新水的這些阿爾及利亞老鹽湖地區……
而我指望著工程師先生也將搭乘這條船,我將與他一起周游這個由我們自
己的雙手創造的大海。」

    事實上,忠誠的弗朗索瓦先生並不認為他在創造這個未來的撒哈拉海
的過程中多少是他主人的合作者。

    總之,正是落在這個願望上,皮斯塔什下士結束了這個有趣的談話,
因為行軍這樣好地開始,他就能希望有同樣好的結尾。

    由於保持平時的速度,每天兩段路,每一段7至8公里,德沙雷先生認
為不久就會到達第二條運河的終端。分遣隊一到邁勒吉爾的岸邊,就會決
定或從北岸或從南岸兜圈子。這無關緊要,既然工程師的計劃包括勘察整
個海的周邊。

    運河的第一部分在這一路段可以穿過這一段從拉爾薩出發到達著名的
埃爾阿斯魯傑與7至10米高的沙丘之間的小凹地。

    但是,在到達邁勒吉爾之前,還要穿越或沿著一些向各個方向排列成
梯狀的、由幾乎連起來的、不深的且岸不太高的凹地形成的小鹽湖,即地
中海的水一來就必然被淹沒的小鹽湖。因此,從一條溝到另一條溝,就必
須設置測量標志,這些標志的用途是為不久就會展現在由科學和人的意志
創造出的這個新海洋上的各種各樣的船隻指導道路的。當開鑿蘇伊士運河
時,在穿越苦湖時,船隻若沒有這些準確的標記就不可能把握方向,當時
人們不是也這樣做嗎?

    還有,在那兒,一切都非常先進,巨型機器已挖掘了一些深溝,一直
到邁勒吉爾。如果人們感到有必要,明天可以嘗試著使用現代的機器。如
巨型挖泥船,什麼都擋不住的鑽巖機、在臨時鐵路上行走的清理運輸機。
總之,所有這些了不起的裝置,是魯代爾指揮官及其後繼者無法料到的,
這些機器是在最初實施魯代爾計劃(即被法國海外公司放棄的那個較早的
計劃)的年代裡,由發明者及制造者設計並制造的。眾所周知,恢復法國
公司關於撒哈拉海的事業,是在德沙雷先生的領導下進行的。

    根據工程師的預料,直到那時,已經完成的一切,仍然相當完好。他
在加貝斯大會上,對這些預料做了有說服力的闡述,他談到,維護非洲這
種氣候的主要長處,這種氣候似乎不損壞被沙子埋沒的遺跡,而且它們被
挖掘出來並不那麼久。但是,在這些即使不算完全完成的運河工程的周圍
,完全是寂靜的!在那裡,不久以前還有一群工人在活動,不僅僅是荒無
人煙的地方令人沮喪的寂靜,那裡碰不到一個人,只有被遺棄的工程證明
人的活動,堅韌不拔和精力曾在那裡出現過,並在短時間內給這些荒涼的
地區賦予生命的跡象。

    因此,這是德沙雷先生在孤獨中完成的一項視察,在圓滿完成新方案
之前,他需要相信這是最後的方案。然而,這種孤獨感,甚至在這個時刻
更加令人不安,正如工程師所承認的那樣,由於他沒見到任何人從比斯克
拉的施工隊來同他碰頭,所以他感到真正的沮喪。

    失望是很殘酷的。但德沙雷先生經過思考,他覺得,大家沒有從比斯
克拉到拉爾薩去,就像從巴黎到聖克洛德一樣,而且認為,在一條同樣長
的路上,有可能發生某種意外,打亂了預算並改變了時間表。更不可能的
是,因為代理人從比斯克拉拍電報到加貝斯告訴他,直到這最後的城市,
一切都已順利地過去了,並且根據巴黎提供的指示。因此,正是在旅程中
,大概在位於比斯克拉與邁勒吉爾地區之間那個經常被水淹,並不出名的
法爾法利亞的沼澤地,某些未料到的事使他以為在那兒找不到的人不得不
停下來。一旦陷入假設的領域,人就不能從中脫身。假設一個接一個,總
縈繞在心上,而在此刻,假設又激起德沙雷先生的想象,不能向他提供哪
怕有點兒說得過去的或像樣的解釋。他的驚訝與他的失望不知不覺變成真
正的擔憂,而一站路都走完了,並沒改變他悶悶不樂的表情。因此,阿爾
迪岡上尉決定謹慎地探明道路。

    在他的命令下,中士長和幾名騎手不得不走在運河每一側一至二公里
前,而分遣隊的其他人則繼續行軍。

    這個地區荒無人煙,確切地說,它似乎是最近才荒涼的。走完了第二
站路程,分遣隊夜間停在小鹽湖盡頭過夜。這塊地方寸草不生,附近沒有
一塊綠洲。直到現在,還沒有人在如此差的環境裡建立宿營地。沒有樹,
沒有草坪。除了沙子夾雜著礫石的「碎礫荒漠」,在裸露的土地上,沒有
一點兒綠色。但是車隊帶著相當多的飼料足以喂馬。況且,在邁勒吉爾岸
邊,小分隊從一個綠洲到另一個綠洲,很容易找到補給。

    幸運的是,在沒有河流的情況下,有許多溪流和泉水在流淌,人和牲
畜可以解渴。大家相信,這天若熱得難熬,大家就會汲水上來。

    夜很平靜,也非常亮,一個皓月當空的夜,繁星密佈。像往常一樣,
四周都被警戒起來。況且,在暴露的地面,無論索阿爾,還是哈裡克,都
無法不被發現地游來逛去。他們並沒暴露自己,而他則在研究他們的方案
,毫無疑問,工程師、阿爾迪岡上尉及他的北非騎兵已進入阿爾及利亞鹽
湖部分較前部位。

    第二天,天剛亮,營地就撤除了。德沙雷先生趕忙到達運河的終端。
用於把加貝斯灣之水引入邁勒吉爾鹽湖的運河就暴露在那兒。

    但是,始終沒有比斯克拉方面的施工隊的痕跡,他們的未出現仍然是
個謎。發生了什麼意外事呢?德沙雷先生陷入胡思亂想之中。到達了嚴格
確定的碰頭地點,他卻沒找到任何他等候的人,而這些人未到,在他看來
是巨大的威脅。

    「顯然出了什麼嚴重的事!」他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

    「我也擔心這個,」阿爾迪岡上尉也承認,「我們盡量在天黑之前趕
到邁勒吉爾。」

    午間休息了一會兒。既沒卸車,也沒取下馬籠頭——僅有一點進餐的
時間。大家需要在這最後一站行軍後,有充足的時間休息。

    總之,分遣隊這樣努力,卻沒在路上碰到任何人。將近下午4點鐘時,
環繞這邊鹽湖的高坡出現了。在右側,347公里處,有在工程結尾時留下的
最後一個工地,然後,從這裡開始,只需穿過邁勒吉爾鹽湖和它的入口—
—塞來姆鹽湖,就可以找到高度標記。

    正如維埃特中尉所觀察到的,地平線上沒有一縷煙升起,也聽不到任
何聲音。

    大家使勁地趕著馬,因為狗跑在前面,尼科爾也阻止不住他的馬沿著
「切紅心」的足跡向前衝。

    此外,所有人都在跑,北非騎兵簡直是裹著滾滾煙塵到達了運河的出
口。在那兒,還不如在拉爾薩,沒有任何應該從比斯克拉來的施工隊的到
達痕跡,看到被搗毀的工地、被填埋的部分溝渠,用沙子阻塞而封閉的所
有通道。因而,如果不在這裡重新全面地安排施工,水就不能注入到邁勒
吉爾的深處,看到這一切,工程師和他的同事們真是目瞪口呆!


                      第十章 在347公里處

    問題就在於把通向邁勒吉爾的第二條運河到達的地點叫魯伏爾城。總
之,由於運河把邁勒吉爾鹽湖西岸作為實際的終點,人們曾想過用法國海
外公司董事長的名字代替他的名字,並把魯代爾的名字留給待建於姆來耶
或塞提爾的港口——貫穿撒哈拉地區的港口,或鐵路線與之相銜接的港口
。最後,由於他的名字受到拉爾薩的批評,人們就習慣地把這裡叫做347公
裡處。

    關於這最後一段運河,不再有遺跡。在其寬度擴展為百米多的河道裡
堆滿了沙石。在這段地區,挖掘工作並未完全結束,這是可行的。但在那
個年月——德沙雷先生對此一無所知——至多是不太厚的邊緣可能會攔住
運河的端點,只需幾天功夫就可以把它捅開。顯然,被灌輸了某些思想的
、狂熱的一群游牧人從那裡通過,大概在一天之內,就把花那麼多時間建
造的東西破壞掉了。

    工程師一動不動地站在俯視運河與鹽湖交界處的一塊狹窄的高台上,
一言不發,兩個軍官站在他身旁,而分遣隊駐紮在沙丘腳下,工程師不能
相信自己的眼睛,對這場災禍陷入憂愁的沉思。

    「在這個地區,有不少游牧人可能進行襲擊,」阿爾迪岡上尉說,「
這是由他們的首領煽動起來的一些部落,圖阿雷格人或來自邁勒吉爾綠洲
的其他人!這些攔路搶劫駝隊的人,瘋狂地反對撒哈拉海,肯定聚眾攻擊
347公里處的工地……這個地區必須日夜由馬哥占人警戒,以防止游牧人的
襲擊。」

    阿爾迪岡上尉談到的這些馬哥占人,組成了非洲正規軍隊的後備役,
正是這些北非騎兵和贊巴人,擔負著內部治安和立即處理的鎮壓事務。人
們在那些有頭腦的和善良的人中挑選這些人,無論有任何理由,他們都不
站在自己部落一邊,藍色的呢斗篷是他們醒目的標志,而酋長有棕色的斗
篷,而紅色斗篷則屬於北非騎兵的制服,也是重要首領封地的標志。人們
在傑裡德地區的一些大鎮上可以看見馬哥占人的班長。但是,這完全是一
支部隊,它是為了在工程持續的時期為了使工程從一段轉移到另一段,為
防止抱敵視態度的當地人可能發生的騷動而不得不組建起來的。當新海洋
被利用起來,當船隻來往於被水淹沒的鹽湖上,這些敵對勢力就不太可怕
了。但是,直到那時,重要的是,當地還要處於嚴格的監視下。如果軍事
當局對那裡不進行整頓,那麼,剛剛發生的以運河終點為對像的襲擊,還
可能在別處發生。

    此時,工程師和兩位軍官正在協商。他們應該做什麼呢?首先,要去
尋找來自北方的施工隊的組成人員。怎樣做呢?朝哪個方向去尋找他們呢
?這卻是很重要的。德沙雷先生說,如果可能,首先應該盡早去找他們,
因為,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爽約越來越令人不安,其他事以後再說。使
這些人,工人、工頭返回來,損害就會及時得到彌補,至少他這樣想。

    「至於保護他們的條件,」阿爾迪岡上尉說,「這不是靠我的幾個北
非騎兵所能完成的任務。照看他們,姑且認為我們找到他們了,並且為保
護他們而抵抗大批的搶劫強盜!……」

    「所以,我們絕對需要援軍,這樣,我們就能攻克最近的地方。」維
埃特中尉說。

    「最近的地方,就是比斯克拉,」阿爾迪岡上尉聲稱。

    事實上,這個城市位於邁勒吉爾西北部,大沙漠和濟班平原的入口處
。在阿爾及利亞占領時期,從1845年起,這個城市屬於君士坦丁省,長期
處於法屬撒哈拉的最前沿,它有數千居民和一個軍事辦事處。因此,它的
駐軍,至少可以臨提供一個有阿爾迪岡手下和幾個北非騎兵參加的分遣隊
,甚至可以有效地保護工人——如果能使他們回到工地。

    因此,如果加把勁兒,只要幾天就可以到達比斯克拉,比到托澤爾近
得多,與到奈夫塔的距離相等。但是,這兩個市鎮只能向比斯克拉提供同
樣的增援,況且,如果決定這樣做,人們就有機會遇到普安塔。

    「唉!如果恢復這些工程,缺少人手保衛它們,又有什麼用?重要的
就是懂得,在什麼情況下工人被解散,他們逃到古萊阿,躲到什麼地方?
」工程師提醒說。

    「毫無疑問,」維埃特中尉補充說,「但這裡,沒有人告訴我們!可
能正在戰鬥,還是讓我們再把幾個當地人,假如他們樂意,他們會告訴我
們一些情況……」

    「總之,」阿爾迪岡上尉又說,「不應該再繼續勘察邁勒吉爾了,應
該決定我們是去比斯克拉,還是返回到加貝斯。」

    德沙雷先生茫然不知所措。出現了一種無法預見的或然性,而在短時
間內必須做的,就是整修運河,採取措施,使之避免遭受新的打擊。但是
,在找到這些工人(他到達第二條運河後看不見這些工人而使他如此動感
情)之前,又怎樣考慮此事呢?

    至於引起這個地區的土著人搗毀工程的原因,無疑是由不久將淹沒阿
爾及利亞的鹽湖所引起的不滿。誰知道是否會因此引起傑裡德地區各部落
的普遍暴動,並且是呆在邁勒吉爾凹地和加貝斯青狀隆起之間這400公里的
路程上就永遠沒有安全保障了?

    「無論如何,」阿爾迪岡上尉說,「我們要有個主意,我們暫時住在
這裡,明天我們再上路。」

    沒有什麼更好的可做。大家在烈日下走了一站後相當疲勞,不得不休
息到早晨。因此,下令支起帳篷,安排好車隊,放馬到綠洲的牧場,像往
日一樣實行自衛。此外,分遣隊似乎並沒什麼危險。對工地的襲擊畢竟是
幾天前的事。總之,古萊阿綠洲及其附近看上去十分荒涼。

    當工程師和兩位軍官談論這個剛說過的話題時,中士長和兩個北非騎
兵朝綠洲裡走去。「切紅心」跟著它的主人。它走著,用鼻子在草下面到
處搜尋著,它的注意力似乎並未醒著,突然,它停住了,重新昂起頭,一
副受驚而停下來的姿態。

    是「切紅心」聞到有什麼獵物跑過樹林嗎?是某個野獸、獅子或豹子
正準備跳出來嗎?

    中士長沒有搞錯。通過聰明的動物的叫聲,他明白了狗要說什麼。

    「那兒有壞人,」他聲稱,「是否我們能抓住一個!」

    「切紅心」撲了過去,但它的主人將它制止住。假如土著人從這方面
來,不應該將他趕跑。況且,他想必聽到了狗的叫聲,可能他並不想藏起
來……

    尼科爾很快確定了這個地點。一個阿拉伯男人從樹間走向前,左顧右
盼,並不擔心是否被看見。他一看到三個男人,就邁著平靜的腳步朝他們
走過來。

    這是一個土著人,年齡在30—35歲,衣著就像在下阿爾及利亞各處隨
工程情況或收穫時招募的工人。尼科爾認為,他的上尉可能可以從碰到的
這個人那裡獲得好處。不管這個當地人樂意與否,他決定把他帶到上尉那
裡,當時,這個人走到他前面問道:「這裡有法國人嗎?」

    「有……一個北非騎兵分遣隊。」中士長回答。

    「帶我去見指揮官!」這個阿拉伯人只說這麼一句話。

    尼科爾趕到發出沉悶叫聲的「切紅心」的前頭,回到綠洲邊緣。兩個
北非騎兵走在後面。但是這個土著人一點沒顯出逃跑的意思。

    他一穿過最後一行樹,就被維埃特中尉看見了,中尉喊道:「終於…
…抓到一個!」

    「看!這位走運的尼科爾碰到好人了……」上尉說。

    「其實,也許這個人會告訴我們……」德沙雷先生補充說。

    過了一會兒,阿拉伯人被帶到工程師面前,而北非騎兵則圍在他們的
長官周圍。

    尼科爾述說他在什麼情況下發現這個人的……阿拉伯人走著穿過樹林
,他一看見中士長和他的戰友,他就來到他們面前。然而,尼科爾認為應
該添油加醋,說他認為這個來人值得懷疑,他認為他應該把他的印象告訴
他的上司。上尉直接對自願來的不速之客加以盤問:「你是誰?」上尉用
法語問他。

    而這個本地人也用相當正確的法語回答:「托澤爾的本地人。」

    「你的姓名呢?」

    「梅扎奇。」

    「你從哪兒來?」

    「從埃爾澤裡拜那邊。」

    這個名稱就是阿爾及利亞一塊綠洲的名稱,這位於距一條河流同名的
鹽湖45公里處。

    「那麼,你來干什麼呢?」

    「看看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呢?你是公司的一名工人嗎?」德沙雷先生急忙問道。

    「是的,過去是,而很長時間以來,我都在這兒守護著工程。因此,
自從工頭普安塔一到這裡,就選擇我與他一起守衛工程。」

    其實,附屬於法國公司的橋樑公路工程局的領導人就叫普安塔,他曾
帶領著人們期待著的,因不在場而令工程師深感不安的比斯克拉的施工隊
。工程師終於得到了該施工隊的消息!

    然後,這個當地人又補充說:「我很了解您,工程師先生,因為,當
您來到這地區時,我見過您不止一次。」

    梅扎奇所說的沒有什麼可懷疑的,他是在挖掘拉爾薩與邁勒吉爾之間
那段運河時,公司過去僱用過的、撒哈拉海新公司的代理人認真招聘的許
多阿拉伯人中的一個。這是一個健壯的男人,但面貌溫和,這是他的種族
特有的品格,但是,他目光炯炯有神,從他的黑眼睛中發散出火熱的目光
。

    「那麼,應該安排在工地的你的工友們在哪裡呢?」德沙雷先生問。
「在那邊,澤裡拜方向,」當地人用手指向北方回答,「在基澤普綠洲有
100人左右……」

    「他們為什麼走呢?他們的營地受到襲擊了嗎?」

    「是啊,受到一夥柏柏爾族強盜的進攻……」

    這些當地人,柏柏爾人或有柏柏爾血統的人,占據了伊夏姆,這是一
個包括北部圖瓦特,南部通布圖,西部尼日爾,東部費贊的地區。他們的
部落眾多,有阿爾采、阿哈加、馬因加塔基馬等部落,它們幾乎一直與阿
拉伯人爭鬥,尤其與阿爾及利亞的夏姆巴人爭鬥,視他們為自己最主要的
敵人。

    梅扎奇於是講述起8天前在工地發生的事。

    幾百個游牧人,被他們的首領煽動起來,沖向當時到達工地的工人。
當商船通過撒哈拉海進行阿爾及利亞和突尼斯的內部所有交易時,以引領
駝隊為職業的游牧人,就不能再從事這種職業了。因此,這些不同的部落
達成一致,在工程恢復前要搗毀必將引來小沙洲灣水的運河。普安塔的施
工隊不能大規模地抵抗這突如其來的進攻。工人們幾乎很快就被驅散了,
他們只能去傑裡德北部,才能免遭殺害。他們認為,返回拉爾薩,而後返
回奈夫塔或托澤爾綠洲有危險,這些進攻者可能切斷他們的路,於是他們
往澤裡拜方向尋求避難所。在他們走後,這些搶劫者和他們的同謀者搗毀
了工地,縱火燒了綠洲,同那些與他們勾結在一起參與這起破壞事件的游
牧人,破壞了工程。水渠一旦被堵塞,一旦它不再有坡度,一旦朝邁勒吉
爾的運河出口完全被堵住,這些游牧者就像他們來時那樣一下子就消失了
。肯定地說,如果拉爾薩與邁勒吉爾之間的第二條運河,不用足夠的力量
來守衛,它就有遭受類似侵害的危險。

    當阿拉伯人講完了事情的經歷,工程師說:「是啊,在工程恢復的時
候,軍事當局必須采取措施保護工地……撒哈拉海將能夠單獨自衛!」

    於是,阿爾迪岡上尉向梅扎奇提出不同的問題:「這個匪幫由多少人
組成?」

    「400至500人左右。」阿拉伯人回答。

    「有人知道他們朝哪個方向撤退嗎?」

    「朝南方。」梅扎奇果斷地說。

    「不是有人說,圖阿雷格人參與了這次事件嗎?」

    「不,只有柏柏爾人。」

    「阿迪亞爾首領沒在家鄉再露面嗎?」

    「他怎麼可能呢?」梅扎奇回答,「既然三個月前他被抓起來被關在
加貝斯的要塞裡。」

    這樣看來,這個土著人對阿迪亞爾越獄的事一無所知,從他那裡,我
們不會了解是否逃跑者在這地區被人看到。但是,想必他能說的,就是有
關普安塔的工人的事情,於是工程師就詢問這方面的問題,梅扎奇答道:
「我再說一遍,他們向北方,向澤裡拜方向逃走……」

    「普安塔與他們在一起嗎?」德沙雷先生問。

    「他沒離開他們,」當地人回答,「工頭兒們也在那裡。」

    「現在在哪裡?」

    「在基澤普綠洲……」

    「遠嗎?」

    「離邁勒吉爾20公里左右。」

    「你能夠去通知他們,說我們帶著一些北非騎兵已到達古萊阿工地?
」阿爾迪岡上尉問。

    「如果您願意,我可以去,但我若一個人去,大概隊長普安塔會猶豫
不決……」梅扎奇回答。

    「我們馬上商量一下。」上尉最後說。

    他讓這位土著人吃些東西,土著人顯得極需吃飯和休息。

    工程師和兩位軍官在一旁商量著事。

    看來,由於這位阿拉伯人肯定認識普安塔,也認識德沙雷先生,就沒
有必要懷疑他的誠實性。他肯定是在運河路段上招募的工人之一。

    然而,在目前情況下,最迫切的,像大家所說的那樣,就是找到普安
塔,並把兩個探險隊結合起來。此外,大家要求比斯克拉的軍事當局預先
派出增援部隊,這樣,大概就能把施工隊送回來幹活兒。

    「我再說一遍,在大水淹沒鹽湖地帶後,就再也沒有什麼可怕了。但
首先應該恢復運河,為此,必須把失蹤的工人找回來。」工程師說。

    總之,這就是工程師和阿爾迪岡上尉,針對形勢打定的主意。

    甚至按梅扎奇的話說,也用不著再害怕柏柏爾匪幫了,他們已向邁勒
吉爾西南方向撤退了。因此,人們去347公里處不會再有危險,最好是在那
兒建立一個營地等待工人們返回。維埃特中尉,尼科爾中士長和所有空閒
的人要隨著梅扎奇到基澤普,即他說的目前施工隊長普安塔和他的施工隊
所在的地方。在區域的這部分,有駝隊經過,因此甚至會遭到劫匪的襲擊
,只能謹慎行事。第二天天一亮他們就出發了。維埃特中尉打算上午就抵
達綠洲,下午再出發,天黑前到工地。也許普安塔就會和一位為他備馬的
軍官一起回到工地。至於工人們,他們徒步走,48小時內會重聚在工段,
如果他們明天能出發,工作馬上就能恢復。

    這樣,在邁勒吉爾周圍進行的勘察行程,暫時就被擱置起來了。

    這些就是工程師和阿爾迪岡上尉達成一致的安排。梅扎奇對此沒有任
何異議,並極力贊同派遣維埃特中尉和一些騎兵前往基澤普綠洲。他保證
,一旦工人們了解到工程師和上尉都來了,他們就會毫不遲疑地回到工地
。況且,人們會看看,是否應該在那裡征召比斯克拉的一支強大的馬哥占
人的分遣隊,來守衛工地,直到加貝斯灣的第一批水淹沒邁勒吉爾的那一
天。


                      第十一章 12小時遠足

    早晨7點鐘,維埃特中尉和他的士兵就離開駐地。這天悶熱預示著有暴
風雨,這樣猛烈的暴雨往往突然襲擊傑裡德平原。但是,不能浪費時間,
德沙雷先生有正當理由一心想找到普安塔和他的人。

    不言而喻,中士長騎上「爭先」,「切紅心」在馬身邊跑。

    出發時,北非騎兵在馬上馱著他們當天的糧食,況且,如果不到澤裡
拜,而到基澤普綠洲,食物還是有保障的。

    在等待維埃特中尉返回的時候,工程師和阿爾迪岡上尉,在皮斯塔什
下士和弗朗索瓦先生的幫助下,著手安排宿營地,4個北非騎兵沒參加維埃
特中尉的護送隊和馬車的駕駛工作。綠洲牧場上的草極充足,流向鹽湖的
一條小河滋潤著這片草場。

    維埃特的遠足想必只能維持12小時。事實上,這段距離包括347公里處
和基澤普之間,不超過20公里。用不著太催馬,在上午就能走完這段距離
。然後,休息兩個小時後,下午就足夠把分遣隊和工地施工隊長普安塔帶
回來。

    人們給了梅扎奇一匹馬,並且看到他像所有阿拉伯人一樣,是位好騎
手。他跑在前頭,靠近中尉和中士長,一旦綠洲被甩到身後,他就朝東北
方向走。

    長長的平原,這處那處生長著一叢叢細長的樹,小溪從大地上流過,
流向遠方。這正是阿爾及利亞處在干旱期的景象。幾乎只有幾撮淡黃色的
植物從這過熱的土地裡冒出來,地上的沙粒閃著光,就像陽光下的寶石。
傑裡德的這一部分一片荒涼。此時,沒有一支駝隊從這裡經過去撒哈拉邊
上的某個重要城市,如瓦爾格拉或圖古爾特。沒有任何反芻類動物會來此
跳入干涸的河水裡。恰恰是「切紅心」這條狗跳入水中,當「爭先」看到
狗滿身淌著水滴蹦跳著,對它投去羨慕的眼光。

    小分隊登上的正是這條河的左岸。梅扎奇對軍官提出的一個問題這樣
回答:「是的,我們沿河一直走到基澤普綠洲,河流穿過綠洲的縱長……
」

    「這個綠洲上有人居住嗎?」

    「沒有,」土著人回答。「因此,離開澤裡拜鎮,我們不能不帶著食
物,既然古萊阿工地上沒留下任何東西……」

    「因此,」維埃特中尉說,「你們的隊長普安塔的意圖,肯定要返回
到工段同工程師會面……」

    「那是當然的,」梅扎奇聲言,「我回來是要確證,是否柏柏爾人已
放棄了那個工段……」

    「你能肯定,我們在基澤普會找到施工隊?」

    「是的,我把施工隊留在那裡了,普安塔應該在那兒等我……要是快
馬加鞭,我們在兩個小時後就能到。」

    在這酷熱難熬的天氣加快腳步是不可能的,中士長對此也提出了指責
。此外,就是以不緊不慢的速度,到達綠洲也要中午了,休息幾個小時後
,中尉就會在天黑前返回古萊阿。

    的確,隨著太陽上升。穿過地平線的熱蒸氣,氣溫越來越高,肺只能
呼吸到灼熱的空氣。

    「熱得真要命!我的中尉,」中士長反覆說這句,「自我到非洲後,
我認為還從來沒這樣熱過!我們吸進去的火,在我們胃裡把喝進去的水煮
開了!……而且,是否能像『切紅心』一樣,把我們的舌頭伸出來減輕點
兒痛苦!你們看,它那紅紅的舌頭都觸到它的胸脯了……」

    「你也這樣做吧,中士長,」維埃特中尉笑著應答,「學狗吧!雖然
這不是個處方!」

    「喔唷!我再也不熱了,」尼科爾反擊道,「最好還是閉上嘴,別呼
吸!」

    「當然,」中尉附和著,「今天如果不下一場暴雨,將不會結束……
」

    「我也這樣想,」梅扎奇響應著,他作為當地人,對於這樣極常見的
氣溫並不感到受罪,他又補充說:「也許我們能先到基澤普……在那兒我
們會找到綠洲的歇腳處,我們能躲過暴風雨……」

    「這正中下懷,」中尉又說。「剛才烏雲開始向北湧,到這裡就感覺
不到風了。」

    「哎,我的中尉,」中士長叫起來,「非洲的這些暴風雨,幾乎不需
要風,就像從馬賽到突尼斯的大客輪——它自己走!依我看,它們肚子裡
有機器!」

    儘管天氣炎熱,儘管因熱而疲勞,維埃特中尉還是加快腳步。他匆忙
結束了這段路——20公里長的一站,馬不停蹄地穿過了這個無隱避處的平
原。他希望趕在暴風雨的前頭,在基澤普休息時,暴風雨隨時都會爆發。
他的北非騎兵可以在那裡休息,他們可以享用他們隨身帶的布背包裡的食
品。然後,中午的酷熱一過去,將近下午4點鐘時,他們又重新上路,在黃
昏前,他們可以回到宿營地。

    然而,馬匹在這段路受不了,騎手們不能讓馬堅持跑步。受這場即將
來臨的暴風雨的影響,空氣變得令人窒息。這些厚重的烏雲,雖然可以遮
住太陽,只是極慢地上升,而中尉肯定要在它們衝到天頂前到達綠洲。在
那邊,地平線後面,雲層並未彼此放電,耳朵還聽不到遠處滾動的雷聲…
…

    人們走著,一直在走著,而被大陽炙烤著的平原仍然荒無人跡,似乎
它無窮無盡。

    「嗨!阿拉伯人,」中士長重複著招呼向導,「可是大家怎麼看不見
你那該死的綠洲?……當然了,它在天上,在雲層裡,只有當它在我們頭
上爆炸時,我們才能看見它……」

    「你不是搞錯了方向吧?」維埃特中尉問梅扎奇。

    「沒有,」土著人回答,「我們不會弄錯,既然只要沿著直達基澤普
的河往上走……」

    「既然什麼都不擋我們的視線,我們應該能看見它了……」軍官提醒
著。

    「這就是,」梅扎奇用手指向地平線,只是這樣說。

    其實,當時只有幾個樹叢出現在一裡以外。這是綠洲最早看見的樹,
小分隊跑一會兒,就能到達綠洲的邊緣。但是需要馬作最後的努力,這不
可能了,「爭先」應該被叫做「爭後」了,儘管它有耐力,卻沉重地在地
上爬行。

    因此,當中尉走過綠洲邊緣時,已接近十一點了。

    看來可能令人相當驚奇的,就是小分隊從這個平原的遠處,並未被工
地的隊長和他的同伴們看到,按梅扎奇所說,這些人應該在基澤普等他。
「他們已不在那兒了嗎?」這個至少裝作驚訝的阿拉伯人說。

    「為什麼他們不在那裡了呢?」軍官也問。

    「我對此解釋不了,」梅扎奇聲稱。「他們昨天還在那裡……大概,
他們擔心暴風雨,也許到綠洲裡面尋找避雨的地方!但我可以找到他們…
…」

    「且慢,我的中尉,」中士長說,「我認為最好讓咱們的人喘口氣「
住嘴!」軍官命令道。

    在離那裡百步之遙,展現出被高大的棕櫚樹圍起來的一塊林中空地,
馬可以在那兒恢復體力。用不著擔心它們會從那裡出去,至於水有一條以
其一邊為界的河提供充足的水。從那裡流向東北,兜過綠洲流向澤裡拜方
向。

    在騎手們照料完他們的坐騎之後,就料理自己的事,他們把應在澤裡
拜吃的唯一的一份飯吃完。

    在這時,梅扎奇上到河的右岸上,距陪伴他的中士長有幾百步遠,超
過了「切紅心」。按阿拉伯人的看法,普安塔的施工隊應該呆在附近,等
著他返回。

    「你就是在這兒離開你的工友嗎?」

    「就是這裡,」梅扎奇回答,「我們在基澤普呆了幾天了,除非他們
被迫返回澤裡拜!」

    「真見鬼!」尼科爾罵道,「應該把我們帶到那兒!」

    「總之,」中士長說,「我們還是回到營地……如果我們拖延不歸,
中尉會擔心……我們去吃飯,然後我們在綠洲巡視一遍,如果施工隊還在
那裡,我們就能找到它……」

    然後,他對狗說:「你沒有任何感覺,『切紅心』?」

    聽到主人的聲音後,這動物重新直起身子,尼科爾不斷地說:「找…
…找……」

    狗只是蹦跳著,不能告訴人們任何碰到的跡象。然後,它的嘴張開,
打了一個意義深長的呵欠,中士長不會因此而弄錯。

    「對……明白了,」他說,「你餓得要死,你可以隨便吃一塊……我
也一樣……我的胃已經沉到腳跟了,最終我可以在它上面走了!這無關緊
要,我奇怪,假如普安塔和他的人在這裡露營,『切紅心』怎麼找不到痕
跡呢?」

    阿拉伯人和他,又走下河的陡岸,又走回來。當維埃特中尉了解了情
況,他並不像尼科爾那樣感到驚訝。

    「但是,總而言之,你肯定沒有弄錯?」中士長問梅扎奇。

    「沒有……既然我是從你們稱為347公里的地方來,去那裡我走的是同
一條路。」

    「這裡肯定是基澤普綠洲嗎?」

    「是,基澤普,」阿拉伯人斷言,「沿著流向邁勒吉爾的河,我不會
弄錯……」

    「那麼,普安塔和他的施工隊在哪兒呢?」

    「在樹林的另一塊地方,因為我不懂他們為什麼返回澤裡拜……」

    「一個鐘頭後,我們就可以跑遍綠洲……」中尉最後推斷。

    梅扎奇從他攜帶的布背包中取出食物,然後坐在河岸的僻靜處,開始
吃起來。

    中尉和中士長兩個人靠在一棵椰樹下一起吃飯,而狗則守候著主人扔
給它的食物。

    「可是,這就奇怪了,」尼科爾又重複這句。「我們還是沒看見任何
人,也沒發現營地的任何遺跡。」

    「『切紅心』也沒發覺什麼嗎?」軍官問。

    「沒有。」

    「告訴我,尼科爾,」中尉看了一眼旁邊的阿伯人又說,「有什麼理
由懷疑這個梅扎奇嗎?」

    「確實,我的中尉,我們不知道他從哪兒來,也不知道他是誰……剛
一接觸時,我就懷疑他,我不隱藏我的想法。但是,直到現在,我沒看出
有什麼懷疑他的理由……況且,他騙我們有什麼好處呢?……為什麼他把
我們帶到基澤普……,假如普安塔和他的人從未到過那裡呢?我很了解這
些阿拉伯鬼,從來不可靠。總之,自我們來到古萊阿,是他自己來的。毫
無疑問。他見過工程師,所以他認識工程師。這一切都讓人以為,他是公
司招募的一個阿拉伯人!」

    維埃特中尉任憑尼科爾說,他所說的證據似乎總有道理……然而,當
發現基澤普這個綠洲一片荒涼,而阿拉伯人卻說有許多工人聚集在那裡,
這至少是很奇怪的。假如昨天普安塔與一部分人還在這裡等梅扎奇,為什
麼他不等他回來呢?他怎麼不回來迎接這北非騎兵小隊呢?他應該在老遠
的地方就看見這個小隊?假如他撤到樹林較深的地方,他是被迫的嗎?有
什麼理由呢?我們能否假設他又回到澤裡拜了呢?在這種情況下,中尉應
該把他的偵察推進到那裡嗎?……不,肯定不應該,普安塔和他的施工隊
被證明不在那裡,他應該以最快的速度趕上工程師和阿爾迪岡上尉。因此
,不容遲疑,不管他在基澤普遠足有什麼結果,當天晚上,他會回到營地
……

    當維埃特中尉吃完東西,休息過後又起身時,已經是一半點了。他看
了天空的狀況,雲擴散得比較廣了,他對阿拉伯人說:「在再上路之前,
我要巡視綠洲……你給我們當向導。」

    「遵命,」梅扎奇回答,「隨時準備上路。」

    「中士長,」軍官補充道,「找兩個我們手下的人,你們陪我們去,
其他人在這兒等著……」

    「一言為定,我的中尉,」尼科爾邊答應著,邊揮手讓兩個北非騎兵
過來。

    至於「切紅心」,不用說它會跟著主人,沒必要對它下命令。

    走在軍官和他戰友前的梅扎奇向北走。現在離河遠了,也就是說,大
家下到河的左岸走,這樣,整個綠洲都可以巡視到。況且,綠洲不到25至
30公頃,定居的當地人歷來不在這裡住,這裡不過是從比斯克拉到海濱的
駝隊的歇腳地。

    中尉和他的向導朝這個方向走了半小時。樹枝還未濃密到擋住視線的
地步:天空上滾動著陰沉的渦狀雲,現在已衝到天頂。在地平線那邊,暴
風雨的低沉的嘈雜聲已經傳過來了,北部遠處地區的閃電已劃破天空。

    從這邊來到綠洲的最邊緣,中尉停住了。在他面前,伸展著淡黃色的
、寂靜而荒涼的平原。根據昨天離開那裡的梅扎奇的斷言,如果施工隊已
離開基澤普,想必施工隊已經遠去了,普安塔已經取道去澤裡拜或奈夫塔
。但是,必須肯定,它並不在綠洲別的地方住下來,這似乎不太可能回過
頭來朝河那邊繼續尋找。

    軍官和他的士兵進入樹林中,又花了一小時,也未發現營帳的蹤跡。
阿拉伯人好像很驚奇。大家用詢問的目光對著他,他仍回答:「他們就在
那裡……昨天還……隊長和其他人……是普安塔派我去古萊阿的……準是
從早晨動身了……」

    「到……哪兒去?按你的意見?……」維埃特中尉問。

    「大概去了工地……」

    「但是,在回來時,我們並沒碰見他們,我設想……」

    「不,假如他們沒沿著河走……」

    「為什麼他們要走一條與我們不同的路呢?」

    梅扎奇無法回答。

    當軍官回到休息地,差不多4點鐘了。尋找毫無結果。狗沒撲向任何痕
跡。似乎綠洲很久沒人光顧,無論施工隊還是任何卡非拉人。

    於是,中士長抵不住一個念頭的糾纏,靠近梅扎奇,正面看著他說:
「嗨!阿拉伯人,你要把我們弄到裡邊去嗎?」

    梅扎奇面對中士長的眼光,並沒垂下眼睛,他輕蔑地聳聳肩膀,以致
要不是維埃特中尉拉住他,他會掐住阿拉伯人的喉嚨。

    「鎮靜,尼科爾,」他說,「我們馬上回古萊阿,梅扎奇跟著我們…
…」

    「那要在我們兩個人中間走……」

    「我有準備。」阿拉伯人冷冷地回答,他的目光一下子氣得激動起來
,而後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馬在草地上吃飽了,飲足了河裡的水,能夠走完基澤普和邁勒吉爾之
間的距離了。小分隊肯定能在天黑之前返回。

    當中尉下達出發的命令時,他的表已指向4點40分了。中士長走在中尉
旁邊,阿拉伯人走在兩個北非騎兵的中間,時刻受到監視。應該對他留心
,尼科爾和他的戰友現在也贊成對梅扎奇懷疑了,毫無疑問,他已經感到
對他不信任了。因此,他匆匆趕上工程師和阿爾迪岡上尉。於是大家決定
,既然明天施工隊不能重新回到工地,就應該干該幹的事。

    馬快步走。大家感到很快就要來到的暴風雨對馬的刺激了。電壓到了
極高點,現在烏雲從這個地平線擴散到另一個地平線。閃電劃破雲層,穿
過空間相互交織,可怕的雷聲轟轟作響,尤其在荒涼的平原,沒有任何回
聲折射回來。此外,沒有一絲風,也沒有一滴雨,在這種似火燒的天氣裡
,大家都透不過氣來,肺只能呼吸火熱的空氣。

    可是,即使天氣狀況並未變得更差,維埃特中尉及其戰友,還是甘願
受大累,不太晚地返回來。他們大概主要擔心的是,雷雨會轉為狂風暴雨
,首先是風,接著是雨,會突然出現,在連一棵樹都沒有的干旱平原上,
到哪兒去尋找避雨的地方呢?

    因此,重要的是,用最短的時間重返347公里處。但是馬不能聽從騎手
們的命令了。他們試也沒用!不一會兒,它們停下來,好像它們的蹄子被
拴住了,它們的肋部被馬刺刺出了血。況且,人本身很快也感到軟弱無力
了,不能走完這最後的路程了。這麼健壯的「爭先」已精疲力竭,每走一
步,它的主人都擔心它會倒在滾燙的土地上。

    可是,在中尉的督促和激勵下,將近晚上6點鐘時,大家已走完了四分
之三的路。如果一層厚厚的烏雲不把離地平線很近的太陽遮住,人們可以
看到,離那兒一公里的邁勒吉爾鹽湖地區閃閃發光的鹽霜。綠洲的樹叢,
模模糊糊地擴大,估計再有一個小時,準能到達那裡。當小分隊走過最初
看見的樹時,天還沒完全黑。

    「前進!朋友們,加油,最後加把勁兒!」中尉反覆地說。

    但是,儘管他的士兵有耐力,他卻看到小分隊已亂七八糟了。幾個騎
兵已落在後面,為了不拋下他們,只好等他們。

    他確實希望雷雨不發生,代之以雷和閃電交替。最好風使空氣變得清
爽些,大塊的雲不變成雨!缺少的是空氣,肺在這樣使人窒息的空氣裡運
轉得極困難。

    風終於起來了,大概空中的高電壓決定了它的猛烈。這股高壓氣流越
來越大,在它們交匯時形成了旋風。震耳欲聾的聲音與雷聲交織在一起,
形成難以相信的尖銳的呼嘯聲。由於雨沒能壓住塵土,就形成巨大的陀螺
形,受電流的影響,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旋轉,這個巨大的陀螺就決定
了無法抵抗的吸力。人們聽到被捲進這旋風中的鳥在喊叫,最大的力量都
無法把它們從中救出來。

    馬處在有龍捲風的路上,被它抓住了,它們彼此分不開,許多人很快
被掀下馬。大家彼此再也看不見、聽不見。旋風捲走了一切,向傑裡德南
部平原而去。

    維埃特中尉所走的這條路處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卻不能了解到。他的
人和他一起被推到鹽湖,這是確實的,但是卻遠離了營地。幸運的是,滂
沱大雨突然降臨。因受陣風的襲擊,旋風在濃夜裡消失了。

    這樣,小分隊被驅散了。要把它集中起來不是沒困難。況且,在閃電
的光下,中尉認為綠洲並不在一公里多一點的東南方。

    最後,經過在暫時平靜時反覆呼喚,人和馬又重聚在一起,突然,中
士長大喊:「阿拉伯人在哪兒?」

    兩個負責看守梅扎奇的北非騎兵也回答不出。在龍捲風把他們拖進旋
渦中時,由於彼此離得遠,他們也不知道他怎樣了。

    「無賴!……他溜了!」中士長重複著。「他溜了,而他的馬……我
們的馬與他一起……他把我們騙了,這個阿拉伯人,他把我們騙了!」

    軍官沉思著,一言不發。

    差不多就在尼科爾想把阿拉伯人抓起來的同時,狗瘋狂地叫起來沖過
去,跳著消失在鹽湖的方向。

    「到這裡,『切紅心』……到這裡!」中士長極不安地喊道。

    但是,也許狗沒聽到,也許狗不願意聽,狗消失在黑夜中。

    總之,大概「切紅心」撲向梅扎奇的腳印,而這種努力,尼科爾不能
求助他的馬了,這匹馬像其它的馬一樣,已累壞了。

    於是,維埃特中尉考慮到,是否發生了災難,是否在他去基澤普的時
候,有什麼危險威脅著留在古萊阿的工程師、阿爾迪岡上尉和其他人。無
法解釋阿拉伯人的消失,使得一切假設都變得合乎情理了,像尼科爾反覆
說的那樣,分遣隊不是在和一個奸細打交道嗎?

    「盡快回宿營地!」維埃特中尉下令。

    此刻,雷雨還在下,正如大家看到較高的風幾乎平息了,但雨越來越
大,雨水沖出了寬寬的水溝,在地表出現許多水坑。可以說,天已黑了,
雖然太陽還未消失在地平線以下。向綠洲走變得困難了,沒有任何火光標
明宿營地的方位。

    然而,為了保證中尉回來,工程師沒有忽略的謹慎正在這一點。柴火
不缺,在綠洲裡有大批的枯木。雖然有風有雨,人們還是能點一堆火,其
亮光在一般距離內可以看到,小分隊大概不比半公里更遠。

    因此,無論什麼不安糾纏維埃特中尉,中士長都分擔他的不安,這是
他對軍官說的一句話。而軍官則回應說:「前進,但願我們不太晚到達!
」

    然而,他們走的方向正好不對,小分隊到達的正是鹽湖地區綠洲的左
邊。必須沿它的北岸返回向東走,當大家在邁勒吉爾盡頭歇腳時,還不到
8點半。

    還沒有任何人出現,可是,北非騎兵剛剛用反覆的喊聲示意他們返回
了。

    幾分鐘後,中尉到了林中空地,那兒本應停著四輪馬車,立著帳篷…
…

    還是沒有任何人,既沒有德沙雷先生、上尉、下士,也沒有任何留下
來與他們在一起的人。

    大家呼喚、鳴槍……沒有任何回應。許多有樹脂的樹枝被點著了,發
出暗淡的光亮穿過樹叢……

    帳篷沒有了,至於四輪馬車,應該意識到它們被搶劫了,並且沒用了
。拖車的騾子、阿爾迪岡上尉和他戰友的馬,都不見了。

    宿營地就這樣遭到了攻擊,毫無疑問,梅扎奇只是為了這次新的襲擊
才介入同一地方,並把維埃特中尉和他的北非騎兵引到基澤普方向。

    不言而喻,阿拉伯人並沒返回。至於「切紅心」,中士長呼喊它也白
費勁,整夜的時間都過去了,它再也沒出現在古萊阿的宿營地。


                      第十二章 發生了什麼

    在維埃特中尉出發前往基澤普綠洲後,工程師著手安排可能延長的一
天。

    其實,沒有人想懷疑梅扎奇,沒有懷疑當天晚上,普安塔與他回到工
段,帶著一些由維埃特重新帶回來的工人。

    大家一點沒忘記他,在347公里處,算上德沙雷先生、阿爾迪岡上尉,
總共只留下10個人:下士皮斯塔什、弗朗索瓦先生、4個北非騎兵、兩個駕
車手。大家立即在綠洲邊緣準備宿營地,就在工地附近。四輪馬車被拖到
那兒,然後,卸下設備,像往常一樣支起帳篷。至於馬,馭手和北非騎兵
為它們找到一塊牧場,有充足的草料。關於分遣隊,食物還夠吃好多天。
另一方面,普安塔、他的工頭和他的工人們,如果不拿回所有他們所需要
的東西,可能就不回來,並且,澤裡拜鎮可以很容易向他們提供。

    此外,大家打算到最近的鎮,如奈夫塔、托澤爾、拉哈馬。以後,有
人反覆說,土著人一點兒不會反對魯代爾的後繼者的這項偉大的事業。

    重要的是,自第一天起,347公里處工地的補給就有保障了,工程師和
阿爾迪岡上尉,同意派信使到奈夫塔或托澤爾。他們挑選了兩名四輪馬車
的馭手,他們特別熟悉道路,常與駝隊的人跑路。這裡兩個突尼斯人,人
們對他們可以完全信任。翌日,天一亮就出發了。這些人乘上自己的馬,
相當快地到了市鎮。市鎮可以讓人在以後幾天裡,把食品弄到邁勒吉爾。
他們帶著兩封信,一封工程師的信交給一名公司的高級職員,另一封是阿
爾迪岡上尉的信,交給托澤爾軍事司令的。

    早餐之後,在隱藏在綠洲第一批樹叢裡的帳篷下面,德沙雷先生對上
尉說:「現在,我親愛的阿爾迪岡,我們讓皮斯塔什、弗朗索瓦先生和我
們的人進行最後的部署吧……我想較確切地了解,對運河最後一段要進行
的補救……」

    為了估計投到運河裡的雜物量,工程師巡視了這段運河的整個面積。
為此,他對他的同伴說:「當然,這些土著人是大量的,我知道,普安塔
和他的人抵抗不住他們……」

    「但是,這些阿拉伯人、圖阿雷格人或其他人,不需要大批地來。工
人們一旦被趕走,他們怎樣搗毀這地點的工程呢,把那麼多的建築材料又
拋到河床裡呢?這想必需要相當長的時間,與梅扎奇對我們斷言的正相反
。」

    「我只能這樣解釋,」德沙雷先生辯駁說,「不需要挖,而需要填埋
並讓陡峭的河岸倒坍到河床裡。因為那裡只有沙子和普安塔及其人員惶恐
逃走時丟掉的建築材料,也很可能還有以前的材料,我不認為這件事那麼
簡單。」

    「在這種情況下,」阿爾迪岡上尉解釋道,「幾個48小時才夠……」
「我也這樣看,」工程師接著說,「我認為補救工作充其量用15天就會完
成……」

    「這算是幸運了,」上尉提醒道,「但是,一個辦法擺在面前,保護
運河直到完全淹沒兩個鹽湖,在邁勒吉爾大鹽湖這段和其它各段。這裡發
生的事,在別處也會發生。傑裡德的居民,尤其是游牧人,一定是衝昏了
頭腦,部落的首領煽動他們反對創造這個內海,而來自他們那方面的入侵
始終讓人擔心……因此,軍事當局理應有所準備。用比斯克拉的、奈夫塔
的、托澤爾的、加貝斯的駐軍,建立有效的監控,使工程免受新的襲擊。
」

    總之,比較迫切和重要的是,阿爾及利亞的總督和在突尼斯的總駐紮
官應盡快了解局勢,他們才能拯救投入到這項偉大事業中的各種利益。

    然而,正如工程師反覆說的那樣,當撒哈拉海發揮作用時,它肯定會
自衛。但是,不要忘記,在著手從事這一事業之初,有人認為,大水灌滿
拉爾薩和邁勒吉爾凹地,仍然需要十年功夫。然後,經過對地形進行更深
入的研究,這個時期縮短了一半。可是,維持監控,只能對兩條運河各種
狀況,而不能對鹽湖淹沒的部分。確實如此,第一條運河長227公里,第二
條長80公里,在那麼長的路線,要長期守護。

    為了響應阿爾迪岡上尉在這方面提出的見解,工程師只能重複有關為
鹽湖灌水的話:「我一直想,傑裡德這樣的土質,其中包括從海灘到拉爾
薩和邁勒吉爾,給我們留下了意想不到的禮物。其實,這無非是一層鹽殼
,而我本人發現,在水流過時,它經受著某些巨大的振動……因而,運河
可以拓寬、加深,魯代爾的設想正是基於這種可能性之上,作為工程的補
充,這不無道理。我真不敢相信,這是大自然和人的智慧的結合……至於
這些凹地,它們是舊湖一下子或逐漸干涸的湖床,在高出現在所預料的海
拔高度的水的作用下,它們會加深。因此,我相信,全部灌滿水將比人們
設想的時間要少。我再說一遍,傑裡德無法避免這樣的地震,這些運動對
傑裡德的改變,只會有利於我們的事業!總之,我親愛的上尉,我們走著
瞧……我們走著瞧!我不是那種懷疑未來的人,而是那種自力更生的人!
如果提前兩年、一年,各種商船隊在充滿水的拉爾薩和邁勒吉爾的表層來
來去去,您會說什麼呢?」

    「我接受您的虛構,我親愛的朋友,」阿爾迪岡上尉應答道。「但是
,無論它兩年還是一年實現,還是要用足夠的武力來保衛工程和工人們…
…」

    「一言為定,」德沙雷先生作出決定,「我同意您的意見,重要的是
盡快在運河全流域設立警戒。」

    措施就擺在面前,其實,從第二天起,在工人們回到工地後,阿爾迪
岡上尉著手和比斯克拉的軍事司令進行聯繫,他給他發送一個快遞郵件。
在等候的時候,幾個北非騎兵的到來,可能足以保衛這一段了,在這樣的
情況下,土著人的新進攻肯定就不可怕了。

    視察完以後,工程師和上尉返回仍在修建的宿營地,只需要等中尉了
,他肯定會在天黑之前返回。

    在當前探險的情況下,比較重要的問題就是補給問題。直到那時,探
險隊的糧食,或是由兩輛四輪馬車的儲備提供,或到傑裡德這個地區的鎮
上或村莊購買。無論人還是馬,都不缺吃的東西。

    然而,在347公里處重建起的工地,還需要定期儲備一些糧食,以供數
周時間的逗留期。因此,阿爾迪岡上尉在通知附近駐軍的軍官的同時,他
要求他們向他提供在綠洲逗留期間所需的生活用品。

    大家還記得,自從4月13日那天太陽一露面,濃重的烏雲就聚集在地平
線上。這一切都預示著,這天上午像昨天下午一樣,使人透不過氣。毫無
疑問,北部天空正醞釀著猛烈的雷雨。

    為響應皮斯塔什下士觀察天氣談到的話題,弗朗索瓦先生聲稱:「今
天要有雷雨,從早晨起,我就料到在沙漠的這一地區馬上就有一場同自然
界的鬥爭,我對此並不感到驚奇。」

    「那為什麼?」皮斯塔什問他。

    「是這樣,下士,當我早晨刮胡子時,我的胡子立起來了,變得那麼
硬,我得刮上兩三遍。可以說從每一根胡子的頭上都冒出了小火花……」
「這真稀奇,」下士接說,「用不著懷疑像弗朗索瓦先生這樣的人說的話
。」

    但願這位老實人的毛髮系統,像貓的皮毛一樣具有電的屬性,也許根
本沒這種特性。但皮斯塔什很願意承認有。

    「那麼……今天早晨?」他看了看他的戰友新刮的胡子問。

    「今天早晨,這不是明擺著嘛!……我的臉頰,我的下巴佈滿刷形放
電的閃光……」

    「我想看看!」皮斯塔什回答。

    再者,他甚至沒有聯繫弗朗索瓦先生的氣象觀測,就確信雷雨從東北
方升起,大氣逐漸充滿電。

    熱得難以忍受。因此午飯後,工程師和上尉商妥休息延長時間。雖然
他們躲在自己的帳篷下,雖然帳篷又立在綠洲邊的樹下,酷熱還是鑽進帳
篷,沒有一絲風掠過天空。

    這種狀態並不使德沙雷先生和上尉擔憂。雷雨還未降臨到塞來姆鹽湖
地帶。但是,雷雨當時肯定正施暴於東北方,正好是在基澤普綠洲的上空
。雖然還聽不到滾滾的雷聲,但閃電已開始劃破天空。有這樣或那樣的理
由認為,中尉沒能在雷雨前出發,這一切都使人認為,他躲在樹下等著雷
雨結束,也許明天才會回到宿營地。

    「大概今晚我們看不到他了,」阿爾迪岡上尉提醒說。「假如維埃特
在下午近兩點才出發,他可能現在才看到綠洲……」

    「哪怕晚一天,」德沙雷先生應答著,「咱們的中尉有理由不在這樣
危險的天氣裡冒險!可能比較麻煩的是,他的人和他自己對大平原上找不
到一個避風雨的地方而感到驚奇……」

    「這也是我的看法。」阿爾迪岡上尉最後說。

    下午過去了,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小分隊接近,甚至在前面跑的狗的叫
聲都沒有。現在,閃電在不到4公里遠的天空不斷地閃,大塊凝重的雲已經
沖上九天,慢慢轉向邁勒吉爾方向。在半小時前,雷雨降臨到營地,然後
轉向鹽湖。

    可是,工程師、阿爾迪岡上尉、下士和兩名北非騎兵卻呆在綠洲邊緣
。在他們眼前,展現著廣闊的平原,平原上的鹽霜,不時地反射出閃電之
光。

    他們白白地把疑問的目光投向地平線。沒有任何騎兵小隊出現在那邊
。

    「小分隊肯定沒在路上,今天就不必等它了。」上尉說。

    「我也這樣想,我的上尉,」皮斯塔什隨和著,「就是暴雨停了,天
也黑了,在黑夜中向古萊阿走很困難……」

    「維埃特是個經驗豐富的軍官,大家可以信任他的謹慎……我們回營
地吧,因為很快就要下雨了。」

    大約這四個人走了十步左右,下士停住了:「聽!我的上尉……」他
說。

    所有人都轉回去。

    「我好像聽到狗叫聲……是中士長的狗嗎?」

    他們注意聽。不!在短暫的平靜中,根本沒有狗叫聲。皮斯塔什肯定
是弄錯了。

    阿爾迪岡上尉和他的戰友因此又走上回營地的路,在穿過被狂風吹彎
了樹的綠洲,他們又回到帳篷裡。

    過了幾分鐘,他們就被圍困在狂風暴雨之中。

    當時是6點鐘。上尉為過夜做準備,這一夜預示著探險隊自離開加貝斯
以來最倒霉的一夜。

    當然,需要想到,維埃特中尉遲遲不歸,想必是這場突如其來的可怕
暴風雨,在基澤普綠洲把他留到第二天。

    然而,上尉和德沙雷先生仍不免感到擔憂。就算梅扎奇冒充普安塔的
一名工人,就算他策劃了某個罪惡的陰謀反對派往邁勒吉爾的探險,他們
甚至沒能懷疑他。但是,他們怎能忘記傑裡德地區游牧人和定居的居民中
的思想狀況,以及在各個部落中盛行的、反對創造撒哈拉海的衝動呢?一
次新的襲擊不是針對古萊阿工地嗎?假如河段工程被恢復,襲擊又重演嗎
?毫無疑問,梅扎奇斷言襲擊者,在驅散工人之後,撤向鹽湖南部。但是
,其他離去的人可能跑遍平原,如果他們碰到他,他們靠人多就能打敗維
埃特中尉的小分隊。

    然而,對此進行認真思考,這些擔憂大概被誇大了。但是這個念頭不
斷縈繞在工程師和上尉的腦子裡。他們怎麼能預見,假如有某種危險,那
麼受威脅的不是走在基澤普路上的維埃特中尉和他的人,而是在綠洲的德
沙雷先生及其同伴嗎?

    將近6點半了。暴風雨正緊。不少樹遭雷擊,工程師的帳篷差點兒被電
流擊中。大雨如注,匯成千萬條小河流向鹽湖,綠洲的土壤變成一種絮狀
沼澤地。與此同時,狂風大作。樹枝像玻璃一樣被折斷,大批的棕櫚樹連
根折斷,全完蛋了。

    再也不能出去了。

    非常幸運的是,馬及時地躲到一棵能抗颶風的大樹下面,儘管暴風雨
很可怕,它們還是挺住了。

    留在林中空地上的騾子卻不是這樣。它們受雷暴的驚嚇,儘管馭手們
拉著,它們還是逃過了綠洲。

    一個北非騎兵向阿爾迪岡上尉報告,後者大喊:「必須不惜一切把它
們抓回來……」

    「兩個趕車人去追它們了。」下士回答。

    「去兩個人接應他們!」軍官命令道。「假如騾子跑出綠洲,它們就
丟了……在平原上就沒法抓到它們了!」

    儘管狂風襲擊營地,四個北非騎兵中的兩人還是沖向林中空地的方向
,兩個趕車人不時聽到那邊的喊聲。

    此外,雖然猛烈的閃電和雷擊不減弱,狂風卻突然緩和下來,風和雨
都小了。但夜色幽黑,大家只能借著閃電才能互相看見。

    工程師和阿爾迪岡上尉走出帳篷,弗朗索瓦先生、下士和兩個與他們
留在營地的北非騎兵跟在後面。

    不言而喻,鑒於時間已流逝,猛烈的暴風雨肯定要下一夜,絕不該指
望維埃特中尉轉回來了。他的人和他只能第二天上路了,那時穿越傑裡德
的路,就會好走了。

    當他們聽到北方的狗吠聲,上尉和他的同伴是多麼驚奇,多麼高興啊
!

    這一次沒弄錯,一條狗向綠洲跑來,很快來到綠洲跟前。

    「『切紅心』!……是它……」下士喊起來。「我聽出了它的聲音…
…」

    「這麼說維埃特離這兒不遠!」阿爾迪岡上尉也附和著。

    其實,假如這忠實的狗走在小分隊的前面,想必只有幾百步之遙。

    這時,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們出現,30個左右土著人沿著邊緣攀過後
跳進營地。還沒彼此認清之前,上尉、工程師、下士、弗朗索瓦先生和兩
名北非騎兵就被圍住了,不等他們反抗就被抓住了。況且,他們人數少,
怎能對付這個突然襲擊的匪幫呢?

    頃刻,一切都被搶光了,馬匹被人們拉向邁勒吉爾地區。

    囚徒們彼此被隔開,不可能互相聯繫,被推向鹽湖表面,狗循著他們
的腳印走。當維埃特中尉到達營地時,他們已走遠,早晨他離開他們的那
些人,卻蹤影全無,馬也肯定在颶風襲擊時跑掉了。


小草掃校||中國讀書網獨家推出||http://www.cnread.net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