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爾納系列

                  大海入侵


                      第十三章 藏非克綠洲

    在他的實測平面圖上,邁勒吉爾鹽湖(包括北邊的法爾法利亞沼澤地
,南邊其他一些與梅魯昂鹽湖帶性質一樣的凹地)呈現為一個直角三角形
。從北到東,它的斜邊從塔希爾—納蘇正好直到緯度34度以下和第二條運
河端點。它的西側的長邊起伏不定,沿著上述緯線的走向延伸到由一些次
要的鹽湖組成的東側。在西側,它的小邊朝塔希爾一納蘇鎮漸漸升高,幾
乎沿著與貫穿撒哈拉的直線平行的方向,延伸為菲力浦城—君士坦丁—巴
特納—比斯克拉線,而為了避免把它同第二條運河終點對岸上的新海的港
口聯結起來時出杈,運河不得不改變走向。

    這個大凹地的寬度(小於傑裡德和費傑迪的表面積)有55公里,處在
運河最後一段的端點與待建的港(在西側最終定在謝加的西涅阿爾與伊太
爾河之間)之間,——草案達到位於更南部的邁萊耶爾,好像被放棄了。
但是,這塊凹地只有6000平方公里被淹,即60公頃,余下的面積海拔高於
地中海海平面。事實上,新海洋占兩個鹽湖地帶中的8000平方公里,在大
水灌滿拉爾薩和邁勒吉爾後,還有5000平方公里露出水面。

    因此這些未淹沒的地方就變成了島,它們在邁勒吉爾裡面會形成一種
包括兩個大島的群島。第一個叫欣吉茲,形成在鹽沼內彎曲的直角三角形
,從而把鹽沼一分為二;另一個島則占了很大一部分,包括靠近斯特拉裡
的兩個直角邊。至於那些小島,主要是向東南方向排列成平行線狀。當船
只偶爾通過這個群島的通道時,它們必須認直地依靠那些為了減少航行危
險而建立了水文地理學的堤壩。

    水覆蓋的兩個鹽沼的面積,包括幾個綠洲及其椰棗園和田地。不言而
喻,這些財富必須賠償給它們的所有者。但是,正如魯代爾上尉認為的那
樣,賠償金不超過500萬法郎,由法國海外公司承擔,這個公司估計可以獲
得政府轉讓給它的250萬公頃的土地和森林。

    在邁勒吉爾的許多綠洲中,最大的一個綠洲,占據欣吉茲北部3至4平
方公里。因此,大水來了之後,正是鹽沼北邊的水圍繞在它邊上。這個綠
洲擁有大量質量最好的椰棗樹,其由卡非拉人外運的果實,在傑裡德市場
上可以找到。它的名字叫藏非克,它與主要的市鎮保持著聯繫:拉哈馬、
奈夫塔、托澤爾和加貝斯,在收穫季節,只有駝隊造訪它。

    藏非克高大的樹木,蔭庇著三四百個土生土長的圖阿雷格土著居民,
這是撒哈拉地區最令人不安的部落之一。鎮上的房屋有百間左右,這是即
將變成海濱的綠洲得到佈置的所有部分。在房屋中部、外面和側面,有被
耕作的田地、牧場,足以養活這個部落和他們的家畜。注定要變成新海洋
海灣的干谷,被擴大為島上的小河,足以滿足居民的需要。

    有人說,藏非克綠洲同君士坦丁省的其它綠洲很少有聯繫。只有穿梭
於沙漠的過游牧生活的圖阿雷格人才從那裡得到補給。它是令人擔憂的和
可怕的。駝隊盡可能避免從附近經過。但是,從藏非克出來的匪幫,對傑
裡德附近進行了多少次襲擊啊!

    應該指出,靠近這個綠洲比較困難,也比較危險。沿著欣吉茲,鹽沼
地區的土壤一點兒也不堅實。到處都有能讓一個卡非拉人整個陷進去的流
沙。透過由上新世的土壤(浸滿石膏和鹽的沙子)構成的地面,幾乎都是
只有當地居民才認識的、能走人的羊腸小道,去綠洲必走這些小路不可,
準得飽嘗坑窪之苦。顯然,當大水漫過這些軟乎乎的、無立足點的地面後
,欣吉茲就會變成船容易靠岸的地方了。但是,這肯定是圖阿雷格人不願
意答應的事。因此,在那兒就是反對派最活躍、最棘手的策源地。從藏非
克不斷地發出反對外國人而進行「聖戰」的號召。

    在傑裡德各部落中,藏非克的部落名列前茅,它對部落聯盟的影響不
能說不大。它能在安全的時候擴大聯盟,用不著擔心聯盟因幾乎不可思議
的背叛被攪亂。但它這種占優勢的地位,只有在小沙洲灣的水灌滿鹽沼,
把欣吉茲變成邁勒吉爾的中心島的那一天,才能完全消失。

    保留著純血統的圖阿雷格人的種族,就在藏非克綠洲。在那兒,風俗
習慣沒有絲毫改變。典型的圖阿雷格人,面貌嚴肅,態度傲慢,走路緩慢
,有自尊心,所有人都在他們比較健壯的右臂上戴著他們信賴的青蛇紋鐲
子。他們生性勇敢,不怕死。他們還穿著他們祖先那樣的服裝,蘇丹的棉
制無袖長服,白襯衣或藍襯衣,褲子在踝骨處扎緊,著皮便鞋,用一條卷
狀男用頭巾把伊斯蘭小帽固定在頭上,連著頭巾的面紗垂到嘴上,可以防
止灰塵沾唇。

    典型的漂亮女子,藍眼睛,細眉毛,長睫毛,裸面孔,如果不是在外
國人面前出於尊重,他們不把面孔遮起來。人們在許多反對可蘭經清規戒
律的圖阿雷格人家裡見不到他們,這樣的家庭既然贊成離婚,就不贊成一
夫多妻制。

    因此,在邁勒吉爾的這個區域,圖阿雷格人形成一群與眾不同的居民
。他們絕不與傑裡德地區的其它部落混雜。如果他們的首領帶領自己的信
徒外出,歷來只是為了某次有收穫的劫掠,去打劫一個駝隊,或為了對敵
對的綠洲進行報復。事實上,藏非克的這些圖阿雷格人,是一些可怕的強
盜,他們進行襲擊,有時要穿越下突尼斯的平原,甚至到加貝斯附近。軍
事當局組織過幾次對這些劫匪的征討。但是,他們很快就到邁勒吉爾遙遠
的隱避處藏起來。

    此外,一個圖阿雷格人寧願節制,如果他既不吃魚,也不吃野味,只
吃少量的肉,如果椰棗、無花果、漿果、麵粉、奶制品、雞蛋對他就足夠
了,他也有僕人伺候,僕人們為他干粗活兒,因為他討厭一切勞動。至於
隱士、護身符銷售者,他們對圖阿雷格族人的影響是很大的,尤其是在傑
裡德地區。況且,圖阿雷格人都迷信,他們信靈魂,他們怕鬼魂,以致死
了人他們不哭,害怕死人復活,在他們的家庭裡,已故人的名字隨之消失
。

    藏非克的這個部落的某些特點,也正是阿迪亞爾身上的特點。這個部
落一直承認他是首領,直到阿爾迪岡上尉落入他之手那天。

    那裡也是他的家族的搖籃,對藏非克的這群特殊的居民,他的家庭很
有影響力,就像對邁勒吉爾其它部落一樣。在欣吉茲和凹地廣闊的區域的
各個地點,在鹽沼的表面有許多綠洲。

    除了阿迪亞爾,他母親捷瑪在圖阿雷格部落中也很受尊敬。在藏非克
的婦女中,這種情感甚至達到崇拜的地步。所有婦女都分擔著捷瑪對外國
人的仇恨。她使她們產生盲信,就像她的兒子使男人們產生盲信一樣。人
們沒有忘記捷瑪對阿迪亞爾有多麼大的影響——這些也就是所有圖阿雷格
婦女所擁有的影響。此外,這些婦女比她們的丈夫和兄弟有知識。她們會
寫字,而男人則勉強會讀,在學校裡,是她們教語言和語法。關於魯代爾
上尉的事業,她們從沒有一天減弱過反抗。

    這就是逮捕圖阿雷格首領之前的形勢。邁勒吉爾各個部落,像藏非克
的部落一樣,不久就要被鹽沼的大水所摧毀。它們不能再重操他們搶劫的
舊業了。更多的卡非拉人要穿過比斯克拉和加貝斯之間的傑裡德。此外,
當船能夠靠近那裡,當他們不再需要提防,馬和騎手每走一步都會有被吞
入這塊活動的土地的危險時,他們不是很容易抵達他們的巢穴嘛!

    大家知道,阿迪亞爾在什麼情況下遭遇阿爾迪岡上尉的北非騎兵而當
了囚犯的,他怎樣被關進加貝斯的要塞的,以及如何在他母親、弟弟和他
的幾個心腹如艾赫麥特、哈裡克、奧來伯的幫助下,在把他解往突尼斯並
在那兒受軍事法廳審判的前夜得以逃掉。因此人們也知道,阿迪亞爾在越
獄後,能夠幸運地穿過鹹水湖地區和鹽沼地區,並重返藏非克綠洲,很快
與捷瑪團聚。

    然而,阿迪亞爾被捕的消息傳到藏非克時,在那裡引起了異常不安。
這個首領(他的支持者誓死效忠於他)落入他的毫不寬容的敵人之手了嗎
?他逃脫敵人之手有希望嗎?不是預先定罪了嗎?……

    因此,大家是多麼熱烈地迎接他的返回啊!逃跑被當作勝利。歡樂聲
從四面八方響起,鼓樂齊鳴。為了利用這難以置信的妄想,阿迪亞爾發出
一個信號,他的所有信徒就擁到傑裡德的各個市鎮。

    但是,阿迪亞爾知道克制圖阿雷格人的狂熱的激情。面對工程恢復的
威脅。最緊迫的事是,確保鹽沼西南角綠洲的安全。他不允許外國人把邁
勒吉爾變成一個可航行的大水池,讓輪船來往於四面八方。因此,首先就
要搗毀運河工程。

    但是,與此同時,阿迪亞爾得知,聽命於阿爾迪岡上尉的探險隊,兩
天前要在運河盡頭休息,在那兒,肯定要與另一個來自君士坦丁省的迎頭
的探險隊匯合。

    正是從那兒,阿迪亞爾親自領導對運河最後一段發動進攻,他剛剛把
公司的最早一批工人驅散。數百個圖阿雷格人在那裡趕忙填埋運河,然後
返回去藏非克綠洲的路。

    假如梅扎奇在那裡,這也是他的首領把他留下的,如果這個人聲稱阿
迪亞爾沒有參加對工地的襲擊,是為了騙上尉,而如果他斷定工人們當時
向基澤普方向逃亡,是為了調出一部分分遣隊的人,總之,現在工程師、
上尉和4個他們的同伴被阿迪亞爾抓住了,是由於埋伏在古萊阿附近的30多
個圖阿雷格人,由索阿爾下令搞突然襲擊,他們在維埃特中尉可以追到他
們之前,就向藏非克綠洲逃走了。

    在這些圖阿雷格人抓這六個人時,也把留在宿營地的馬——工程師的
、軍官的、下士的和兩名北非騎兵的馬掠走,而弗朗索瓦先生,直到那時
,還占據著四輪馬車的位置,從加貝斯出發以來,一直沒騎馬。但是,距
工地兩百步的地方等著的馬和單峰駝,把圖阿雷格人的匪幫引了過來。

    在那兒,這六個俘虜被迫上了自己的坐騎,而一峰駱駝留給弗朗索瓦
先生,他好歹只好高高地坐到這牲口上。然後,這一隊人馬就消失在暴雨
加閃電的黑夜中。

    需要指出的是,尼科爾中士長的狗在襲擊時已經到達,它不知道它在
分遣隊前面,索阿爾放過它來跟蹤他要抓的人。

    阿迪亞爾預先就組織了這次襲擊,圖阿雷格人備好了幾天的乾糧,用
兩只單峰駝馱著這些生活必需品,這些夠強盜們吃到返回的時候。

    但是路途極其艱難,因為,從鹽沼的東端到藏非克綠洲有50公里路程
。

    第一站把俘虜帶到索阿爾襲擊古萊阿宿營地前歇腳的地方。圖阿雷格
人在那裡停下來,他們采取防範措施,防止俘虜們逃掉,他們需在那裡極
不舒服地過一夜,因為狂風直到快天亮時才平息。一切都藏到一個小棕樹
林裡。俘虜縮成一團,一個挨一個,而圖阿雷格人在他們周圍繞來轉去,
即使他們逃不掉,至少還能說些什麼,而如果不是這樣的突然的襲擊,他
們也不會成為犧牲品。既然落入阿迪亞爾之手,這樣想也沒用。但是,流
傳在傑裡德地區,尤其是邁勒吉爾地區各部落中的造反精神,並不能說明
太多問題。幾個圖阿雷格人的頭領,想必知道,不久一個北非騎兵分遣隊
到達工地……游牧人讓他們了解,公司的一個工程師,在最後動鎬挖開加
貝斯的脊狀隆起部分之前,前來考察邁勒吉爾的周圍……

    而當時,阿爾迪岡上尉這一次認真地考慮,是否昨夜在古萊阿他被在
那兒遇到的這個土著人騙了,他對他的同伴不隱瞞他的感受。

    「您大概有理……我根本就不信這個畜牲……」下士聲稱。

    「那麼,維埃特中尉怎樣了?」工程師提醒說,「他在基澤普既沒找
到普安塔,也沒找到一個他的工人……」

    「姑且認為他去了那裡,」上尉又說,「如果我們懷疑梅扎奇是個奸
細,他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把維埃特和他的人弄到遠處,把他們不聲不響
地弄到路上……」

    「誰知道他是否馬上會追上抓住我們的這伙強盜?」一個北非騎兵嚷
道。

    「這並不使我感到驚奇,」皮斯塔什認可地說,「當我想到這事時,
差不多一刻鐘,我們的中尉就會準時向這些阿拉伯無賴猛攻並解救我們!
」

    「其實,」弗朗索瓦先生補充說,「分遣隊不會遠,既然我們聽見了
狗叫聲,差不多就在圖阿雷格人突然襲擊我們那一刻。」

    「啊!『切紅心』……『切紅心』!」皮斯塔什下士重複著,「它在
哪兒?……跟著我們到這裡了嗎?難道它沒有返回到它主人那裡告訴他…
…」

    「就是它……就是它……」這時一個北非騎兵說。

    不難想象,大家是多麼歡迎「切紅心」!會給它多少撫摸!皮斯塔什
會對它的頭給多麼深的吻!

    「是的……『切紅心』,是的……正是我們!……還有其他人!我們
的中士長……你的主人,到了嗎?」

    「切紅心」很想用有含意的叫聲來回答。但是下士不讓它作聲。況且
,圖阿雷格人一定會想到,狗與上尉在古萊阿宿營地,自然他要追蹤他們
。

    他們要被弄到什麼地方呢?在傑裡德的什麼部位?……大概向邁勒吉
爾鹽沼的某個偏遠的綠洲……可能一直到撒哈拉大沙漠的深處?

    早晨,有人拿吃的給這些俘虜,有古斯古斯和椰棗粘糕點,至於水,
就從小樹林邊流過的一條河裡取。

    從他們處的地方向鹽沼地看去,一望無際。鹽的結晶在初升的太陽下
亮晶晶一片。向東望,目光驟然被圍成圓形的沙丘擋住,因此不能看到古
萊阿綠洲。

    因此,德沙雷先生、阿爾迪岡上尉和他們的同伴向東看也是徒勞,大
概他們希望瞥見中尉向鹽沼這個部位走來。

    「因為,總之,」軍官重複說,「維埃特無疑昨天晚上已到達古萊阿
了……由於在那兒沒碰到我們,卻找到我們丟棄的宿營地,怎麼能認為他
沒立即找我們呢?……」

    「假如他去基澤普綠洲時,他本人沒遭到襲擊……」工程師提醒著。
「是呀!……是呀!一切都有可能,」皮斯塔什應道,「一切都與梅扎奇
有關!……假如他有一天落入我手裡,我希望他逼得我長出爪子,剝這個
壞蛋的皮!」

    這時,索阿爾下達了出發的命令。阿爾迪岡上尉走過去對他說:「你
想把我們怎麼樣?」

    索阿爾沒回答。

    「把我們帶到哪裡?」他又問。

    索阿爾只是突然命令道:「上馬!」

    必須服從,而這尤其令人不舒服,弗朗索瓦先生今天早晨連胡子都不
可能刮。

    這時,下士忍不住發出氣憤的大叫:「就是他!……就是他!」他重
復著。

    所有的眼光都投向他,皮斯塔什向他的同伴示意。

    這正是梅扎奇。在把分遣隊一直帶往基澤普之後,他消失了,夜裡,
他趕上了索阿爾一夥兒。

    「對這個卑鄙的傢伙沒什麼可說的!」阿爾迪岡上尉補充說,由於梅
扎奇厚顏無恥地看著他,他就背對著他。

    於是,弗朗索瓦先生這樣說:「這個圖阿雷格人肯定不像個值得稱道
的人……」

    「我信你的話!」皮斯塔什說,他用了這句俗話,第一次用你來稱呼
弗朗索瓦先生,想必這一點兒也不會傷害他。

    昨天的暴風雨過後天氣晴朗。天空沒有一絲雲彩,在鹽沼地上也沒有
一絲風,因此路程十分艱難。在走這片凹地的途中沒有碰到一塊綠洲,人
馬只能在欣吉茲頂點找到樹避熱。

    索阿爾加緊趕路。他匆匆趕回藏非克,那兒有他哥哥等著他。另外,
還不能讓俘虜們想到他們已落入阿迪亞爾之手。阿爾迪岡上尉和德沙雷先
生想得有幾分道理,這是因為,最近這次襲擊的目的不在於掠奪古萊阿宿
營地,這個營地不值得費力。確切地說,這次襲擊必定是邁勒吉爾一些部
落的報復,襲擊者想了解,是否上尉及其同事會為這個撒哈拉海計劃付出
自由,或許生命的代價!

    這第一天有兩段路程,總共有25公里。由於沒有暴風雨,雖然不是酷
熱難當,但也奇熱。在路上最感痛苦的,肯定要算弗朗索瓦先生,他高高
在上地坐在單峰駝背上。一點兒也不習慣這種動物的搖晃,他不再是文縐
縐的了,必須抓緊才能防止摔下來,尤其是它猛跑時。

    一夜無事,除了在鹽沼地面遛達的野獸大聲咆哮聲打破寧靜外。

    在靠前的幾站路上,索阿爾不得不走一些他認識的羊腸小路以防止陷
入泥沼中。但到了第二天,就走挺堅實的欣吉茲的土地了。

    4月15日,人們就在比昨天好的條件下走路了,將近天晚時,索阿爾帶
著自己的俘虜,就在藏非克綠洲停下來。

    當他們來到阿迪亞爾面前時,他們讓所有人多麼驚奇!多麼不安!


                      第十四章 被監禁中

    俘虜們被帶到的地方,是鎮上原來的要塞。日久天長早已破敗。破損
的牆圍著綠洲北邊的一個不太高的小丘。過去,傑裡德地區部落間進行激
烈鬥爭時,藏非克的圖阿雷格人把它作為簡易的碉堡。但是,鬥爭平靜後
,大家既不去修它,也不維護它。

    一個被削去頂尖的、類似清真寺尖塔的建築,是這個堡唯一的突出物
,從那裡可以很開闊地眺望四方。

    可是,雖說它已破敗,這個堡的裡面還可以住人。進到裡院有兩三間
沒家具、沒有壁飾的房子,被厚厚的牆壁隔開,可以避四季的風寒。

    自來到藏非克後,工程師、阿爾迪岡上尉、皮斯塔什下士、弗朗索瓦
先生和兩個北非騎兵就被帶到這裡。

    阿迪亞爾沒對他們說任何話,帶著12名圖阿雷格人把他們押到這個堡
裡來的索阿爾,不回答他們提出的任何問題。

    不言而喻,當宿營地遭襲擊時,阿爾迪岡上尉和他的同伴不可能去拿
自己的武器、戰刀、手槍和卡賓槍。況且,他們被搜身,他們帶的少量的
錢也被掠走。他們甚至對弗朗索瓦先生很無禮,這些缺德的人竟把他的刮
胡子刀拿走了。

    當索阿爾把他們單獨留下後,上尉和工程師首先仔細地觀察這個堡。
「當人被關入監獄時,第一件事就是瀏覽一下監獄……」工程師提醒大家
。

    「第二件事就是從那裡逃出去,」阿爾迪岡上尉作了補充。

    於是,所有人環顧內院,在院中間,矗立著那個半截塔。必須清楚地
認識到,牆圍著它,有20個腳高,是越不過去的。大家在那兒並未發現任
何缺口。只有一扇門朝進入中心院子的路開著。這扇門還被索阿爾關上了
,而它那厚實的門扇,還用鐵板加固了,不可能被打破。然而,人只能從
這個門出去,而且,堡的四周的確不能不加以警戒。

    夜降臨了,俘虜們要在漆黑中度過了。他們得不到任何光亮,也沒有
更多的食物。在最初幾個小時裡,他們白白地等著有人送吃的東西和水來
,因為他們渴極了,但門卻不開。

    俘虜們借著暫短的黃昏的光亮瀏覽了一下院子,然後他們聚攏在一個
緊靠院子的、放置一個用細莖針茅編的糞桶的屋子裡。於是他們傾吐出極
憂愁的想法,交換看法,下士開了腔:「這些混蛋想讓我們餓死嗎?」

    不,這並不是他們所害怕的。在離藏非克10公里的最後一站路時,圖
阿雷格匪幫休息過,單峰駝背上的食物還有俘虜一份兒。夜來了,阿爾迪
岡上尉和他的同伴兒肯定想吃點兒東西。假如第二天清晨還不給他們足夠
的食物,那才會饑餓難忍呢!

    「我們還是想法兒睡覺吧,」工程師說。

    「夢中我們坐在豐盛的餐桌前,有排骨、填上肉餡的鵝、沙拉……」
下士補充道。

    「別停下來,下士!」弗朗索瓦先生發令,「一盆美味肥湯就滿足了
!」

    現在,阿迪亞爾對他的這些俘虜有什麼意圖呢?他肯定認出了阿爾迪
岡上尉。既然把他抓住了,他不想懲罰上尉嗎?不會置他和他的同伴於死
地嗎?

    「我不這樣想,」德沙雷先生聲稱。「我們的生命不可能受到威脅…
…相反,圖阿雷格人考慮到以後,他們的興趣是把我們作為人質。然而,
為了阻止運河工程的完成,必須要想到,阿迪亞爾和圖阿雷格人,在工人
們返回去時,還要襲擊347公里處的工地。阿迪亞爾可能在一次新陰謀中失
敗……他可能重又落入當局之手,而這一次,我們會把他看管得牢牢的,
他就不可能逃跑了。因此,我們還能夠對他有好處……直到阿迪亞爾勢將
返還那一天,他將會說:『我的生命和我的夥伴們的生命,是用我的俘虜
們的生命換回來的』,他肯定會聽的……我認為這一天不遠,因為阿迪亞
爾下一次襲擊大概又到時候了,很快他就會面臨派來解救我們的馬哥占和
土耳其部隊的進攻。」

    「可能說得有理,」阿爾迪岡上尉回答。「但是,不要忘記,這個阿
迪亞爾是個愛記仇的和殘忍的人……他的聲譽就在這方面。像我們推理那
樣,我們,並不是從他的本質來推理。他需要復仇……」

    「而這正好是要對付您,我的上尉,」皮斯塔什下士提醒上尉,「既
然您幾周前確實抓住過他。」

    「事實上,下士,甚至我也驚奇,既然認出了我,知道我是誰,他並
不首先使用暴力!此外,我們走著看……可以肯定的是,我們落入他的手
,而我們不知道維埃特和普安塔的命運,就像他們不知道我們的命運一樣
。」

    「這說明,我這個人,我親愛的德沙雷,既抵不了阿迪亞爾自由的代
價,也不抵他這個強盜生命的戰利品。」

    「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逃脫,當我認為有利時機一到,我不可能從
這裡出去。但是,對我來說,當我在我的同志面前出現時,我要成為自由
的人,而不是作為交換的俘虜,我也要維護我的生命,並為自己找回手中
的手槍或戰刀,與那些靠突然襲擊才制服我們的匪徒面對面鬥爭。」

    既然阿爾迪岡上尉和德沙雷先生籌劃越獄方案,皮斯塔什和費朗索瓦
先生就決定追隨他們的長官,進一步打算依靠外援,乃至可能依靠他們的
朋友——「切紅心」的智慧。

    事實上,處境就是這樣,必須正確認識。

    大家並沒有忘記狗,自從他們出發以來,「切紅心」追蹤俘虜一直到
藏非克,圖阿雷格人並不想趕走它。但是,當阿爾迪岡上尉和他的同伴被
帶到堡的時候,他們不讓這忠誠的動物追隨著俘虜到那裡。這是故意的嗎
?這很難說。可以肯定,所有人都為不擁有它而遺憾。然而,如果它在那
兒,既然它那麼聰明,那麼孝忠,它能為他們效勞什麼呢?

    「我們不知道……我們不知道……」皮斯塔什與弗朗索瓦先生聊天時
反覆說著。「狗,它們有人所沒有的本能思維。和『切紅心』談談它的主
人尼科爾和它的朋友『爭先』,或許它會親自跑去尋找他們吧?的確,既
然我們不能從這個倒霉的院子出去,『切紅心』也不能出去!……沒關係
,我希望它在這兒!……只要這些野蠻人不傷害它!」

    弗朗索瓦先生只是點頭,但不回答,一邊摸著剛剛長出生硬胡子的下
巴和面頰。

    俘虜們由於白白地盼望給他們送一些吃的,所以感到極需休息一會兒
。躺在細莖針茅草堆上,所有人早晚都能睡著,自白天以來,他們從相當
難受的黑夜裡醒來。

    「從昨天晚上我們沒吃晚飯這件事看,」弗朗索瓦先生提出正確的異
議,「應該由此得出這樣的結論:今天上午我們將又沒午飯吃了?」

    「這真讓人煩惱,我甚至要說太惡劣了!」皮斯塔什作著辯白,他打
著呵欠,取下手絹,這一次並非不困了,而是肚子餓了。

    俘虜們很快就定在這個非常有趣的話題上。一小時後,艾赫邁特和十
二個圖阿雷格人鑽進院子,在那裡放下同昨天一樣的粘糕點、冷肉和椰棗
,這些東西夠十個人吃一天的,水罐裡盛滿了從穿過藏非克綠洲的小河裡
汲取的水。

    阿爾迪岡上尉又一次想了解圖阿雷格首領為他們安排了怎樣的下場,
他問艾赫邁特。

    這個人不是昨天的索阿爾,他不願回答。他肯定接受了這方面的命令
,他沒講一句話就離開了院子。三天過去了,局勢沒有任何變化。想辦法
從堡裡逃走,這不可能,至少翻過高牆,而這樣做沒有梯子不行。趁著黑
夜翻過牆,阿爾迪岡上尉和他的同伴能穿過綠洲逃走嗎?外面似乎有警戒
,無論白天還是夜裡,在環形路上一點兒腳步聲都不能發出。況且,牆對
著不可越過的障礙,又有什麼用,而門又不能強行打開。

    此外,自他們被監禁的第一天起,下士就能了解綠洲的佈局。經過多
次努力——也是冒著摔斷一百次脖子的危險——,他能從破台階上到沒有
頂篷的帽狀拱頂上。

    從那裡,透過最後的門洞看,準能不被人看見地觀察,綠洲廣闊的全
景盡收眼底。

    在他下面,藏非克綠洲樹中的鎮環繞著堡。向遠看,欣吉茲這塊領土
東西縱長3—4公里。北面排列著一大群住房,在綠樹蔭中顯得很白。其中
有一所房子全被牆圍起來,門前入口處,插著許多旗子,在微風中飄舞。
下士說得不是沒道理,這片住宅肯定是阿迪亞爾的,錯不了。

    4月20日下午,下士又到拱頂的觀察部位,發現鎮上有大的活動,房子
逐漸空了,好像有許多當地人從欣吉茲不同的地點來。他們並不是作生意
的駝隊,因為沒有駱駝,也沒有和他們一起來的牲口。

    誰知道,是不是在阿迪亞爾的召集下,這天在藏非克開一個重要的會
。事實上,主要的廣場很快擠滿了人。

    看到發生的這一切,下士認為應該通知上尉,他把上尉叫來。

    阿爾迪岡上尉馬上來到皮斯塔什身邊,爬到狹窄的拱頂塔上,但這並
不是沒困難。

    沒錯,肯定是給酋長送禮一類的集會,總共有數百名圖阿雷格人此刻
聚集在藏非克。人們可以聽到叫喊聲,從塔上可以看到有人打的手勢,而
這樣的沸騰局面,直到來了一位人物才停止,這個人身後跟著一個男人和
一個婦女,從房子裡出來,下士指著走在婦女前面的圖阿雷格首領。

    「這就是阿迪亞爾,就是他!我認出他來了。」阿爾迪岡上尉叫起來
。

    「您說得不錯,我的上尉,我也認出他了。」下士應和著。

    其實,這就是阿迪亞爾,她的母親捷瑪和他的兄弟索阿爾,他們一進
入廣場,人們就歡呼起來。

    一會兒安靜下來。阿迪亞爾在人群簇擁下開口講話,在一個鐘頭中,
有時被熱烈的歡呼聲打斷,他對這群土著人高談闊論。但是,無論是上尉
還是下士,都無法聽到他談些什麼。當會議結束時,又發出一陣叫聲,阿
迪亞爾又回到他的住所,小鎮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阿爾迪岡上尉和皮斯塔什很快跳到院子裡,把他們看到的告訴給自己
的同伴。

    工程師說:「我認為這次集會是為了抗議水淹鹽湖,肯定要搞幾次新
的襲擊……」

    「我也這麼想,」阿爾迪岡上尉也聲言,「這也許針對普安塔又在古
萊阿那路段安營扎寨。」

    「除非涉及我們,」皮斯塔什下士說,「這些壞蛋集會無非是為了殺
害俘虜!」

    這番議論之後一陣長時間的沉默。上尉和工程師交換了一下眼光,這
眼光表露了他們想法的秘密。就算圖阿雷格首領決定進行搶劫,他們要殺
一儆百,為此目的他把欣吉茲各部落的人都召集到藏非克,難道不該擔心
嗎?另一方面,既然維埃特中尉可能不知道俘虜們被帶到哪裡,也不知道
落入哪個部落之手,那麼怎樣保住俘虜們希望能得到救援的願望呢?

    可是,在從塔頂下來之前,阿爾迪岡上尉和下士最後一次巡視了一下
展現在他們眼前的邁勒吉爾整個地區。南部和北部一樣荒涼,欣吉茲向東
西兩側延伸的部分也是一樣蕭條,這個地區在大水到來後將變成一個島。
沒有一個駝隊穿越這片廣闊的凹地。至於維埃特中尉的分遣隊,正在等待
讓他朝藏非克方向去尋找,並讓他的一些士兵進攻小鎮嗎?

    因此,這也就是在等著出事,這多麼令人擔憂啊!一分鐘一分鐘地過
去了,堡的大門不會讓阿迪亞爾及他的人通過而打開嗎?

    假如圖阿雷格首領讓人把他們拖到廣場處死,有可能反抗他們嗎?今
天沒做的事,明天會不會做呢?

    一天過去了,但情況沒有任何改變。早晨一些吃的東西又被放到院子
裡,足夠囚犯們吃。天黑了,他們又躺在幾天前過夜的房子裡的草舖上。
但是,當外面響起聲音時,他們幾乎才睡半個小時。是幾個圖阿雷格人上
到環形小路上了嗎?門馬上要打開嗎?是阿迪亞爾派人來找俘虜嗎?

    下士立即起身,蜷縮在門邊仔細聽。

    並不是腳步聲傳入他的耳中,而是低沉的和悲哀的尖叫聲。一只狗沿
著牆根轉來轉去。

    「『切紅心』……是它!是它!」皮斯塔什喊起來。

    狗臥在靠門檻的地上。

    「『切紅心』……『切紅心』……是你嗎?我的好狗。」他重複著。
這動物熟悉下士的聲音就像熟悉自己主人的聲音一樣,用克制一半的叫聲
作回應。

    「對,是我們……『切紅心』……是我們!」皮斯塔什還是重複著。
「啊!假如你能找到中士長和他的老兄,你的朋友『爭先』……『爭先』
……你聽見嗎,通知他們,說我們被關在這小屋!」

    阿爾迪岡上尉和其他人都靠近大門。要是他們能夠用狗與他們的戰友
聯繫該多好!在它的脖子上套一張紙……誰知道,只用它的本能,這忠實
的動物是否能找到中尉?而維埃特知道了他的戰友在什麼地方,就會采取
措施解救他們!……

    在任何情況下,「切紅心」一定不要在堡的大門前的環形路上被抓住
。因此下士反覆叮囑它:「去吧……我的狗,去吧……」

    「切紅心」聽懂了,因為,在給它最後再見意思的撫摸後就走了。

    第二天像頭天一樣,吃的東西一早就送來了,應該想到,囚徒們的處
境今天還是無變化。

    第二天夜裡,狗沒有回來。至少,等著它回來的皮斯塔什什麼也沒聽
見。他考慮到,是否這可憐的狗遭人暗算,再也見不到它了……

    連續兩天過去了,沒有任何意外發生,大伙沒發現鎮上有任何活動。
4月24日,將近11點,阿爾迪岡到高頂上觀察時,發現藏非克有活動。像馬
的喧鬧一樣,響起了不同往常的槍聲。同時,居民們聚集在主要廣場上,
許多騎馬的人正向廣場走來。

    這天,是阿爾迪岡和他的戰友們要被帶到這裡面見阿迪亞爾嗎?

    不,這一次還沒有,什麼事也沒有。相反,一切都顯示出,圖阿雷格
人的首領馬上要出發了。他在馬上,在廣場的中央,巡視一百名左右像他
一樣騎在馬上的圖阿雷格人。

    半小時後,阿迪亞爾走到隊伍面前,走出小鎮,向欣吉茲以東走去。
上尉迅速地從上面跳到院子,向同伴們宣佈那些人出發之事。

    「這是向古萊阿的征討,那裡的工程就要恢復了,毫無疑問。」工程
師說。

    「誰知道阿迪亞爾是否會同維埃特及其分遣隊遭遇?」上尉提醒說。
「是啊,一切都可能,但這又不肯定,」下士回答。「然而,可以肯定的
是,既然阿迪亞爾和他的無賴們離開了市鎮,正好是逃走的機會……」

    「怎麼?……」一個北非騎兵問。

    是呀……怎樣?怎樣利用這剛出現的機會?堡的圍牆不是永遠過不去
嗎?大門在外面緊鎖著,能把它打碎嗎?另一方面,等誰誰援助呢?

    然而,談到這種援救,要看情況而定。

    第二天夜裡,狗像第一次那樣,讓人聽到沉悶的叫聲,同時它靠近大
門,用爪子抓地。

    在本能的引導下,「切紅心」在圍牆腳下的一個地方發現一個洞,幾
乎都被填上了土,從這裡狗可以從外面進來。

    突然,在那兒等著的下士看到它出現在院子裡。

    對!「切紅心」靠近他,又跳又叫,他費了一些力氣才止住它。

    阿爾迪岡上尉、德沙雷先生和其他人立即沖出屋子,狗返回它剛穿過
來的那個洞,他們跟著他。

    那裡有一個窄道出口,只要扒開一些石頭和泥土,一個人就可以溜過
去。

    是呀,真沒想到,在阿迪亞爾還沒返回藏非克之前,今天夜裡就應利
用這個洞。

    然而,穿過村鎮後再穿過綠洲,不會不遇到巨大麻煩!逃跑者在這漆
黑之夜怎樣走呢?沒有被人,乃至阿迪亞爾的人馬撞見的危險嗎?而到古
萊阿有50公里,沒有食物,只吃綠洲的水果和草根,能走得過去嗎?

    沒有人願意看到這些危險。他們迫不及待地想逃走。他們跟著狗向洞
外走,狗過了洞第一個不見了。

    「過!」軍官對皮斯塔什說。

    「您先過,我的上尉,」下士回答。

    為了不使牆坍落,他們小心翼翼。囚徒們來到洞邊,十分鐘左右,他
們都過到環形路上。

    夜異常漆黑,烏雲濃重,不見星光。如果沒有狗在那兒引導,阿爾迪
阿上尉及其同伴就不知朝哪個方向走。他們都為狗的聰明感到自豪。另外
,在堡附近和土坡上,他們沒有撞見任何人,就從坡上一直溜到前排樹的
邊上。

    當時是夜裡11點。寂靜籠照著村鎮,住戶的窗戶確實緊閉,透不過一
絲光亮。

    逃跑者默默地走路,穿過樹林,走到綠洲邊界,沒有遇上任何人。

    就在那裡,這時一個提著燈籠的人出現在他們眼前。

    他們認出了他,他也認出了他們。

    這人就是梅扎奇,他從鎮這頭兒回家。

    沒等梅扎奇叫喊,狗就撲到他的喉嚨部,他倒地身亡。

    「好!好!『切紅心』。」下士說。

    上尉和他的戰友不再顧及這個橫屍在那兒的可憐蟲,加快腳步,沿著
欣吉茲邊緣,向邁勒吉爾的東部走去。


                        第十五章 逃跑

    阿爾迪岡上尉在越獄之後選擇向東逃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在對面
,肯定超過邁勒吉爾西邊的邊緣,沿著貫穿撒哈拉的走向,有去留古爾特
常走的小路。從那裡,可以安全、容易地按正常時到達比斯克拉。但是,
鹽沼的這一地區,由於他是從古萊阿東來到藏非克的,他並不認識,而經
欣吉茲向西走,不僅路不熟,而且有可能在那兒遇上阿迪亞爾安置在那兒
的人,他們在那裡警戒著可能從比斯克拉那邊來的部隊。此外,行程也和
從藏非克到運河終端一樣。工人們可能已經大批回到工地。然後,到古萊
阿集中,也許能見到維埃特中尉,他大概正在傑裡德這一地區找尋……最
後!正如下士所想的——「對此,它自有道理!」「切紅心」帶著穿過綠
洲。難道他不同意把事情托付給「切紅心」的靈性嗎?因此他說:「我的
上尉,只有跟著狗走了!它沒錯!況且,他夜裡看東西如同白天一樣!我
向您保證,這是一條長著貓眼睛的狗!」

    「我們跟著它!」阿爾迪岡上尉說。

    這是更需要做的事。在這麼深沉的黑夜,在迷宮一樣的綠洲裡,逃跑
者有可能在離村鎮不遠的地方出差錯。很幸運的是,放手讓「切紅心」來
引導,他們迅速到達欣吉茲北邊的邊緣,並只沿著岸邊走。

    更重要的是一點兒別偏離那裡,因為,除那裡,邁勒吉爾不過是個危
險之地,佈滿坑窪的窟窿,人掉進去不能自拔。縱橫於坑窪之間的、可讓
人走的小路,只有藏非克和鄰近村鎮的圖阿雷格人才認識,他們以向導為
業,而且往往為了搶劫駝隊,才提供這樣的服務。

    逃跑者大步流星趕路,沒有碰到壞人,當太陽升起的時候,他們在一
個棕櫚樹林中休息。鑒於在黑夜裡冒險有麻煩,他們就不該認為,這段路
程的距離有七、八公里多,仍然有20公里才能到達欣吉茲最遠端,過了那
裡,差不多還要穿過鹽沼,才到古萊阿綠洲。

    在這個地方,夜裡走路太吃力,阿爾迪岡上尉認為休息一小時是合適
的。這個樹林很荒涼,最近的村鎮在這個未來的中心島的南部邊緣。因此
很容易避開這些鎮。此外,向東看,目力能及的那麼遠,阿迪亞爾的人馬
一點也讓人看不見。藏非克這地方,走了15個小時後,想必已經走遠了。
雖然疲勞迫使逃跑者休息一會兒,但如果他們得不到一些食物,這樣的休
息也不足以使他們恢復過來。在牢房裡最後度過的幾小時裡所吃的東西已
經耗盡,他們只能指望在穿過欣吉茲綠洲時采集野果,只有椰棗、漿果或
許還有皮斯塔什很了解的某些可食用的根莖。誰也不缺火鐮和火絨,把根
莖在干木點的火上燒一下,就算比較主要的食物了。

    是的,在這樣的情況下,有理由希望,阿爾迪岡上尉及其同伴能吃飽
肚子,喝足水,因此欣吉茲有許多干涸河,甚至他們可能會借助「切紅心
」抓到一些野味野禽。但是,在他們趕路穿過鹽沼多沙的平原時,任何這
樣的機會都沒有,那裡只長著一叢叢茅草,不能吃。

    總之,既然囚徒們在索阿爾的帶領下,從古萊阿到藏非克走了兩天,
那麼,他們從藏非克走到古萊阿要用更多的時間嗎?是的,那肯定,還有
兩個理由:第一個是,這一次他們沒有馬;第二個是,不認識可走的小路
,他們不得不慢慢找路。

    「總之,」上尉說,「應該只有50公里……今天晚上,我們就能走一
半路了……經過一夜休息再上路,甚至如果有必要,下一半路我們用雙倍
時間,我們後天晚上就可以看到運河的陡岸了。」

    休息了一小時後,只吃了一些椰棗,逃跑者就沿著邊緣走,盡量隱蔽
自己。天陰著,幾縷陽光勉強從雲縫裡透出來。雨就要來了,但是,幸運
的是雨並沒下。

    第一站路,到中午走完了。沒有發生任何緊急情況。沒有碰到一個土
著人。至於阿迪亞爾匪幫,肯定已經在30至40公里外的東部。

    休息延續了一小時,椰棗不缺,下士挖出一些根莖放在灰燼裡烤。大
家好歹吃了一些,狗大概高興吃這些。

    天黑時,已離藏非克25公里,阿爾迪岡上尉停在欣吉茲的盡頭。

    這是最後一個綠洲的邊緣。荒涼廣袤的凹地向綠洲外延伸。在無邊無
際亮晶晶的平坦鹽霜上,沒有向導,走路既困難重重又有危險。但是,囚
徒們最終遠離了牢房,而如果艾赫邁特和其他人開始追他們,至少找不到
他們的蹤跡。

    所有人極需要休息。他們盡早到古萊阿有某些好處,他們大概能在那
個地方過夜。另外,冒險黑夜裡走在過了欣吉茲的這些活動的土地上,會
過於冒失,他們幾乎要用一整天才離開那裡!在今年的這個季節和這個緯
度用不著擔心冷,他們蜷縮在一叢棕櫚樹腳下。

    毫無疑問,派一個人在宿營地附近警戒是明智的。下士甚至毛遂自薦
上半夜擔任哨兵,哪怕用兩個北非騎兵接哨。當他的同伴們呼呼大睡時,
他在「切紅心」的陪伴下堅守崗位。但是,剛剛過了一刻鐘,皮斯塔什就
禁不住要睡,一開始差不多是無意識的,隨後就躺在地上,眼睛不由自主
地閉上了。

    幸運的是,忠誠的「切紅心」是更好的哨兵,因為午夜前一會兒,低
沉的狗叫聲叫醒了熟睡者。

    「警報……警報……」剛剛突然起身的下士喊起來。

    一剎時,阿爾迪岡上尉就起來了。

    「聽!我的上尉!」皮斯塔什說。

    一陣巨大的聲音在樹叢左面響起,像樹枝的斷裂聲或撕扯灌木林的聲
音,高樹叢有百步左右。

    「是藏非克的圖阿雷格人沿著我們的足跡追趕我們嗎?」

    他可能懷疑,囚徒們越獄被察覺了,圖阿雷格人趕忙追他們來了嗎?
阿爾迪岡上尉側耳聽了一會兒對下士說:「不,這不是土著人!他們企圖
對我們突然襲擊……他們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那麼是什麼?」工程師問。

    「這是動物……猛獸轉來轉去在綠洲穿行。」下士聲言。

    其實,營地並未受到圖阿雷格人的威脅,而是受一頭或數頭獅子的威
脅,獅子的出現仍然是巨大的危險。假如它們撲向營地,他們能抵抗嗎?
沒有一件武器能自衛嗎?

    狗發出了極焦躁不安的信號。下士用很大力氣才按住它,不讓它叫,
不讓它撲向發出憤怒吼叫的地方。

    那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野獸之間廝打起來,激烈地爭奪獵物嗎
?它們發現了樹叢中的逃跑者嗎?它們要撲向他們嗎?

    這樣就出現幾分鐘的焦慮不安。假如他們被發現了,阿爾迪岡和他的
同伴會很快聚在一起!最好在這個位置等候,首先爬上樹躲避攻擊。

    這就是上尉下的命令,他馬上執行了,當「切紅心」從下士的手上放
掉,它就消失在營地的右側。

    「這裡……『切紅心』!這裡……」皮斯塔什叫著。

    但這動物,或是沒聽到,或是不願意聽,並沒有回來。

    此刻,嘈雜聲、吼叫聲似乎遠了,一點一點地變小,直到沒有了。唯
一還感覺得到的聲音,就是「切紅心」的叫聲,不久它就回來了。

    「走了,這些猛獸肯定走了!」阿爾迪岡上尉說,「它們並沒聞到我
們在這裡!用不著再害怕了……」

    「但是『切紅心』怎麼了?」皮斯塔什一邊撫摸著狗,一邊喊,他感
到他的手上有血水。「它受傷了嗎?它在那邊被抓傷了嗎?」

    不……「切紅心」並不埋怨……它蹦著跳著向右面跑去,很快就回來
了。有人說它設法把下士從那邊拖回來,因為下士正準備跟著它。

    「不……別動,皮斯塔什!」上尉命令他。「我們等到黎明,就會看
到該做什麼……」

    下士服從了。每個人又回到野獸最初吼叫時睡夢被突然打斷而離開的
位置。

    睡眠沒有被打攪,當逃跑者醒來時,太陽剛剛升起在邁勒吉爾東方的
地平線上。

    但「切紅心」沖向樹林,這一次當它回來時,大家發現它的皮毛上有
新鮮的血跡。

    「肯定那邊有什麼受傷的或死的野獸,一只被鬥敗的獅子……」

    「可惜不好吃,因為一個北非騎兵說要是吃了的話。」

    「我們去看看,」阿爾迪岡上尉說。

    所有人都跟著狗,它叫著帶領大家走,在百步左右的地方,他們找到
一只淌血的野獸。

    這並不是獅子,而是一只被野獸咬死的大個兒羚羊,為此,野獸們肯
定廝打起來,在一些憤怒地攻擊另一些野獸時把羚羊丟下了。

    「啊!少見……少見!」下士嚷道。「這就是我們從來沒吃過的野味
!它準時來了,我們就會有整個路上吃的肉罐頭了!」

    在這裡真是碰上了好運氣!逃跑者不再被迫吃樹根和椰棗了。北非騎
兵和皮斯塔什立即動手,把羚羊身上最好部位的肉切下來,也給「切紅心
」一份兒。他們把好幾公斤的好肉帶到營地。大家把火點起來,放到熱炭
上幾片,既然大家共享美味烤肉,就沒必要多說了。

    的確,在吃了這頓以肉代替水果的飯後,每個人都恢復了體力,大家
皆大歡喜。

    「上路!」阿爾迪岡上尉說。「不要耽擱……藏非克的圖阿雷格人的
追擊總是可怕的。」

    其實,在離開營地之前,逃跑者仔細地觀察了向村鎮延伸的欣吉茲的
邊緣,整個鹽沼地域,無論向東還是向西,都是荒無人煙的,沒有任何生
氣。在這片荒涼的地區,不僅野獸和草食動物從來不來冒險,面且連鳥都
不振翅飛過。既然欣吉茲各個綠洲為他們提供了鹽沼荒蕪的地面不能提供
的資源,它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另外,針對阿爾迪岡上尉所作的這一番議論,工程師答道:「當邁勒
吉爾變成一個大湖時,它們就會成為這裡的常客:海鳥、至少有海鷗、翠
鳥,在水裡,魚和地中海鯨類在游弋!我認為我已經看到,張開白帆或開
足馬力的軍艦和商船隊,行駛在新的海洋裡!」

    「在鹽沼還沒灌水之前,工程師先生,」皮斯塔什下士聲稱,「我主
張必項利用它還不是海的時候返回運河。希望有只船到我們所在的地方接
我們,可能有什麼事情等不及了……」

    「當然,」德沙雷先生回答,「但我堅持認為,全部淹沒拉爾薩和邁
勒吉爾,不超過我們預想的時間!」

    「不會延長一年多,」上尉微笑著辯白,「這對我們來說太長了!一
旦我們的準備工作完成,我將下令開拔。」

    「我們走,弗朗索瓦先生,」下士說,「需要馬上逃跑,但願您馬上
在一個有理發店的鎮上休息一下,因為我們終於有了一把士兵的胡子!」
在逃跑的情況下,準備工作既不會長,也不會複雜。然而,今天早晨,這
使他們耽誤了一會兒,因為必須備好直到古萊阿兩天行路所需的食物。可
供他們食用的只有羚羊肉塊,其中一部分已經吃掉了。但是,在穿越邁勒
吉爾這段路中,沒有樹林,怎樣點火呢?……這裡至少不缺柴草,被傑裡
德猛烈狂風吹斷的樹枝俯拾即是。

    因此,下士和兩名北非騎兵就來干這個活兒。在半個小時之內,這些
鮮美的肉片就烤在炭火之上了。然後,等肉片涼了,皮斯塔什把肉集中到
一起,分成六等份兒,每人拿一份,用鮮樹葉包起來。

    這是早晨7點鐘——通過太陽在地平線上的位置判斷出來的。太陽升起
在染紅的霧裡,這預示著又是一個熱天。這一次在路上,阿爾迪岡上尉及
其同伴,不再會在欣吉茲的樹下躲避太陽的酷熱了。

    除了這個令人遺憾的情況外,他們又碰上了另外的情況,其危險也是
比較大的。既然逃跑者沿著多蔭的邊緣走,就可能被人看見,而從那時起
,就可能被跟蹤,這種危險大部分沒有減少。當他們在光天化日之下穿越
鹽沼長長的鹹水湖時,准知道他們路過時是否會被告發?而如果幾個圖阿
雷格人與他們交錯而過,到哪兒去躲避以避免撞見他們呢?再者,是否這
天或第二天,阿迪亞爾及其人馬向藏非克返回?

    行走在邁勒吉爾這些不穩定的地面上,無論工程師還是上尉都不識路
,大家知道,從欣吉茲這一端到古萊阿工地這段長25公里的路途充滿危險
,這已經困難重重,卻又平添了這些危難!

    阿爾迪岡上尉和德沙雷先生不能不對此加以考慮,他們現在還在想。
但是,這些可怕的困難或危險,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去冒險。總之,所有人
都有毅力、堅強、能夠竭盡全力。

    「上路!」上尉說。

    「對!上路……好部隊!」皮斯塔什答應著,他說得不無道理,他認
為應該這樣改變舊俗語。


            第十六章「泰爾」

  阿爾迪岡上尉和他的戰友離開欣吉茲最遠點,已經過了七個多小時。
鹽沼地的特殊性質迫使他們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地表的鹽霜,不能讓人了
解是否這塊地有足夠的牢度,不知每一步是否會陷入坑中。

    工程師按照魯代爾的探測和他自己的探測,對形成鹹水湖和鹽沼底層
的土壤構成,心中有數。上層是一層鹽殼,受某些明顯振動支配。下面的
沙子混合著有時流動的泥灰巖,水從那裡進入其中,這使它們失去了堅實
性。有時,探測器只到了很深的地方才會碰到巖石。因此,當人和馬消失
在這些半流動的地層中,這也不必驚奇,好像土地把他們吞噬了,不可能
救援他們。

    從欣吉茲出來,逃跑者希望找到阿迪亞爾和他的圖阿雷格人的小隊穿
過這片鹽沼留下的痕跡。既然近幾天沒有風雨橫掃邁勒吉爾東部,這些腳
印還來不及被抹掉。在這種情況下,只要循著這些腳印,不偏離這些土著
人才熟悉的小路,就能直達古萊阿綠洲,很可能圖阿雷格人首領到綠洲也
是走此路。但是,德沙雷先生尋找這些腳印是徒勞的,他準是從中得出結
論說,土匪們並沒沿著欣吉茲的岸邊一直到它的最遠端。

    在慢慢走的過程中,上尉和工程師堅持走在前面,狗作為偵察兵跑在
更前面。在走什麼方向之前,他們設法確定土壤的結構,在長長的鹽層上
試驗相當麻煩,只能慢慢走。因此,第一段路走完時快到11點鐘了,只不
過才走過4、5公里。於是,應該停下來,既是為了休息,也是為了吃飯。
眼前既無綠洲也無樹林,甚至連一叢樹也沒有。只有數百步外沙地微微的
隆起,打破平原的單調。

    「我們沒有選擇,」阿爾迪岡上尉說。

    所有人向這個小沙丘走去,坐在太陽照不到的那面。每個人都從口袋
裡取出一塊肉。下士想找一個泉從中汲些可飲用的水,卻白費工夫。沒有
一條河從邁勒吉爾的這個地區穿過,只能用在上一個營地采集的椰棗來止
渴。

    將近12點半,又開始走,繼續走並非不累,也並非無困難。阿爾迪岡
上尉盡可能靠太陽的位置,設法維持向東的方向。差不多每時每刻沙子都
沒過腳。凹地那時的海拔很低,可以肯定的是,當它被淹沒時,將是在欣
吉茲與運河的邊緣之間,鹽沼的深度大約比海平面低30米左右。

    這就是工程師指出的,他接著說:「因此,這一側比別的地方的土壤
不穩定,我毫不奇怪。在雨季,這些凹地必然容納從邁勒吉爾流過來的所
有水,它們永遠不能變結實。」

    「雖然討厭,但我們又不能避開這些凹地,」上尉提醒說:「至於朝
北走或向南走,都不能保證會找到更好的路,這會耽誤時間,我們一天都
不能浪費。總之,我們的方向能把我們引向我們所能到的最近的地方,最
好不要改變方向……」

    「這是毫無疑問的,」德沙雷先生聲稱,「假如阿迪亞爾及其匪幫去
347公里處,不走這條路,不是也這樣嘛。」

    其實,大家沒有找到他們經過的任何痕跡。

    行進多麼困難又多麼慢啊!在路上要遇到多少麻煩啊!「切紅心」一
直向前走,當它感到白色的鹽殼下陷了,就自己返回來。於是應該停住,
探探路,向左右閃閃,有時要躲開50來米,這樣就要曲曲彎彎地走路,在
這樣的情況下,這第二段路還走不到4公里半。天黑了,他們精疲力竭地停
下來,況且,他們沒有急切的需求,他們怎麼能冒險夜行呢!

    夜裡5點鐘。阿爾迪岡上尉很清楚他的戰友不可能走得更遠。可是,這
個地方作為夜間營地不太有利。只是平坦的平原,甚至連可依靠的土岡子
都沒有。沒有任何可以汲些可飲用水的水源。在低凹地甚至沒有一叢沙棘
。一些鳥也迅疾地飛過這不毛之地返回最近的綠洲,雖然這些綠洲離這裡
只數公里遠,逃跑者肯定不能去。

    此時,下士走近軍官,對他說:「我的上尉,恕我直言,我覺得在那
個位置宿營更好,圖阿雷格狗雜種不稀罕那地方!」

    「什麼,下士?」

    「請看……除非我錯了!這不是像那種上面長了幾顆樹的沙丘嗎?」
順著他向東北方向伸的手,皮斯塔什指著鹽沼的一個地點,距離至多有3公
裡。

    所有眼睛都跟著轉向這個方向。下士並沒錯。很幸運,那兒有一個綠
蔭蔭的小丘,當地人稱「泰爾」,在泰爾上長著3至4棵本地罕見的樹。如
果阿爾迪岡和同伴們能到那兒去,或許他們能在不太惡劣的環境下過夜?
「應該去的是那兒……不惜一切代價。」軍官表示。

    「何況我們沒有明確地離開我們走的路……」德沙雷先生加以補充。
「然後,誰知道是否鹽沼底部那邊對我們可憐的爪子更好些!」下士說。
「我們走,朋友們,最後努把力!」阿爾迪岡上尉下了命令。

    所有人跟著他。

    但是,在「泰爾」那邊,是否像皮斯塔什剛才說的那樣,鹽沼底部又
上升,是否逃路者可能碰到比較堅實的土地,其實在這段路的最後時刻,
事情並非如此。

    「我永遠不會到了!」弗朗索瓦先生反覆說。

    「不……抓住我的胳臂!」樂於助人的下士作出這樣的反應。

    當太陽落下時,他們勉強才走了兩公里。剛處於上弦月的月亮緊跟著
太陽,很快就隱到地平線後面了。在低緯度區短暫的黃昏過後,跟著就是
幽黑的夜幕。因此,重要的是,要利用白天最後的時光到達「泰爾」。

    阿爾迪岡上尉一行6人,排成縱隊,看一步走一步,路越來越差。鹽殼
在腳下折斷,沙子在下面退縮,使水往上冒,有人陷入流動層直至膝蓋,
還不易拔出來。弗朗索瓦先生因離路過遠,竟陷進半個身子,如果他不把
手臂伸開,他的整個身子完全會被我們曾說過的「海眼兒」吞沒。

    「救救我……救救我……」他一邊盡力掙扎著一邊喊。

    「挺住……挺住!」皮斯塔什也喊起來。

    由於皮斯塔什在前面,於是便停下返回去救他。所有人也停下了。但
他被狗超過了,狗跳幾步就到了可憐的弗朗索瓦先生的身邊,先生只有頭
有手臂露在外面,他緊緊抱住狗的粗壯的脖子。

    這個嚴肅的人終於從洞中出來了,全身濕透,沾了一身泥灰。

    雖然這不是開玩笑的時間,皮斯塔什還是對他說:「沒什麼可怕的,
弗朗索瓦先生,要不是『切紅心』搶到我前面,我只有抓住您的胡子把您
從那裡拽出來了!」

    這樣緩慢地行進,或確切地說,在這樣的鹽沼表面上的溜滑,人們是
無法了解的。如果不冒陷進半個身子的危險,逃跑者就不能再前進了。他
們一個接一個在沙子上爬,是為了在需要時能夠互相支持。在凹地這段路
,鹽沼底部繼續下降,因為一個大盆勢必將鹽沼的水文系統的流水聚攏起
來。

    不再有一次拯救的機會了:到達皮斯塔什說的「泰爾」。在那兒,肯
定再現堅實的土地,乃至一叢樹環繞著的小丘頂,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夜
裡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但是在夜裡,向那裡走很困難。剛剛能看見這個「泰爾」,大家不知
道應該從左邊還是右邊走。

    眼下,阿爾迪岡上尉及其戰友在盲目地走,而只有巧合才能使他們保
持在正確的道路上。

    最後,實際上是「切紅心」作了他們真正的向導,他讓人們聽到急促
的叫聲……似乎狗應該向左100步,並向高處幾步。

    「小丘在那兒……」下士說。

    「對,我們偏離了。」德沙雷補充說。

    讓狗去尋找「泰爾」,讓它爬到樹上,這不再有疑問,而它反覆的叫
聲肯定是請大家追上它。

    這就是應該做的,但是要付出一些努力,也有某些危險!自地面逐步
高起來的同時又變得比較結實了。在它上面,現在感到有些粗糙的苔蘚,
手指可以被鉤住,這樣,由於皮斯塔什借了弗朗索瓦先生一臂之力,全體
人員就都來到「泰爾」上了。

    「我們終於到了這兒了!」下士喊著,撫摸著安靜地臥在他身邊的「
切紅心」。

    那時已經8點多了。夜使人對周圍什麼也看不見,在樹下躺下,在那兒
休息一夜,沒有其它事要做。但是,既然下士、弗朗索瓦先生、兩個騎兵
,很快就睡下了,德沙雷先生和阿爾迪岡上尉就白白地盼著睡覺了。太多
的操心事和擔憂使他們睡不著。他們不是就像遇難船員被拋在一個荒島一
樣,不知道他們能否離開島?在這「泰爾」腳下,他們找到可走的路嗎?
……白天又來了,他們應該還在浮動土地上冒險嗎?而誰知道,即使朝古
萊阿的方向,鹽沼地的底部進一步下沉了嗎?

    「您認為離古萊阿有多遠?」上尉問工程師。

    「有12至15公里,」德沙雷先生回答。

    「那麼我們走了一半的路程了嗎?」

    「我想是這樣!」

    4月26至27日這一夜的時間過得多慢呀!工程師和軍官應該羨慕他們的
戰友,由於疲勞他們都已進入夢鄉,雷聲轟鳴都不能驚醒他們。天空中雖
然電閃雷鳴,微風四起,已發出嘈雜聲,但卻沒有任何暴風雨。

    當這些嘈雜聲很快夾雜起更強的聲音時,差不多是午夜了。

    「發生什麼事了?阿爾迪岡上尉從靠著的樹腳下站起來問。「我也不
知道,」工程師回答。「是遠處的暴風雨嗎?……不!更像是滾動聲穿過
大地傳過來!」

    沒有發生任何驚人的事。大家沒忘記,當進行整平工程時,魯代爾先
生發現,傑裡德的地面發生振幅相當大的振動,還不止一次地妨礙他的操
作。這些震動肯定起因於某些發生在深層的地震。因此有必要考慮,是否
這類擾動會擾亂這種鹽沼地極不穩定的地基——邁勒吉爾是最典型的地基
之一。

    下士、弗朗索瓦先生、兩個騎兵,剛剛被地下的這些強度逐步擴大的
震動吵醒。

    這時,「切紅心」發出特別不安的信號,它下到「泰爾」腳下好多次
,最後一次上來時,像從深水裡出來一樣,全身精濕。

    「是啊!水、水!」下士重複著,就像他說大海的水一樣!「不,這
一次並不是血!……」

    這種異議是針對欣吉茲的邊緣營地度過的另一夜的,那時,當狗回來
時,它的皮毛浸入被猛獸咬死的羚羊的血。

    「切紅心」抖擻身子,水濺到皮斯塔什身上。

    小丘附近現在有一片相當深的水,狗就跳了進去。然而,當阿爾迪岡
上尉及其同伴到達那兒時,他們不是趟過一片水,而是在易潮解的泥灰巖
上爬過去的。

    那麼,這是剛形成的一塊沉降的地面嗎?是它把下面土壤的水帶到地
表的嗎?「泰爾」變成了小島嗎?

    逃跑者等待天明是多麼不耐煩,多麼憂慮啊!他們想重新睡覺,但卻
做不到。況且,地下面的干擾,強度還在增加。應該相信,深部生成的和
水成的力量,在鹽沼的底下相互較量著,它們在緩慢地變化著。有時甚至
產生那麼劇烈的震動,以致使樹彎下腰,就像狂風吹過要把樹連根拔起一
樣。

    有時,剛剛跑到「泰爾」下面的下士發現,最早的地層浸在水裡,厚
度已經有2至3英尺那麼厚了。

    這些水從哪裡來的呢?地層的運動把水從下面的泥灰巖層擠到巖沼的
表層,在這種特殊現象的作用下,鹽沼表層只能下沉,並且確實比地中海
海面低。

    這就是德沙雷先生提出的問題,當太陽又出現在地平線上時,他能解
答完問題嗎?

    直到曙光來臨,似乎從遙遠的東方傳來的嘈雜聲,不停地擾亂空間,
也不時地、有規律地產生相當強的震動,「泰爾」的地基隨之顫動,「泰
爾」周邊的水隨著類似漲潮時海浪撞擊岸邊巖石的聲音湧出來。

    有時,大家試圖用耳朵來了解眼睛看不到的現象,這就引出阿爾迪岡
的話題:「這麼說,邁勒吉爾可以用地下擠到它表面的水來灌滿了?」

    「這的確不可信,」德沙雷先生回答。「但是,我認為有一種可以接
受的解釋。」

    「哪種解釋呢?」

    「這就是海灣裡的水,越過加貝斯,把邁勒吉爾淹沒,一直把從加貝
斯到傑裡德的整個地區淹沒。」

    「那麼……」下士喊道,「我們也會有辦法……我們得靠游泳逃命!
」

    白天終於到來了。鹽沼東邊出現的一些亮光非常白,好像一張厚厚的
霧幛張掛在地平線上。

    所有人都從樹下站起來,目光盯著這個方向,只等晨曦之光降臨,好
了解情況。但是,一件壞透了的倒霉事在等待他們,他們失望了。


                        第十七章 結局

    一片霧在小沙丘周圍上空瀰漫,霧濃得連最初的光都無法把它驅散,
人在4步之外就互相看不見,樹枝都淹沒在這濃重的蒸氣裡。

    「確實像有鬼似的!」下士喊道。

    「我信。」弗朗索瓦先生應道。

    「然而,應該抱這樣的希望:在幾個小時以後,當烈日當頭時,這些
霧最終會散開,人們就可以放眼邁勒吉爾的方向。因此,只有耐心等待,
比任何時候都要節約不可能再生的食物,應該吃一部分,可事實上,只夠
吃兩天了。至於口渴,從「泰爾」腳下取上來的鹹水,好歹可以解解渴。
三個小時就這樣過去了。嘈雜聲漸漸地小了。一陣大風吹起,吹得樹枝沙
沙作響,有幫忙的太陽,毫無疑問,這厚重的一團霧不久就會散開了。

    這團渦狀霧終於開始變得稀薄,樹也顯露出樹枝的骨架,而用骨架這
個詞是對的,因為那兒只有死樹,既無一個果實,也沒一片葉子。後來,
霧被一股風徹底吹到西邊去了。

    於是,邁勒吉爾就暴露在廣闊的空間裡。

    它的表層,由於這鹽沼湖底的沉降,它有一部分已經淹在水裡,而一
條寬50來米的水帶圍著「泰爾」。在那邊,在較多的地方,又出現一層鹽
霜。然後,在低窪地,在長長的、其凸起部分保持干燥的多沙平原中間,
水反射著太陽的光芒。

    阿爾迪岡上尉和工程師把目光轉向地平線,然後德沙雷先生說:「肯
定發生了一些大的地震現象……鹽沼底部下沉,下層土的水層湧入鹽沼…
…」

    「那麼,當路到處都不能走前,應該出發,立即出發!」上尉說。

    所有人都從自己的位置下來了,可當時他們都被這可怕的場面驚呆了
。

    向北面兩公里的地方,出現了一群來自東北方向的動物,拚命地逃竄
。近百只猛獸和反芻動物,獅子、羚羊、盤羊、和水牛等,向傑裡德以西
逃命,他們準是由於共同的恐懼而聚到一起的,這種恐懼不管強者還是弱
者都要摧毀,這些驚慌失措的動物,只想逃避傑裡德的四足動物的潰敗所
引起的危險。

    「那麼那邊到底出什麼事了?」下士反覆問。

    工程師對這個問題也無言以對。

    一個北非騎兵當時喊起來:「這些野獸是向我們這邊來嗎?」

    「怎麼逃呢?」另一個說。

    這時,獸群離這裡不到一公里了,並以飛快的速度靠近。但是,它們
在瘋狂的逃跑中似乎並沒有發現在「泰爾」上避難的這6個人,它們朝偏左
方向跑,最終消失在渦狀塵埃中。

    另外,按照阿爾迪岡上尉的命令,他的夥伴都睡在樹腳下,就是為了
不被發現。當時,他們看見數千隻鳥張開翅膀逃向邁勒吉爾邊緣地帶時,
大群火烈鳥也逃向遠方。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皮斯塔什下士不停地問。

    下午4點鐘,這種罕見的大批逃難現象的起因,很快就真相大白了。

    在東邊,流質層開始向鹽沼表面拓展,多沙的平原立即全部被淹,但
只有淺淺的一層水。鹽霜逐步消失,直到目力所及的遠端,形成一個大湖
,映照著太陽光。

    「是海灣之水可能湧入邁勒吉爾嗎?」阿爾迪岡上尉問。

    「我不再懷疑,」工程師回答,「我們聽到的嘈雜聲,來自一次地震
……地面就產生劇烈的震盪,由此導致邁勒吉爾地基的下沉,可能包括傑
裡德的整個地區……在加貝斯脊狀隆起斷裂後,海水將淹到邁勒吉爾!」
這樣的解釋想必是對的。人們就處在地震現象的跟前,而它的重要性還被
道破了。由於這些地震的效果,撒哈拉海有可能自己形成,它的廣大,是
魯代爾上尉做夢都未曾夢到的。

    此外,一次新的嘈雜聲在遠處又響起來,擴散到空間。它不僅穿過地
面,而且不斷擴大的聲音在空氣中傳播。

    突然,東北角塵土飛揚,從塵煙中閃出一隊騎馬的人,像飛速逃命的
野獸那樣逃跑。

    「阿迪亞爾!」阿爾迪岡上尉喊道。

    對!圖阿雷格的頭子,既然他的同夥與他飛快地逃,這是為了逃避他
身後湧現的魔鬼般的漩渦,這漩渦向整個鹽沼展開。

    自野獸過去兩小時後,太陽不一會兒就不見了。在大水不斷上漲的情
況下,「泰爾」——作為這個新形成的海洋中的小島,難道不是向阿迪亞
爾提供的唯一避難處嗎?

    圖阿雷格人和阿迪亞爾距「泰爾」只有1公里,他們肯定看到了,他們
就向它狂奔過來。他們能夠趕在湧浪之前到達「泰爾」嗎?這樣的話,從
昨夜就躲在小島樹叢中的逃跑者又會怎麼樣呢?

    但是水上漲得更快了,成了真正潮湧的激流,激浪連續不斷,帶著不
可抗拒的力量,其速度之快,哪怕最好的馬也無法超過它。

    那時,上尉及其同伴是這可怕的場面的見證人:這近百人被湧浪卷入
白色泡沫中。隨後,這橫七豎八的騎手和馬就消失了,在黃昏最後一抹余
光時分,大家只能看到一些屍體被大浪卷向邁勒吉爾以西。

    這一天,當太陽走完了它一晝夜的行程時,它是從海平線上落下來的
!……

    對於逃跑者來說,這是多麼可怕的一夜啊!雖然一開始他們碰到過猛
獸,接著又碰到圖阿雷格匪幫,但他們就怕在這避難處遭受大水的沒頂之
災。

    但是,離開那裡是不可能的,他們恐懼地聽到,水在這充滿破浪聲的
黑夜裡慢慢上漲……

    這一夜大家想象著,在強勁的東風鼓動下,浪花翻滾聲不絕於耳。天
空中迴盪著無數海鳥的鳴叫聲,這些海鳥現在展翅翱翔在邁勒吉爾的海面
上。

    天又亮了。上漲的水並沒超過避難處的最高處,真好像達到自己的最
高點了,把鹽沼灌得滿滿的。

    滄海表面上乾乾淨淨。逃跑者的處境似乎令人心灰意冷。他們的食物
今天就吃光了,而且在這荒涼的小島上無法弄到。逃走嗎?用什麼工具呢
?用這裡的樹造個木筏,用它逃走?但是,怎樣砍樹呢?……後來即使有
了這木筏,他們能靠這裡常有的可怕的風來推動它嗎?它不會被人都無法
抵抗的海流又推回邁勒吉爾寬廣的岸邊嗎?……

    「從這裡脫身將十分困難,」阿爾迪岡上尉向鹽沼那邊看了看之後說
。

    「嗨!我的上尉,」下士應和著,「但是是否有人到這裡救咱們?…
…我們不知道……」

    一天過去了,情況還是沒變化,像拉爾薩一樣,邁勒吉爾變成了一個
湖,這是肯定的。如果運河的斜坡在各處潰敗,大水要擴展到什麼地方呢
?

    奈夫塔和其它鎮在地震現象或隨之而來的湧浪中不會被淹嗎?最後,
災難會擴散到整個傑裡德地區,乃至加貝斯灣嗎?

    然爾,晚上接近了,而在早飯吃過後,阿爾迪岡上尉和他的同伴就再
也沒有吃的了。他們在「泰爾」上站穩腳跟的同時就發現了,樹枝上沒有
任何果實,只是枯樹。沒有一只鳥,甚至連一個鳥窩也沒有,它們從側面
飛過,不在這個小島上棲息。哪怕能吃一只椋鳥解斷腸之苦,也沒有。如
果說新海水裡會碰到幾條魚,那算皮斯塔什白說了。其次是口渴,既然這
層水現在已摻進海水裡,怎麼能解渴呢?

    可是,快到7點半,在太陽即將隱沒時,向東北方眺望的弗朗索瓦先生
,用一種驚奇的語調整說:「一縷煙……」

    「一縷煙?……」皮斯塔什下士大聲問。

    「是一縷煙,」弗朗索瓦先生又說一遍。

    所有人的眼睛都轉向所指的方向。

    沒錯,這確實是一縷煙,風把它向「泰爾」吹壓過來,大家已經相當
分明地看到它。

    逃跑者說不出話了,生怕這縷煙會消失,怕船從來的地方向別的地方
開走,遠離「泰爾」。

    這樣,工程師作的解釋就是正確的!他的預見就實現了。

    有26至27日間,加貝斯灣的水,已經遍佈傑裡德東部地區的地面!從
此,既然船肯定可以沿著貫穿鹹水湖和鹽沼這條水路航行,那麼小沙洲和
邁勒吉爾就有聯繫了。

    25分鐘後,這條船就顯出身影,大家已看到它的煙囪出現在地平線上
,然後船體又顯出來,第一艘來往於新湖的船!

    「信號!……發信號!」一個騎兵說。

    阿爾迪岡上尉怎樣在這個小島上的狹窄的頂點顯示有逃跑者在呢?小
丘的高度能讓船隊看見嗎?這條進入視野的船還處在東北方兩公里多的地
方嗎?

    況且,短暫的黃昏之後就是黑夜,天黑了,很快就不能看到煙了。

    於是,一個北非騎兵禁不住失望地大叫:「我們迷路了!……」

    「救命……救命!」阿爾迪岡上尉說,「天一黑,我們的信號就看不
到了,將看到黑夜了!」

    他又補充說:「把樹點著……點火……」

    「是,上尉!」皮斯塔什肯定地喊,「把樹點著!它們會像火柴一樣
發出光來。」

    頃刻,火鐮打起火光,樹枝落了一地,堆在樹幹腳下,火苗起來了,
燒著了上面的樹枝,發出耀眼的光亮,驅散了小島四周的黑暗。

    「要是他們看不到我們這熊熊大火,這條船上的所有人就是瞎子!」
下士喊道。

    可是,這一堆樹枝燃著的大火不能持續一個多小時。所有干木頭很快
燒盡了,當最後一束光熄滅時,他們不知道船是否靠近「泰爾」了,因為
它沒用炮聲表明它來了。

    現在,漆黑的夜籠罩著小島。時間在流逝,逃跑者聽不到任何汽笛聲
、螺旋槳的轟鳴聲和船槳激水聲。

    當東方露出魚肚白時,當「切紅心」用力吼叫時,皮斯塔什叫起來:
「它在那兒……它在那兒!」

    下士並沒弄錯。

    一艘船頂上飄揚著法國國旗的兩千噸小船停在那兒。當這個無名小島
上燃起火焰時,指揮官改變了方向,繞到西南方向。但是出於謹慎,當小
島的火焰熄滅後,他在深水處拋錨過夜。

    阿爾迪岡上尉及其戰友呼喊起來,很快就聽到了回應的聲音,他們在
一艘劃過來的小艇中,辨出維埃特和中士長的聲音。

    這是「伯納希爾」號突尼斯小噸位護衛艦。6天前才抵達加貝斯,它是
第一個大無畏地航行在新海洋中的船。

    幾分鐘後,小艇靠在曾拯救過逃跑者的小島腳下,上尉趕忙把中尉摟
在懷裡,中士長也被摟進皮斯塔什下士的懷裡,而「切紅心」則跳到它主
人的脖子上。至於弗朗索瓦先生,尼科爾好不容易才認出這個滿臉長胡子
的人,當然登上「伯納希爾」號的第一件事,對弗朗索瓦先生來說,就是
刮胡子。

    這就是48小時前發生的事,事情是這樣的:一次地震剛剛改變加因斯
灣和邁勒吉爾之間整個傑裡德東部地區。加貝斯的脊狀隆起斷裂後,200多
公里長的地面塌陷,小沙洲灣的水湧入足以容納這些水的運河。因此,這
些水不僅淹沒拉爾薩整個面積,而且淹沒了費傑一特裡斯大片的低凹地。
幸運的是,一些鎮,如拉哈馬、奈夫塔、托澤爾和其它鎮,並沒被淹,因
為它們的位置高,在地圖上可以作為海港標出來。

    至於邁勒吉爾和欣吉茲,它們已變成了中心大島。但是,即使藏非克
倖免於難,至少頭領阿迪亞爾及其搶劫團伙受到湧浪的突然襲擊,直到最
後完蛋。

    前於維埃特中尉,他試圖尋找阿爾迪岡上尉及其同伴,但白白費勁了
。他搜尋了靠近347公里處工地的邁勒吉爾附近,工地上並沒見到工人們,
普安塔的勘察隊等待著比斯克拉派來的護送隊,他到了奈夫塔,為了在那
裡組織勘察隊穿越各個圖阿雷格人的部落區。

    但是他在那裡碰到了司機們和兩名北非騎兵,他們應該感謝一次不測
事件,使他們逃脫了兩個首領的暗算。

    然而,當地震時,他正在這城市裡,當大水來後,「伯納希爾」號能
夠從加貝斯出發,該艦的司令來這裡尋找有關拉爾薩和邁勒吉爾的消息時
,他還在那裡。

    護衛艦的司令很快接受了中尉的來訪,讓他和中士長上艦了解局勢。
最緊迫的是去尋找阿爾迪岡上尉、德沙雷工程師及其同伴。因此「伯納希
爾」號全速前進,穿過拉爾薩後,就航行在邁勒吉爾的水面上,為了尋找
它岸邊未被大水淹沒的綠洲及法爾法利亞綠洲。

    可是,在邁勒吉爾水面上航行的第二天夜裡,他們被火光驚醒了,司
令官決定向「泰爾」方向行駛,但是在這個新海洋裡,他的裝備不多,盡
管維埃特中尉懇求,還是在天亮後與小島取得聯繫,而現在,逃跑者安然
無恙地在船上。

    自從護衛艦接受了新旅客,就取道去托澤爾,司令官想把他們放到那
裡,又從那裡,派人走快路,在他們重新進行直到邁勒吉爾邊界的考察旅
行前,把情況報告給自己的長官。

    這樣,當德沙雷先生及其同伴,在托澤爾下船時,阿爾迪岡上尉就又
找到他的分遣隊的人員了。與他的戰友重聚,他們是多麼高興啊!

    從突尼斯來的快信提醒說,在比斯克拉找不到分遣隊。為此,普安塔
及其人員又被迫返回比斯克拉,要求進行新的培訓。

    就是在比斯克拉,「爭先」這位老兄,又見到「切紅心」了,這兩個
朋友交換了多少滿意的表示,這就無法表述了。

    這一切都往往發生在興奮的人群中,但他們總是受了有關這次洪水所
引起的所有事變的過度刺激,而洪水又與新海洋最初的勘測密切相關。

    突然,工程師發現他對面一個陌生人,用自己的臂肘為自己開出一條
路來,他首先向他深鞠一躬,很快用很濃的外地口音對他說:「我是榮幸
地對德沙雷先生,對他本人說話嗎?」

    「我認為是對的……」德沙雷先生回答。

    「那麼好,先生,我榮幸地通知您,這是根據當面交給當事人的代理
權真正正式的證書,該證書有法國海外公司所在地、上訴一審法庭庭長先
生的簽名確認,簽有:法國駐突尼斯總駐紮官的仲裁決定執行書。在空白
處有以下批註:記錄200頁,反面空格12,收到3.75法朗,包括10生丁,簽
名模糊。我是上述公司清理人的受托人,擁有全權,尤其是當名譽受損時
,有調停的權力。——上述權利確實是正式認可的。您不用驚奇,先生,
既然按所任職務起作用,我以他們的名義向您交待:由該公司進行的工程
,您已立此使用的保證。」

    在充分流露,並逐步湧出的喜悅中,自從他又見到他的同伴,以及看
到他的事業如此神奇的方式完成,這位如此冷峻、如此有自條理、如此有
自制力的人,在最困難的情況下,只一會兒,又變成了過去被冠名為令人
快樂的人,在中心法院,他——同年晉升的少校,責備他的大學一年級學
生有一位老者的狂熱。他用一種愛開玩笑的口吻,對他的談話對像說:「
全權的受托人先生,顧問朋友說:寧願您采取撒哈拉海的行動。」

    在舉行慶祝活動期間,他繼續上路了,他開始估計新工程的預算了,
這些工程預算大概已經列入當天他想交給公司行政部門的報告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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