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演講在熱烈的掌聲中結束——介紹弗格森﹒弗格森博士——「Excelsior」——博
士的風貌——徹頭徹尾的宿命論者——「旅行者俱樂部」的晚宴——不失時機的頻頻祝
酒1862年1月14日,滑鐵盧廣場13號,倫敦皇家地理學會的一次會議上,聽眾如雲。學
會主席弗朗西斯﹒M××爵士在向他可敬的同行們作一場重要的學術報告。他的話常常
被陣陣掌聲打斷。爵士最後用幾句慷慨激昂的話結束了這次少有的動人演講。這幾句話
中洋溢著無比飽滿的愛國主義激情:「英國一直領先於世界各國(因為大家已注意到,
國家的前進總是有前有後),這完全是英國旅行家在地理探險中的大無畏精神所至(全
場發出贊同聲)。弗格森﹒弗格森博士,就是英國光榮兒女中的一位。他是不會辜負祖
國的重托的(四處響起附和聲:不會的!不會的!)。這次嘗試假如成功(會成功的!
),就能把我們在非洲地圖學方面零散的基本知識補充完整,使之成為一體。不過如果
失敗了(決不會!決不會!),至少也將作為人類最大膽的設想之一而永存(全場狂熱
頓足)!」
「烏拉!烏拉!」這番撩人心動的話使得群情激奮,齊聲高呼。
「無畏的弗格森萬歲!」一位極度動情的聽眾不由地喊叫道。
熱情的歡呼聲四起,眾人異口同聲地發出弗格森的名字,整個會議廳被震得抖動起
來。我們有充分理由相信,經過英國人的嗓門呼喊,弗格森這個名字將更受人尊敬了。
這兒許多人曾是大膽的探險家。好動的天性使得他們多麼想走遍世界的五大洲!不
過他們雖人數眾多,卻都老了,疲憊了。所有的人在肉體上、精神上或多或少地逃脫過
一次次死亡的威脅:海上失事、火災、印地安人的戰斧、野人的棍棒、酷刑、波利尼西
亞人ヾ的捕食。不過,當弗朗西斯﹒M××爵士演講時,他們的心仍然禁不住地怦怦跳
起來。要知道,這場演說肯定是倫敦皇家地理學會有史以來最為精彩的。
ヾ中太平洋的群島,意為「多島群島」,主要包括夏威夷群島,湯加群島等。
但是在英國,熱情不僅僅停留在口頭上。用它鑄造錢幣比「皇家造幣廠」的鑄幣機
來得還要快。會議過程中,立即表決通過了給弗格森博士一筆促進活動金,且數目高達
2500英鎊(即62500法郎)。這麼一大筆款子恰恰說明這項事業有多麼重要。
一位學會成員向主席打了個招呼,詢問是否能把弗格森博士正式介紹給大家。
「博士在聽候大家的吩咐。」弗朗西斯﹒M××爵士答道。
「讓他進來!讓他進來!」人們高呼,「應該親眼見見這位傑出、勇敢的人!」
「這個探險主張令人難以置信,也許只是騙騙我們罷了!」一位身體中風的老船長
說。
「也許,弗格森博士根本就不存在!」一個人惡意地叫道。
「那就該把他虛構出來!」這個嚴肅的學會中一位愛開玩笑的會員答道。
「請弗格森博士進來吧。」弗朗西斯﹒M××爵士爽快地說。
於是,博士在雷鳴般的掌聲中從容不迫地步入大廳,絲毫不露聲色。
這是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中等身材,體格平常,過於紅潤的面容顯露出多血質的
特徵。他神色鎮定,相貌端正,臉上長著一個大鼻子。人類巨輪船頭般的這個鼻子就像
天生為探險而生的。慈祥的眼睛裡閃爍著勇敢,更多是智慧的光芒,他的容貌產生一種
強大的魔力。他的雙臂很長,雙腳以大步行家特有的平穩牢牢地踩在大地上。
博士的整個外貌顯露出安靜與嚴肅。他怎麼能是那種干最無知的欺騙勾當的人呢,
誰都不會對他有這種想法。
因此,直到弗格森博士用友好的手勢請大家安靜時,叫好聲和掌聲才平息下來。他
向為他作自我介紹準備的安樂椅走去,隨後,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目光炯炯有神地凝視
會場。只見他舉起右手,食指指向空中,張開口,只說了一個字:「Excelsior!」
絕了!無論布賴特ヾ和科布登ゝ國會上的意外質詢,還是帕斯頓公爵為加固英國峭
壁海防工事申請特別資金,都從未獲得過如此歡迎。其熱烈程度超過弗朗西斯﹒M××
爵士的演講,甚至更高。博士表現得既高尚、偉大,又謙虛、審慎。他剛才說了一個很
合時宜的字:ヾ1811—1889,英國自由黨的政治家,以雄辯著稱。
ゝ1804—1865,英國政治家,下院議員。
「Excelsiorゞ!」
ゞ拉丁語,意思是高尚的,不斷向上的。
老船長折服了,轉而堅決地站到這位外來人一邊。他請求把弗格森的演說「完整地
」刊登在「theProceedingsoftheRoyalGeographicalSocietyofLondon」《倫敦皇家地
理學會會報》上。
這位博士到底是何許人?他打算投身於什麼事業?
年輕的弗格森,父親是英國海運業一名正直的船長。在弗格森很小的時候,船長就
讓兒子跟他一同體驗他那種職業生涯中危險的滋味和冒險的樂趣。這個可愛的孩子似乎
從來不知道害怕,很快就顯示出頭腦靈活,善於思考,無比鐘情於科學事業的長處。此
外,他還表現出了擺脫困境的非凡才智。他從未被難住過,甚至初次用叉子吃飯時就顯
得很老練。大家都清楚,一般說來孩子們很少一開始就會用叉子的。
對冒險和航海探險之類書籍的閱讀很快燃起了他的幻想。他執迷地關注起十九世紀
初期的那些重要發現。他夢想獲得蒙戈﹒帕克ヾ、布魯斯ゝ、卡耶ゞ、勒瓦楊獲得的那
種榮譽。哪怕獲得少許塞爾扣克々那種魯濱遜式的榮譽,他覺得也不壞。他與塞爾扣克
一起在胡安﹒費爾南德斯島上度過了多少時光啊!他常常贊成這位被拋棄的水手的看法
,有時也對他的計劃和設計提出異議。年青的弗格森認為,如果換了他,他會采取別的
做法,那樣或許更好,起碼幹得不會賴!然而,事情明擺著,如果換了他,決不會躲避
開那個令人非常快樂的小島的。在那兒,他會快活得像一個沒有臣民的君王……。即使
叫他當海軍部大臣,也決不離開!
ヾ1771—約1806,蘇格蘭探險家,曾到尼日兒河探險,著有《非洲內地旅行》一書
。
ゝ1730—1794,蘇格蘭探險家,1790年出版《尼羅河源頭探行記》。
ゞ1799—約1838,法國探險家,訪問廷巴圖克後生還的第一位歐洲人。
々1676—1721,蘇格蘭水手,海盜,因與船長爭吵而在胡安﹒費爾南德斯群島中的
馬薩鐵拉島逗留了5年。他是笛福所著《魯濱遜漂流記》中主人公的原型。
可以想象得到,弗格森年青時代在世界各地進行冒險活動期間,他的這些傾向發展
到了什麼地步。弗格森的父親是位有見識的人,自然不會忽略發展孩子敏捷的智力。他
讓兒子認真學習了水文學、物理學和力學,此外,又附帶讓他學了一點兒植物學、醫學
和天文學方面的知識。
可敬的船長去世時,弗格森﹒弗格森22歲,但是已經周游了世界。他曾加入過孟加
拉工程兵部隊,而且在好多次戰鬥中立功。然而,他對這種軍人生活並不滿意。他不願
意指揮別人,也不喜歡別人對他吆三喝四。他提出了退役。而後,他邊打獵,邊采集植
物,重新登程去印度半島北方旅行。從加爾哥答到蘇拉特,他穿越了整個半島。對他來
說,這不過是旅行愛好者的一次平常散步而已。
在蘇拉特,我們看見他動身去了澳大利亞。1845年,他在那裡參加了斯特爾特ヾ船
長的遠征探險隊,這支探險隊受委託尋找人們猜想存在於新荷蘭ゝ中部的那個內陸海。
ヾ1759—1869,澳大利亞探險家,著有《深入澳大利亞南部的兩次探險》和《澳大
利亞中部探險記》。
ゝ澳大利亞的舊名。
弗格森﹒弗格森在1850年前後返回英國,而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著魔於旅行探險
。他又去遠征隊陪同麥克﹒魯爾船長一起從白令海峽環繞美洲大陸到達費爾韋爾角ゞ。
這次遠征直到1853年才告結束。
ゞ位於新西蘭。
不管什麼樣的勞頓困苦,無論氣候如何惡劣,弗格森的體質居然不可思議地抵擋得
住。甚至在一無所有的最惡劣環境中,他也能生活得悠然自得。他是那類地道的旅行家
:胃可以任意收縮、擴張;腿可以按臨時床舖的長短蜷屈伸展;白天隨時可以入睡,晚
間隨時能醒來。
因此,我們發現這位永不知疲倦的旅行家,在施拉京特魏特兄弟的陪同下,從
1855到1857年訪問了西藏的整個西部地區,並且帶回一些稀奇的人種學方面的觀察報告
,也就不足為怪了。
在這幾次旅游期間,弗格森﹒弗格森成了《每日電信報》最活躍、最引人注目的通
信員。這家報紙很便宜,一便士就能買一份。該報的日發行量雖高達14萬份,不過僅勉
強滿足數萬讀者的需要而已。所以,儘管弗格森博士不是任何學者團體的成員,既不是
倫敦、巴黎、柏林、維也納或聖﹒彼得堡皇家地理學會成員,也不是旅行者俱樂部的成
員,更不是皇家工藝學會成員(他的朋友統計學家科克伯恩是該會頭面人物),他的名
字仍然為人熟知。有一天,他的這位學者朋友逗他尋開心,甚至要他解答這麼一個問題
:已知博士環繞地球走過的裡數,由於半徑不同,問他的頭比腳多行多少裡路?或者說
已知博士的腳和頭經過的裡數,精確算出他的身高,誤差不超過1法寸(1法寸約合
2.25毫米)。但是,弗格森對那些學者團體總是敬而遠之。因為他是埋頭實干、不願多
言的人,他認為把時間用於探索和發現比爭來論去、高談闊論強得多。
據說,一天一位英國人特意來日內瓦觀賞日內瓦湖。他上了一輛老式馬車,這種車
像公共馬車一樣,座位在車內的兩側。無巧不成書,我們這位英國人恰恰被安排坐在背
對湖的一側。車穩穩地繞湖一圈,這期間他甚至就沒想到扭回頭去瞧一眼,最後,竟然
還高高興興地離開日內瓦湖回倫敦了。
弗格森博士在旅行期間卻回過頭,而且還不止一次。正因為如此,他才看到了許多
東西。再說,這也是他的天性所至。我們有充分理由相信他有點宿命論思想。其實他就
是位徹頭徹尾的宿命論者。他相信命運,甚至相信天意。他覺得自己與其說是被吸引,
倒不如說是被某種力量驅使,去旅行和周游世界的。就像一輛火車頭,不是自己引著自
己走,而是道路領著走。
「我是不趕路的,是路在趕我。」他常常這樣說。所以,難怪他那麼鎮靜地面對皇
家學會的掌聲了。他沒有絲毫傲氣,也沒半點虛榮。他不在意這些小事。他認為給弗朗
西斯﹒M××爵士談的這個建議很平常,因此,壓根兒就沒發覺自己竟由此引起巨大波
瀾,成了風雲人物。
會議結束後,有人陪同博士來到帕爾瑪爾大街的「旅行者俱樂部」。
在那裡,大家為他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從飯桌上魚的大小可看出被邀的人物何
等重要。尤其是搬到筵席中的那條鱘魚,身子幾乎與弗格森﹒弗格森本人一樣長。
人們痛飲著各種法國葡萄酒,為在非洲大陸探險而享有盛譽的旅行家們頻頻舉杯致
意。為他們的健康而干,為他們的榮譽而喝。人們甚至按照旅行家們名字的字母順序(
這可是地地道道英國化的)依次祝酒:阿巴迪、亞當斯、亞當森安德森、為……ヾ。最
後,為弗格森﹒弗格森博士舉杯。後者意欲用他非同尋常的嘗試,把前面這些著名旅行
家的勞動成果匯成一體,補充完備有關非洲大發現方面的系列材料。
ヾ原著此處列舉了近一百二十個旅行家的名字,本文省略。
第二章
《每日電訊報》上的一篇文章——學術刊物之間的爭論——彼得曼博士支持他的朋
友弗格森博士——學者科內爾的答覆——眾人紛紛打賭——給博士提的各種建議第二天
,1月15日,這一期的《每日電訊報》中刊登了一篇妙筆生花的文章:「非洲終於要公
開它那遼闊荒野的秘密了。一位現代俄狄浦斯ヾ將告訴我們60個世紀的學者文人沒能識
破的這個謎底。過去探尋尼羅河發源地(fontesNiliquoereres)總被視為異想天開,
一個實現不了的夢。ヾ希臘神話中的英雄人物。「巴爾特ゝ博士沿著丹納姆ゞ和克拉珀
頓々開闢的道路一直到了蘇丹;利文斯通ぁ博士從好望角到贊比西亞盆地反覆進行了不
屈不撓的調查;伯頓あ上尉和斯皮克ぃ上尉發現了內陸大湖;他們為現代文明打通了三
條道路。三條道路的交叉點可謂是非洲的心髒。但至今還沒有一位旅行家能涉足該地區
。我們的全部力量正應該使在那兒。ゝ1821—1865,德國地理學家、非洲探險家,著有
五卷本巨著《中北非游記和發現》。ゞ1786—1828,英國早期探險家,曾任塞拉利昂總
督。々1788—1827,蘇格蘭探險家,著有《1822,1823和1824年北非旅行和發現記事》
。ぁ1813—1873,英國傳教士、探險家,在非洲南部、中部和東部旅行,傳教達30年之
久。あ1821—1890,英國探險家,曾翻譯《天方夜談》。ぃ1827—1864,英國探險家,
第一個發現東非維多利亞湖的歐洲人。「不過,這些勇敢的科學攀登者們未竟的事業就
要由弗格森﹒弗格森博士的大膽嘗試來完成。他以往的神奇探險活動早已得到了讀者們
的賞識。「這位無畏的發現者打算乘氣球由東至西穿越整個非洲。據可靠消息,這次驚
人旅行的出發點將設在非洲東海岸的桑給巴爾島ヾ。至於終點,只有上帝知道了。ヾ位
於坦桑尼亞東北部,港口城市。「這次科學探險的計劃已於昨天正式提交給皇家地理學
會。學會大會表決通過撥發一筆2500
英鎊的款項作該活動的費用。「這次嘗試是地理探險大事記中史無前例的,我們將
隨時向讀者提供消息。」
正如我們所料,該文引起了巨大反響。它首先激起懷疑的浪潮:弗格森博士被當成
是一個純粹虛幻的人物,是巴納姆ゝ博士的發明。後者在美國「工作」了一段時間,現
在又準備打英倫三島的「主意」了。
ゝ1810—1891,美國游藝節目演出經紀人,常搞些稀奇古怪的展覽、演出等,自稱
「胡謅王子」。
日內瓦出版的《地理學會學報》二月號上刊登了一篇風趣的答讀者信。文章巧妙地
戲謔了倫敦皇家學會、旅行者俱樂部和那條鱒魚。
但是,彼得曼博士在哥達出版的「公報」中發表的文章,使日內瓦的這家學刊徹底
閉上了口。彼得曼博士自己了解弗格森博士,而且願意為他的勇敢朋友的無畏嘗試擔保
。
另一方面,很快就不可能再有懷疑了:旅行的準備工作正在倫敦進行著;里昂的幾
家工廠已接到生產制造氣球用塔夫綢的大量訂單。最終,不列顛政府允許弗格森博士使
用《決心號》運輸艦。該艦的艦長叫皮耐特。
隨即,成千上萬件鼓勵信、賀電紛至沓來。有關探險隊舉動的詳情細節隨著準備工
作的進展全部發表在巴黎地理學會的學報中。在V﹒A﹒莫爾特一布倫ヾ先生主編的《旅
行、地理、歷史和考古新年鑒》中登出了一篇引人注目的文章。W﹒科內爾博士在《德
國地理學報》上發表的一份詳細分析報告,令人信服地證論了這次旅行探險的可行性、
成功的機會、困難的性質和空中航行這種方式帶來的種種好處。他僅僅對出發地點提出
了批評。他指出,從馬蘇亞這個阿比西尼的小港口出發更好些。1768年,詹姆士﹒布魯
斯就是從馬蘇亞出發去尋找尼羅河源頭的。另外,他毫無保留地贊賞弗格森博士的這種
積極進取精神和這種想到、做到、決不回頭的堅強毅力。
ヾ法國地理學家,其父是巴黎地理學會的創始人和第一任董事長。
《北美評論》看到英國得到這樣的榮譽尤為不快。它把博士的計劃當成了笑話,並
不懷好意地慫恿博士半途中徑直飛到美國來。
總而言之,從《福音教會公報》到《阿爾及利亞與殖民地雜誌》,從《傳教年鑒》
到《傳教士新聞》,沒有哪家科學雜誌不用各種形式詳敘此事的,更不用說全世界的報
刊了。
在倫敦,甚至在全英國,人們紛紛拿下面的問題打賭:第一,弗格森博士存在不存
在;第二,旅行會不會進行;第三,這次探險活動能不能成功;第四,弗格森博士可不
可能回得來。許多人投下了巨額賭注,活像是在埃普索姆ゝ的賽馬會上。
ゝ英國的一個城市,以賽馬聞名。
這樣以來,相信的、不相信的,外行、內行,所有的人都把眼睛盯住了弗格森博士
。他不自覺地成了眾人心目中的英雄。博士樂意提供有關遠征探險的詳細情況。他平易
近人、淳樸自然,可以說是世界上最誠懇的人了。不止一位膽大的冒險家找他毛遂自薦
,想與他同甘共苦,但都被他不加解釋地一律回絕了。
許多研究氣球轉向機械結構的發明家向他推薦自己的發明,但他一個也不願接受。
有人問弗格森博士是不是已經發明了什麼新的轉向系統,但他概不回答。他更加積極地
忙於探險的準備工作。
第三章
博士的朋友——追溯他們的友誼——肯尼迪﹒肯尼迪到倫敦——建議出乎意料,但
落實具體讓人放心——令人忐忑不安的諺語——有關在非洲殉難者的幾句話——氣球的
優點——弗格森博士的秘密弗格森博士有一位朋友,但並不是另一個他(alterego)。
因為,兩個完全一樣的人之間是不可能存在友誼的。不過,肯尼迪與塞繆爾﹒弗格森的
脾氣、稟性與才能雖不相同,倆人卻心心相印。差異並沒怎麼妨礙他們的交往,相反倒
是更加深了他們的友誼。
這位肯尼迪﹒肯尼迪是位地地道道的英格蘭人。他性格坦率、處事果斷,頭腦固執
。肯尼迪住在愛丁堡附近的利斯小城。那地方算得上是「老熏爐」ヾ真正的郊區。他有
時喜歡捕捕魚,但無論何時何地最喜歡的還是打獵。這對一位生長在喀裡多尼亞ゝ,經
常在蘇格蘭高地的大山中走來走去的孩子來說不足為奇。他是當地公認的優秀射手。他
不僅能用槍擊中刀刃,把子彈劈成完全相等的兩半,而且,如果隨後用秤稱一稱,就會
發現甚至兩半子彈的重量也分毫不差。
ヾ愛丁堡的別稱。——原注ゝ蘇格蘭的古代名稱。
肯尼迪的相貌很像沃爾特﹒斯各特ゞ在《修道院》一書中描寫的霍爾伯特﹒格倫丁
寧。他的身高超過6英尺,舉止優雅,看上去力大無比。被陽光曬成褐色的面孔,烏黑
髮亮的眼睛,與生俱來的果斷、勇敢,總之,從他整個身上都可以看到蘇格蘭人根深蒂
固的美好東西。
ゞ1771—1832,蘇格蘭作家。
兩位朋友是在印度結識的。當時,兩人在同一個團裡服役。每當肯尼迪去打虎獵象
時,弗格森就去采集植物和昆蟲標本。每個人都是自己那一行的佼佼者,不止一種稀有
植物成了博士的勝利品,其價值與一對大象牙不差上下。
這兩位年青人從沒有過機會救對方,也沒幫過對方任何忙。但是,他們的友誼始終
不渝。命運有時使他們分離,但心靈的相通往往又使他們重逢。
從印度退役返回英國後,他們兩人常常因博士的遠途旅行而分開一段
時間。不過,博士每次回來,必然去蘇格蘭朋友家,當然不是去寒喧幾句,而是住
上幾個星期。肯尼迪談談往事,弗格森說說未來:一個前瞻,一個後顧。由此看出,弗
格森生性不安分,肯尼迪卻沉穩、平和。
西藏之行後,博士幾乎兩年沒談進行新探險的事。肯尼迪猜想他的旅行癮和冒險欲
在漸漸淡下來。肯尼迪為此非常高興。他認為旅游探險總有一天會送命。一個人不論多
麼有經驗,也不可能總是安然無恙地穿行於食人者和猛獸之間,因此,肯尼迪極力勸阻
弗格森別再去探險。況且,他為科學貢獻得夠多了,早已遠遠超過人們給他的榮譽。
對這番勸告,博士不作任何回答。他依然想他的事,埋頭於他那深奧的計算,一夜
夜地擺弄著數據,實驗著儀器。沒人能弄明白他那些希奇古怪的機械玩意兒是什麼。顯
然,他的腦海中正在孕育著一個偉大的想法。
正月裡,弗格森離開了肯尼迪返回倫敦時,肯尼迪心裡犯起了嘀咕:「他又在打什
麼主意?」
一天早晨,肯尼迪從《每日電信報》上得到了答案。
「我的天哪!」他叫道,「他簡直瘋了!真是個神經病!竟然想乘氣球穿過非洲!
虧他想得出!弄了半天,這兩年他都在想這事!」
如果把這些驚歎號看成肯尼迪狠狠打在腦袋上的拳頭,你就能想象得到誠實的肯尼
迪當時這麼說話時的心情了。
值得信賴的女人——老埃爾斯拜絲想寬慰他,說這很可能是騙人的。
肯尼迪立即叫道:「哪能呢!我還不了解我的朋友嗎?這難道不是他幹的事?空中
旅行,虧他想得出!他現在竟然跟鷹比起來了!不,這當然不行!我非阻止他不可!要
是由著他的性子來,總有一天他會到月亮上去!」
肯尼迪又急又氣,當晚就在中央火車站上了火車,第二天便到了倫敦。三刻鐘後,
一輛雙輪馬車把他帶到希臘大街索霍廣場弗格森博士的小房子門前。肯尼迪走上台階,
朝門上重重地敲了五下,通報開門。
弗格森聞訊親自為他打開了門。「肯尼迪嗎?」他問道,臉上並不顯得十分驚訝。
「正是本人。」肯尼迪反唇相譏。
「怎麼,親愛的朋友,冬天正是打獵的季節,你怎麼在倫敦?」
「是的,在倫敦。」
「那麼,你來干什麼?」
「阻止一件荒唐透頂的荒唐事!」
「荒唐事?」博士問。
「這份報上說的可是真事?」肯尼迪邊問邊把一份《每日電信報》遞過去。
「哦!你說的原來是這回事!這些報也真是的,太不慎重了!好了,親愛的朋友,
請坐吧。」
「我不要坐。你當真想做這趟旅行?」
「當真,我的準備工作正在順利進行,而且我……。」
「準備的東西在哪兒?讓我把它們給毀了!我非把它們砸個稀巴爛不可!」
這位可敬的蘇格蘭人確實氣極了。
「安靜點,我親愛的肯尼迪。」博士接著說,「我料到你會生氣。你恨我還沒有告
訴你我的新計劃。」
「你竟把這稱作新計劃!」
「我確實太忙。」弗格森不容打斷地接著說,「我要做的事太多了!
不過請放心,我不會不給你寫信就走的……。」
「嗨!我可不在乎……。」
「因為我想讓你與我一起去。」
蘇格蘭人活像一只受驚的巖羚羊敏捷地往前一跳,吃驚地嚷道:「啊!居然有這種
事!你是想讓別人把咱倆關進白特爾漢姆瘋人院嗎?」
「親愛的肯尼迪,我確實指望你去。況且,我早已選中了你,其他好多人要去都被
我拒絕了。」
肯尼迪萬分驚訝地呆住了。
「你聽我談十分鐘後,」弗格森博士沉靜地繼續說,「你會感謝我的。」
「你說的是正經話?」
「非常正經。」
「要是我拒絕陪你去呢?」
「你不會拒絕的。」
「如果我非要拒絕呢?」
「那我就一個人去!」
「咱們坐下來,平心靜氣地談談。」獵人提議,「既然你不是開玩笑,這事得好好
商量商量。」
「親愛的肯尼迪,如果你不反對的話,咱們就邊吃早飯邊談好了。」
兩位朋友面對面在一張小桌子前坐下。桌上放著一迭三明治和一把大水壺。
「親愛的弗格森,」獵人開口道,「你的計劃太荒誕!行不通!它完全不像一個正
兒八經、切實可行的計劃!」
「這要在我們試了後才知道。」
「不過,說白了吧,試也不要試。」
「為什麼?請你說說看。」
「當然是危險多,困難大了。」
「困難嘛,是人為了戰勝它而臆想出來的。」弗格森嚴肅地說,「至於說危險,誰
能保證可以避得開?生活中什麼都有危險。在桌子前坐下或把帽子戴到頭上也可能是很
危險的。再者,應該把可能發生的事看成已經發生過的。只看將來中的現在,不要從現
在看將來,因為,將來只不過是距離稍遠些的現在罷了。」
「能這樣說?!」肯尼迪聳了聳肩,「你總是宿命論!」
「是宿命論,但要從這個詞的好的意義上去理解。我們因此不要去操心命運給我們
安排了什麼,也從不忘記我們英國的好諺語:『命中注定被吊死,就決不會被淹死!』
」
肯尼迪無言以對。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又找出一大堆很容易想到的理由,但他說得太
長,這兒無法一一轉述。
「不過,總之,」兩人爭了一個小時後,肯尼迪說,「既然你鐵了心要橫穿非洲,
既然這對你的幸福很重要,你為什麼不走正常的路,而非要從空中飛呢?」
「為什麼?」博士興奮地答道,「因為至今為止,所有從陸地走的嘗試都失敗了!
因為從蒙戈﹒帕克在尼日爾河被殺到弗格爾在瓦代ヾ失蹤,從奧德內死於米爾,克拉珀
頓死於薩卡圖到法國人麥桑被剁成肉塊,從萊恩少校被圖阿雷格人殺害到漢堡的羅捨爾
1860年初喪命,非洲殉難者名單上已經記下了多少遇害者的名字!因為,與自然力、饑
餓、乾渴、熱病、猛獸作鬥爭,特別是,與更兇猛的野蠻部落作鬥爭是不可能的!因為
,用這種方式無法辦到的事就應該試試另一種辦法!總而言之,從中間走不過去的地方
就應從旁邊繞行,要麼就從上面飛過去!」
ヾ歷史上的乍得王國,為現今乍得的瓦達伊地區。
「如果只是從上面飛過去,那就好了!」肯尼迪反駁道,「但這可是一直飛在上面
啊!」
「怎麼!」博士異常冷靜地接著說,「有什麼要怕的?我已經采取了預防氣球掉下
來的措施,你會完全同意我的做法的。再說,萬一我沒了氣球,無非像其他探險家們的
情況一樣,步行前進罷了。不過,我的氣球是不會讓我失望的。你就別總想著這個啦!
」
「恰恰相反,就應該想到這點。」
「好了,親愛的肯尼迪,在到達非洲西海岸前,我根本不打算離開氣球。有了氣球
,什麼都可能做到。如果沒了它,以前探險隊遇到的危險、大自然的困難又都來了。乘
上氣球,無論酷暑、激流、風暴、沙漠、干熱風,有害氣候,還是野獸、土人,我都不
用怕!如果太熱,就升高些;如果太冷,就降低些;遇到高山,就越過它;遇到懸崖絕
壁,就穿過去;遇到河流大川,就飛過去;遇到狂風暴雨,爬到它上面;遇到激流,我
還可以像鳥兒一樣掠過水面!我毫無疲倦地前進,我停下來不是因為需要休息!我在新
城上空翱翔!我疾風般地時而飛在最高空,時而緊貼地面滑行。
你瞧,非洲地理概貌就像世界上的一幅大地圖展現在我眼前。」
誠實的肯尼迪有些被感動了,不過弗格森博士在他面前提到的場景使他頭暈目眩。
他又喜又怕地注視著弗格森,感覺到自己彷彿已經在空中搖擺了。
「得了,悠著點吧,親愛的弗格森。這麼說,你已經有辦法操縱氣球的方向了?」
肯尼迪問。
「一點沒有,這是個幻想。」
「那你打算飛往……?」
「聽天由命,不過反正是由東往西飛。」
「為什麼?」
「因為我打算利用信風。因為信風的方向是不變的。」
「哦!的確如此!」肯尼迪若有所思地說,「信風……當然……,迫不得已時可以
……差不多……。」
「只要是差不多就行!況且,我誠實的朋友,現在是萬事俱備。英國政府把一艘運
輸艦交給了我使用。而且說定了在估計我到達西海岸的那段
時間裡,有三、四艘船會去那一帶海域巡邏。最多三個月我就到桑給巴爾了。在那
裡我把氣球充滿氣,然後我們就升空……。」
「我們?」肯尼迪叫道。
「怎麼,看樣子你還有什麼反對意見?說吧,肯尼迪老友。」
「反對意見,我有上千條呢!不過,別的暫且不提,先給我說說:既然你打算旅行
,既然你想著任意升高降低,那麼,不消耗氣體,你就不可能做得到!但至今為止,還
沒有其他不消耗氣體的辦法呢。正是這點一直阻礙了在空中進行長途旅行。」
「親愛的肯尼迪,我只給你說一件事:氣體的一個原子,一個分子,我也不會浪費
。」
「那你任意降低呢?」
「我是要任意降低。」
「你怎麼做?」
「這可是我的秘密。肯尼迪老友。請相信我。讓我的座右銘也成為你的座右銘吧:
excelsior!」
「好吧,Excelsior就Excelsior!」獵人應道。他對拉丁語一竅不通。
不過,他還是下定決心要盡一切可能與他朋友的出發計劃唱反調,因此,他表面假
裝同意弗格森博士的意見,其實僅僅是袖手觀望而已。至於弗格森,立即又去忙他的準
備工作了。
第四章
到非洲的探險家——巴爾特、理查森、奧韋爾韋格、沃納、布倫﹒羅萊、珀尼、安
德裡﹒德博諾、米阿尼、紀堯姆﹒勒讓、布魯斯、克拉普夫和雷布曼、麥桑、羅捨爾、
伯頓、斯皮克弗格森博士打算走的空中航線不是偶爾選定的,出發地點也經過了認真的
研究。他決定從桑給巴爾島升空不是沒有道理。該島靠近非洲東海岸,在南緯6度線上
。也就是說,在赤道下方距赤道430地理裡ヾ的地方。通過大湖地區去尋找尼羅河源頭
的一支探險隊剛由該島出發不久。
ヾ地理裡等於1,852公里。
但有必要指出,弗格森博士有意把那些探險活動聯繫起來,尤其是其中的兩次主要
探險活動:1849年巴爾特博士領導的探險和1858年伯頓與斯皮克兩位上尉領導的探險。
巴爾特博士是漢堡人。他與同胞奧韋爾韋格ゝ獲得允許參加了英國人理查森ゞ的探
險活動。後者負有到蘇丹去的使命。蘇丹這個地域遼闊的國家位於北緯15度與10度之間
。就是說,要到達目的地,必須深入非洲內陸1500英里。
ゝ1822—1852,德國地質學家、天文學家和旅行家,是環繞乍得湖航行並繪製湖區
地圖的第一位歐洲人。
ゞ1787—1865,蘇格蘭海軍軍官和博物學家,曾三次去北極探險。
直到那時為止,該地區只有丹漢姆、克拉珀頓和奧德內於1822—1824年旅行到過。
理查森、巴爾特和奧韋爾韋格巴望著把他們的調查推進得更遠些。他們像前人一樣先到
了突尼斯,然後走的黎波裡ヾ,最後抵達費贊的首府穆爾祖克。
ヾ的黎波裡為利比亞首都。
這時,他們放棄了走與赤道垂直的路線,往西繞個急彎向加特ゝ進發。由於向導是
圖瓦雷格人,他們遇到了不少困難。在遭受了上千次洗劫、凌辱、武裝襲擊後,他們的
駱駝隊終於在10月到達阿斯本廣闊的沙漠綠洲。巴爾特博士在那裡離開了同伴去阿加德
茲ゞ城旅行了一趟,然後又與探險隊會合。12月12日探險隊重新登程進發。隊伍到了達
邁古省後,這三位旅行家分手。巴爾特博士踏上了去卡諾々的路。多虧了他的毅力和一
次次的重金厚禮,最後終於抵達目的地。
ゝ利比亞西南部綠洲,位於古代撒哈拉商隊的路線上。
ゞ現尼日爾北部阿加德茲省的首府。
々尼日利亞北部城市。
儘管患上了極厲害的熱病,巴爾特博士還是於3月7日離開該城,身邊只帶了一名僕
人。他這次旅行的主要目的是察看乍得湖,當時,距該湖還有350英里遠。他向東進發
,到了博爾努ぁ的祖利科羅城。它是非洲偉大中央帝國的核心。在那裡巴爾特博士得知
理查森因勞累、遭劫去世的消息。
他繼續前進,抵達乍得湖畔的博爾努首都庫卡城。又過了三個星期,4月14日,在
離開的黎波裡十二個半月後,巴爾特博士終於到達恩戈努城。
ぁ即現在的「博爾諾」,是尼日利亞北部州名和世襲酋長國名。
我們知道巴爾特博士是1851年3月29日和奧韋爾韋格一起動身去乍得湖南邊參觀阿
達瑪瓦あ王國的。他一直抵達北緯9度略微偏下一點的約拉城。
這就是這位大膽旅行家往南到的最遠的地方。
あ尼日利亞貢戈拉州世襲酋長國。
巴爾特博士8月又來到庫卡。他從那裡出發先後經過曼達拉、巴爾吉米、卡奈姆,
最後抵達位於西經17度20分的馬塞納城,這是他往東到的最遠的地方。
1852年11月25日,他的最後一位旅伴奧韋爾韋格去世。此後,他向西深入,參觀索
科托ヾ,穿越尼日爾河,最後到達延巴克圖ゝ。在那兒,他不得不在部落酋長的肆意凌
辱下,忍受著虐待、苦難的煎熬,度過了漫長的8個月。但是,城裡出現一位基督徒是
當地人無法長期容忍的。富拉尼人ゞ威脅要圍城。巴爾特博士只好在1854年3月17日逃
離該城,來到邊境。他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在邊境逗留了33天,11月再次來到卡諾,
然後返回庫卡。等了四個月,他重新踏上丹納姆走過的路。1855年8月底左右抵達的黎
波裡。同年9月6日巴爾特博士終於回到倫敦。他是旅伴中唯一活著回來的。這就是巴爾
特這次冒險旅行的大致情況。
ヾ尼日利亞西北部最大的城鎮和州首府,19世紀20年代以擁有兩大清真寺和蘇丹王
宮著稱。
ゞ馬裡中部城市,歷史名城。
ゞ又稱頗爾人或富拉貝人,穆斯林民族,散居在乍得湖到大西洋沿岸的西非更多地
區。
弗格森博士仔仔細細地記下巴爾特博士在北緯4度和西經17度的地方停過。現在再
來瞧瞧伯頓中尉與斯皮克中尉在東非干了些什麼:沿尼羅河而上的各種探險隊從未能到
達這條河流的神秘源頭。根據德國醫生費迪南德﹒沃納的敘記,他所在的那支探險隊在
穆罕穆德﹒阿裡々的幫助下於1840
年到過北緯4度與5度之間的剛多科羅。
々1769—1849,奧斯曼帝國駐埃及總督。
1855年,薩瓦人布倫﹒羅萊被任命為東蘇丹撒丁島的領事,以代替剛剛死去的沃迪
。他從卡爾圖姆ヾ啟程,一路化名為販賣樹膠、象牙的商人亞庫伯。他到了北緯4度以
上的貝萊尼亞。隨後因病返回卡爾圖姆,1857年在該地病故。
ヾ又譯為「喀什穆」。
埃及醫務處處長珀尼博士乘小火輪到過比剛多科羅低1度的地方。他回去後因精疲
力竭死在卡爾圖姆。威尼斯人米亞尼繞過位於剛多科羅下面的瀑布到了第二條緯度線地
區。馬耳他的批發商安德裡﹒德博諾沿著尼羅河走得更遠。但是,他們都沒能越過這條
不可逾越的界限。
1859年,紀堯姆﹒勒讓受法國政府的委託,走紅海去卡爾圖姆。他率領21名船員和
20名士兵在尼羅河駕船啟程。但他沒能越過剛多科羅,而且還在充滿反抗的黑人眼皮底
下航行時,冒了很大的風險。代斯凱拉德洛杜爵士領導的探險隊也曾試圖到達尼羅河真
正的發源地。
但是,這條命中注定的界限總是使旅行家們難以逾越。尼祿ゝ的使者過去曾到過北
緯9度的地方。這麼說來,18個世紀裡人們只向前推進35.6度,也就是說300到360地理
裡。
ゝ公元54—68年間的羅馬皇帝。
好多旅行家也嘗試過從非洲東海岸出發去找尼羅河發源地。
1768年到1772年,蘇格蘭人布魯斯從阿比西尼亞ゞ的港口馬蘇亞啟程,穿過提格雷
省々,探訪了阿克蘇姆廢墟,看了所謂的尼羅河源頭(根本不在那兒)ぁ,最後,沒有
取得任何重大結果。
ゞ埃塞俄比亞的舊稱。
々埃塞俄比亞北部的一個省,首府為阿克蘇姆。
ぁ布魯斯曾到過青尼羅河的源頭河,當時那兒被認為是尼羅河的主要發源地。
1844年,英國聖公會傳教士克拉普夫博士在桑給巴爾海濱的蒙巴茲建立了一個慈善
機構。他和尊敬的雷布曼神甫一起發現了距海濱300公里的兩座山。這就是乞力馬札羅
山和肯尼亞山。霍伊格林和桑頓先生不久前剛攀登過這兩座山的一部分。
1845年,法國人麥桑獨自一人在桑給巴爾島對面的巴加莫約ヾ登陸,到了德熱拉莫
拉。在那裡他被一位酋長嚴刑拷打至死。
ヾ坦桑尼亞東部的古海港,從前是一個奴隸貿易站。
1859年8月份,來自漢堡的年青旅行家羅捨爾同一支阿拉伯商人的駱駝商隊一起動
身到達尼亞薩湖ゝ。在那兒,他在熟睡中被殺害。
ゝ又稱馬拉維湖。
最後,1857年伯頓中尉和斯皮克中尉,兩人都是孟加拉軍隊的軍官,受倫敦地理學
會派遣去考察非洲的大湖。7月17日,他們離開桑給巴爾,直接向西進發。一路上他們
的行李多次遭搶劫,腳夫多次被痛打,忍受了4個月前所未有的苦難後,他們才走到商
人和駱駝商隊的聚集中心卡澤赫,就是月亮山地區。他們在那兒搜集了一些當地風俗、
政府、宗教、動植物方面的寶貴資料後,接著去了大湖區的第一個湖,坦噶尼喀湖。該
湖位於南緯3度與8度之間。1858年2月14日,他們到了那裡,並走訪了沿湖一帶的各個
部落。這些部落大部分保留著食人肉的習俗。
他們5月26日踏上歸途,於6月20日回到卡澤赫。在那兒,身心疲憊的伯頓病了好幾
個月。趁這段時間,斯皮克向北挺進了300多英里,一直走到烏克雷維湖。那天是8月
3日。不過,他只是看見了位於南緯2度30分處的湖口。斯皮克8月25日返回卡澤赫。隨
後,他與大病初愈的伯頓一起踏上去桑給巴爾的路程。第二年的3月份他們到了那裡。
這兩位勇敢的探險家就這樣回到了英國。巴黎地理學會向他們頒發了該學會的年度獎。
弗格森博士特別注意到伯頓與斯皮克既沒跨越南緯2度線,也沒超過東經29度的地
方。
因此,問題在於把伯頓和斯皮克的探險與巴爾特博士進行過的活動歸並一起,就是
說,要著手穿越寬約12度多的一大片地區。
第五章
肯尼迪的夢——不恰當的複數稱呼——肯尼迪的暗示——神遊非洲——圓規兩點間
的距離——目前活動著的探險隊——斯皮克和格蘭特——克拉普夫、德肯、霍伊格林弗
格森博士忙於出發前的準備工作。他親自指導製作氣球,並且對設計作了某些改動,不
過他隻字不提此事。很長時間以來,他專心學習阿拉伯語和非洲西部地區曼丁哥人的各
種語言。因為他具有極高的語言天賦,所以學習進展很快。
在此期間,他的獵人朋友寸步不離地跟著他,生怕他連招呼都不打就飛走。肯尼迪
還在執意勸說弗格森博士放棄該計劃。然而,無論話語多麼娓娓動聽也說服不了他。面
對肯尼迪的苦苦哀求,他從不動心。每當這時,他總是設法躲開。肯尼迪漸漸感覺到他
正在從自己的手指中溜掉。
這位可憐的蘇格蘭人的確值得同情。現在他只要一想到天空就心驚肉跳,無比悲哀
。睡夢中他覺得搖搖晃晃,頭暈目眩,甚至夜夜夢見自己從高無邊際的太空中栽了下來
。應該補充一句,做惡夢期間,他曾經從床上掉下來過一二次。當時,他首先想到的,
就是讓弗格森看看他頭上的傷疤。
「要知道,才三尺高!」他僥倖地補充道,「低著呢!就這樣,還撞了這麼大個包
!你好好想想吧!」
這番暗示充滿了傷感,但是並沒打動博士。
「我們不會掉下來的。」弗格森博士說。
「不過,假如真的掉下來呢?」
「我們掉不下來。」
言語毫不含糊。肯尼迪無話可答了。
特別令肯尼迪惱火的,就是弗格森博士似乎一點也不在乎他朋友的個性,只認準肯
尼迪必定要成為他的空中旅伴。他認為這是鐵板釘釘的事,沒什麼可說的。言語間,弗
格森令人無法忍受地一再濫用代詞的第一人稱複數「我們」:「『我們』前進……。」
「『我們』將在××月××號准備好。」「『我們』將在××號動身。」……。
要麼就是「我們的」:「『我們的』氣球……。」「『我們的』吊籃……。」「『
我們的』探險……。」「『我們的』準備工作……。」「『我們的』發現……。」「『
我們的』升高……」
肯尼迪每次聽到這話都不寒而慄,儘管他下決心根本不去。但是,他不願過分惹朋
友生氣。說真的,他甚至已經悄悄地讓人從愛丁堡家中送來了幾件旅行用的衣服和幾條
他最好的獵鎗,雖然他自己也沒完全意識到為什麼這麼做。
一天,肯尼迪假裝向弗格森讓步,承認只要交好運,總有千分之一的成功機會。但
是為了推遲旅行,他開始找各種各樣的借口。他左思右想,就探險的用處和時機提出了
疑問:「這次對尼羅河源頭的探索真得那麼有必要嗎?……真是為人類的幸福?……歸
根結底,就算非洲部落變文明了,那兒的人民會更幸福嗎?……再者,誰能確信,那兒
文明化的程度不比歐洲高?」——也許吧——「那麼,就不能再等等?……總有一天,
會有那麼一位探險家能跨越非洲,而且,用的辦法比這更穩妥。……也許一個月,半年
,最多一年,某位探險家無疑會……。」
這番暗示恰恰起了反作用。聽到這些話,弗格森博士急得發抖。
「可憐的肯尼迪,你究竟要怎樣?虛偽的朋友,你難道想讓別人去得到這榮譽嗎?
我怎麼能背叛我的過去,在這麼點小困難面前退縮呢?英國政府和倫敦皇家學會為我做
了一切,我卻卑怯、遲疑地向他們道聲謝謝,說我改變主意不去了。這種事,我決不會
做的!」
「但是……,」非常偏愛這個詞的肯尼迪又想開口。
「但是,」博士搶過話頭,「你難道不知道我的旅行有助於目前正在非洲探險的人
們取得成功?你一點不知道又有幾位探險家正向非洲中心進發?」
「不過……」
「好好聽我說,肯尼迪,瞧瞧這張地圖。」
肯尼迪順從地把目光投向地圖。
「沿著尼羅河往上走,」弗格森說。
「往上走。」蘇格蘭人聽從地答。
「到剛多科羅。」
「到了。」
這時肯尼迪想,這樣的旅行要是在地圖上進行多容易。
「拿著這只圓規的一只腳,」博士接著說,「把它放在這座城上。最勇敢的人最遠
也不過到此。」
「放上了。」
「現在,沿著海灣尋找處在南緯的桑給巴爾島。」
「找到了。」
「現在,順著這條平行線走到卡澤赫。」
「成了。」
「沿著33度經度線往上直到烏克雷維湖的湖口,就是斯皮克上尉到過的那個地方。
」
「我到了!嘿,有點過頭,掉到湖裡了。」
「好!你知道根據沿湖居民提供的資料,有理由作出什麼推論嗎?」
「我哪料得到?」
「就是,既然湖的南岸處在南緯2度30分的地方,湖面同樣應延伸到赤道北面2度半
,就是說它的北岸應在北緯2度30分的地方。」
「真的?」
「假定一條河從湖北岸流出。即使這條河不是尼羅河,也必然匯入尼羅河。」
「可真夠怪的。」
「假定把你那個圓規的另一只腳放在烏克雷維湖的這一岸邊。」
「放好了,弗格森老友。」
「你算算兩點之間有幾度?」
「差不多2度。」
「你知道這有多少距離嗎,肯尼迪?」
「一點不知道。」
「勉強算得上200英里,也就是說沒多遠。」
「幾乎沒多遠,弗格森。」
「不過,你知道眼下那裡發生的事嗎?」
「不,拿我的生命發誓,不知道!」
「好吧,聽我說!情況是這樣的:地理學會認為考察斯皮克發現的這個湖非常重要
。在學會的支持下,中尉,也就是現在的斯皮克上尉聯合了在印度軍隊服役的格蘭特ヾ
上尉。兩人領導了一只人數眾多,經費充足的探險隊。他們的任務是沿該湖而上,再次
到剛多科羅。探險隊得到了一筆5千多英鎊的經費。還有,開普敦總督撥出一隊霍屯督
士兵由他兩人指揮。
他們已於1860年底由桑給巴爾出發。與此同時,英國人約翰﹒佩特利克ゝ,駐卡爾
圖姆的英國領事收到了英國外交部寄來的約700英鎊款子。他必須備好一條蒸汽船,裝
上充足的生活必需品,然後,把船開到剛多科羅。他將在那兒等候斯皮克上尉的駱駝隊
,給他們提供補給。」
ヾ1827—1892,英國軍人,探險家,1864年出版日記《跨越非洲記行》。
ゝ1813—1882,威爾士商人兼探險家,調查過尼羅河西側支流,著有游記《埃及、
蘇丹和中非》。
「想得挺周到的。」肯尼迪說。
「你很清楚,肯尼迪。要是我們想參加這項探險工作,就得抓緊。而且,這還不算
完。當這些人一步步地朝著尼羅河發源地前進時,其他一些旅行家們正勇敢地向非洲心
髒挺進。」
「步行嗎?」
「步行。」博士應道,根本沒有注意到肯尼迪的暗示,「克拉普夫博士打算通過赤
道南邊的喬伯河向西推進。德肯ヾ男爵已離開蒙巴茲,考察了肯尼迪山和乞力馬札羅山
,現在正向非洲的中央地帶深入。」
ヾ1833—1865,德國探險家,攀登乞力馬扎羅山的第一個歐洲人。
「還是步行?」
「是的,是步行,或騎騾子。」
「不過,在我看來完全是一碼事。」肯尼迪反駁道。
「最後,」弗格森博士接著說,「還有德﹒霍伊格林,奧地利駐卡爾圖姆副領事。
他剛組織了一支非常重要的探險隊。探險隊的首要目的是尋找旅行家弗格爾。他於
1853年被派往蘇丹參加巴爾特博士的探險工作。1856年弗格爾離開了博爾努。他決定去
考察位於乍得湖和達爾富爾高原之間的那塊尚不為人知的地區。然而從那以後,他就沒
有再出現過。1860年6月抵達亞歷山大城的一些信中說,他被瓦代國國王下令殺死了。
但是,其他一些由哈特曼博寄給這位旅行家父親的信中卻說,據博爾努一位居民的敘述
,弗格爾只是被關押在瓦拉,希望並沒完全破滅。以薩克森—科堡—哥達攝政公爵為主
席的一個委員會成立了。我的朋友彼德曼是該委員會的秘書。全國捐助的一筆錢組織了
一支遠征隊。隊中聚集了許多學者。德﹒霍伊格林爵士已在6月份由馬蘇阿動身。在尋
找弗格爾蹤跡的同時,他得勘察包括尼羅河與乍得湖之間的整個地區。換句話說,把斯
皮克上尉的活動與巴爾特博士的工作聯繫起來。到那時非洲大陸將被從東到西走遍了ヾ
。」
ヾ弗格森博士啟程時,聽說德﹒霍伊格林爵士經過數次討論後,選擇了另外一條不
同於原先確定的路線,因此探險隊的領導權轉交給了辛格爵士。
——原注「那好啊!」蘇格蘭人又嚷了起來,「既然一切都進行得那麼順利,我們
還去那兒干什麼?」
弗格森博士聳了聳肩,沒有回答。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第六章
一位難得的僕人——他能瞧見木星的衛星——肯尼迪和喬爭論——懷疑和相信——
稱重——喬﹒威靈頓——喬得到半克朗弗格森博士有位僕人,他一聽到喊「喬」這個名
字,就馬上殷勤應答。
他的脾氣隨和,對博士絕對信任而且無限忠誠。他善解人意,甚至不等博士發話,
就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做了。喬是弗格森博士的加列布ヾ。不過,他並不時時怨天尤人,
相反,心情總是那麼快活。他是個非常稱職的僕人,很難再找到比他更好的了。弗格森
博士把生活中的一切雜事全交給了他。
博士這麼做很對,喬的確少見,的確誠實!他為你準備飯,而且,飯菜非常合你的
口味;他為你收拾箱子,既忘不了襪子,也落不下襯衣;他有你的鑰匙,但從不濫用;
他了解你的秘密,但從不多嘴!同樣,在這位忠實的喬的眼裡,博士可是位了不起的人
物!他總是恭恭敬敬,無比信賴地接受主人的每一項決定。他認為,弗格森說的話,只
有瘋子才去頂嘴;只要博士想到的,就一定對;只要博士說的,就一定有道理;只要博
士吩咐的,就一定辦得到;只要博士干的,就一定能幹成;而且,只要博士干成的就一
定令人贊美。即便把喬大卸八塊,他也絲毫不會改變對主人的看法。這一點,確實讓人
喜歡。
ヾ英國作家查裡斯﹒狄更斯的小說《爐邊蟋蟀》中的人物。
所以,當博士開始制定這個空中飛越非洲大陸的計劃時,喬就認為這事已成定局,
困難已不復存在。弗格森博士決定出發的那一刻,就意味著已經到達了目的地,當然是
帶著他忠心耿耿的僕人。因為,這位誠實的小伙子很清楚自己會參加旅行的,儘管他從
未提過此事。
再說,一路上,喬的聰明才智和他無與倫比的敏捷能幫上大忙。假如必須為動物園
裡那群夠聰明伶俐的猴子找個體操教師的話,喬肯定能勝任。跳躍、攀登、疾馳、不可
思議地原地旋轉上千周,這些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如果說弗格森是頭,肯尼迪是臂,那麼喬就是手。他已經跟隨主人旅行過多次。他
用自己的方式掌握了一點膚淺的但實用的科學知識。然而,尤其與眾不同的,是他溫和
的處世哲學和樂觀主義精神。他認為天下事都是容易的、合理的和自然的,因此,他不
知道有什麼可值得抱怨和不滿。
除了這些優點以外,喬還有一種令人稱奇的本能和異常敏銳的視覺。他有同凱普勒
ヾ教授、默斯特林ゝ教授一樣的罕見才能,不用天文望遠鏡就分辨得出木星的衛星,數
得出昴星團中的十四顆小星,其中後面幾顆屬九等星。他並沒因此表現得更加驕傲,相
反很謙遜,懂禮貌,遠遠地看到人就打招呼。而且只要有機會,他很會察言觀色揣摩人
。
ヾ1571—1630,德國天文學家和占星家,行星三大定律的發現者,近代光學的奠基
人。
ゝ德國天文學家。
既然喬對博士那麼信任,那麼肯尼迪與誠實的僕人發生沒完沒了的爭論也就不足為
奇了。不過爭論歸爭論,喬始終還是恭恭敬敬的。他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
一個懷疑,一個相信;一個顧慮重重,謹小慎微,一個盲目樂觀,信心十足。博士
恰恰夾在懷疑與相信之間!不過,應該說,不論懷疑,還是相信,他都不關心。
「怎麼!肯尼迪先生,您……?」喬開了口。
「怎麼!我的小伙子?」
「動身的時間就要到了。看來我們將坐上氣球到月亮那兒去了。」
「你是想說去月亮山吧!那根本沒有去月亮遠。不過你放心,月亮山一樣有危險。
」
「危險,和弗格森博士這樣的人在一起會有危險?」
「親愛的喬,我不想打破你的幻想。可是他著手做的事,的確只有瘋子才會幹。不
管怎麼說,他走不成的。」
「他走不成?您難道沒看見博士的氣球就停在波魯夫ヾ的米切爾工廠裡?」
ヾ倫敦的南郊。——原注「我才不願去看呢!」
「先生,這麼壯觀的場面您竟錯過!多麼了不起的大傢伙!外觀漂亮極了!吊籃迷
人極了!我們呆在裡面有多自在啊!」
「看來,你當真打算陪你的主人去?」
「我嗎?」喬滿懷信心地肯定道,「他就是到天涯海角,我也陪著!
這沒有什麼可說的!我們已經跑遍了全世界。這次怎麼能讓他自己去!我不在,他
累了誰來攙扶他?跳過懸崖時,誰向他伸出有力的手?假如他病了,誰來照顧?不,狄
克﹒肯尼迪先生,我永遠待在博士的身邊,一輩子服侍弗格森博士。」
「多好的小伙子!」
「再說,還有您和我們在一起。」喬又說。
「毫無疑問!」肯尼迪證實道,「換句話說,我願意始終和你們一起阻止博士干這
種荒唐事!我甚至一直追他到桑給巴爾,為的是還有朋友的一只手阻止他繼續實施他那
發瘋的計劃。」
「請恕我冒昧,肯尼迪先生,您絲毫阻止不了他的。我的主人根本不是愛冒險的狂
熱徒。凡是他想做的事,都是經過他長期考慮的。他一旦打定了主意,九頭牛也拉不回
頭。」
「是嗎?我們倒要瞧瞧!」
「請您別抱這個希望。再說,重要的是您去。對於一位像您這樣的獵手來說,非洲
是塊神奇的土地。不管怎樣,您去了,決不會對這趟旅行後悔的。」
「不,當然不後悔,尤其是這個固執的傢伙最終向事實低頭時。」
「對了,」喬猛然想起了什麼,「您知道今天稱體重嗎?」
「什麼,稱體重?」
「當然了。我的主人,您和我,我們三人都要稱稱體重。」
「像賽馬師一樣稱體重?」
「正是。只不過,請放心。即使您太重,也不會讓您瘦去幾斤。不管您有多重,都
認了。」
「我決不讓人給我稱體重!」蘇格蘭人堅定地說。
「但是,先生,對於他的機器來說,這似乎是必不可少的。」
「行了!他的機器不需要我的體重。」
「啊!假如計算不準確,我們就無法升空了!」
「那當然囉!我要的就是這個!」
「得了,肯尼迪先生,您瞧好吧,我的主人馬上就要來找我們。」
「我不去!」
「您不會讓他不高興的。」
「我就是要讓他不高興。」
「好極了!」喬笑著說,「您這麼說是因為他不在。不過,只要他當面對您說:『
肯尼迪,(請恕我冒昧)我需要知道你的確切體重。』我敢保證,您會去稱的。」
「那我也不去。」
說話間,博士走進了他的工作室。肯尼迪和喬的談話就在那兒進行。
博士注視著肯尼迪。後者頓時覺得全身不自在。
「肯尼迪,」博士開口,「和喬一起來吧。我需要知道你們倆有多重。」
「可是……。」
「稱重時你可以不摘下帽子。來吧。」
於是,肯尼迪去了。
他們三人一起去了米切爾先生的工廠。那裡早已準備好一台磅秤。為了安排氣球保
持均衡狀態,博士確實需要知道夥伴們的重量。他先讓肯尼迪站到磅秤的平台上去。肯
尼迪乖乖地做了,嘴裡嘀咕著:「好吧!好吧!這也擋不住我不去。」
「153斤ヾ」博士邊說,邊把這個數字記在他的筆記本上。
ヾ法國的古斤,約合半公斤,下同。
「我太重了吧?」
「噢,不,肯尼迪先生。」喬接過話頭,「再說,我很輕。咱倆的體重正好可以均
衡一下。」
話剛說完,這個耍貧嘴的喬就興奮地蹦到了剛才獵人站的位置。他的動作那麼猛,
甚至險些弄翻磅秤。他站在上面,擺出的架式活像威靈頓ゝ仿效海德公園入口處阿喀琉
斯ゞ像的姿態。即使手中少塊盾牌,喬依然顯得威風八面。
ゝ1769—1852,英國陸軍元帥,以在滑鐵盧戰役中指揮英普聯軍擊敗拿破侖而聞名
。
ゞ又譯阿基裡斯,希臘神話中的英雄。
「120斤。」博士記下。
「嗨!嗨!」喬滿意地微笑著說。他為什麼笑?連他自己也無法說清楚。
「現在該我了。」弗格森說。隨後,他把自己135斤的體重記了下來。
「我們三人加在一起,體重不超過400斤。」博士說。
「可是,我的主人,」喬說,「為了您的試驗,假如有必要,我不吃東西還可以瘦
下去20斤左右。」
「我的小伙子,這沒用。」博士答道,「你盡可放開肚皮吃。給你,拿著這半克朗
,你愛怎麼吃,就怎麼吃吧。」
第七章
幾何學般的詳細——氣球容量的計算——雙層氣球——氣球外殼——吊籃——神秘
的儀器——食物——最後的增添弗格森博士長時間來已經把他的探險計劃考慮得滴水不
漏。大家明白,博士用來空運的這個絕妙飛行器,是他操心最多的。
首先,為了不讓氣球的體積太大,他決定往氣球裡灌氫氣。因為,這種氣體比空氣
輕,重量只是空氣的十四分之一多點。生產氫氣很容易。在飛行試驗中,正是用這種氣
體取得了最佳效果。
博士根據十分精確的計算發現,連同旅行中的必需物品和他的儀器,得攜帶4000斤
的重量。因此,必須算出能夠吊起這個重量的升力,以及氣球的容量。移動4000斤的重
量需要44847立方尺ヾ的空氣。反過來說,44847立方尺的空氣重4000斤左右。
ヾ法國古長度單位,1法尺相當於325毫米。這裡44847立方尺約合成661立方米。
如果給氣球44847立方尺的容積,裡面不裝空氣,而是裝上比空氣輕十四倍半的氫
氣,那麼氣球只重276斤。這樣就剩下了平衡問題,因為氣球和周圍空氣之間的平衡被
打破了。氣球中所裝氣體的重量與周圍空氣的重量,兩者之間相差3724斤。就是這種差
異構成了氣球的升力。
不過,假如把我們說的44847立方尺氣體都充入氣球中,氣球就完全裝滿了;然而
,這樣做不行,因為,隨著氣球的升高,大氣層中的空氣密度逐漸變小,氣球裡裝的氣
體逐漸膨脹,隨時可能脹破氣球外殼,所以,氣球裡一般只能充三分之二的氣體。
但是,博士根據只有他才知道的計劃,決定只往氣球裡灌一半氣體。
不過,既然必須攜帶44847立方尺的氫氣,他只好讓氣球具有幾乎雙倍的容積。
他把氣球設計成這種最可取的橢圓形狀。氣球的水平直徑為50尺,垂直直徑為75尺
ヾ。這樣,就得到了一個容積增加到9立方尺的球體。
ヾ這個尺寸沒什麼可稱奇的。1784年在里昂,蒙戈菲埃造了一個容量為34立方尺,
即2立方米的氣球。它可以吊起20頓的重量。——原注。
如果弗格森博士能用兩個氣球的話,他成功的機會就會加大。的確如此,萬一其中
一個氣球在空中破了,就可以丟卒保車,用另外一個維持。
但是,當涉及到必須使兩只氣球保持相等的升力時,操作就變得異常困難了。
經過長期思考,弗格森終於有了主意。他通過一種巧妙的安排,揚長棄短,結果,
既集中了兩只氣球的優點,又克服了它們的不足之處。他讓人制造了兩隻大小不等的氣
球,並且把小的裝在大的裡面。外層氣球網的尺寸就是我們前面說過的。形狀相同,體
積略小的氣球,水平直徑為45尺,垂直直徑為68尺。因此,裡面這只小氣球的容積只有
67000立方尺。小氣球必須游浮在包圍著它的氣體中。兩只氣球之間有一個閥門,需要
時能使它們相通。
這種安排有一個好處:假如需要釋放一些氣體使氣球下降,那就先放大氣球中的氫
氣;必要時,甚至可以把大氣球的氣全部排空,小氣球的氣留著不動;這時,就可以像
扔掉多余的重量一樣,扔掉外面這層外殼。因為剩下來的這只氣球小,又只是一個,儘
管裝滿氫氣,也沒有兩只裝一半氫氣的氣球招風。
此外,萬一出現事故,萬一外層氣球不巧被撕破,小氣球可以作後備用。
兩只氣球都是用里昂的斜紋塔夫綢做成的。塔夫綢上面塗了馬來樹膠。這種樹膠脂
物質具有極強的不透水性,而且,一點不怕酸和氣體的侵蝕。氣球的上部用了兩層塔夫
綢,因為,整個壓力幾乎都作用在那兒。
這種經過特別加固的外殼可以把氣體長期貯存在裡面。外殼的重量為每9平方尺半
斤。外層大氣球的面積為11600平方尺左右,重量為650斤;裡面小氣球外殼的面積為
920平方尺,重量只有510斤。這樣,兩只氣球自身的重量相加,共1160斤。
用來承受吊籃的高空氣球網是用一種強度非常大的麻繩編製而成。兩個氣門更是被
下足了功夫,做工就象船上的舵一樣精細。
吊籃的形狀是圓的,直徑為15尺。吊籃用柳條做成,起加固作用的是一個很輕的鐵
骨架。吊籃下部配有一些彈性很大的彈簧,為的是氣球降落時,緩和吊籃對地面的衝撞
。吊籃和氣球網的重量合起來不超過280斤。
除此以外,博士還讓人做了四個2分ヾ厚的鐵皮箱子。箱子之間由一些帶有開關的
管子連接。博士在每只箱子上裝上一根約2寸ゝ粗的蛇形管,蛇形管的頭叉出兩條長短
不一的直管。不過,長的才25尺,短的只有15尺。
ヾ法國古長度單位,1法分約合2.25毫米。等於1/12法寸。
ゝ法國古長度單位,1法寸約合27.07毫米,等於1/12法尺。
鐵皮箱子嵌放在吊籃裡,盡可能地少占些地方。蛇形管應該後來裝上,因此它暫時
另外裝箱。一個電力極強的本生電池也是單獨裝箱的。這套器械組合得十分巧妙,甚至
加上盛在一個特制水箱中的25加侖ヾ水,全部重量還不超過700斤。
ヾ每加侖等於4,453升。
旅行中用的儀器包括兩個氣壓表、兩個溫度表、兩個羅盤、一個6分儀、兩個測時
儀、一個水平儀、一個人工地平儀和一個用來測定遠方物體位置的地平經緯儀。格林威
治天文台早已宣佈願為博士服務。但博士並不打算做物理試驗。他只是想用這些器械辨
認一下方向,確定一下主要河流、山川和城鎮的方位。
弗格森博士還配備了三個經過可靠試驗的鐵錨,以及50尺長的一條輕便、結實的軟
梯。
他同樣對隨身攜帶的食物重量做了精確計算。這些食物包括茶葉、咖啡、餅乾、鹹
肉和干肉餅。這全是些體積小,營養成分高的物品。除了備有足夠的烈酒,另外準備了
兩個水箱。每箱可容納22加侖水。
隨著這些各種不同食品的消耗,氣球提升的重量將逐漸減輕。因為,要知道,氣球
在大氣中的平衡問題是極其敏感的。哪怕失去一點幾乎微不足道的負擔,也足以使氣球
的升降產生非常顯著的變化。
博士沒有忘記帶上頂帳篷把吊籃遮住一部分,也沒忘記旅行用的整套臥具和獵人肯
尼迪的槍支及火藥、鉛彈。以下是氣球升空要承受的重量統計:弗格森…………………
…135斤肯尼迪……………………153斤喬…………………………120斤大氣球的重量…
…………………650斤小氣球的重量……………………510斤吊籃和氣球網………………
……280斤錨、儀器、槍支、臥具、帳篷、各種用具…………190斤罐頭肉、干肉、餅乾
、茶葉、咖啡、白酒…………386斤水………………………………400斤全套設備………
…………………700斤氫氣的重量…………………………276斤氣球壓載物………………
…………200斤合計4000斤這就是弗格森博士打算帶走的4000斤重量的明細錄。他只帶
了200斤的壓載物。照他的話說,「僅僅為了以防萬一」。他的全套設備即可以滿足需
要,所以,他算定用不著壓載物。
第八章
喬的重要性——「決心號」運輸艦的艦長——肯尼迪的軍火庫——上貨——餞行—
—2月21日啟程——博士的學術漫談——杜韋裡埃和利文通斯——空中旅行詳解——肯
尼迪閉上了嘴2月10日左右,一切準備工作即將就緒。兩只套在一起的氣球已完全做好
。充上氣後,它們的各個側面都經受住了強大的空氣壓力試驗。這使人對它們的牢固性
有了深刻印象,證明了製作它們時下的功夫沒有白費。
喬高興得昏了頭。他在希臘街和米切爾工廠之間不斷忙忙碌碌地跑來跑去,臉上總
是喜氣洋洋的。他見人就談有關旅行探險事宜的詳情細節,也不管別人問不問他。他覺
得最為驕傲的就是能陪主人一起去。我們甚至相信,帶人看氣球,給人一點一滴地講述
博士的想法和計劃,讓人透過半開著的窗子看上一眼博士,或博士路過大街時讓人瞅瞅
,這些都讓機靈鬼喬賺了不止幾個半克朗。不過也怪不得他,他完全有權利用當時人們
的驚訝與好奇稍稍漁一點兒小利的。
2月16日,「決心號」運輸艦駛入格林威治港拋下了錯。這是一艘載重800噸的螺旋
槳推進式快船。該船曾負責給上次去兩極地區探險的詹姆士﹒
羅斯ヾ爵士供應生活必需品,皮耐特艦長是位和藹可親的人。他對博士的旅行特別
感興趣。他早就仰慕弗格森博士。這位皮耐特艦長與其說是軍人,倒更不如說像位學者
。但這並不妨礙他的艦船裝上四門大炮。不過,這四門短炮身粗口徑的大炮還從未傷過
任何人,僅僅是用來發出世界上最和平的聲音的。
為適合安置氣球,「決心號」的底艙經過了改裝。2月18日白天,氣球被小心翼翼
地運來,以最穩妥安全的方式存放到了貨艙盡頭。吊籃及附屬部件,錨、繩子、食物,
到達馬蘇阿港口時必須裝滿水的水箱,一切物質都在弗格森博士的監督下用繩索緊固停
當。
此外,裝到船上的還有制造氫氣的十大桶硫酸和十大桶廢鐵。其實,根本用不了這
麼多原料。不過,考慮到制造氫氣時有可能損失一部分,博士還是讓人多預備了些。用
於生產氫氣的全套設備和30只桶也放到了船艙下面。
這些煩瑣的準備工作在2月18日晚上完成。船上為弗格森博士和他的朋友肯尼迪準
備了兩間舒適的艙房。這位懷疑論者一面發誓賭咒不去,一面上了船舷,全套的狩獵用
具,兩支上等的雙筒後膛槍和一只經過愛丁堡市珀迪﹒穆爾—肯尼迪遜工廠全面檢驗過
的馬槍也一起帶到了船上。用這麼一支馬槍,獵人能在兩千步以外一槍打中巖羚羊的眼
睛,而且百發百中,從未失過手。另外,他隨身佩帶了兩支六響科爾特手槍以備萬一。
算上數量充足的火藥、子彈袋、鉛彈和子彈,全部重量加在一起沒有超過博士允許他攜
帶的重量。
這三位旅行者於2月19日白天登船安頓了下來。他們受到了艦長和全體軍官熱烈而
隆重的歡迎。弗格森博士依然相當冷靜,一心想著他的探險;
激動的狄克﹒肯尼迪拚命抑制住自己,不願讓感情流露出來;蹦蹦跳跳的喬語言詼
諧,張口就惹人發笑,很快成了船員艙裡最會逗樂的人。那裡給他安排了一個帆布吊舖
。
20日,皇家地理學會為弗格森博士和肯尼迪舉行了一個場面浩大的歡送會。皮耐特
艦長和他的軍官們也應邀出席。宴會氣氛熱烈,酒餚豐盛,話語醉人。大家為身體健康
頻頻乾杯。舉杯次數多得足可使每位賓客相信自己能活到百歲。弗朗西斯﹒M××爵士
主持宴會,他極力克制住自己內心的激動,舉止始終十分得體。
令肯尼迪﹒肯尼迪感到十分困窘的是,很多次祝酒是衝著他來的。在「為無畏的弗
格森,英國的榮譽」乾杯後,又為「有勇氣的肯尼迪,博士的勇敢伴旅」舉杯,肯尼迪
的臉變得通紅,這被看作是謙虛的表現,大伙兒的掌聲反而更響了,肯尼迪的臉也就更
紅了。
宴會快結束時,收到了女王的賀信。女王在信中向兩位旅行家致意,並預祝考察探
險成功。這難免使得大家又為「神聖的女王陛下」乾杯。
午夜時分,在一番動情的告別和熱烈握手以後,參加宴會的賓客們紛紛散去,各自
回家。
「決心號」的幾條小船正等候在西明斯特橋口,艦長在乘客和他的軍官們陪同下坐
上小船。泰晤士河急速的水流把他們送往格林威治碼頭。
1點鐘,艦上的人都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2月21日早晨3點鐘,運輸艦的鍋爐發出隆隆的轟鳴聲。5點,船錨拉了起
來。在螺旋槳的推動下,「決心號」運輸艦向泰晤士河河口緩緩駛去。
不用說,全艦上所有人的談話都是緊緊圍繞著弗格森博士的探險進行的。見到他,
簡直就相當於聽到了他的聲音。他使人們不由得對他萬分信任,以至於很快,全船上上
下下,除了蘇格蘭人以外,沒有第二個人對博士的事業會不會成功產生懷疑。
在這漫長閒暇的航行過程中,博士在作戰會議室裡給軍官們上了一堂名副其實的地
理課。這些年青軍官們如醉如癡地傾聽博士侃侃而談四十年來人們在非洲的發現。博士
給他們講述了巴爾特、伯頓、斯皮克、格蘭特等人的探險活動,描述了方方面面都成了
科學調查對像的那塊神秘土地。
年青的杜韋裡埃ヾ在非洲北部考察了撒哈拉大沙漠,並且把圖瓦雷格人的幾位首領
帶到了巴黎。在法國政府的資助下,目前,兩支探險隊正作準備。它們一支將由北往南
而下,一支由東往西而來。最後,兩支隊伍在廷巴克圖會合。在南面,不知疲倦的利文
斯通一直在向赤道進發。自從1862年3月起,他正在麥肯西的陪伴下沿羅沃尼亞河而上
。最後,弗格森博士預言,六千年來非洲深藏不露的秘密必將於十九世紀大白於天下。
ヾ1840—1892,法國的撒哈拉沙漠考察家,曾發表《撒哈拉—北部圖瓦雷格部落的
考察》一書。
傾聽弗格森博士談話的軍官們頓時對非洲探險產生了興趣,尤其當博士向他們詳細
介紹了他旅行的準備工作後。他們更是來了勁頭。他們想驗證一下博士的計算,隨即展
開了討論,連博士也坦誠地參與了進來。
大家普遍對博士隨身只攜帶那麼一點有限的食物感到吃驚。一天,一位軍官就這一
點詢問了博士。
「這讓您感到意外了,是嗎?」弗格森博士反問道。
「當然了。」
「那麼,您料想我的旅行要多長時間?整整幾個月嗎?那可大錯特錯了。假如旅行
時間延長,我們就完了,就到不了目的地。您知道,從桑給巴爾島到塞內加爾海岸,路
程不超過3500英里,就算4000英里吧。就算氣球每12小時飛行240英里,這個速度還沒
有我們的火車快,那麼,如果日夜不停的話,七天時間穿越非洲也足夠了。」
「但是,那樣的話,您就什麼也看不到了。您既無法測定地理位置,也根本考察不
了那個地區。」
「您別忘了,」博士回答道,「既然我是氣球的主人,既然我可以隨意升降,只要
我喜歡,我隨時可以停下來,尤其是當氣流過強,有把我裹走的危險的時候。」
「噢,你會遇到的。」皮耐特艦長插話道,「有些颶風的風速甚至超過每小時
240英里呢。」
「您瞧瞧,」博士順勢說,「要是有這麼快的風,12個小時內就能橫穿非洲了。這
樣,早上在桑給巴爾島起床,晚上就可睡在聖﹒路易島。」
「但是,」一位軍官問道,「氣球飛得能和風一樣快嗎?」
「這事有過。」弗格森回答。
「真的?氣球經得住?」
「完全經得住。拿破侖1804年舉行加冕禮時就有過這種事。那天晚上11點,法國航
空家加爾納裡安ヾ在巴黎放了一只氣球。上面寫著這樣幾個金色大字『巴黎,13年霜月
ゝ25日,教皇七世陛下為拿破侖大帝加冕。』
第二天早上5點鐘,羅馬的居民看見這只氣球在梵蒂岡上空游蕩。氣球越過羅馬平
原,掉到了巴塞羅納的湖中,因此,先生們,氣球是可以經得住這樣的速度的。」
ヾ1769—1823,法國航空家,第一個按正規方式使用降落傘,並從空前高度跳下。
ゝ法國共和歷的3月,即陽歷的11月21日到12月20日。
「氣球能經得住,但是人呢?」肯尼迪試探著問。
「是的,人也是一樣的!因為,就氣球周圍的空氣而言,氣球是靜止的。不是氣球
在運動,而是空氣團自身在運動,所以,你在吊籃裡點燃一根蠟燭的話,火苗連晃都不
晃。如果一位乘客登上加爾納裡安的氣球旅行,他一點也不會覺得在這種速度飛行下有
什麼難受的。不過,我還不想嘗嘗在那種速度下飛行的滋味。假如晚上我能勾住一棵樹
或絆住一塊起伏不平的地面,我是不會放過的。況且我還帶了二個多月的食物呢。再說
,著陸時,沒什麼能擋得住我們這位精幹的獵手給我們提供充足的野味。」
「哇!肯尼迪先生!這回您在那兒真可大顯身手了。」一位海軍少尉羨慕地望著蘇
格蘭人說。
「何止這個,」另一位軍官接過話頭,「崇高的榮譽會使您更加快活的。」
「先生們,」獵人答道,「對你們的恭維——我很——感動。我無權接受——。」
「嗯?為什麼?」大家齊聲發問。「您不去嗎?」
「是的,我不去。」
「您不陪弗格森先生一起去了?」
「我不僅不陪他去,而且我來這兒就是為了最後阻止他的。」
眾人刷地把目光全都轉向了博士。
「別聽他的。」博士神情平靜地答道。「這事不用和他爭。其實,他完全清楚他會
去的。」
「以聖帕特利克的名義起誓!」肯尼迪大呼。「我保證——」「你什麼也別保證了
。肯尼迪老友。你的塊頭量過了,你的重量稱過了,包括你的槍支、子彈、火藥都過了
磅。所以咱們就別再談了吧。」
的確如此,從那天起一直到踏上桑給巴爾島,肯尼迪只談其他的,再不開口提此事
。
第九章
繞過好望角——前甲板——喬教授上的宇宙志課——論氣球的操縱——論尋找大氣
流——Evpnxa(「想出來了」)
「決心號」運輸艦快速地向好望角駛去。儘管大海的浪濤越來越洶湧,天氣卻一直
很好。
從倫敦起航27天後,3月30日,遠處天際顯露出桌山的輪廓。用海洋望遠鏡已經看
得見山崗腳下的開普敦城。很快,「決心號」運輸艦來到開普敦碼頭拋下錯。但是船在
此停泊只是為了加煤,這事一天就可辦妥。第二天,船向南駛去,以便繞過非洲的最南
端進入莫桑比克海峽。
喬已不是第一次作海上旅行。他很快就像在家裡一樣自由自在。船上的人都喜歡他
那坦誠、爽朗的性格。主人耀眼的光環大部分罩在了他的身上。大家像聽權威人士講話
一樣聽他侃侃而談。事實上,他弄錯的倒也真不比其他權威人士多。
當弗格森博士在作戰會議室裡繼續上有關非洲探險課時,喬就在前甲板上擺出一副
了不起的樣子,仿效歷代最偉大的歷史學家的派頭,隨心所欲地談古論今,誇誇其談。
話題自然是圍繞著空中旅行進行的。開始時,喬很難讓那些死頑固相信這次活動一
定能成功。但是後來,一接受了他的說法,水手們的想象力一下子被喬的敘述激發了,
他們認為再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
這位令人著迷的講故事者使他的聽眾們相信,這次旅行過後,還要進行許多其他的
空中旅行。現在,只不過是一長串非凡舉動的開始。
「朋友們,你們知道,當人們嘗試過這種空中運動後,就再也不會放棄它。所以,
我們的下一次探險就不是在地球表面進行了,我們將一直上升,越飛越高。」
「好極了!飛到月亮上去!」一位感歎不已的聽眾不由得說。
「到月亮上去?」喬不屑一顧地說,「不,當然不去。這太平常!人人都去得了。
再說啦,那兒又沒水。要去還得帶上多多的水貯備著,甚至還得帶上小玻璃瓶裝的空氣
。因為,在那裡只要想稍微呼吸一下,就用得著。」
「是嗎?要是在那兒找到杜松子酒呢?」一位特別鍾愛這種酒的水手問道。
「我的朋友,那兒是沒有杜松子酒的。不!根本不去月亮。但是我們將到那些好看
的星星上轉轉,到那些迷人的行星上走走,我的主人常常給我談起那些行星,因此,我
們可以先從訪問土星開始……。」
「就是那顆有光環的星星嗎?」海軍下士問。
「對!那個戴結婚戒指的,只是不知道它的老婆哪兒去了!」
「怎麼!你們能飛那麼高?」一位小水手驚愕地問,「你的主人真是個魔鬼。」
「魔鬼?干這事魔鬼還差了點!」
「那麼你們去過土星以後呢?」聽眾中最性急的一位問。
「去過土星以後?唔,去拜訪一下木星。那可是個怪地方。聽著,那裡的白天只有
9個半小時,這對懶人倒挺合適的。還有,譬如那裡的1年等於我們這兒的12年。對那些
只能活6個月的人來說,這是個福音。在那兒生活可以讓他們多活上幾年!」
「12年?」小水手又問。
「對,小傢伙。所以,假如在那個地方,你還在吃你媽媽的奶呢。這邊一位老人家
,就算是50歲吧,到那兒只是個4歲半的娃娃。」
「不信,不信!」全前甲板的人異口同聲地說。
「這全是真的。」喬信誓旦旦地說,「你們要我怎麼說呢?如果光想待在這個世界
上混日子,就什麼也學不到,只能象只鼠海豚一樣無知。要是你們去木星上走走,就知
道我說的對了!不過,在木星上你們可不能亂來喲,因為有些衛星可是不大好說話!」
於是大伙笑了起來,不過,還是有些半信半疑。接著,喬給他們談起海王星,說在
那兒海員最受歡迎;談到火星時,喬又說在那兒最吃香的是軍人,這最終讓人厭煩;至
於水星,則是個最不光彩的星球,那兒只有小偷和商人。這兩種人那麼相象,很難把他
們區分開來;最後,喬對金星作了一番十分動人的描述,大夥兒聽了不由得心曠神怡。
「當我們從這次空中旅行返回時,」討人喜歡的故事講述人說,「我們將被授予南
十字星座勳章,就是在上帝的衣扣上方閃閃發光的那枚。」
「你們本來就完全配得上這枚勳章!」水手們齊聲說道。
一個個白天就這樣伴隨著愉悅的話語在前甲板上度過。與此同時,博士也正在作戰
會議室裡與軍官們進行著一次又一次頗有教育意義的談話。
有一天,在談論氣球的操縱問題時,弗格森博士應大伙請求就這一點談了自己的看
法。
「我不相信,」他開口道,「當今能達到人工操縱氣球的程度。眼下世上所有的操
縱系統,無論是做過試驗的,還是才提出的,我都了解。不過沒有哪一個獲得成功,沒
有哪一種能行得通。諸位當然明白,我應該關心這個對我很有好處的問題,但是用目前
的力學知識所提供的方式,我還沒法解決這個難題。需要發明一種馬力大得超乎尋常而
重量又輕得難以想象的發動機才行。即使是有了這種發動機,人們也無法抵禦得住強大
的氣流!再說,至今為止,注重的是研究如何操縱吊籃,而不是操縱氣球,這是一種錯
誤。」
「不過,」有人反駁道,「氣球與船有很多相似之處,而船卻可以隨心所欲地駕駛
。」
「當然不對,」弗格森博士答道,「相似之處很少,或者說根本沒有。空氣的密度
比水小得多的多。船身只有一半隱沒在水裡。氣球卻整個置身於空氣中,而且就周圍的
氣流而言氣球是靜止不動的。」
「那麼,您認為航空學已經發展到頭了嗎?」
「不!當然沒到頭!現在需要的是尋找其他途徑。即使不能操縱氣球的方向,至少
應使氣球時刻飄浮在最適合的大氣氣流中。隨著氣球的升高,氣球周圍的氣流變得越來
越均勻,氣流運動的方向也越來越穩定。這時候,氣流的運動已不再受地球表面溝溝壑
壑的高山峽谷的干擾。諸位知道,這些山川峽谷恰恰是使風向和風力改變的主要原因。
因此,一旦找准了氣流帶,剩下來要做的只是把氣球停留在合適的氣流中而已。」
「可是到那時候,」皮耐特艦長又說,「為了能始終待在有利的氣流帶裡,氣球就
必須時常升升降降。親愛的博士,這才是真正的困難所在。
」
「為什麼?親愛的艦長?」
「我們都明白,正因為是作長距離飛行,這麼升升降降的才極為困難。如果只是在
空中飄飄,當然不難做到了。」
「請問,您有什麼理由這麼說?」
「因為,要上升就只有扔掉些壓載物。要下降就只有失去些氫氣。這樣下去,您的
氫氣和壓載物很快就會用光的。」
「親愛的皮耐特,問題的關鍵就在於此。當前科學要攻克的唯一難點也就是這個。
重要的,不是操縱氣球的方向,而是如何不消耗氫氣使氣球能至上而下地運動。如果比
喻的話,可以說,氫氣就是氣球的真氣、血液、靈魂。」
「您說得對,親愛的博士。但是眼下,這種困難仍然無法解決,這種方法仍沒有能
想得出來呀。」
「對不起,已經想出來了。」
「誰想出來的?」
「我!」
「您?」
「是的。您很明白,如果想不出辦法來,我是不會冒險作這次乘氣球穿越非洲旅行
的。要不然,24小時以後,我就會把氣球裡所有的氫氣用光。」
「可是,在英國的時候,您可從沒談過此事呀?」
「是沒談過,我那時不願引起公開爭論。我覺得爭來爭去的又有什麼用呢?我預先
悄悄地做過幾次試驗,結果十分理想,我很滿意。這是我的事,根本用不著向別人多說
什麼。」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麼,弗格森博士,您能把您的秘密告訴我們嗎?」
「好吧,先生們,其實我的方法挺簡單的。」
聽眾一下子全都集中起了注意力。這時,弗格森博士沉穩地開口說了下面一番話。
第十章
前人的嘗試——博士的五只箱子——氫氧燃氣噴嘴——加熱設備——操作方法——
必定成功「先生們,過去人們常常試圖能讓氣球自由升降,而又無需消耗氧氣和扔掉壓
載物。法國氣球飛行愛好者莫尼埃先生曾想通過壓縮氣球內空氣容量的方法達到這個目
的。比利時人范﹒埃克博士想用翅翼和小槳葉來生產一種垂直的力使氣球任意升降,然
而大多數情況下,這種垂直力太小。他們用各種方法取得的實際效果都不足可取。
「因此,我決定索性更加直截了當地著手解決這個問題。首先,除非是在萬不得已
的時候,例如設備壞了,或為了避開出乎意料之外的障礙非得在瞬間升起不可,我根本
就不打算采取利用壓載物使氣球升降的辦法。
「我采用的升降辦法僅僅是改變一下溫度,使封閉在氣球裡的氣體膨脹或收縮,由
此即可達到目的。下面給你們談談我是如何做到這點的:「你們已看見了,把吊籃搬上
船的時候還運上好幾個你們不知道做什麼用的箱子。這些箱子共五個。
「第一個箱子盛了約25加侖水,我往水中滴幾滴硫酸增加水的導電性,然後,我通
過一個電力大的本生電池把水分解。因為,你們知道,水是由兩個氫原子和一個氧原子
組成的。
「氧在電池的作用下經由陽極進入第二隻箱子。第三只箱子放在第二只箱子上邊。
它的體積比頭兩只箱子大一倍。這只箱子用來接收從陰極流入的氫。
「這兩只箱子上分別有一個開關通向第四只箱。其中一個開關的孔徑比另一個大一
倍。第四只箱可以稱作混合箱。事實上,由水中分離出的兩種氣體就是在這只箱子裡混
合。混合箱的體積約為41立方尺ヾ。
ヾ等於150立方米。——原注「在箱子的上方有一個白金管。管子上裝有一個開關
。
「先生們,現在你們已經弄明白了。我給你們描述的這個設備簡直就是一個氫氧火
焰噴槍。它噴出的氫氧混合氣體燃燒時,熱度超過打鐵爐裡爐火的溫度。
「這部分清楚了,我再來談談第二部分設備:「我這只氣球的底部是完全密封的。
兩根間隔很小的管子從那兒伸出來:一根通到氣球中的上層氫氣裡,另一根通到下層氫
氣裡。
「這兩根管子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牢固的橡膠接頭。這使得管子在氣球擺動時不
至於出問題。
「兩根管子都一直伸到吊籃裡,通進一個圓筒形狀的燃燒箱中。這只箱子叫加熱箱
,箱子的兩端由兩塊用相同金屬做成的高強度圓盤封閉著。
「氣球下部伸出的管子穿過加熱箱下面的金屬盤進到這個圓筒狀箱子中。箱子中的
這部分管子做成螺旋狀蛇形管。它們一圈疊一圈地盤起來幾乎塞滿了箱子的整個空間。
蛇形管從箱子裡伸出前先通到一個小圓錐體中。
圓錐體的底部呈凹狀,像個球冠,凸面朝下。
「第二根管子正是通過這個圓錐體的底端伸出,就像我給你們說過的那樣,通到氣
球的上層氫氣中。
「小圓錐體的球冠是用白金做的,為的是不至於在高溫下溶化,因為燃燒噴嘴就裝
在鐵箱底上一螺旋狀蛇形管的中間。噴出的火苗將略微舔著這個白金球冠。
「先生們,你們知道什麼是室內取暖用的暖氣設備,知道它是如何工作的:房間的
空氣被迫通過一些管子,經過加熱後再放出來時,溫度高多了。我剛才給你們描述的東
西,老實說,只不過是一種暖氣設備而已。
「實際上會出現什麼事呢?一旦點著燃燒噴嘴,蛇形管和四狀圓錐體中的氫氣就被
燒熱;加熱了的氫氣迅速沿著管子上升進到氣球上部的氫氣層中;下面隨即行成空隙;
而這個空隙又吸進氣球下層的氫氣,它們被加熱後又順著管子上升;空隙不斷地被氫氣
填滿,加熱後的氫氣源源不斷地上升;這樣,氫氣從氣球裡出來加熱後又回到氣球中,
如此循環往復,不停地加熱,氣體形成了一股熱氣流沿著管道和蛇形管迅速流動。
「既然氫氣的溫度升高1度,體積就增加1/480,那麼,如果我把溫度增加18度ヾ,
氣球中的氫氣的體積將膨脹8/480,就是說1674立方尺ゝ。
因此,它將排擠掉1674立方尺的空氣,升力將增加160斤,這就等於扔掉同等重量
的壓載物。如果我把溫度提高180度ゞ,氫氣就會膨脹180/480,它將排擠掉16740立方
尺空氣,升力將加大1600斤。
ヾ這裡指的是華氏溫度,等於攝氏10度。如果把氣體加熱攝氏1度,它就比小零度
時的體積大1—273。——原注。
ゝ約合62立方米。——原注ゞ等於100攝氏度。本文中作者使用的均為華氏溫度。
「先生們,你們明白了吧,我的確可以輕而易舉地打破氣球的平衡。
氣球的體積就是用這種方法算出來的。氣球裡只要充一半氫氣,它排出的空氣重量
就與氫氣包囊的重量、載人及所有貨物的吊籃的重量相等。把氣充到這一步時,氣球在
空中完完全全保持平衡了,既不上升也不下降。
「如果想升高,我就用噴嘴把氫氣加熱,使它的溫度高於周圍的氣溫。
通過這種加熱的辦法,可獲得更大的壓力,使氣球充得更大。氫氣膨脹得越大,氣
球便會升得越高。
「減少氫氧噴嘴的溫度,讓氫氣冷卻下來,氣球自然就下降了。因此一般說來,上
升比下降要快得多。不過這種情況是值得慶幸的。對快速下降我從沒有興趣。恰恰相反
,急速上升倒能使我避開障礙。要知道,我的危險是在下面而不是在上面。
「再著,我給你們說過,我有一些壓載物。如果必要的話,扔掉它們能使我升起得
更快些。我在氣球上部安的那個活門,只不過是個安全閥。
氣球裡的氫氣始終是一絲不少的。我只要在這封密的氣體中制造些溫度變化,足以
使氣球上升或下降了。
「先生們,現在,再補充一點實用細節:「氫氣和氧氣在噴嘴頭燃燒時會產生些水
蒸汽。為此,我在鐵圓筒箱子下部裝配了一根排氣管。管子上有個閥門。只要超過兩個
大氣壓力,閥門就打開排氣。所以,水蒸汽一達到這種壓力,氣體就自動排出。
「最後,給你們提供一些非常精確的數字:按照水的構成元素,25加侖水分解後可
以生成200斤氧和25斤氫。正常大氣壓下,這相當於1890立方尺氧和3780立方尺氫ヾ,
也就是說,總共有5670立方尺的混合氣。
ヾ即70立方米氧和140立方米氫。——原注「所以,我這個氫氧燃氣噴嘴的開關完
全打開時,每小時耗氣27立方尺ヾ。火焰的溫度至少比大的照明燈火焰的溫度高6倍。
這樣平均算來,如果把氣球停在空中不太高的地方保持不變的話,我每小時用氣不會超
過9立方尺。那麼我帶的這25加侖水就可以使我在空中飛行630小時,換句話說,就是
26天稍多點。」
ヾ1立方米。——原注「再說,因為我能任意降落,能在途中補充儲備水,所以,
我愛旅行多久就能旅行多久。「先生們,這就是我的秘密。它很簡單,而且,簡單得不
能再簡單了,所以,不可能不成功。使氣球中的氣體熱脹冷縮,這就是我的方法。這方
法既不需要累贅的翅翼,也不需要機械動力。一套按我的要求使溫度產生變化的加熱設
備,一個加熱用的氫氧燃氣噴嘴,既方便又輕巧,因此,我認為我已經具備了成功的一
切必要條件。」
弗格森博士就此結束了他的講話,作戰室裡立即響起了由衷敬佩的掌聲,沒有任何
人對他的話提出異議,因為,一切都考慮那麼周密,解決得那麼恰當。
「不過,」艦長說,「我總覺得這可能很危險。」
「只要是可行的,危險又算什麼!」博士簡單地答道。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第十一章
到達桑給巴爾--英國領事--當地居民的敵對情緒--孔伯尼島--「喚雨」--氣球充氣
--4月18日的啟程--最後告別--
「維多利亞」號一路上時不時吹起的和風護送著「決心號」運輸艦飛快地駛向目的
地。艦隻航行在莫桑比克海峽時更是風平浪靜。一帆風順的航海使人對航空的成功也充
滿了希望。每個人都渴望快點到達桑給巴爾島,想著為弗格森博士的準備工作盡最後一
把力。
終於,從艦上可以望見座落在桑給巴爾島上的這座與島同名的城市了。4月15日上
午11點鐘,「決心號」運輸艦在碼頭拋下了錨。
桑給巴爾島屬馬斯喀特ヾ的伊瑪目ゝ管轄。他是法國和英國的同盟者,桑給巴爾無
疑是他管轄區中最美的殖民地了。港口裡,大量來自鄰近地區的船隻每天進進出出。
ヾ阿曼的首都。
ゝ這裡指伊斯蘭教長。
小島與非洲大陸之間只隔一條最寬不超過30英里的海峽。
島上存在著大規模的橡膠、象牙交易,尤其是買賣黑人交易。桑給巴爾島是一個大
的奴隸市場。非洲內地各部落的酋長們源源不斷地把在每次打仗中各自抓獲的俘虜運到
這裡買賣,故爾,所有這種戰利品都匯集到島上來了。這種非法買賣從整個非洲東海岸
一直擴展到尼羅河地區。M﹒G﹒
勒讓在這裡就目睹過有人在法國船上公開進行這種交易。
「決心號」艦一抵達桑給巴爾島,英國駐桑給巴爾領事就登船拜訪了弗格森博士。
他表示願為博士效勞,給博士的旅行提供幫助。早在一個月前,他就從歐洲的報紙上得
到了弗格森博士將從這兒動身乘氣球飛越非洲大陸的消息。但是,直到博士抵達之前,
他總不肯相信確有其事。
「我過去一直懷疑,」領事把手伸向弗格森﹒弗格森說,「但現在,我信了。」他
邀請博士、肯尼迪﹒肯尼迪住到他的家中,誠實的喬自然也不例外。
領事對博士關懷備至,讓博士看了他收到的所有斯皮克上尉的來信。
斯皮克上尉和他的同伴在到達烏戈戈國前已經飽受饑餓和惡劣天氣之苦。
他們只能在重重困苦中艱難跋涉,所以,已經顧不上考慮能不能及時遞送消息了。
這些旅行家的行李被送到了領事的家中。大伙計劃把氣球從船上卸到桑給巴爾的海
灘上。信號柱附近有一塊非常合適的場地,旁邊的一棟高大建築物正好擋住東面的來風
。這棟高大建築物是一座粗粗的塔樓,樣子象一只豎起來的木桶。海德堡的酒桶與它相
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這座塔樓是作堡壘用的,塔摟平台上,幾位手執長矛的俾路支人
在放哨。他們是那些整日裡游手好閒,說起話來高聲大氣的駐防兵。
但是,在往船下卸氣球時,領事得到消息說,島上的居民要用武力來阻止這件事。
再沒什麼比狂熱偏見更盲目了。一位想飛上天空的基督徒來到了島上。這個消息激怒了
當地的居民。黑人比阿拉伯人更容易激動,他們認為這個計劃中充滿了對他們宗教的敵
意。他們想象來人是在打太陽和月亮的主意。要知道,這兩個星球可是非洲當地居民崇
拜的對象,所以,他們決定阻撓這次褻瀆神靈的飛行遠征。
領事對當地居民的這種激烈情緒深有了解,連忙與弗格森博士及皮耐特艦長一起商
議了此事。艦長固執地不願在威脅面前退卻,但是,他的朋友弗格森博士最終使他理智
下來。
「我們最終肯定要把氣球運走的。」博士對他說,「需要時,伊瑪目的這些駐防兵
們也許會協助我們。但是,親愛的艦長,意外說發生就發生。萬一遭到襲擊,足可以給
氣球造成無法彌補的破壞,那樣,旅行也就無法進行了。因此,做事應當萬分慎重才好
。」
「您說怎麼辦呢?即使我們在非洲海岸登陸了,也將碰到同樣的難題!那時,怎麼
辦?」
「再簡易不過了。」領事回答道,「你們瞧,碼頭那邊有許多小島。
把氣球卸到隨便哪個小島上,周圍再派上一些水兵把守,這樣,你們什麼危險也用
不著冒了。」
「太好了!」博士說,「而且,做準備工作也很方便。」
艦長贊成這個建議。「決心號」隨後駛近了孔伯尼島。4月16日上午,氣球被安全
地安置到樹林中間一塊長著青草的空地上。
兩根高80尺的木桿在草地上豎了起來。木桿之間的距離同樣是80尺。
一套滑輪裝置被固定在木桿的緣上。這樣,滑輪通過一條橫在兩根木桿之間的纜繩
就可以把氣球吊起來。這時,氣球還沒有充氣,裡層的小氣球與外層的大氣球連接一起
,也微微地吊離地面。
在每個氣球下部的輸氣管口上固定了兩根氫氣導管。
17日的一個白天都是在安裝制造氫氧氣體的設備中度過的。這套設備由三十只木桶
組成。木桶中盛著大量的水,裡面加上廢鐵和硫酸,水的分解就在桶裡進行。產生的氫
氣在轉化過程中經過去除雜質進入中央的一只大木桶。然後從那裡通過導管進到每只氣
球中。用這種方法,每只氣球裡都裝上了一定量的確鑿無疑的氫氣。
這次操作,一共需要使用1866加侖硫酸,16050斤鐵和966加侖水。
工作在隨後的晚上開始進行,一直到第二天早上3點鐘左右才結束。整個操作持續
了幾乎8個小時。第二天,被套上網罩的氣球已在吊籃的上方氣勢雄偉地晃動著了。氣
球被大量沙袋固定住,使氣體產生膨脹的設備被小心翼翼地安裝好,從氣球裡伸出的管
子與圓柱形箱子也裝配在了一起。
錨、繩索、儀器、舖蓋、帳篷、食物、武器,所有旅行必需物品都放在吊籃裡指定
的位置。儲備水在桑給巴爾島時就已經準備妥當。200斤壓載物分裝成50小袋放在了吊
籃底部,不過隨手就可以取到。
這些準備工作到晚上將近5點鐘才全部結束。整個過程中,哨兵們圍著小島不停地
巡視,「決心號」運輸艦的小劃子也在海峽裡來回游戈。
黑人們依然喊叫著,又是齜牙咧嘴,又是扭動身軀以表示他們的憤怒之情。巫師們
在激忿的人群中蹦來跳去,拚命煽情,更使他們暴躁不安。
幾位憤怒不已的狂熱分子甚至試圖游上小島,但是哨兵們輕而易舉地就把他們趕了
回去。
於是,巫師們開始施展起巫術,念動起咒語。「喚雨」大師們自稱能指揮動雲彩,
他們要呼喚颶風「石雨」ヾ來救助他們。為此,他們把該國各種各樣的樹葉采集來一些
,用小火煮沸。同時,他們還把一根長長的針扎入一頭綿羊的心髒,殺死綿羊。但是,
不管他們搞什麼儀式,天空依然晴朗無雲。他們無論刺殺綿羊,還是齜牙咧嘴扮鬼相,
全都徒勞無益。
ヾ黑人稱冰雹為石雨。
極度失望之際,黑人們只好恣意地狂飲亂喝起來。他們忘記一切地猛喝「坦波」酒
--一種從椰子樹中提取的烈性飲料,和「托格瓦」--一種極其醉人的啤酒。他們唱個不
停,一直折騰到深夜方才罷休。他們的歌聲雖無優美的旋律可言,卻極其富有節奏。
晚上6點鐘左右。三位旅行家與艦長及軍官們聚集在「決心號」的餐廳裡共進最後
一頓晚餐。已沒有人再向肯尼迪提問。他嘟嘟囔囔地低語著一些誰也聽不清的話,眼睛
緊緊地盯著弗格森博士。
可以說,這頓飯氣氛很沉悶。離別的最後時刻就要來臨,這使得眾人十分傷感。這
三位勇敢的旅行家會有什麼樣的命運呢?他們有一天能與朋友們重聚嗎?他們能重新坐
在家裡的壁爐旁嗎?假如他們的氣球不巧壞了,假如他們成了野蠻部落的俘虜,落入那
些不曾勘察過的地區,或落入一望無垠的沙漠裡,他們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呢?
這些想法以前還只是零零散散地在人們頭腦中閃現過,並沒引起多大注意,現在,
卻大大激發起人們的豐富想象。向來沉著冷靜的弗格森博士東拉西扯,沒話找話說,想
盡力消除籠罩在大家心頭的憂鬱之情。然而,他白費了口舌,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的。
因為擔心黑人對他們三人搞什麼敵對活動,弗格森博士和他的兩個伙伴都睡在了「
決心號」運輸艦上。清晨6點鐘,他們離開艙房,前往孔伯尼小島。
氣球在東風的吹拂下微微搖晃著。拉住氣球的沙袋已被20名水手代替。皮耐特艦長
和他的軍官們參加了這次莊嚴的啟程儀式。
這時,肯尼迪徑直走向博士,拉住他的手說:「塞繆爾,你真的決定走了嗎?」
「親愛的肯尼迪,這是早已決定的了。」
「為了阻止這次旅行,我能做的都做到了嗎?」
「都做到了。」
「好吧,這樣我就心安理得了。現在我陪你走。」
「我斷定你會這麼做的。」博士答道,臉上立即流露出了激動的表情。
告別的最後時刻到了。艦長和他的軍官們熱烈地擁抱了他們無畏的朋友,當然也沒
放過誠實、自豪和興高采烈的喬。每位在場的人都想握一握弗格森博士的手。
9點鐘,三位夥伴登上吊籃。博士點燃了氫氧噴頭,並把火頭擰大,以便盡快產生
熱量。幾分鐘後,原本與地面保持十分平衡的氣球開始上升。
水手們不得不一點點放開手中拉住氣球的繩子。氣球上升了20尺。
「朋友們,」博士站在兩位夥伴之間,摘下帽子呼喊道,「給我們的空中航船起一
個能帶來好運的名字吧!就把它叫作『維多利亞』號!」
一片震天的歡呼聲隨即響起:「女王萬歲!大不列顛萬歲!」
此時,氣球的升力不可思議地越來越大,弗格森﹒肯尼迪和喬向朋友們作了最後一
次道別。
「全松開吧!」博士喊道。
於是,「維多利亞」號迅速升入空中。這時,「決心號」運輸艦上的四門大炮正鳴
炮致意。
第十二章
飛越海峽--姆利馬--肯尼迪的話和喬的建議--煮咖啡的秘訣--烏扎拉莫--不幸的麥
桑--杜圖米峰--博士的地圖--仙人掌上的夜晚空氣純淨,風力適中。「維多利亞」號幾
乎垂直上升到了1500尺的高度。氣壓表上的氣壓指明差2分不到2寸ヾ。
ヾ約5厘米,每上升100米,氣壓表上的氣壓就下降1厘米。-原注在這個高度上,較
為穩定的氣流把氣球往西南方向吹去。展現在旅行家們眼前的景色多麼美妙啊!桑給巴
爾島整個映入視野中,色彩較深的地方非常突出,如同一份大的地球平面圖上標出的那
樣。塊塊田野呈現出濃淡不一的各種色調。森林和樹叢形成了一簇簇大小不同的綠團。
島上的居民看起來像昆蟲一樣大小,歡呼聲和喊叫聲逐漸消失在雲層中,唯有船上
大炮的轟鳴聲傳到氣球下面的吊籃裡。
「這一切多美好啊!」喬頭一個打破了沉默。
但誰也不搭理他的話茬。博士忙著觀察氣壓表上的變化,還要記下氣球上升時的每
一個不同細節。
肯尼迪左瞧瞧右看看,只恨眼睛不夠用,無法飽覽一切。
在陽光的照射和氫氧噴嘴的共同作用下,氣球內氣體的壓力增大。「維多利亞號」
達到了2500尺的高度。
「決心號」運輸艦看上去像一只普通的小船。非洲綿延的海岸線翻捲著白色的浪花
在西方出現。
「主人,您不說點什麼嗎?」喬問。
「我們先看吧。」博士邊說,邊把他的望遠鏡對準非洲大陸。
「那麼,我可要說說啦。」
「想說就說吧!喬,你高興說什麼就說什麼。」
於是,喬自得其樂地在那裡大呼小叫起來。他啟動雙唇模擬出各種聲音:哦噢!哎
嗨!啊哈!
飛越大海時,博士認為氣球保持這個高度正合適,他可以在最大範圍內觀察海岸線
。懸掛在半掩半開的帳篷內的溫度計和氣壓表始終在他的視力範圍內。另一支氣壓表安
放在帳篷外面,那是夜間值班時用的。
兩個小時過去了,以每小時8英里多點的速度飛行的「維多利亞號」顯然到達了非
洲海岸上空。博士決定靠近地面。他擰小了噴嘴的火頭,氣球很快下降到距地面300尺
高的地方。
他們現在處在姆利馬地區的上空。這是非洲東海岸這一部分地區的名字。茂密的芒
果樹林防護著這一帶海岸。正值退潮的時候,可以清楚地看到裸露在地面上的密密麻麻
的芒果樹樹根。它們曾受到了印度洋海水的侵蝕。在遠方天邊,露出一個個圓包狀的砂
丘。它們構成了從前的海岸線。
恩古魯山的山峰就聳立在西北方。
「維多利亞號」從一個村莊旁飛過。根據地圖,博士認出這是考爾村。一看見氣球
,全村居民立即聚集起來,發出憤怒和恐懼的吼叫聲。箭紛紛徒勞地射向這個空中怪物
,而它依舊在這些無能為力的狂熱者頭頂上莊嚴地搖來擺去。
風把氣球向南吹去。但博士並不擔憂。相反,這倒使他得以沿著伯頓上尉和斯皮克
上尉走過的道路看看。
肯尼迪終於變得和喬一樣喜歡饒舌了。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贊歎地交談了起來
。
「嘿!公共馬車算得了什麼!」一個說。
「嘿!輪船有什麼意思!」另一個附和道。
「嘿!火車也不行!」肯尼迪感慨萬分,「坐那玩意兒旅行,你經過的地方不少卻
什麼也看不到!」
「還是氣球好!」喬接過話茬,「你就感覺不到在動。不用費勁,大自然就展現在
你眼前了。」
「多美的景緻!多麼令人賞心悅目!多麼令人心醉神迷!真像躺在吊床上做的一個
夢。」
「我們是不是吃點早餐?」喬問。大自然的空氣使他有了胃口。
「好主意,小伙子。」
「瞧我的!做飯花不了多少時間,有餅乾和干肉。」
「還有想喝多少有多少的咖啡。」博士補充道,「我允許你在我的氫氧噴嘴上借用
一點熱氣。現在,熱氣有賸餘,而且,我們完全不必擔心會發生火災。」
「要是發生火災,就太可怕了。」肯尼迪又發話了,「我們上面的氣球就是一個火
藥庫。」
「不完全是。」弗格森答道,「但是,如果氫氣燃了起來,它畢竟會一點點燒光。
那時我們可能降到地上,這確實讓人感到沮喪。不過,別害怕,我們的氣球密封得很嚴
。」
「那好,我們吃飯吧。」肯尼迪說。
「飯來了,先生們,」喬應道,「我可以邊吃邊煮咖啡。我煮的咖啡你們會贊不絕
口的。」
「應該承認,」博士證實道,「喬有上千種能耐,準備這種美味飲料是他的拿手好
戲。他把各個不同產地的咖啡摻和一起,煮出來的味道很好。但他從不讓我知道他是如
何搞的。」
「好吧!主人,既然我們是在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半空中,我可以把秘訣吐露給你
們。這種咖啡確確實實是用份量相等的幾種咖啡配製的。它們是木哈咖啡、波旁咖啡和
裡奧一努內咖啡。」
一會兒的功夫,三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端了上來。一頓營養豐富的早餐就在幾位夥伴
談笑風生的歡快氣氛中結束了。飯後,每人隨即回到各自的觀察崗位上。
氣球經過的這個地區看來非常肥沃。一條條蜿蜒細長的羊腸小道在拱形樹陰下時隱
時現。往下看,田裡種植的煙草,玉米和大麥已進入成熟期。由近及遠到處是大塊大塊
的稻田。盛開著紅紫色稻花的水稻,莖直葉壯;綿羊和山羊被圈養在用支柱架起來的大
籠子裡,這使得它們得以免遭豹子的獵食。茂盛的草木在這片慷慨的土地上顯得雜亂無
章。「維多利亞號」的飛臨在許多村莊裡引起極大的騷動。村民們驚駭萬分,又喊又叫
亂成一團。每當這時,弗格森博士總是十分謹慎地使氣球保持在弓箭射程之外的高度上
。村民們聚集在他們毗連的茅屋周圍,嘴裡不停地念著沒有任何作用的咒語,一直到氣
球無影無蹤。
中午時分,博士查找著地圖,判定他們現在是在烏扎拉莫國ヾ的上空。原野上,椰
子樹,番木瓜樹林立,遍地長滿了絮菊鼠曲草;天空中,氣球悠悠蕩蕩,好像是在玩耍
戲嘻。喬認為,既然是在非洲,很自然就會生長著這些花草。肯尼迪發現這裡的兔子,
鵪鶉看見他們飛來毫不驚慌,好像巴不得挨槍子似的。不過,既然不可能降下去撿獵物
,開槍就成了浪費彈藥。
ヾ「烏」就是當地土語中「國」的意思。
航空家們以每小時12英里的速度繼續前進,很快到了位於東經38度20
分的通達村上空。
「就是在這兒,」博士介紹說,「伯頓和斯皮克患上了兇猛的熱病。
他們一度以為自己的探險無法繼續下去了。當時,他們離開海岸還不太遠,但是已
經飽嘗了疲勞和食物匱乏之苦。」
的確,在這個地區瘧疾長年橫行。博士只好把氣球上升到這塊潮濕土地的瘴氣上面
,以避免被傳染上這種疾病。現在,灼熱的陽光正使這種瘴氣向上蒸發。
時爾,可以看見一支躲在「克拉阿爾」休息等待夜晚涼爽後好趕路的駱駝隊商。「
克拉阿爾」是一些四周圍著籬笆或樹籬的寬敞地塊。來往客商在那裡不僅可以免遭猛獸
的襲擊,還可以躲避當地強盜幫的洗劫。土著人一看見「維多利亞號」,立即驚慌失措
,東跑西奔,四處逃散。肯尼迪很想靠近點兒仔細看看他們,但是,弗格森總是反對。
「酋長們手裡都有火槍,」博士解釋說,「而我們的氣球會成為一個靶子,很容易
被穿個洞的。」
「一個子彈孔就會讓氣球墜落嗎?」喬不解地問。
「不會馬上墜落。但這個彈孔會成為一個大口子,我們所有的氫氣都會從那兒跑光
的。」
「那麼,咱們就離這些異教徒遠點兒吧。看到咱們在空中翱翔,他們該怎麼想呢?
我敢肯定,他們禁不住要崇拜我們了。」
「讓他們崇拜去吧。」博士答道,「不過,還是離他們遠點好,我們反正佔著上風
呢。瞧,下面已經變了模樣,村子越來越少,芒果樹也沒了。在這個緯度上,原來的草
木已不能生長,地面成了丘陵地帶,這讓人預感到隨後就要進入山區了。」
「的確,」肯尼迪說,「我從這裡好像看到了幾座山崗。」
「在西邊……,那是烏裡扎拉山ヾ的頭幾條山脈。毫無疑問是杜圖米峰。ヾ位於尼
日利亞博爾諾州西北部。我希望咱們藏在這座山的後面過夜。我來把氫氧噴頭的火力弄
大些。我們必須保持在五六百尺的高度上。」
「先生,還是您發明的這個靈巧機關好,真了不起!」喬由衷地贊歎道,「它既好
使又不累人,只需擰擰開關就全解決了!」
「這下子我們更舒服了。」氣球升上去後,獵人說,「太陽照在紅沙上映得真讓人
受不了啦。」
「多漂亮的樹啊!」喬喊了起來,「儘管在這兒算不了什麼,可它們實在是太美了
!這種樹用不了12棵就是一大片樹林了。」
「那是猴麵包樹。」弗格森博士答道,「瞧,那一棵樹的樹幹就有10
0尺粗。也許法國人麥桑1845年就是在這棵樹下被殺的。我們現在就是在當年麥桑
只身冒險到過的德熱拉﹒莫拉村上空。他被當地的酋長抓住,捆到一棵猴麵包樹下。在
戰歌聲中,這個殘忍的黑人慢慢地砍斷了麥桑全身的關節,接著切開了他的喉嚨。因為
要磨一磨用鈍的刀,他停了停。隨後,他竟甩手把這位可憐的人的頭給擰了下來!當時
,這位可憐的法國人只有26歲!」
「難道對這樣的罪行,法國政府就沒采取任何行動嗎?」肯尼迪問。
「法國政府提出了抗議。桑給巴爾的統治者盡一切辦法捉拿兇手,但始終未能如願
。」
「我請求路上別停留,」喬說,「我的主人,咱們升上去吧,假如您認為我說的對
,咱們就升上去吧。」
「喬,我更樂意升上去,因為杜圖米峰就聳立在我們眼前。如果我算得不錯,我們
將在今晚7點前越過這座山。」
「我們夜裡不飛吧?」獵人問。
「不飛,盡可能夜裡不飛。只要我們小心警惕,就不會有危險。但僅僅飛越非洲大
陸是不夠的,我們還應考察非洲。」
「我的主人,到現在為止,我們還沒有什麼好抱怨的。非洲才是世界上最易耕種,
最富饒的地方,哪裡是什麼沙漠!您竟然相信地理學家的鬼話!」
「等等,喬,我們等著瞧。晚些時候,我們就會明白的。」
晚上6點半光景,「維多利亞號」飄遊到了杜圖米峰前面。要想飛過該峰,氣球就
必須上升3000多尺。博士只是把溫度升高了18度(攝氏10度)
就達到了目的。可以說,博士操縱他的氣球,的確只需動動手。肯尼迪為他指著要
越過的障礙,「維多利亞號」緊貼著山頂由空中飛過。
8點鐘,氣球在杜圖米峰另一側地勢最緩的山坡上空徐徐下降。幾隻錨緊緊地鉤住
了一棵巨大的仙人掌的枝杈。喬立即抓住錨索滑下去,把錨牢牢地固定在枝杈上。軟梯
向他放下,他敏捷地攀上軟梯,回到吊籃中。氣球避開了東面來風,懸在那兒一動不動
。
晚飯準備妥當。因空中漫遊而興奮不已的旅行家們,胃口大開,一下子吃掉了許多
食物。
「我們今天的成就如何?」肯尼迪邊大塊大塊地吞嚥著東西,邊問。
博士看看月亮,確定下位置,然後查了查作旅行指南用的精美地圖冊。這本地圖冊
是他的學者朋友彼德曼在德國哥達出版的《非洲最新發現》。他送給了博士一本。這本
地圖冊也許在博士的這次整個旅行中都非常有用。
因為,地圖冊中包括了伯頓和斯皮克與大湖區的路線圖,根據巴爾特博士的材料繪
製的蘇丹地圖,根據紀堯姆﹒勒讓的材料繪製的塞內加爾河下游圖和貝凱ヾ博士繪製的
尼日爾河三角洲地圖。
ヾ1825-1864,英國探險家和語言家,1854年,1857年兩次去尼日爾河考察。
弗格森博士還準備了一部集有關尼羅河所有已知材料於一體的巨著。
書名為「ThesourcesoftheNile,
beingageneralsurwayofthebasinofthatriverandofItsheadstreamwiththehistoryoft
heNiloticdiscoverybyCharlesBeke,th。D。」(《尼羅河探源--尼羅河流域及其源頭
綜述,附尼羅河發現史》查理﹒倍克ヾ著)。
ヾ查理-倍克(1800-1874),英國聖經研究學者,地理學家兼商人,在發現尼羅河
源頭的最後階段發揮了重要作用。
他還帶了刊登在倫敦地理學會學報上的那些精製地圖。新發現地區的每一點一滴都
不會被他放過。
在往地圖上作標記時,他發現他們已經前進了兩度,換句話說,就是向西飛了
120英里!
肯尼迪注意到他們在往南飛去。不過,博士對此倒挺滿意。他想盡可能探查清楚以
前的探險家們走過的路線。
博士決定夜裡分成三班輪流值日,以保證大家的安全。博士值9點到12點的班,肯
尼迪是12點到第二天清晨3點,喬是3點到6點。
於是,肯尼迪和喬裹上被子躺到帳篷裡,安然入睡,而弗格森博士則密切注視著周
圍的動向。
第十三章
天氣變化--肯尼迪發燒--博士的藥--陸地旅行--依芒熱盆地--魯伯霍山--在6000尺
的高度--白天的中途休息一夜平安無事。然而,星期六清早,肯尼迪一醒來就抱怨四肢
無力。
渾身發熱燒得直打顫。天氣在起變化,空中覆蓋了厚厚的烏雲,老天爺好像在積蓄
能量準備來場滂沱大雨。他們正待在曾戈麥羅,這兒可是個陰暗的地區。雨一年到頭下
個不停,也許只在一月份裡有半個月的晴朗日子。
傾盆大雨說來就來,劈頭蓋臉地撲向3位旅行家。他們下面的那些道路被一股股「
努拉斯」--一種短時湍流--沖成許多段,頓時變得寸步難行,況且,路面上到處長滿多
刺灌木叢和雜亂的籐本植物。空氣中散發著伯頓上尉談到的那種濃重的硫化氫氣味。
「伯頓說的話確實有道理,」博士講,「每簇荊棘叢的後面都像隱藏著一具屍體似
的。」
「真是個糟透的地方。」喬答道,「我覺得肯尼迪先生的身體似乎不怎麼樣,無法
在此過夜。」
「的確如此,我燒得很厲害。」獵人承認。
「這沒什麼大驚小怪的。親愛的肯尼迪,我們現在是在非洲最有害於身體健康的一
個地區。你放心,我們不會在這兒待很久的,上路吧!」
多虧了喬身手敏捷,錨立即被從枝杈上取了下來。喬順著梯子回到吊籃裡。博士擰
大火頭,使氣體迅速膨脹。不大一會兒,「維多利亞號」在勁風吹送下又開始了飛行。
透過這瘴雨蠻煙,隱隱約約看到下面有幾座茅屋。地面上的模樣不斷變化著。在非
洲,經常是一個面積不大的對身體有害的地塊緊挨著一個對身體非常有利的地區。
肯尼迪顯然很痛苦,高燒在摧殘著他強壯的體質。
「病得真不是時候。」他全身裹著被子,躺在帳篷裡,懊喪地說。
「親愛的肯尼迪,忍著點。」弗格森博士安慰道,「你很快就會好的。」
「會好的,這毫無疑問!弗格森,如果你那旅行藥箱裡有什麼能治我這病的藥,就
快拿點給我服。我閉上眼一口就吞下了。」
「肯尼迪老友,我有比這更好的東西。我當然會給你一付分文不花的退燒藥。」
「你怎麼弄到呢?」
「這非常簡單,我現在就把氣球實實在在地升到襲擊我們的這些雨雲上面去,離這
種有害的空氣遠點。給我10分鐘時間,我讓氫氣膨脹起來。
」
10分鐘還沒到,旅行家們已經衝到了雲雨帶上面。
「肯尼迪,再堅持一會兒,你很快就能感覺到純潔空氣和陽光的作用了。」
「原來是這麼一付藥!」喬恍然大悟,「真不可思議!」
「不對!這很正常的嘛。」
「噢!既然你說正常,我就不懷疑。」
「我把肯尼迪送到新鮮空氣裡,因為,在歐洲每天都這麼做。如果是在馬提尼克島
ヾ,我會把他送到『皮頓』山上躲避黃熱病。」
ヾ位於加勒比海東部。
「啊,居然是這樣!看來我們的氣球是座天堂嘍!」此時,肯尼迪已經舒服了些。
「不管怎麼說,它是在帶我們去天堂。」喬一本正經地說。
此時,吊籃下方烏雲團團密佈,形成了一個奇特的景觀:它們你壓著我,我壓著你
,不停地翻來滾去,在絢麗的光輝下,映著陽光,連連攪和在一起。「維多利亞號」已
抵達4000尺的高空。溫度計表明氣溫已有所下降。從氣球上,已看不見大地。在西方約
50英里處,魯伯霍山露出灑滿陽光的頂峰。它構成了烏戈戈國的邊界,位置在東經36度
20分。風以每小時20英里的速度吹著,但3位旅行家絲毫沒察覺到。他們沒有任何顛簸
的感覺,甚至沒有意識到氣球在移動。
3個小時後,博士的預言成了事實。肯尼迪不再有任何燒得發抖的感覺,而且吃飯
有了胃口。
「這辦法就是不錯,比吃奎寧片還管用。」他滿意地說。
「將來,」喬彷彿下定了決心,「我就到這兒來養老。」
上午10點鐘左右,天氣開始好轉,雲漸漸散開,大地又露出了面目。
「維多利亞號」不知不覺間又向大地靠攏。弗格森博士極力尋找能把他們帶往東北
方去的氣流。在降到距離地面600尺的高度時,他的願望實現了。
下面的地勢變得高低不平,甚至成了多山地區。往東飛,隨著越過該緯度的最後幾
棵椰子樹,曾戈麥羅地區消失在了身後。
不多時,一條條高低不等的山嶽屹立在眼前,四處一個個山峰直插雲端。弗格森必
須時時刻刻萬分小心,注意避開那些似乎突然從雲中冒出來的銳利尖峰。
「我們現在身處亂石暗礁中了。」肯尼迪擔心地說。
「放心吧,肯尼迪。我們碰不上它們。」
「這種旅行方式還是挺逗的嘛!」喬插嘴道。
的確,博士操縱氣球的技術令人贊歎。
「假如我們在這樣泥濘不堪的路面上前進,」他說,「我們都會陷進污泥裡,步履
艱難,困苦不堪。從桑給巴爾動身走到現在的話,恐怕一半的牲口已經累死,我們的樣
子也會人不人鬼不鬼的,而且一個個灰心喪氣,早就絕望了。我們會不斷地與向導、腳
夫發生沖突,在他們肆無忌憚的粗暴言行下忍聲吞氣。白天,那潮濕的熱氣蒸得你頭暈
腦脹,難以支撐;
夜晚,寒冷常常使你無法忍受。再說,還有蚊蠅的叮咬。它們的尖牙利嘴能刺透最
厚的布,而且能把人叮得發瘋!光這些就夠受的了,更不說什麼猛獸和殘暴的土人了。
」
「我請求咱們別去嘗試步行。」喬爽直地回了一句。
「我一點也不誇張。」弗格森接著說,「因為,讀一讀那些曾經敢於到這個地區冒
險的旅行家們的記敘,你的眼淚都會流出來的。」
將近11點時,他們飛過了依芒熱盆地。散住在這些山丘上的土人徒勞地用他們的武
器威嚇「維多利亞號」。氣球終于飛臨魯伯霍山前的最後一片丘陵地。這片丘陵構成烏
扎加拉山的第三條,也是最高一條支脈。
幾位旅行家全面地了解了該地區山嶽形態的構造:這三條支脈中,杜圖米是第一條
,它們之間被一條縱向寬闊的平原隔離開;這些高高的山由一些圓錐形山峰組成,山峰
之間的地面上佈滿了瓦礫和卵石;山中最陡峭的斜坡與桑給巴爾海岸遙遙相望,西坡不
過是微微傾斜的高原;低窪地裡覆蓋著一層黑油油的沃土,上面的草木生長茁壯;大片
大片的是埃及無花果樹,羅望子樹,葫蘆樹和棕櫚樹;樹叢裡,大大小小的水流輾轉向
東流淌,最後匯入金加尼河。
「注意!」弗格森博士提醒道,「我們正接近魯伯霍山。『魯伯霍』
在當地土語中,意思是『風口』。我們最好繞過較高的銳利山脊。如果我的地圖沒
有錯,我們要讓氣球上升5000多尺才行。」
「我們常常有機會升那麼高嗎?」
「很少,非洲的山相對於歐洲和亞洲的山來說似乎不怎麼高。但是,不管怎麼樣,
我們的『維多利亞號』不可能被擋住過不去。」
很短的時間內,氫氣在熱能的作用下膨脹起來,氣球明顯地開始上升。氫氣的膨脹
絲毫不會帶來危險,再說,氣球的巨大體積裡只盛了四分之三的氣體。氣壓表顯示已上
升到6000尺的高度,因為,水銀柱的刻度下降了將近8寸。
「我們這樣要很長時間嗎?」喬問。
「地球大氣層有6000托瓦茲ヾ厚。」博士回答,「用大體積氣球可以飛很高。這是
布利奧希和蓋﹒呂薩克ゝ曾做過的試驗。可是他們飛得太高了,以至於嘴巴和耳朵都往
外流血。空氣稀薄,呼吸起來就困難。幾年前,兩位勇敢的法國人,巴拉爾和比克西奧
,也冒險升到很高的區域。但是他們的氣球撕破了……。」
ヾ法國舊長度單位,1托瓦茲相當於1,949米。
ゝ蓋-呂薩卡1778-1850,法國化學家,物理學家,研究氣體的先驅者。
「他們掉下來了?」肯尼迪關切地問。
「當然啦!不過,既然科學家可能掉下來,他們就不會讓自己受到絲毫傷害。」
「那好吧!諸位,」喬說,「你們可以自由自在地讓他們掉下去。可是,我不過是
個沒學問的小人物,我更願意待在適當的位置,不太高也不太低。我壓根就沒有那個雄
心壯志。」
在6000尺的高空,空氣密度已經明顯降低;聲音傳播困難,說話也聽不大清楚;下
面的物體變得模模糊糊,只看見一大團一大團的東西,難以確定是什麼;人和動物根本
看不見了;道路像根鞋帶,湖泊成了小水塘。
博士和他的同伴都感覺自己的狀態不大正常。一股強勁的氣流帶著他們飛過一座座
荒山峻嶺。山頂覆蓋著大片大片的積雪,讓人看了眼花。群山間道道縱溝,條條凸脊的
模樣顯示出遠古初始水在造山運動中的作用。
頭頂太陽倒懸,烈日直射荒涼的山峰。博士把群山概貌精確地繪製成圖。這群山由
四條不同的嶺構成;四條嶺幾乎處在一條直線上,其中最北邊的那條最長。
不大一會兒,「維多利亞號」沿著枝繁葉茂,綠樹成陰的山腰,在魯伯霍山背面山
坡的上空降下了高度。烏戈戈國前沿是一塊荒無人煙的地區。層層巒嶺,道道峽谷映入
了眼簾。再往下,大片黃黃的平原舖展開來,在灼熱的陽光烘烤下,大地龜裂,處處是
一簇簇鹽性植物和帶刺灌木叢。
一些遠望成林,近看稀稀落落的矮樹點綴在地平線上。博士把氣球貼近了地面。錨
扔了下去,其中一只很快掛住一棵碩大的埃及無花果樹的枝杈。
喬順著錨索飛快地滑到樹中,小心翼翼地把錨固定好。博士讓氫氧噴頭繼續噴著火
好使氣球保持著一定的升力浮在空中。這時,風幾乎突然平息了下來。
「現在,」弗格森說,「肯尼迪老友,拿上兩桿槍,你一支,喬一支。該你們倆去
試試啦,搞幾塊嫩羚羊腿肉回來當我們的晚飯。」
「打獵去啦!」肯尼迪高興地叫起來。
他翻過吊籃,立即下到地面。喬早已抓著樹枝打鞦韆似地沖下樹,在那兒伸展著胳
膊腿等他了。因兩位同伴下了吊籃,氣球的載重減輕,弗格森博士可以把火完全熄滅了
。「我的主人,您可別飛走。」喬喊道。
「放心吧,小伙子,我會牢牢地看住咱們的氣球。我打算把筆記整理一下。祝你們
打獵愉快。一路要小心啊。另外,我在這兒注意觀察周圍的動靜,一有可疑情況,我就
用馬槍放一槍。這是咱們集合的信號。」
「一言為定。」獵人應道。
第十四章
桉樹林--藍羚羊--集合信號--突然襲擊--卡涅梅--空中過夜--馬班古魯--吉烏拉姆
考--儲備水--抵達卡澤赫這個地區干旱少水,粘土質的土地在太陽的烘烤下龜裂出條條
縫縫,看上去分外荒涼。零零落落可以發現駱駝商隊走過的一些痕跡。一堆堆人和牲畜
的骸骨被蛀噬得七零八散,與塵土混在一起。
往前走了半個鐘頭後,肯尼迪和喬鑽進一片桉樹林。他們目光戒備,手指扳著槍機
,仔細搜索著,誰也不知會和什麼樣的人打交道。喬雖不是位槍手,但拿起槍來倒也運
用自如。
「肯尼迪先生,走一走倒挺不錯。只不過這個鬼地方太不好走了。」
喬跌跌撞撞地踩著滿地的石英石碎塊,說。
肯尼迪向他打了個手勢讓他站住別出聲。要知道,打獵不帶狗,需多費許多氣力。
不管喬多麼靈巧,也不可能有短毛垂耳獵犬或獵兔狗那麼靈敏的鼻子。
在一條尚剩下幾窪死水的河床裡,十幾隻大羚羊正在飲水。這群溫雅的動物彷彿預
感到有危險,顯得十分不安。每飲一口水,它們都要敏捷地昂起美麗的頭,掀動鼻孔,
順著獵人站的風向,使勁聞聞空氣。
喬站在那兒一動不動,肯尼迪繞過幾簇樹叢,走到射程之內開了火。
轉眼間,羚羊群消失得無影無蹤,惟獨一只公羚羊肩部挨了一槍,倒下死了。肯尼
迪急促奔向獵獲物。
這是一只南非大羚羊,身子是近似發灰的淺藍色,肚子和大腿內側的顏色雪一樣白
,真是頭漂亮的動物。
「這一槍打得真是地方!」獵人歡呼道,「這是一種十分罕見的動物。我要把皮好
好剝下保存起來。」
「啊!您真想這麼做嗎,肯尼迪先生?」
「當然啦!瞧瞧,多好的毛啊!」
「但是,弗格森博士決不會答應帶這麼個額外負擔的。」
「說的對,喬!不過把一只這麼漂亮的動物整個扔掉,實在讓人心裡不痛快。」
「整個扔掉?不,肯尼迪先生,不是全扔掉。我們要取下它身上最有營養的好肉。
如果您允許的話,我來干完這活,保證幹得和令人尊敬的倫敦屠宰行業工會會員一樣好
。」
「朋友,你喜歡幹就幹吧。不過你要知道,我作為獵人,剝張獵物的皮不比殺它難
。」
「肯尼迪先生,我完全相信這點。好吧,如果不使您為難的話,請撿3塊石子搭個
灶,再撿點兒好枯樹枝。幾分鐘後,我就得用您燒紅的木炭了。」
「放心吧,用不了多大一會兒。」肯尼迪應道。
他立即著手搭灶。幾分鐘後,灶裡就燃起熊熊烈火。
喬從羚羊身上弄下一打排骨和幾塊最嫩的裡脊肉。它們很快就變成了美味可口的烤
肉。
「塞繆爾﹒弗格森會對這些東西感到高興的。」獵人說。
「肯尼迪先生,您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當然是想你幹的事,想你的烤羚羊排啦。」
「完全不是的!我在想,如果我們回去找不到氣球了,該是什麼樣子。」
「瞧你說的!想哪兒去了!你想要博士扔下我們嗎?」
「當然不想啦。但是如果不巧氣球脫錨了呢?」
「不可能。再說,弗格森不會沒有辦法再把氣球降下的。他操縱氣球相當有一手。
」
「但是,如果風把氣球吹跑了呢?如果氣球沒法回到咱們這兒來呢?
」
「得了,喬,別再胡思亂想了。你那些烏七八糟的假設盡讓人掃興。
」
「噯,先生。這個世上發生什麼事都很正常。既然什麼都可能發生,還是應該多想
想……」
喬的話音剛落,空中傳來一聲槍響。
「哎呀!」喬失聲大叫。
「是我的馬槍!我聽得出它的聲音。」
「是信號!」
「我們有危險。」
「也許是他。」喬猜測道。
「快走!」
兩位獵手急忙收拾起烤好的獵物,沿著來時肯尼迪一路上做的記號往回趕。密密的
矮樹叢擋住了視線,他們無法看到「維多利亞號」,不過,他們知道不會離得太遠。
這時,傳來了第二響槍聲。
「事情緊急了。」喬說。
「聽!又響了一槍!」
「看樣子,他像在自衛。」
「快點!」
他們拚命奔跑。一出樹林,他們首先看到「維多利亞號」還在原來的地方停著,博
士仍然待在吊籃裡。
「到底出了什麼事?」肯尼迪問。
「我的老天呀!」喬大叫一聲。
「你看見了什麼?」
「那邊,一群黑人在襲擊氣球呢!」
果然,2英里之外的地方,30個左右身影正擠在埃及無花果樹下,指手畫腳,又是
叫喊,又是蹦跳,有幾位已上了大樹,正往樹頂上爬。看來危在旦夕。
「我的主人性命難保了。」喬叫道。
「喂,喬,冷靜點。瞅准嘍,我們得幹掉這其中的4個黑傢伙。上!」
他們以驚人的速度跑了一英里。這時,吊籃裡又響了一槍。這一槍擊中了一個爬上
錯索的傢伙。一具失去性命的軀體從一個樹枝掉到另一個樹枝,最後掛在離地面20尺高
的地方,四肢在空中搖來擺去。
「喔唷!」喬停下腳步,驚訝地說,「這個畜生掛在哪兒了,怎麼會掉不下來呀?
」
「管它呢,」肯尼迪答道,「快跑!快跑!」
「喂!肯尼迪先生。」喬放聲大笑地說,「它是用尾巴掛住的,確實是用尾巴!原
來是只猴子!這不過是群猴子!」
「總比是人好多了。」肯尼迪邊回話,邊向吱吱亂叫的猴群沖了過去。
這是群令人生畏的狒狒,兇猛而粗暴。他們的鼻子和嘴像狗,看上去很可怕。不過
,幾聲槍響就輕而易舉地制服了它們。這幫鬼臉模樣的畜生很快四處逃竄,地上留下了
好幾具它們同類的屍體。
轉眼間,肯尼迪攀牢了繩梯。喬爬到埃及無花果樹上,摘掉了錨。吊籃一直降到他
跟前。喬毫不費力地爬了進去。幾分鐘後,「維多利亞號」
升到空中,在和風的吹動下向東駛去。
「真是一場突然襲擊!」喬說。
「我們還以為你遭到土人的圍攻了呢。」
「幸好只是一群猴子!」博士答道。
「親愛的弗格森,從遠處可看不大出來。」
「近處看區別也不大。」喬附和道。
「不管怎樣,」博士接著說,「猴子的這種攻擊也可以造成嚴重的後果。如果在猴
子的反覆搖晃下,錨被拉了出來,誰知道風會把我帶到哪兒去?」
「肯尼迪先生,還記得我當時怎麼給您說的嗎?」
「喬,你說的對。不過,對是對,當時你正在烤羚羊排。我呢,看見它就已經嘴饞
了。」
「這我完全相信,」博士答道,「羚羊肉確實美味可口。」
「您可以品嚐品嚐,先生,桌子擺好了。」
「肯定品嚐。」獵人說,「這些肉片有種特別的野香味,可不能忽略了喲。」
「噢,那我就吃一輩子羚羊肉,最好再能有杯摻糖水的烈酒助助消化。」喬嘴裡塞
得滿滿的,說。
他馬上去準備那種剛剛提到的飲料,因為,大家都喜歡品嚐。
「直到現在,一切都還相當不錯。」他滿意地說。
「何止不錯,是非常好。」肯尼迪更正道。
「哦,肯尼迪先生,您還後悔陪我們來嗎?」
「我本想看看誰阻止得了我!」獵人神情堅定地答道。
已經是下午4點。「維多利亞號」遇到了一股較強氣流。地勢不知不覺間升高了。
氣壓柱標明氣球在海拔1500尺的高度上。這時間裡,博士不得不把氫氣膨脹得相當厲害
,以保持氣球的高度不變,氫氧噴嘴因此就得不停地噴著火焰。
將近7點鐘,「維多利亞號」漂浮到了卡涅梅盆地的上空。在猴麵包樹和葫蘆樹的
樹叢中隱藏著一個個村莊,博士立即認出這塊方圓10英里大小的廣闊開墾地。烏戈戈國
一位蘇丹ヾ的王宮就在這兒。烏戈戈國的文明發展也許不那麼滯後,很少有賣自己家庭
成員的。但是人畜仍然同住,一起生活在沒有框架的圓形茅屋裡。這種茅屋活像個乾草
垛。
ヾ伊斯蘭教國家的君主。
過了卡涅梅,大地逐漸干燥起來,地面淨是石子。但一小時後,在離姆達布魯有段
距離的一塊肥沃的窪地裡,草木又恢復了勃勃生機。隨著夜晚的到來,風平息了,大氣
層彷彿睡著了。博士徒勞地在不同的高度尋找氣流。最後,看到大自然這般寂靜,他決
定在空中過夜。為安全起見,他索性把氣球上升1000尺左右。「維多利亞號」紋絲不動
地停在了空中。靜說中,美妙的繁星之夜來臨了。
狄克﹒肯尼迪和喬安穩地躺在自己的舖上,很快墜入了夢鄉。博士依然值第一班。
午夜時分,蘇格蘭人替換了他。
「哪怕出現一點小意外,也要喊醒我。」博士向肯尼迪交待說,「尤其是眼睛別離
開氣壓表,它可是我們的羅盤!」
夜裡冷了起來,白天和夜晚的溫度差達到27度(14攝氏度)。
隨著夜幕的降臨,動物們的音樂晚會開始了;饑渴把它們從洞穴趕了出來。青蛙亮
出它那女高音般的嗓子,聲音大的比豺的尖叫聲還要高一倍;與此同時,獅子那莊嚴的
男高音支撐住了這支富有生氣的樂隊的和音。
清晨返回工作位置後,弗格森博士馬上查看了他的『羅盤』。他發現,風在夜間變
了方向。大約2個小時的時間裡,「維多利亞號」向東北偏航了30英里左右。現在,它
正經過馬班古魯的上空。馬班古魯是個多石的國家,到處是大塊大塊美麗光滑的黑花崗
巖石。高高隆起的巖石使地面凸凹不平。許多相似於卡納克ヾ峭石的圓錐狀山包星羅棋
布,猶如一座座德洛伊教祭司的石桌墳。水牛和大象的堆堆白骨到處可見。樹木很少,
東邊才有片黑森森的樹林。林中隱藏著幾個村落。
ヾ古埃及底比斯的阿蒙神神廟,是一綜合性的巨大建築群。
7點鐘左右,下面顯現一塊面積約2英里大小的圓形巖石。它的形狀像一個大烏龜殼
。
「我們沒走錯路。」博士說,「這兒就是吉烏拉姆考,我們去那兒歇一會兒。我打
算把儲備水更換一下。它可是用來供給氫氧噴嘴的,是不可缺少的。試試看,我們能勾
住哪兒。」
「樹太少了。」獵人答道。
「我們試試。喬,把錨扔下去。」
升力逐漸減小,氣球接近了地面。錨在地上迅速地移動,不久,一只爪子卡進一條
巖石縫裡。「維多利亞號」停下不動了。
不要以為博士會在停歇時把火完全熄掉。氣球的平衡是以海拔高度為零時計算的。
海拔高度不同,氣球的平衡條件就要發生變化。既然地勢一直抬高,最後達海拔600至
700尺,如果氣球的平衡條件仍按海拔零度時計算,它就要越飛越低,最後比地面還要
低得多。因此,需要依靠把氫氣膨脹到一定程度,才能維持氣球在空中掉不下來。只有
在完全無風時,博士才讓吊籃降到地面上。這時,氣球因少了大量壓重的重物,可以不
靠氫氧噴嘴的幫助而停在空中。
地圖標明,在吉烏拉姆考的西坡上有一些大水潭。喬拿著桶獨自去了那裡。這個桶
可以盛10加侖水。他毫不困難地找到了水潭。那地方距一個荒廢了的小村莊不遠。他把
桶盛滿水,馬上返回了氣球。整個過程不到三刻鐘。一路上,他除了遇上幾個大的捕象
陷阱外,沒見到任何不平常的事。他甚至險些掉進一個捕象陷餅中。那裡面躺著一具已
經被蛀噬一半的大象骨骼。
他這次出去帶回一種猴子特別喜歡吃的歐楂模樣的果實。博士認出這是姆邦布樹上
的果實。這種樹在吉烏拉姆考西部很常見。喬外出期間,弗格森一直有些忐忑不安,因
為,在這個不怎麼好客的地方哪怕停留幾分鐘也會讓他一直提心吊膽的。吊籃降得幾乎
挨著了地面,水毫不費勁就送了上去。喬取下錨後,輕快地鑽進吊籃,回到主人的跟前
。博士立即把火力加大,很快,「維多利亞號」又回到空中的航線,繼續飛行了。
現在,氣球距卡澤赫約100英里。卡澤赫是非洲內地的一個重鎮。由於是東風,旅
行家們有指望在天黑前抵達那兒。他們以每小時14英里的速度往前進發。這時,氣球已
相當難以駕馭;不使氫氣大大膨脹,氣球就無法上升很高,因為,這一地區的地面平均
高度已達海拔3000英尺。只要有可能,博士就不想使氫氣膨脹,他因此不得不異常靈巧
地操縱著氣球,沿著相當陡峭的山坡時升時降,低低擦過坦波村和圖拉﹒威爾斯村上空
。圖拉﹒威爾斯村是烏尼央維基地區的一部分。這個地區美麗如畫,棵棵樹木高聳入雲
,種種植物枝大葉茂,仙人掌更是長成了龐然大物。
將近下午2點,天氣晴好,似火驕陽彷彿吞噬了哪怕最微小的氣流,整個空氣都凝
固了。此時,「維多利亞號」漫遊到了距海岸350英里的卡澤赫城上空。
「我們是早上9點鐘從桑給巴爾啟程的,」弗格森博士翻看著筆記說,「由於繞道
,我們兩天裡已經飛了約500地理裡。要知道,伯頓上尉和斯皮克上尉走這麼長的路竟
花了四個半月啊!」
第十五章
卡澤赫--喧鬧的市場--天空出現「維多利亞號」--「旺崗加」
們--月亮的兒子--博士出診--居民--王宮「當貝」--蘇丹的王妃--醉鬼國王--喬受
到崇拜--在月亮上如何跳舞--態度變了--
雙月當空--神的威嚴垮了卡澤赫雖是個中非重鎮,卻一點不像城市。老實說,非洲
內地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城市。卡澤赫不過是六個寬敞的洞穴的總稱。洞穴周圍是一
些奴隸住的茅房草屋。每個房屋後有小小的院落和精心耕作的小菜園。
園裡種的洋蔥、番薯、茄子、南瓜和美味香蕈長勢喜人。
烏尼央維基是月亮國最好的一部分,是非洲美麗富饒的大花園。烏尼央維基的中心
區是烏尼亞南貝,這是個美妙的地方。幾戶阿曼人在這兒過著懶散的生活。他們都是些
純阿拉伯人。
他們很早就開始了在非洲內地和阿拉伯國家的買賣活動:販賣橡膠、象牙、印花棉
布和奴隸。他們的駱駝商隊踏遍了赤道周圍的地區,而且還去沿海地區為富商巨賈帶來
奢侈品和消遣物件。這些有錢人妻妾成群,奴僕如雲,時刻躺在那兒,不是說笑,就是
抽煙,要麼睡覺,在這富庶迷人的地方終日過著無所事事的生活。
這些洞穴的周圍是:眾多土著人的茅屋,幾處充當市場的寬敞空地,幾畦長著大麻
和曼陀羅的田塊,一些漂亮的大樹和涼爽的陰影地。這就是卡澤赫的外貌。
這裡也是駱駝商隊的匯集地:南方的駱駝商隊帶來了他們的奴隸和象牙;西方的駱
駝商隊帶來向大湖地區各個部落兜售的棉花和玻璃器皿。
因此,市場上總是熙熙攘攘,無比嘈雜:混血兒腳夫的喊聲、鼓聲、號聲、騾子的
叫聲、驢子的吼聲、女人的歌聲、孩子的哭聲,再加上彷彿在為這曲「鄉村交響樂」打
拍子的駱駝隊頭頭抽動籐條的響聲。各種聲音此起彼伏,交織在一起,溶匯成一片經久
不息喧囂。
這裡亂糟糟地,甚至可以說亂而有序地擺著各種攤位:花花綠綠的布匹、玻璃珠、
犀牛牙、蜂蜜、煙草、棉花,五花八門,應有盡有。這裡流行著最奇特的交易習慣:每
件物品的價值全憑物品能在多大程度上激起買主的購買慾來決定。
突然,這種喧鬧,這種活動,這種嘈雜全靜止了。原來,「維多利亞號」在空中出
現了。氣球莊嚴地飄蕩著,緩緩地垂直下降。男人、女人、孩子、奴隸、商人、阿拉伯
人和黑人轉眼間全不見了。他們都鑽進了王宮或草房。
「親愛的弗格森,」肯尼迪說,「如果我們繼續這樣下去,總是引起騷動,那麼,
就很難與這些人做生意了。」
「還裡有一宗非常簡單的買賣可以做。」喬說,「那就是安安穩穩地下去,不用去
理會商人,只管把值錢貨帶走就成了。這樣,我們會發大財。」
「瞧你說的!」博士反駁道,「這些土著人最初感到害怕,但是出於迷信和好奇,
他們馬上就會回來的。」
「您以為會嗎,主人?」
「咱們等著瞧吧。不過最好謹慎點,別太靠近他們。『維多利亞號』
可不是裝甲做的氣球。它既擋不住子彈也經不住箭射。」
「那麼,親愛的弗格森,你打算與這些黑人進行談判嗎?」
「如果可能的話,為什麼不呢?」博士答道,「也許住在卡澤赫的阿拉伯商人受過
教育,不那麼野蠻。我記得,伯頓先生和斯皮克先生曾誇過這個城市的居民好客,因此
,我們不妨碰碰運氣。」
「維多利亞號」不知不覺接近了地面。一只錨勾住了集市廣場旁邊一棵樹的樹頂。
此時,所有的居民又都從草房裡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疑慮的神情。好幾位「旺崗加」(
從他們身上披掛著圓錐形螺殼這一標記就可認出來)大著膽子向前移動。他們是當地的
巫師。他們的腰間掛著一些用油塗過的小黑葫蘆和各種法器。這些物件雖然不乾淨,卻
又十分正經。
巫師們的身旁漸漸地聚起了人群。婦女和孩子們圍在巫師的周圍。鼓競相「咚咚」
地敲了起來。他們拍拍手,然後把手舉向天空。
「這是他們禱告的方式。」弗格森博士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咱們恐怕要演一
出好戲了。」
「好極了,先生。您就演吧。」
「還有你呢,親愛的喬,你或許要當一尊神了。」
「哇!先生,我才不擔心這個呢。有人供奉,我更高興。」
這時,其中一位巫師做了個手勢,頓時,所有叫喊停止了。全場鴉雀無聲。這位「
米揚卡」向旅行家們說了幾句話,但是誰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語言。
弗格森博士雖然沒有聽懂,仍不管三七二十一說了幾句阿拉伯語。他的話,立即招
來巫師的阿拉伯語回答。
這位有口才的巫師向3位旅行家說了一大堆美好動聽的恭維話。博士馬上明白,「
維多利亞號」氣球確實被看成月亮神本人了。這位可愛的女神能帶著她的3個兒子惠顧
這個城。在這塊得到太陽喜愛的土地上,這將是永不忘懷的榮耀。
博士非常神聖地回答說,月亮女神每1000年周游一趟,巡視她屬下的人民和土地。
她感到需要到崇拜者身旁展現一下自己的風采。博士因此請大家不要拘束,趁女神降臨
之際,講講自己的需要和願望。
巫師回答說,蘇丹「姆瓦尼」已經病了好幾年,祈求上蒼的保佑。隨即,巫師請月
亮的兒子們去看望蘇丹。
博士把這個事情告訴了同伴。
「這麼說,你打算看望這位黑人國王了?」獵人說。
「當然了,我覺得這些人沒有惡意。現在大氣是靜止的,一點風也沒有。我們完全
不必擔心氣球。」
「可是,你又能怎麼辦呢?」
「放心吧,親愛的肯尼迪。用一點點藥,我就能脫身了。」
隨後,博士對眾人說:「月亮女神憐憫烏尼央維基兒女們所敬愛的國王。她委派我
們來治愈他的病。現在,讓他準備迎接我們吧!」
全場響起了更加響亮的歡呼聲和歌聲。這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全都又動了起來。
「現在,朋友們,」弗格森博士說,「什麼都得想到。時間一到,我們就得迅速離
開。肯尼迪留在吊籃裡,並且要照看好氫氧噴嘴的火頭,使氣球保持有足夠的升力。錨
要固定牢。沒有什麼可擔心的。我現在下到地面去。喬陪我下去。你只能待在軟梯下面
。」
「怎麼!你一個人去那個黑傢伙家嗎?」肯尼迪有些不放心。
「怎麼!弗格森先生,」喬大叫,「您不要我跟隨您到底嗎?」
「不要,我一個人去就行了。既然這些誠實的人想著是他們偉大的月亮女神來探望
他們,我就能得到迷信的保護,不會有事的。你們什麼也別怕,各自待在我說的崗位上
吧。」
「既然你要這麼做,也只好這麼辦了。」獵人答道。
「請你注意氫氣的膨脹。」
「放心吧。」
土著人的喊聲更響了。他們竭力祈求上蒼的恩澤。
「您聽,您聽!」喬說,「我覺得他們對寬容的月亮女神和她神聖的兒子們未免有
點太蠻不講理了。」
博士帶上他的旅行藥箱,跟在喬後面下了吊籃。喬煞有其事地極力擺出一付嚴肅、
莊重的模樣,按照阿拉伯人的方式盤起雙腿,坐在了垂下的繩梯旁。隨即,一群人畢恭
畢敬地圍住了他。
與此同時,弗格森博士被宗教儀仗隊簇擁著,在樂器吹打聲的引導下,緩緩前往王
宮「坦貝」。王宮在城外相當遠的地方。這時已是下午3點鐘左右,太陽閃著熠熠光輝
。在這種情形下,博士只有按部就班地做。
他莊嚴地走著,巫師們圍在他周圍,為他擋住人群。很快,蘇丹的一位私生子前來
迎接他。這位少年長得相當漂亮。按照當地的風俗,除了合法子女之外,他是他父親全
部財產的唯一繼承人。少年在月亮的兒子面前匍伏下來,月亮的兒子馬上動作優雅地把
他扶起。
這只喜氣洋洋的儀仗隊伍沿著綠蔭如蓋的小道,穿行於枝繁葉茂的熱帶植物間,於
三刻鐘後來到了蘇丹的王宮。這座被稱作「依提台尼亞」的王宮為方形建築結構。它座
落在一個山丘的山坡上。王宮茅草頂的屋簷向外突出,下面用一些雕刻過的木柱支撐著
,環繞房子形成一圈風格獨特的回廊。牆上點綴著的一些長長的紅粘土線條,極力勾勒
出人和蛇的模樣。
自然,其中蛇形圖案比人形圖案更為逼真。這種房子的屋頂與四面的牆壁不是直接
連在一起的,所以空氣可以自由流通。再者,牆上沒有窗子,只有一扇小門。
侍衛們和諸位寵臣畢恭畢敬地把弗格森博士迎了進去。這些人都是烏尼央維基部落
出類拔萃的人才,是純中非人。他們個個英俊魁梧、強壯有力。長長的頭髮梳成許多小
辮子披在肩上。他們的面頰上,從鬢角一直到嘴劃出一道道條紋,切口都染成藍色或黑
色。極其松弛的耳朵上墜著一些木圓盤和琵琶樹脂做的薄片。他們穿著色彩鮮艷的粗布
衣。侍衛們手持標槍、弓、浸過毒草汁,帶有倒刺的箭、獵刀、帶鋸齒的長刀「西姆」
和小戰斧。
博士走進了王宮。儘管蘇丹有病,裡面仍然吵得厲害。看見博士來到,吵嚷聲更響
了。博士注意到門楣上按避邪的方式掛著一些兔子尾巴、斑馬鬃。在「烏帕突」(一種
用銅壺底做的鐃鈸)的和諧敲擊聲和「基蘭多」(一種挖空樹幹做成的鼓,高5尺,由
倆位鼓手用拳頭敲)的擂打聲中,陛下的一隊王妃接待了博士。
這些女人大部分看上去很漂亮。她們手拿大黑煙鬥,笑瞇瞇地抽著煙和一種植物葉
。雅緻地打著褶子的長長連衣裙使她們的體形顯得更加優美。圍著她們那纖纖的細腰,
繫著一條用葫蘆纖維編成的「吉爾特」。
其中6位女人同其他人一樣高高興興地有說有笑,儘管她們待在一旁,準備接受殘
酷的死刑。一旦蘇丹死了,她們將被活埋在他的身邊,供他在冥冥陰間,寂寞孤獨中消
遣取樂。
弗格森博士向全場掃了一眼後,逕直走到統治者的木榻前。床上躺著一位40歲左右
的男子。因酗酒和荒淫過度,他已成為一具僅存一絲氣息的殭屍。使他康復根本就沒有
可能,因為,拖了幾年的這種疾病,只能是長年醉酒的結果。這位醉鬼國王幾乎失去了
知覺,就是全世界的阿莫尼亞水ヾ都用上也無法使他重新站立起來。
ヾ即氨水,在當時的歐洲流行用它來作興奮劑刺激病人甦醒過來。
「月亮之子」莊嚴地探視國王時,寵臣們和女人們全都雙膝跪地,弓下腰等候著結
果。博士往蘇丹嘴裡滴了幾滴強烈興奮劑,使這具沒有知覺的身軀有了片刻的生氣。蘇
丹動了一動。幾個小時來,已沒有絲毫跡象證明蘇丹還活著。對於這麼一個死了一般的
人來說,能夠動一下實在是個奇跡。頓時,呼聲四起,一浪高過一浪,以向醫治者表示
敬意。
對這一切已感到厭倦的博士,急走幾步,避開這些感情極度外露的崇拜者們。他出
了王宮便向「維多利亞號」走去。這時,已是下午6點鐘了。
博士不在的這幾個小時裡,喬坐在繩梯旁,安心地等待著。周圍的土著人紛紛向他
表示自己最大的敬意。作為「月亮之子」,喬待在那裡任由他們朝拜。對於一位神來說
,他的樣子看上去更像個誠實的人,沒有任何傲氣,甚至還和那些不願讓他盯著看的非
洲少女套近乎呢。他花言巧語地對她們說:「崇拜吧,姑娘們,崇拜吧。雖說我是女神
的兒子,但我還是位大好人呢!」
供品獻給了他。通常這些供物都是擺放在「姆基米」或供奉偶像的草房中的。它們
是些大麥穗和「彭貝」酒。喬認為自己應嘗一嘗這種烈性啤酒。但是,儘管他的喉嚨喝
慣了杜松子酒和威士忌,仍受不了這種飲料的猛勁。他做了個可怕的鬼臉,可圍觀者竟
把這當成了親切的微笑!
後來,年輕的姑娘們唱著一首節奏緩慢單調的曲子,圍著他跳起一種莊重的舞蹈來
。
「哇!你們跳舞啊!」他興奮地說,「好啊!我不想欠你們的情。我這就讓你們見
識見識我們國家的舞蹈吧。」
於是,他跳起一種令人頭昏目眩的快步舞來。他又是扭腰,又是弓背,又是伸胳膊
,又是蹬腿,一會兒前仰後合,一會兒左右搖擺,跺跺腳,曲曲膝,揮揮手,扭扭頭,
全身的部位無一不派上了用場;稀奇古怪的花樣,諸多讓人意料不到的舞姿,一一展示
在眾人面前,其間他甚至還做了幾個怪誕的鬼臉。他所做的一切給這些土著人這樣一種
看法:神仙在月亮上就是如此跳舞的。
這時,所有在場的非洲人像猴子一樣跟著他模仿起來。他們很善於模仿,很快就學
會了喬的風格,蹦跳和扭動。他們沒有漏掉一個動作,沒有忘記一個姿勢。於是,整個
場地亂成了一團,人們又是喊又是叫,那股騷動和狂熱勁兒實在是難以形容。就在鬧騰
得正歡的時候,喬發現博士回來了。
博士在吼叫和雜亂的人群中急匆匆地走回來。巫師和酋長們似乎怒氣匆匆。他們圍
著博士,窮追猛問,不住地威脅。
糟糕!他們變卦了!出了什麼事?難道蘇丹不巧死在神醫手中了?
肯尼迪從他的崗位上看到了危險,但不明白是何原因。此時,被氫氣膨脹得鼓鼓的
氣球緊緊扯著錨索,似乎急不可待地想升到空中去。
博士終於來到繩梯旁。迷信的恐懼心理仍束縛著人群,使他們不敢對博士采取過激
行動。博士快捷地爬上繩梯,喬也伶俐地跟了上來。
「一分鐘也不能耽擱,」主人向喬吩咐道,「用不著摘錨了!我們等會兒把錨索砍
斷!快跟我上來!」
「哦!到底怎麼回事?」喬邊爬進吊籃,邊問。
「發生了什麼事?」肯尼迪手裡握著馬槍問。
「瞧!」博士指著地平線答道。
「怎麼了?」獵人仍迷惑不解。
「看清楚!月亮!」
的確,月亮又紅又大,像一個火球在天際冉冉升起。正是月亮!它和「維多利亞號
」是兩碼事!
要麼,有兩個月亮;要麼,這些外來人只能是騙子、陰謀家、假神仙!
群眾自然而然地產生了這些想法,因此,他們的情緒突然變了。
喬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卡澤赫的居民眼看著煮熟的鴨子要飛走了,禁不住發出長
長的吼叫聲。剎那間,弓箭、火槍都對準了氣球。
但這時,一位巫師擺擺手,眾人放下了武器。只見巫師爬上樹來,他滿心想抓住錨
索,把這玩意兒拉到地面上。
喬拿著一把小斧子就往前衝。
「要砍斷嗎?」他問。
「等等。」博士回答。
「可是,這些黑人……。」
「我們或許能保住這只錨,我挺珍惜它的,再說眼下還不到非砍斷錨索不可的時候
。」
巫師爬到樹上後,一味往下拉氣球,以至於把樹枝弄斷了一些。誰知,這竟把錨給
解開了。擺脫了羈絆的氣球猛地往上升去,錨和被錨掛住雙腿的巫師隨著氣球一同被帶
了起來。他騎馬似地騎著這個意料不到的怪獸離開大樹,向空中飛去。
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一位「瓦崗加」沖向空中,下面的人全都驚呆了。
「萬歲!」喬高興地大叫。此時,「維多利亞號」借助於它的升力正急速地往上升
。
「他很老實,」肯尼迪說,「一次小小的旅行不會傷害他的。」
「我們要不要把這個黑人一下子給甩掉?」喬問。
「唔,不能這麼做!」博士反駁道,「我們等會兒把他安安穩穩地放到地上去。我
相信,經歷了這麼一次奇遇,在同輩人心目中,他這位巫師的威望會更高。」
「他們很可能把他奉為神了。」喬喊道。
「維多利亞號」已經升到1000尺左右的高度。這位可憐的黑人用盡全身的氣力死死
抓住錨索。他一聲不吭,兩眼發直,看上去既恐怖又驚訝。
一陣微微的西風把氣球送出了卡澤赫城。
半個小時後,博士看到下面的地區荒涼,就擰小氫氧噴嘴的火頭,使氣球向地面靠
去。距離地面還有20尺時,黑人迅速拿定主意。只見他縱身向下一跳,雙腳剛落地就急
忙向卡澤赫方向逃去。這時,氣球由於突然減輕了載重,又重新上升。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第十六章
暴風雨來臨的徵兆--月亮國--非洲大陸的未來--世界末日的機器--夕陽中地面的景
色--植物和動物--雷雨--閃電帶--星空「這就是沒有得到月亮許可冒充她兒子的結果!
」喬說,「這顆衛星差點不懷好意地作弄了我們!哎,對了!主人,您有沒有偶然間用
您的醫術損害了月亮的名譽?」
「總之,卡澤赫的這個蘇丹到底怎麼了?」獵人問。
「一個半死不活的老醉鬼。」博士答道,「他死了也不會讓人太傷心的。不過,這
件事的教益在於它證明了:高官顯爵只不過是過眼煙雲,不會長久的,因此,不要過於
貪圖享受這些東西。」
「真倒霉。」喬說,「當時,倒滿合我的胃口!受崇拜,隨心所欲地當神仙!可我
有什麼辦法呢?月亮出來了,而且紅通通的,這不恰恰表明她生氣了嗎?」
說話間,喬換了個位置,仔細打量起夜間的星辰。此時,北方的天空中移動著大塊
大塊黑壓壓、充滿不祥之兆的烏雲。在距地面300尺的空中聚攏起一股較強的風。它吹
著「維多利亞號」向東北偏北的方向飛去。氣球的上方,蔚藍色的蒼穹一片純淨,但明
顯感覺到空氣沉悶。
8點鐘左右,3位旅行家到了東經32度40分,南緯4度17分的地方。受即將來臨的暴
風雨的影響,大氣氣流吹著他們以每小時35英里的速度飛行。
姆夫托地區那一片片地勢起伏不平卻物產豐富的平原在他們腳下一閃而過。這種場
面既奇妙,又令人贊歎不已。
「我們現在正在月亮國地區。」弗格森博士說,「這個名字是前人起的,一直沿用
至今,也許是因為在這兒月亮始終受到崇拜的緣故。這裡確實是個好地方,很難遇到比
這兒更美的草木了。」
「要是在倫敦周圍有這麼一個地方就不正常了。」喬回答,「不過,如果真的有,
那可太讓人喜歡了!為什麼好東西都留在一些不那麼開化的地方呢?」
「又有誰知道,哪一天這個地區不會變成文明的中心呢?」博士反問道,「當歐洲
的土地貧瘠得不能養活它的居民時,未來的人民或許就湧到這裡來了。」
「您認為會這樣嗎?」肯尼迪問。
「也許吧,親愛的肯尼迪。你看看事情的發展,想想民族的不斷遷移,就會得出和
我一樣的結論了。亞洲是世界上人類的第一位哺育者,難道不對嗎?大概4000年的時間
裡,那兒土地肥沃,物產豐富,社會發達。但是後來,當原本荷馬ヾ時期長出金黃色谷
子的土地上只長石頭時,它的兒女便離開了它那乾枯憔悴的懷抱。你當然知道了,他們
奔向了年青力壯的歐洲。現在歐洲又養活他們2000多年了。可是歐洲的土地已經不再肥
沃,物產一天天地減少。使地力年年下降的各種病蟲害、歉收、資源不足,都是環境惡
化,土地貧瘠的徵兆。因此,我們看到人們紛紛奔向美洲豐腴的懷抱。那兒的資源當然
不是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只不過目前還沒有貧瘠罷了。這個新大陸將來也要變老。
它的那些原始森林將倒在工業的巨斧之下;它的土地將因人們過分索取而耗盡活力。現
在每年收穫兩季的那些地方,將因地力用光,一年一收也有些勉強。到那時,非洲就將
把幾個世紀來在它的懷抱中孕育的財富奉送給新的種族。至於這種對外地人有害的氣候
,將會通過土地輪作和排水的辦法得到改善。這些散亂的水流也將匯集到一條河裡,形
成一條航運交通干線。而我們現在漫遊的這個比其他地方肥沃、富裕、更有生氣的地區
將會變成某個偉大的王國。到那一天,這兒將產生比蒸汽、電更令人敬佩的發明。」
ヾ約公元前9--8世紀,古希臘吟遊盲詩人。
「哇!先生,我真想看到這一切。」喬神往地說。
「小伙子,你出生得太早了點。」
「再說。」肯尼迪說道,「那或許是個更令人煩惱的時代。比工業為了自己的需要
而吞噬一切的年代更叫人厭倦!人類發明了機器,但自己終將被機器毀滅!我一直在想
,世界的末日就是某個燒到30億大氣壓的大鍋爐把我們這個星球炸飛的那一天!」
「我補充一句,」喬說,「美國人不會是最後一些造鍋爐的人。」
「的確,」博士回答道,「他們是些造鍋爐的好手!咱們就別去討論這類事了吧。
既然有條件看到月亮國大地,咱們就只管欣賞好了。」
幾縷殘陽劃破團團積雲斜射大地。從天空俯視,稍有起伏的地面被太陽的余輝染出
一道道金浪;龐大的樹木、喬木狀的荒草、貼地的台蘚,都分享著這份光的氣息;微微
波動的大地上稀稀落落凸起一個個圓錐狀小丘。極目遠眺,天地間一線相連,既不見峻
嶺,也沒有高山;荊棘叢生的綠籬,排排難以通過的柵欄,大片大片多刺的熱帶叢林,
把舖展著眾多村莊的塊塊空地隔離開來;巨大的大戟夾雜著小灌木的珊瑚狀枝條猶如一
道道天然屏障保護著被圍在中間的村莊。
一會兒的功夫,他們發現坦噶尼喀湖的干流馬拉加扎裡河ヾ在草木青翠的綠茵叢中
蜿蜒蠕動起來。這條河融入了眾多小水流。這些小水流,有的形成於漲水期膨脹起的激
流,有的來自大地粘土層凹地的水塘。在這幾位空中觀察者的眼裡,它們宛如投向該地
區整個西部的一個瀑布網。
ヾ即馬拉加拉西河,為坦桑尼亞西部河流,源出坦噶尼喀湖北端附近,全長450公
里。
一些膘肥體壯,背部隆起大塊腱肉的牲畜正在肥沃的草地上吃草。闊葉高草幾乎淹
沒住了它們的肥大身軀。高高望去,散發著清香氣息的森林猶如一個大花束。不過,在
這些花束中隱藏著躲避白無酷熱的獅子、豹、鬣狗、虎等猛獸。有時,一只大象弄得矮
樹梢亂擺,隨後就響起象牙折斷樹木的劈啪聲。
「真是個打獵的好地方!」肯尼迪動情地叫道,「往樹林裡隨便放一槍都會打倒一
只值得打的獵物!咱們能不能下去試幾槍?」
「親愛的肯尼迪,這可不行,天已經黑了。今天晚上可不大妙,看樣子有雷雨。要
知道,在這個地區雷雨是很可怕的。大地正好是一個大蓄電池。」
「先生,您說的不錯。」喬說,「這會兒熱得發悶,風也完全停了,總覺得不大對
勁兒。」
「大氣中充滿了電。」博士解釋道,「每個生靈都能感覺得出大自然發生巨變前空
氣的這種變化。得承認,我對這個從不那麼敏感。」
「那麼,」獵人問,「是不是要下降?」
「正相反,肯尼迪,我倒很想升上去。我現在就擔心氣流相交時,我們會被甩出航
線。」
「就是說,你要改變我們動身以來一直走的方向嗎?」
「如果有可能辦得到,我就直接向北飛七八度,」弗格森回答說,「試著向假定的
尼羅河源頭地區飛去。也許,我們能見到斯皮克上尉的探險隊,甚至德﹒霍伊格林先生
的駱駝隊留下的一些痕跡。如果我計算得沒錯,我們現在位於東經32度40分的地方。我
倒真想筆直往上升得高高的。」
「你瞧!」肯尼迪打斷同伴的話,喊道,「你瞧瞧那些正往水塘外鑽的河馬。真是
一堆堆血紅的肉。再瞧那些鱷魚,吸氣多響啊!」
「它們好像也感到悶熱了!」喬說,「啊!這個辦法旅行多美妙!那些不干好事的
壞蛋真讓人瞧不起!弗格森先生,肯尼迪先生,你們看!那群動物正擠成排往前走呢!
足足有200只,它們是些狼!」
「不是狼,喬,是群野狗。不過,它們可是優種狗,甚至敢攻擊獅子!一位旅行家
如果遇到它們,那是最糟糕不過的了。他立即就會被撕成碎片。」
「哎喲!將來給它們戴嘴套的可別是喬。」討人喜歡的喬回答,「不管怎麼說,如
果它們天性如此,就不應過份怪它們。」
雷雨即將來臨,周圍漸漸平靜了下來。空氣稠密得似乎連聲音也難以透過。整個氣
氛看上去挺安逸:大地猶如一間舖著地毯的寬敞大廳,沒有一點回聲;振翅飛行的小鳥
,頭頂肉冠的野鶴,紅的、藍的松鶴、畫眉、翁鳥都隱沒在大樹的繁枝密葉中。整個大
自然呈現出諸多大難即將來臨的徵兆。
晚上9點鐘,「維多利亞號」一動不動地懸在「姆西內」地區上空。黑暗中已幾乎
辨別不出下面散佈著的一個個村莊。有時,黑乎乎的水面中蕩出一絲回光,勾勒出分佈
規則的溝溝渠渠。透過最靠近氣球的一塊林中空地,眼睛依稀能捕捉住棕櫚樹、羅望子
樹、埃及無花果樹和巨大的大戟那黑黝黝的,紋絲不動的樹木輪廓。
「我覺得又悶又熱,氣都透不過來了。」蘇格蘭人說著,深深吸了一大口變得稀薄
的空氣,「我們動不了啦!往下降嗎?」
「可是,雷雨來了呢?」博士憂心忡忡地說。
「既然你擔心被風裹走,我覺得就沒有其他辦法可行了。」
「今晚也許不會下雷雨,烏雲高著呢。」喬插了一句。
「就是這個緣故,我才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穿過烏雲到上面去,因為那要升得很高、
連地面也看不見,這樣,我們整個晚上都無法知道,我們是不是在動,往哪兒動。」博
士解釋說。
「下決心吧,親愛的弗格森,這事很急。」肯尼迪急切地說。
「讓人惱火的是風停了。」喬接著說,「否則的話,我們早就離雷雨區遠遠的了。
」
「諸位朋友,這事太遺憾了。烏雲對我們的確是一種危險,因為烏雲中帶有對流氣
團,它能把我們卷入氣流的旋渦中去。還有閃電,它能把我們燒成灰燼。從另一方面說
,如果我們把錨勾住樹頂的話,狂風的力量能把我們摔到地上。」
「那怎麼辦呢?」
「只能把『維多利亞號』停在天難地險的夾縫中,也就是說,停在天地的中間地帶
。我們有足夠氫氧噴嘴用的水,而且還有200斤壓載物沒動過。必要時,我會用上它們
。」
「我們來和你一起值班吧!」獵人建議。
「不,朋友們,用不著。你們把吃的東西收拾好就去睡吧。一旦需要,我會喊醒你
們的。」
「可是,主人,既然現在還沒有任何危險,您是不是休息一下?」
「不,謝謝,我的小伙子,我還是值班的好。現在我們的氣球是停住不動的,如果
情況不發生變化,我們明天還待在原地。」
「先生,晚安。」
「如果可能,睡個好覺吧。」
肯尼迪和喬躺進被子裡睡了。留下博士一人注視著無垠的天空。
重重烏雲不知不覺間壓了下來,原本黑暗的夜晚變得伸手不見五指,黑洞洞的蒼穹
籠罩住地球,好像要把它壓扁似的。突然,一道耀眼、迅猛的閃光劃破黑沉沉的夜空,
把重重烏雲撕開一個口子,緊接著,天際深處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
「快起!」弗格森連忙叫醒旅伴。
酣睡中的兩位已經被這可怕的響聲驚醒,聽到博士呼喚,立即爬了起來。
「咱們下降嗎?」肯尼迪問。
「不!氣球會吃不消的。趁烏雲還沒變成雨,風還沒刮起來,咱們趕快往上升!」
說話間,博士利索地把氫氧噴嘴的火頭加大了許多。
熱帶雷雨爆發的速度迅猛無比,力量大得驚人。又一道閃電撕裂了黑沉沉的夜空,
緊跟著又閃了20多下。粗大的雨點中,辟啪作響的電光火石,猶如條條火蛇在穹隆中到
處飛舞,劃出道道五光十色的斑紋。
「我們遲了點。」博士說,「現在,我們只好乘著充滿易燃氣體的氣球穿過閃電帶
了。」
「還是著陸吧!著陸吧!」肯尼迪一再嘮叨。
「就是著陸了,也一樣有可能被雷擊中,冒的風險不比上升小多少,再說,我們的
氣球會很快被樹枝劃破的!」博士反駁道。
「那我們升上去!弗格森先生。」喬插話道。
「快些!再快些!」肯尼迪焦急地催促弗格森博士。
非洲的這一帶地區每逢下雷雨時,每分鐘閃電30到35下是很平常的事。誇張點說,
天空這時已是一片火海,轟隆的炸雷聲早響成了一團。
在這片動盪不安的大氣中,暴風挾著它令人可怕的霸氣肆意發威。熾熱的烏雲被它
捲動著,旋擰著,好以有台巨大的風扇在拚命地吹風,使這場大火越燒越旺。
弗格森博士使噴嘴保持最大的火力。氣球一邊膨脹一邊上升。肯尼迪跪在吊籃中間
,緊緊拉住帳篷上的繩索。氣球不停地旋轉,同時令人不安地擺動著,弄得幾位旅行家
頭暈目眩。氣球的外殼與內壁之間出現一些大空隙,風拚命往裡鑽,塔夫綢在風的壓力
下發出嚇人的響聲。冰雹幾乎隨著喧囂的嘈雜聲一起劃破大氣傾瀉而下,打在「維多利
亞號」上辟啪作響。但是,氣球不顧一切地仍在繼續上升。閃電火龍不時地貼著氣球邊
緣掠過,在氣球周圍劃出一道道燃燒的切線。「維多利亞號」已進入了火海之中。
「願上帝保佑我們!」弗格森博士說,「我們現在是在他的手中,只有他才能救我
們。大家明白,目前的情況下,各種意外,甚至火災都可能發生。我們做好準備吧,這
樣,墜落時可以慢些。」
博士的話勉強傳到了同伴的耳中。不過,借著道道閃電的亮光,他們還是能夠看清
他鎮定的神色。他正仔細觀察飛舞在氣球網套上的磷光現象。
氣球不住地旋轉著,擺動著,不過並沒有停止上升。一刻鐘後,「維多利亞號」已
穿過雷雨雲層,升到了寧靜的高空。下面依舊風雨交加,電閃雷鳴,閃爍的電火花猶如
一團光芒四射的焰火掛在吊籃的下邊。
這兒,可真是大自然贈予人類的最美景觀之一:下方,雷聲轟鳴,電光閃耀,狂風
肆虐,大雨滂沱;上方,浩浩長空,群星燦爛,一派恬靜、祥和的氣氛;柔和的月光,
流水般瀉在狂怒的烏雲上。
弗格森博士查看了一下氣壓表,上面顯示氣球是在12000尺的高度上。
這時,已是晚上11點鐘。
「感謝上帝,危險總算過去了。」他說,「我們保持在這個高度上就行了。」
「剛才太可怕了!」肯尼迪驚魂未定地說。
「倒也不壞。」喬接過話頭,「這是給咱們的旅行增添點兒花樣呢。
我不反對升得高些欣賞下面的雷雨。多美的場面啊!」
第十七章
月亮山--綠色的海洋--扔下錨--牽引氣球的大象--猛烈開火--厚皮動物之死--原野
間搭烤爐--草地上就餐--陸地上過夜星期一,早上6點左右,太陽躍出了地平線。烏雲
四散,柔風吹拂著熹微晨光,空氣格外涼爽。
散發著清香的大地重新映入了幾位旅行家的眼簾。一直在對流氣團中轉來轉去的氣
球幾乎沒有離開老地方。博士一邊讓氫氣收縮,一邊降低氣球,以企找到往北去的氣流
。他費了很長的時間,仍沒有結果。風吹動「維多利亞號」向西飛去,一直到了望見月
亮山的地方。月亮山呈半環狀,懷抱著半個坦噶尼喀湖。遠方近似青色的地平線上,清
楚地顯現出較為平緩的山巒。可以說,它是到非洲中部去的探險家們難以逾越的一條天
然屏障。一些孤峰披著長年不化的積雪。
「我們現在到了一個從未有人勘察過的地區。」弗格森博士開口說道,「伯頓上尉
向西行進了很遠,但是沒能抵達這座名山下。他甚至否認有這麼一座山,儘管他的同伴
斯皮克向他肯定過。他斷言這是斯皮克想象出來的。諸位朋友,對我們來說,這座山的
存在不會再有任何疑問了。」
「我們飛過去嗎?」肯尼迪來了興致。
「但願別飛過去。我想找到一股能把我們再帶向赤道的順風。如果需要的話,我甚
至打算等一等。事實上,我將把『維多利亞號』當作一艘船來操縱,逆風時就把錨拋下
去。」
不過,博士的預言很快成為現實。在試了各種不同的高度後,「維多利亞號」終於
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向東北飄去。
「我們的方向正對頭。」博士查了查羅盤說,「現在我們離地面將近200尺,考察
這個地區再合適不過了。斯皮克上尉去尋找烏克雷維湖時,是更靠東些沿著卡澤赫北面
的直線走的。」
「我們要這樣飛很長時間嗎?」肯尼迪問。
「也許吧,我們的目標是要推進到尼羅河源頭的岸邊。這樣算來,要到達由北方出
發的探險家到過的最遠點,我們還必須飛600多英里。」
「那麼,我們不能著陸,活動一下腿腳再飛嗎?」喬問。
「是要著陸的,再說,我們必須節省食物。喂,勇敢的肯尼迪,途中你可要給我們
提供些新鮮肉喲。」
「弗格森老友,只要你想要,隨時供應!」
「我們還要把水箱的水補充一下。誰知道我們會不會被帶到沒水的地方去?有備無
患總好些。」
中午時分,「維多利亞號」飛到東經29度15分,南緯3度15分的地方。
氣球穿過烏約夫村的上空。該村是烏尼央維基最北的邊界,離烏克雷維湖不遠。不
過,在氣球上還看不見該湖。
靠近赤道居住的部落好像比較開化些。這些部落分別由一些權力無邊的獨裁君王統
治著。部落最稠密的地區構成了卡拉瓜省ヾ的地盤。
ヾ位於現在的剛果境內。
三位旅行家決定下來,一遇到合適的空地就著陸。他們準備多停些時候。再說,氣
球也需要仔細檢查一下。氫氧噴嘴的火頭調小了。從吊籃裡拋出的錨很快就掠著了茫茫
草原上的闊葉高草。憑高俯瞰,草原就像是一塊平展展的草坪,但實際上,這塊草坪上
的草足有七八尺深。
「維多利亞號」如同一只巨大的蝴蝶,擦著草地輕輕飛過,甚至連草都沒壓彎。一
眼望去,地上沒有任何障礙物,真像一片巖礁不存的綠色海洋。
「看來,我們得這樣飛很久了。」肯尼迪說,「瞅不見哪兒有樹能掛住錨。我想,
打獵恐怕也要落空了。」
「等一下吧,親愛的肯尼迪。草比你還高,你是不可能在這種地方打獵的。我們最
終會找到一塊好地方。」
這確實是一次愉快的漫遊,一次十足的海上航行。這片大海是那麼的綠,幾乎透明
,在風的吹拂下時時漾起微微的波浪。吊籃似乎成了名副其實的划艇,正在這片海洋中
劈波斬浪。一群色彩艷麗、歡快地歌唱著的飛鳥,從闊葉高草中不時驚起。垂下的錨隱
沒在這片花海中,犁出一道淺淺的痕跡。如同水上泛舟激起的微波一樣,這道淺痕在錨
的後面轉眼消失了。
突然,氣球猛地震動了一下。錨顯然勾住了這片大草坪遮蓋下的一塊石頭的縫隙。
「勾住了!」喬歡呼道。
「好極了!快放繩梯。」獵人迫不及待地吩咐。
話音未落,下面傳來一聲尖叫。緊接著,3位旅行家情不自禁地失聲驚呼起來。
「這是什麼?」
「叫聲好奇怪!」
「瞧!我們在往前進!」
「脫錨了嗎?」
「啊,不對!錨還勾著呢。」喬拉了拉錨索,說。
「莫非石頭會走?」
草叢中,的確出現一大片騷動。不多久,一個長長的彎彎曲曲的東西從草叢裡露了
出來。
「蛇!」喬叫道。
「蛇!」肯尼迪一邊喊,一邊給他的馬槍上膛。
「不對!是象的鼻子。」博士更正道。
「什麼,弗格森?是一只象?」肯尼迪思忖著,端起了武器。
「等一等,肯尼迪,等一等!」博士連忙叫住獵人。
「的確不錯!這個蠢貨拖著我們走呢。」
「而且,它的方向正對。喬,它正往我們要去的方向拖。」
大象快步往前移動,不多久到了一塊空地上。這一來可以看清大象的整個身軀了。
博士從它巨大的個頭辨認出這是一只優種公象。它的嘴上長著兩顆曲線優美的白牙。這
對牙可能有8尺長。錨的爪正好牢牢地鉤在兩顆象牙之間。
大象試圖用鼻子弄斷把它與吊籃連在一起的錨索,然而,一切努力均無濟於事。
「前進!勇敢點!」喬欣喜若狂地大呼小叫,使勁吆喝著這只奇特的「轅馬」,「
這又是一種新的旅行方式!比用馬強多了!有象聽您的使喚呢。」
「可是,它在把我們往哪兒帶呀?」肯尼迪揮了揮手中的槍問。他真想放上一槍。
「親愛的肯尼迪,它正帶我們去我們想去的地方。耐心點兒吧!」
「就像蘇格蘭農民說的:『Wigamore!Wigamore!』」喬興高采烈地叫道,「走啊
!走啊!」
大象發瘋似地奔跑起來,鼻子左右甩動著,特別是它往前跳的時候,總要扯得吊籃
猛地亂晃一陣。博士手裡拿著斧子準備著,如果有必要,馬上砍斷錨索。
「不過,不到最後時刻,我們不把錨丟下。」他說。
大象拖著氣球跑了一個半小時,仍沒顯出絲毫疲憊的樣子。這種厚度的龐然大物很
能跑。它就像塊頭和行進速度都差不多的鯨一樣,一夜之間可以跑很遠很遠的路。
「其實,」喬說,「它就是我們用魚叉叉住的一條鯨,所以,我們只要學著用捕鯨
人捕鯨時用的手段就行了。」
可是,地面自然條件的改變迫使博士不得不改變移動的方式了。
在草原北面約3英里的地方出現了一片「卡馬爾多」樹密林。現在使氣球與它的「
司機」分手,成了當務之急。
肯尼迪理所當然擔負起使大象在奔跑中停下來的任務。他端起了馬槍。要想成功地
擊中大象,他處的位置可不大有利。第一槍打到了象的顱骨上,可是子彈就像打在鋼板
上似的給撞扁了。大象看上去沒有絲毫反應,聽到子彈的射擊聲,它的步伐反而更快了
,速度變得像飛馳的賽馬一樣。
「真見鬼!」肯巴迪憤憤地說。
「多硬的腦袋!」喬驚訝地歎道。
「我們再來試試打幾粒尖頭子彈。」肯尼迪說著,仔細地往他的馬槍裡裝上子彈,
接著開了一槍。
大象發出一聲可怕的叫聲,但跑得更快了。
「好吧,」喬說著拿起一支槍來,「肯尼迪先生,我該來幫您一把,要不然,完不
了。」
兩粒子彈同時擊中了大象的雙肋。
大象停了下來,揚了揚長鼻,接著又飛速向樹林跑去。它晃著大腦袋,鮮血開始泉
湧般從傷口流出來。
「肯尼迪先生,咱們接著打吧。」
「不僅接著打,而且要不停地打。」博士補充說,「我們離樹林只有20托瓦茲遠了
!」
又響了十幾槍。大象拚命一竄,吊籃和氣球辟啪亂響像散了架似的。
博士手中的斧子也被這一晃,撞得跌落到了地上。
這時,情況變得十分危急。牢牢固定在吊籃裡的錨索解也解不開,用旅行刀又割不
斷。就在氣球靠近樹林,大象揚頭的一剎那間,眼睛挨了一槍。它停下來,身子搖晃一
下,跪倒在地上。這一下,它的肋部正好朝著獵人。
「再給心髒來一槍。」獵人說著,射出了馬槍裡最後一粒子彈。
大象發出了垂死的哀嚎。它又挺起身子站了一會兒,甩了甩長鼻子,然後重重地倒
了下去。它那對好看的象牙,有一根在它倒地時拖斷了。大象終於死了。
「它的象牙斷了一根!」肯尼迪叫道,「在英國,100斤重的象牙值35畿尼ヾ呢!
」「那麼值錢嗎?」喬一邊問,一邊順著錨索滑到地上。
ヾ英國舊時金幣名,1畿尼等於21先令。
「親愛的肯尼迪,惋惜有什麼用。」弗格森博士說,「我們是象牙商嗎?我們來這
兒是發財的嗎?」
喬查看了一下錨。它仍然牢牢地卡在那顆完好無損的象牙上。弗格森和肯尼迪跳到
了地上,膨脹一半的氣球在大象的軀體上方搖來擺去。
「多出色的大象!」肯尼迪欣賞地說,「多大的塊頭!我在印度還從來沒見過這麼
大的象呢!」
「親愛的肯尼迪,這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非洲中部的象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象
了。由於安德森和卡明兩伙人在開普敦周圍地區亂殺濫捕,大象都遷移到了赤道地區。
以後我們在赤道附近會經常遇到成群成群的大象。」
「我想,我們暫且品嚐一點兒大象肉,怎麼樣?」喬建議,「我保證用這只大象身
上的東西給你們收拾出一頓美味佳餚來。肯尼迪先生去打一二個小時的獵。弗格森先生
去檢查『維多利亞號』。我呢,就趁這段時間來燒菜。」
「安排得挺不錯。」博士贊同地說,「就這麼辦。你愛怎麼燒就怎麼燒吧。」
「至於我嘛,」獵人開玩笑地說,「我就去用掉這兩個小時的自由支配時間吧。這
可是承蒙喬俯允我支配的喲。」
「朋友,去吧,不過要多加小心,別走遠了。」
「放心吧。」
於是,肯尼迪帶著槍,一頭紮進了林子。
這時,喬動手忙起他的事來。他首先在地上挖了一個2尺深的坑,裡面填上枯樹枝
。這東西地上到處都有,其中許多都是大象在林中經過時弄斷的。這一點從那些大象腳
印上可以看出來。坑填滿後,他在坑上面堆起兩英尺高的一個柴垛,把火點著。然後,
他轉身走到距樹林10托瓦茲遠的地方。大象的屍體就倒在那兒。他靈巧地切下靠近象鼻
根部這一段最粗的象鼻。這一部分象鼻約2尺寬,是肉質最嫩的。另外,他又切下一只
象掌。他選的這些,其實都是大象身上最好吃的東西,就像野牛裡脊、熊掌或野豬頭一
樣。
當柴堆燒完後,喬把坑裡的灰燼和木炭扒出來。這時,坑裡的溫度很高。他用有芳
香氣味的樹葉把象鼻和象掌分別精心包好,放入這個臨時烤爐中,埋上熱灰。隨後,他
在上面又堆起一個柴垛。等到這堆柴燒盡後,肉正好烤熟了。
喬從他的烤爐中掏出燒好的晚餐。他把這些香味撲鼻的肉放在綠葉上,擺到一塊優
美宜人的草坪中。之後,他又從吊籃裡拿來了餅乾、烈酒、咖啡,還從旁邊的小溪裡舀
來些涼爽清澈的溪水。
擺放整齊的這「桌」盛宴讓人賞心悅目。但是,喬並沒因此得意忘形,他認為吃起
來才會更加令人高興呢。
「既不累,又安全。這趟旅行太美了!」他滿意地嘮叨著,「飯按鐘點開;吊床隨
時可睡,還想要什麼?可是,這位親愛的肯尼迪先生竟然還不想來!」
旁邊,弗格森博士正專心致志地細心檢查氣球。「維多利亞號」看上去沒有受到暴
風驟雨的損害。塔夫綢和球囊外表塗的馬來橡膠都出色地經受住了考驗。測過所在地區
的海拔高度,並計算了氣球的升力之後,博士滿意地發現氫氣一點沒少,氣球外殼至今
仍然一點不透水。
算來,旅行家們離開桑給巴爾才五天。干肉餅還沒有動,餅乾和罐頭肉也足夠維持
一段日子的。剩下的只有儲備水需補充。直管和蛇形管看上去沒任何問題。幸虧中間裝
了橡膠接頭,這些管子才能經得起氣球來回擺動的折騰。
博士檢查完後,就忙著整理筆記。他把周圍原野的景緻畫成一幅相當不錯的草圖:
上面有一望無垠的草原,「卡馬爾多」樹林和飄浮在巨像屍體上空一動不動的氣球。
2個鐘頭後,肯尼迪回來了,隨身帶回一串肥肥的山鶉和一條直角大羚羊腿。這種
大羚羊是羚羊中最靈活的一種。喬馬上去收拾,準備再把這幾道菜添上。
「晚餐準備好了。」不大會兒,喬扯著他那付好嗓子,高聲招呼道。
這時,3位旅行家才在綠草如茵的草地上坐了下來。象掌和象鼻的確鮮美可口,得
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像往常一樣,3人首先為英國乾了杯。之後,這片世外桃源上空
第一次散發出了芬芳的哈瓦那雪茄的香味。
肯尼迪吃得多,喝得也多,話更是比誰都多。他有些忘乎所以了。他一本正經地向
博士朋友建議,在這片林中用樹枝搭間小屋定居下來,開創一個非洲魯濱遜王朝。
儘管喬自告奮勇,願意充當星期五的角色,可是建議再也沒有了下文。
整個原野顯得那麼祥和,那麼僻靜,博士決定在陸地上過夜。喬繞宿營地用枯樹枝
圍了一個大火圈。這道火籬就成了抵禦猛獸襲擊的屏障,因為,受到大象肉香的吸引,
鬣狗、美洲獅、豺一直在附近轉來轉去。夜裡,肯尼迪好幾次不得不抓起他的馬槍,向
這些膽大包天的來訪者開槍。不過,這一夜最終還是平安無事地過去了。
第十八章
卡拉瓜--烏克雷維湖--島上的一夜--赤道--飛越烏克雷維湖--瀑布--看地形--尼羅
河源頭--本加島--安德裡﹒德博諾的簽字--英國戰旗第二天早上,3人從5點鐘起開始做
重新上路的準備工作。喬用斧子砍斷象牙取下錨。頭一天,他很幸運地找到了博士失落
的這把斧子。重獲自由的「維多利亞號」載著這三位旅行家以每小時18英里的速度向東
北飛去。
第二天晚上,博士根據星星的高度精心測定出他們所在的方位是赤道下面南緯2度
40分,也就是說,距離赤道160地理裡。氣球飛過許多村莊,絲毫不理會下面村民因它
出現而發出的叫喊聲。飛行中每到一個地方,博士都把地形概貌畫下來。氣球從魯邦埃
山的山坡上橫飛過去:這些山坡差不多同烏薩加拉山頂峰一樣陡峭。後來在坦加山,他
們遇到了卡拉瓜山最初的幾條支脈。根據博士的判斷,卡拉瓜山脈必定是月亮山的分支
。古老傳說中把這些山當作尼羅河的搖籃,看來,這與事實很接近。因為,這些山毗鄰
烏克雷維湖,而烏克雷維湖被認定為是尼羅河的發源地。
氣球抵達卡夫羅,這個當地最大的商業中心的上空。這時,博士終於望見了遠方地
平線上的烏克雷維湖。1858年8月3日,斯皮克上尉隱約看見的這個湖,多少年來讓人們
花費了大量氣力和時間來找它。現在,它終於展現在三位旅行家的眼前了。
弗格森﹒弗格森覺得非常激動。這兒是他這趟旅行的主要考察點之一,現在他差不
多已經觸摸到了。他舉起望遠鏡仔仔細細察看這個神秘地區的每一個角落,生怕漏掉什
麼。他的眼中依次顯現出如下場景:總的看來,土地較為貧瘠,幾乎沒有幾塊窪地被耕
種過;地面佈滿了高度差不多的小丘,但越靠近湖地面越平展;大麥田取代了水稻田;
這裡生長著當地釀酒用的車前草和「姆瓦尼」--當地充當咖啡的一種野生植物;一個約
有50所圓頂茅屋的集鎮。茅屋頂覆蓋著一種帶花的莖桿。該集鎮就是卡拉瓜的首邑。
3位旅行家很快發現這裡的人都長得相當漂亮。看到氣球飛來,他們那棕黃色的臉
上露出了非常驚訝的表情。一些奇胖無比的女人在田間地頭上困難地行走著。博士告訴
夥伴們,這種胖是每天堅持吃凝乳的緣故,因為,這個地方的人非常喜歡胖女人,他們
認為女人越胖越美。聽了博士的介紹,獵人和喬十分驚奇。
中午時分,「維多利亞號」來到南緯1度45分的地方。1點鐘時,風把他們吹向湖的
上空。
這個湖曾被斯皮克上尉命名為維多利亞尼昂扎ヾ。氣球所處的這塊湖面,估計有
90英里寬。斯皮克上尉曾在湖的南端發現一群小島。他稱它們為孟加拉群島。他當時一
直深入到湖東岸的穆昂扎。在那兒,他受到了當地蘇丹的熱情款待。上尉對這部分湖進
行了三角測量。但是,他既無法搞到小船過湖,也無法去最大的烏克雷維島上看看。這
個島人口非常稠密,整個島由3位蘇丹統治著。退潮的時候,它就成了一個半島。
ヾ「尼昂扎」是當地語「湖」的意思。
「維多利亞號」更靠近湖的北部,這令博士深感遺憾,他原想測定一下湖南部的輪
廓。灌木叢生,荊棘滿地的湖岸簡直被密密麻麻的淺褐色蚊子遮蓋得嚴嚴實實。這個地
方無法住人,故爾沒人居住。成群成群的河馬懶洋洋地躺在蘆葦蕩中,或躲在白花花的
湖水裡。
從高處望去,烏克雷維湖的西部湖區水面寬廣,猶如大海。湖兩岸之間的距離相當
遠,看來難以建立聯繫。另外,這裡的風暴既兇猛又頻繁,因為在這片高曠的盆地裡,
風可以恣意逞兇。
現在,氣球變得難以操縱了。博士一直怕氣球會被吹往東面。好在這時來了一股氣
流帶著氣球徑直往北飛去。晚上6點鐘,「維多利亞號」停在了距岸邊20英里的一個荒
島上,方位是南緯0度30分,東經32度52分。
旅行家們用錨鉤住了一棵樹。這時天色將晚,風早已平息,他們安心地乘著氣球,
停留在樹的上空。至於下到地面去,根本不可能辦到,甚至聯想都不要想。這個地方同
湖沿岸一樣,成群結隊的蚊子烏雲般密密遮住了地面。喬到樹上去了一趟,回來時身上
就被叮滿了疙瘩。不過,喬對此並不惱火,他認為從蚊子這方面來說,叮人是很正常的
。
但是,博士可不如喬那麼樂觀。他把錨索盡可能地放得長些,好躲開發著令人討厭
的叫聲正往上飛的這些無情昆蟲。
博士測了測湖的海拔高度。和斯皮克上尉當年測定的一樣,該湖的海拔高度為
3750尺。
「這麼說,我們是在一個島上啦!」喬驚訝地說。他抓癢抓得手都酸了。
「我們能繞湖轉一圈看看就好了。」獵人遺憾地說,「瞧瞧這兒,除了這些可愛的
小昆蟲,看不見一個活著的。」
「湖裡到處都是島。」弗格森博士答道,「真的說起來,這些島其實都是淹在水中
的那些小山露出的山頂。不過,我們很幸運,在這兒遇到了一個歇腳處,因為湖沿岸住
著的盡是些殘暴的部落。既然老天爺給我們安排了一個恬靜的夜晚,你們就睡吧。」
「弗格森,你不睡一會兒嗎?」
「不睡了,我合不上眼,要想的事太多,睡意都沒了。諸位朋友,明天如果順風,
我們就筆直往北飛。那時,我們也許能發現尼羅河源頭。那個神秘的地方還不曾有人到
過呢。離大河源頭這麼近,我是不可能睡著的。」
至於肯尼迪和喬,對科學的關注絲毫不影響睡眠。他們在博士的看守下,很快沉入
了夢鄉。
4月23日星期三,凌晨4點鐘,天空呈淺灰色。「維多利亞號」起航了。此時夜幕正
艱難地步出濃霧籠罩著的湖面,可是很快,一陣急風就把霧吹散了。「維多利亞號」在
空中擺動了幾分鐘,最後徑直向北飛去。
弗格森博士高興地拍了拍手。
「我們的路沒錯!」他喊道,「今天、明天或以後的某一天,我們將看到尼羅河了
!朋友們,現在我們在穿越赤道!我們正在進入我們的北半球!」
「哦!」喬驚訝地問道,「主人,您認為赤道從這裡穿過嗎?」
「就是從這裡,我可愛的孩子!」
「好極了!主人,請您別見怪,我覺得抓緊時間喝點酒慶祝慶祝才合適呢。」
「這主意不錯!去拿杯酒來!」博士笑著回答,「喬,你理解宇宙學的方式倒也一
點不傻。」
他們就這樣在「維多利亞號」上舉行了跨越赤道線的儀式。
氣球快速地飛著,西邊顯現出較為平緩的低坡。其實,那就是烏干達和烏索加地勢
較為隆起的高原。風速越來越大了,幾乎達到每小時30英里。
湖波洶湧,大浪滾滾,猶如海濤咆哮,在湖面上濺起朵朵白色浪花。
波濤喘息間,深水處湧起的一些大浪仍久久不肯落下。博士根據觀察,斷定湖水很
深。氣球從湖上快速飛過時,他們只隱約看見一二條做工粗糙的獨木舟飄蕩在水面上。
「這個湖由於地勢高,顯然是非洲東部各大河流的天然源頭。」博士說,「老天爺
把這個湖支流的水化為水蒸汽帶走,又把水蒸汽化為雨水還給了湖。我覺得,尼羅河的
源頭應該是它,這大概不會錯了。」
「等著瞧吧。」肯尼迪回了一句。
將近9點,氣球飛近了西岸,那裡看上去林木蔥寵,荒無人煙。就在這時,風向微
微轉向了東方,不久,湖的東岸就隱約可見了。這條湖岸彎度很大,在北緯2度40分的
地方形成了一個大大的拐角。湖的彼岸聳立著許多陡峭的山峰。山峰間,一條蜿蜒幽深
的峽谷中流淌著一條奔騰的河流。
弗格森博士一邊操縱著氣球,一邊目光貪婪地審視著這個地區。
「你們看哪!」他叫道,「朋友們,你們看哪!阿拉伯人的傳說沒有錯!他們談到
過這條河,烏克雷維湖水就是打這條河流向北方的。的確有這麼一條河。現在,我們正
沿著這條河往下去。而且,河的水流速度正好和我們的移動速度一樣快!我們腳下淌的
這股水流肯定會摻和到地中海的波濤中去!這就是尼羅河!」
「是尼羅河!」肯尼迪重複道。弗格森﹒弗格森的激情也感染了他。
「尼羅河萬歲!」喬高呼。他高興時總要不由自主地喊點什麼萬歲。
時不時地可以看見一些巨大的礁石阻礙著這條神秘河的水流奔瀉。水泛起白浪,加
快了速度,形成了一個個瀑布。博士的預見在這兒得到了驗證。只見成百上千條激流,
一路上濺起千萬堆白雪,從周圍的高山上傾瀉而下,最後匯入瀑布。冒出地面的無數條
細流,相互交錯、融合,爭先恐後地向下流淌,最後全都奔入這條新生河。它正是匯集
了干百條細流,最後才成為一條有名的大河。
「這正是尼羅河。」博士滿懷信心地肯定道,「這條河名字的來由,如同它的發源
地一樣曾激起許多學者的興趣。有人說河名來自希臘文,有的說來自科普特文ヾ,還有
的認為來自梵文ゝ。不過,現在這些都無關緊要了,因為它畢竟已經把它源頭的秘密告
訴了我們,儘管有點不是那麼情願。」
ヾ希臘科普特族的文字。
ゝ一位拜占庭學者發現「Neilos」是由一組數字組成的名詞。N代表50,E為5,
I為10,L為0,O為70,S為200。這些數字的和正好是一年的天數。
「可是,」獵人說,「怎麼才能證明這條河就是北面來的旅行家們察看過的那條河
呢?」
「只要再有一個小時的順風,我們就會有一些確鑿無疑、誰也駁不倒的證據了。」
博士充滿自信地回答。
群山分開了,彷彿是故意把大片的土地讓給眾多的村莊、芝麻田、甜
高粱地和甘蔗園。看到氣球飛來,該地區所有部落的人都顯得很不安,表現出了明
顯的敵對情緒。他們猜到這3位旅行家是外國人而不是神,所以他們似乎非常氣憤,而
不是崇拜,就好像旅行家們不是來追溯尼羅河源頭的,而是偷他們什麼東西的,因此,
「維多利亞號」不得不保持在火槍射程之外的空中飛行。
「看來,在這兒著陸很困難。」蘇格蘭人說。
「哼!這些倒霉的土著人,」喬回答道,「連和咱們談話的樂趣都享受不到。咱們
就是不給他們。」
「不過,我還是需要降下去的呀,」弗格森博士答道,「哪怕只有一刻鐘也行。否
則,我就無法察看我們探險的成果了。」
「真的非降下去不可嗎,弗格森?」
「是的,即使不得不動槍,也得降下去!」
「這事我喜歡。」肯尼迪撫摸著他的馬槍,答道。
「您想降下去就降下去吧,主人。」喬一邊說,一邊作戰鬥準備。
「一手拿槍,一手搞科學,以後這種事還多著呢。」博士說,「有位法國學者也遇
到過這種事。當時他正在西班牙的山區裡測量地球子午線。
」
「放心吧,弗格森,你就信賴你的兩位保鏢好了。」
「先生,我們開始下降嗎?」
「還不到時候呢。我們甚至要往上升一些,好弄清楚這地方的確切地貌。」
氫氣膨脹了。還不到10分鐘,「維多利亞號」已經在距地面2500尺高的高空中翱翔
了。
從這裡,3位旅行家弄清了這些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小河如何最後匯入了大河中
。這些小河大部分是從西方眾多山岡之間,從肥沃的原野裡流出來的。
「我們的位置距剛多科羅不到90英里。」博士邊在地圖上作標記,邊說,「距從北
方來的探險家們的目的地不到5英里。行了,我們現在開始小心降落。」
「維多利亞號」立即下降了2000尺。
「朋友們,現在準備好碰碰運氣吧。」
「準備好了。」肯尼迪和喬異口同聲地答道。
「太好了!」
很快,「維多利亞號」沿著大河的河床,以幾乎不到100尺的高度向前飄去。在這
一地段,尼羅河的高度是50托瓦茲。這時,兩岸村子裡的土著人亂哄哄地焦躁起來。在
北緯2度的地方,河水形成一個落差約10尺的瀑布,所以,這兒無法過河。
「這正是德博諾先生指出的瀑布。」博士說道。
到了下游,大河變寬了,河裡佈滿了小島。弗格森﹒弗格森睜大眼睛,貪婪地盯著
這些小島,久久不捨得移開。他似乎在四處尋找一個基準點,不過還沒找到罷了。
幾位黑人駕著獨木舟在氣球下面追趕。肯尼迪見狀,朝他們放了一槍,算是給個警
告。雖然子彈沒有傷到他們,但還是逼得他們盡快地返回了岸邊。
「一路平安!」喬戲謔地向他們喊道,「如果我是他們,我可不會拿著性命開玩笑
再回來,我會被這個亂噴雷電的怪物嚇壞的。」
就在這時,弗格森博士突然抓起望遠鏡,對準臥在大河中心的一個小島。
「4棵樹!」他大喊一聲。「快來看,那邊!」
果然,島的頂端孤零零地立著4棵大樹。
「是本加島!沒錯,正是它!」他又補充道。
「噢!那麼,我們還干點什麼?」狄克﹒肯尼迪問。
「我們下到那兒去。但願能成!」博士堅定地回答。
「可是,好像島上有人住呀,弗格森先生!」喬提醒道。
「喬說的對。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那兒聚著20來個土著人呢。」肯尼迪證實道。
「趕走他們不就行了,這沒什麼難的。」弗格森博士回答。
「那好,說幹就幹吧!」獵人說。
現在正是太陽當頭的時候,「維多利亞號」漸漸靠近了小島。
島上的居民屬瑪克多部落。看到氣球逼近小島,他們拚命大喊大叫,其中一位黑人
還向空中揮動著他那用樹皮做的帽子。肯尼迪瞄準那頂帽子開了一槍,帽子頓時變成了
碎片。
這一下,黑人全都慌了神,他們拔腿向大河跑去,很快游到對岸去了。不久,從河
的兩岸射來雹子般的子彈和雨點般的利箭。然而,這絲毫傷不到氣球,它的錨早已勾住
一塊巖石的縫隙。喬順著錨索溜到地面。
「放繩梯!」博士高喊,「肯尼迪,跟我來!」
「你要干什麼?」
「我們下去,因為我需要你當證人。」
「好吧,我來了。」
「喬,你要嚴加警戒。」
「放心吧,先生。一切交給我好了。」
「肯尼迪,來吧。」博士說著,雙腳已踏上了地面。
他帶領同伴朝島頂端高峻突兀的巖石走去。到了那裡,他東張西望了一會兒,接著
在荊棘中搜來搜去,好像在尋找什麼東西,甚至兩隻手都被刺得鮮血直流。突然,他一
把抓住獵人的手,說:「你瞧!」
「有字!」肯尼迪不由得叫了一聲。
的確,巖石上清楚無誤地刻著兩個字母:A﹒D﹒「A﹒D﹒!」弗格森博士口中重複
道,「安德裡﹒德博諾!這就是那位旅行家的親筆簽名!他沿著尼羅河往上走得最遠。
」
「這當然不容置疑啦,弗格森老友。」
「現在,你相信了?」
「是尼羅河!這一點,我們不能懷疑。」
博士立即著手把這兩個珍貴的字母按原來的大小和形狀分毫不差地記了下來。事畢
,他向這兩個字母望了最後一眼,說:「好了,現在我們回到氣球上去吧!」
「那麼咱們得快點。你瞧,有幾個土著人正準備過河呢。」
「現在,我們不在乎了!讓風把我們往北送上幾個小時吧。這樣,我們就能抵達剛
多科羅,甚至能和我們的同胞握上手了。」
10分鐘後,氣球威風十足地向空中升去。與此同時,博士展開了一面英國國旗以慶
祝這次島上的考察成功。
第十九章
尼羅河--「顫抖山ヾ」--思鄉--阿拉伯人的傳說--「尼阿姆-尼阿姆」--喬的合理
想法--「維多利亞號」有驚無險--氣球的幾次上升--布朗夏爾夫人ヾ傳說中,只要伊斯
蘭教徒的腳一踏上這座山,它便開始顫抖。
「我們現在往什麼方向去?」肯尼迪見他的朋友在查看羅盤,便問。
「西北偏北。」
「見鬼!這麼飛,可不是往北去呀!」
「當然不是了,肯尼迪。而且,我認為我們有點麻煩,到不了剛多科羅了。對此,
我也覺得挺可惜。不過,我們畢竟已經把從東方和北方兩邊來的探險隊所做的事連起來
了,所以,沒有什麼可抱怨的。」
「維多利亞號」漸漸地離尼羅河越來越遠。
「再向這個不可逾越的地方看最後一眼吧!」博士依依不捨地說,「這兒就是連最
無畏的旅行家們也從未能跨越過的那片土地。這兒的部落就是佩特利克,阿爾諾﹒米亞
尼和年輕旅行家勒讓所指的那些極難打交道的部落。對了,提到勒讓,我們該好好謝謝
他。他對上尼羅河做的那些卓有成效的考察對我們的幫助真不小。」
「這麼說來,我們的發現與那些科學假說是相一致的嘍?」肯尼迪問。
「完完全全一致。白尼羅河,也就是阿拉伯語中的巴赫爾﹒埃爾﹒阿比亞德,它的
源頭就被遮掩在一個像海一樣的湖裡。換句話說,尼羅河就發源於這個大湖。事實總歸
是事實,那些詩篇中的東西毫無疑問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受人重視了。過去人們總喜歡把
這河中之王想象成是通天的。古人把它稱為大洋,甚至相信它是直接從太陽上流下來的
!不過,我們還是應該丟掉原來的那些美好想象,一步步地接受科學教給我們的知識。
將來也許並不總有科學家,但詩歌卻是永存的。」
「前面又有一些瀑布。」喬說。
「那是瑪克多瀑布,在北緯3度上。瞧,再精確不過了!要是我們剛才有可能沿著
尼羅河再飛上幾個小時,該有多好啊!」
「瞧那邊!就在我們前面,」獵人突然喊道,「我看見了一座山峰。
」
「那是洛格維克山,就是阿拉伯人說的『顫抖山』。德博諾先生曾化名拉蒂夫﹒埃
芳迪走遍了這個地區。尼羅河鄰近的部落互為仇敵,他們之間經常進行仇殺。不用想,
你們就能猜到德博諾先生當時該冒多大的危險了。」
這時,風吹著「維多利亞號」向西北方向飛去。為了避開洛格維克山,免得撞上,
博士不得不尋找一股更加斜向些的氣流。
「朋友們,」博士對他的兩位同伴說,「我們穿越非洲的旅行現在才真正開始。因
為,到目前為止,我們主要是沿著先前的探險家的足跡行進的。現在,我們就要大膽地
進入從未被人所知的地區了。大家都有這份勇氣嗎?」
「從來就有!」肯尼迪和喬異口同聲地應道。
「好,上路!願上帝保佑我們!」
三位旅行家乘著氣球越過條條細谷、塊塊森林和座座散落的村莊,於晚上10點來到
「顫抖山」的山腰上空。「顫抖山」的山坡坡度小,氣球就沿著這些緩坡移動。
在4月23日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裡,3位旅行家在一股勁風的吹送下,15個小時內飛
行了315英里之多。
然而,這次旅程的最後一段時間裡,一種憂鬱沉悶的氣氛不知不覺影響了每個人。
大家一言不發,整個吊籃裡一片沉靜。弗格森博士的注意力全被他的那些發現吸引住了
嗎?他的兩位同伴琢磨著這次在陌生區域裡的旅行嗎?這些當然都有關係。不過,除此
之外,無疑每個人心頭都懷有一股濃濃的思念英國,思念遠方朋友之情。惟獨喬表現出
一付無憂無慮,曠達超脫的模樣。他認為遠離祖國的時候,祖國就不在你身邊,這是很
自然的。不過,他尊重弗格森﹒弗格森和肯尼迪﹒肯尼迪的感情,不去打攪他們。
晚上6點鐘,因為飛越了「顫抖山」,「維多利亞號」也「腿軟」了。
氣球停了下來。3人吃了頓營養豐富的晚餐,隨後全都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覺。當然
,仍舊是輪流值班守衛。
第二天醒來後,大家的心情穩定了下來。天氣很好,而且風向合適。
早飯時,喬一直逗得大家很開心。飯吃完了,每個人也都恢復了以前的那種歡快情
緒。
眼下他們經過的地區非常遼闊,從某種程度上說,與歐洲一樣大。出了這塊廣渺的
土地就是月亮山和達爾福爾山ヾ。
ヾ位於蘇丹西部地區。
「毫無疑問,我們正在飛越的地方,就是被猜想為烏索加王國的國土。一些地理學
家曾認為,在非洲中心存在著一個很大的凹地,一個浩瀚的中心湖。我們來看看這種說
法是否有幾分道理。」
「可是,這種假設是憑什麼作出的呢?」肯尼迪問。
「憑阿拉伯人的傳說。那些人很會講故事,也許太會講了。有幾位到過卡澤赫或大
湖的旅行家見過一些來自非洲中心地區的奴隸。旅行家們向這些奴隸了解過他們國家的
情況,並搜集了不少這方面的資料,最後從中推斷出種種假設。不管怎麼說,這裡面總
要有點真實的東西。其實,你也看見了,對尼羅河源頭的假設,就沒弄錯嘛。」
「不錯,完全正確。」肯尼迪回答說。
「正是利用這些資料,人們試著編製了一些地圖,我的手中就有這麼一份。我打算
根據它來繼續我們的航程,必要時,對它作些校正。」
「這整個地區都有人居住嗎?」喬問。
「當然有人住了,不過住得可不怎麼樣。」
「這一點,我早就料到了。」
「這些分散的部落有個總的名稱,叫『尼阿姆-尼阿姆』。這個名字不過是個擬聲
詞,沒別的意思。當地人嚼東西時,嘴裡總發出這種聲響,於是這些部落就叫『尼阿姆
-尼阿姆』了。」
「太妙了!」喬贊賞道,「尼阿姆!尼阿姆!」
「天真的喬,如果你和這個擬聲詞有直接的利害關係,你就不會覺得這個名稱美妙
了。」
「您是說……?」
「我是說這些部落的人被看作是吃人肉的人。」
「這事能肯定嗎?」
「非常肯定。人們過去還認為這些土人有尾巴,就像四條腿的動物一樣。可是很快
弄清楚了,原來他們屁股上的東西是他們遮身的獸皮。」
「真是的!有條尾巴趕蚊子用挺不錯的嘛。」
「這倒可能,喬。可是,這些應該算是奇談怪論吧,就像旅行家布倫-羅萊認為某
些土著人長著狗頭一樣。」
「長著狗頭?那叫起來,甚至吃起人肉來可就方便了!」
「不幸的是,有一件事已經得到證實,那就是這些人很殘暴,非常貪吃人肉。他們
一心想找到人肉吃。」
「我希望他們別一心想著我的肉。」喬憂心忡忡地說。
「你想哪兒去了!」獵人責備道。
「是這樣嘛,肯尼迪先生。萬一哪一天真的沒吃沒喝的,只能拿我充饑時,我也希
望給您和我的主人吃掉。可是,餵這些黑傢伙,呸!我羞也要羞死了!」
「好極了!可愛的喬。」肯尼迪誇贊道,「那就一言為定。到那時候,我們就指望
你了。」
「先生們,願為你們效勞。」
「喬這麼說,是想讓我們好好照顧他,把他養得胖胖的。」博士開玩笑地說。
「也許吧!」喬回答,「人就是一種非常自私的動物嘛!」
下午,從地面上瀰漫開的一團熱霧籠罩了整個天空。從氣球上很難看清楚地面的物
體。博士擔心撞上哪座意料不到的山峰,將近5點時,他決定暫時停止進。
一夜平安無事。但是在濃濃的黑夜中,還是少不了要提高警惕。
第二天早上,天上刮起了異常強勁的季風。風拚命往氣球下方的空穴裡灌,猛烈地
搖動著氣球上插輸送膨脹氣體管子的附屬件。三位旅行家不得不用繩子把這部分牢牢固
定住。這件活,由喬出色地完成了。
他在固定附屬件時,注意到氣球上插管子的這個部分仍然密封得很嚴,絲毫不漏氣
。
「對我們來說,這加倍的重要。」弗格森博士說,「我們首先要避免消耗寶貴的氫
氣;其次,我們不能在周圍留下一絲易燃物。否則的話,我們最終會弄出場火災的。」
「要是旅行中鬧出這麼一件事故來,那才叫人惱火呢。」喬說。
「如果真的著了火,我們不能迅速著陸嗎?」肯尼迪問。
「迅速著陸?不行!氫氣會逐漸燃燒,我們也只能一點點地下降。這樣的事故,法
國女飛行家布朗夏爾夫人遇到過。她在燃放焰火時,不小心燒著了自己乘坐的氣球。不
過她沒掉下來。如果她的吊籃不是撞到了煙囪,把她從那兒甩到了地上,她可能就不會
死了。」
「但願我們別遇到這類事。」獵人感觸地說,「直到現在,我覺得我們的旅行還是
挺安全的,而且我也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可以阻礙我們到達目的地。」
「親愛的肯尼迪,我也看不出來。再說,意外都是因為氣球操作不謹慎或氣球裝置
質量差造成的。不過,人類已進行過好幾千次氣球飛行了,造成死亡事故的還不到20次
。一般說來,氣球著陸和離地時最危險,因此,在這種時候,我們不應有任何疏忽。」
「哦,該吃午飯了。」喬說,「在肯尼迪還沒辦法弄到大塊野味肉款待我們前,我
們吃罐頭肉,喝咖啡也湊合。」
第二十章
空中扔下瓶子--棕櫚無花果樹--「巨人樹」--「戰爭樹」--
長翅膀的「轅馬」--兩個部落間的廝殺--屠殺--神的干涉風越來越大,而且極不規
律。「維多利亞號」真正是見風使舵。它一會兒向北飄,一會兒往南飛,怎麼也碰不到
一股方向穩定的氣流。
「我們飛得很快,就是沒走出去多少路。」肯尼迪說。他注意到磁針在頻頻晃動。
「『維多利亞號』現在飛行的速度至少每小時30法裡ヾ。」
弗格森﹒弗格森回答,「你們欠欠身往下看看,原野在我們腳下消失得多快。喏!
這片樹林好像正急急忙忙向我們迎過來!」
ヾ法國古長度單位,1法裡約合4公里。
「現在樹林已經變成空地了。」獵人回答。
「現在空地變成村子了。」幾分鐘後,喬說,「快瞧!下面那些黑人的表情顯得多
驚訝!」
「這很正常。」博士答道,「過去,法國的農民第一次看見氣球時,就曾經對氣球
開過槍。他們當時把氣球當成了空中怪物,因此,現在蘇丹的黑人第一次看見氣球時驚
得睜大了眼,也是可以理解的。」
「確實如此!」喬附和道,接著又提議:「主人,如果您許可的話,在『維多利亞
號』貼著村子上空100尺高飛行的時候,我打算扔個空瓶子給他們。要是瓶子落地後完
好無損,他們一定會把瓶子供奉起來;如果瓶子碎了,他們也會把碎片撿起當護身符的
!」
說話間,喬扔下一個瓶子。瓶子一落地,立即摔成了無數碎片。然而,出乎喬的意
料,土著人卻大叫一聲,扭頭往他們的圓茅屋裡跑去。
離開村子上空不久,肯尼迪突然叫了一聲:「你們快看!這棵樹多奇怪!上半截一
種樹,下半截是另一種樹。」
「真是不錯!」喬頗為感慨地說,「竟還有這麼一個地方,甚至樹都是一棵接在另
一棵上面長。」
「其實,這只是棵很普通的無花果樹。」博士解釋說,「樹幹上面落了點兒肥土,
不知哪天,風把一粒棕櫚樹種子帶到了上面,而這粒種子就像是在大田裡一樣發芽長起
來了。」
「這個辦法倒少見!」喬頗有興趣地說,「我一定記住帶回英國去,最好能把它用
在倫敦的公園裡。更何況這還是繁殖果樹的一個好法子。到那時,就會有些高空花園了
。這法子一定會受到小花園主的歡迎。」
「維多利亞號」這時必須升高了,因為前面要飛過一片大樹林。林中全是300多尺
高的上百年老菩提樹。
「多麼出類拔萃的樹!」肯尼迪又嚷了起來,「我真不知道,哪兒還有比這片老林
子的樹更美的了。弗格森,你看看吧。」
「親愛的肯尼迪,這些菩提樹高的確實令人贊歎。不過,如果在美洲新大陸的森林
中,這麼高的樹可就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了。」
「怎麼!那兒還有比這更高的樹?」
「當然有啦。我們稱為『巨人樹』的樹,其中就有不少比這片樹高。
還有,在加利福尼亞,人們曾發現一棵高450尺的雪松,就是說比議會大廈的塔樓
還要高,甚至高過了埃及的大金字塔。樹幹的底部一圈就有120尺。
樹的年輪顯示這棵樹已活了4000多年。」
「噢!先生,這麼說是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活了4000年,長這麼高的個,這不
很正常嗎!」
就在博士和喬一說一答的時候,下面的樹林已經過去。現在,出現的是一個大居民
中心。一座座茅屋成環狀圍繞在一個廣場的四周。廣場的中間長著一棵孤零零的樹。喬
看了一眼樹,立即叫了起來:「啊呀!如果那棵樹4000年都開這樣的花,我可不敢恭維
!」
說完,他指了指一棵高大的埃及無花果樹。這棵樹的樹幹被一堆人骨整個遮住了。
喬說的那些花,原來是些剛砍下不久,用匕首釘在樹枝上的人頭。
「這就是那些吃人肉的傢伙的『戰爭樹』!」博士說,「印地安人是剝頭皮,非洲
人卻要整個頭。」
「只是方式不同罷了。」喬說。
說話間,這個掛著血淋淋頭顱的村子已經漸漸消失在地平線上。但是,前邊又呈現
出另一種令人噁心的場面:被吃掉一半的屍體,倒在塵埃中的骷髏,到處散落的四肢。
它們都遺留在那兒成了鬣狗和豹的食物。
「這些肯定是罪犯的屍體,就像阿比西尼亞地區的做法一樣。那兒的人把罪犯扔到
荒郊野外喂野獸。野獸把他們一口咬死後,再舒舒服服地吃掉。」
「這不比絞刑殘忍多少,」蘇格蘭人說,「只是更髒罷了。」
「在非洲南部,是把罪犯連同他的家畜,也許還有家人一起關在他自己的茅屋裡,
」博士接著說,「然後點著茅屋,一把火燒光。我認為這麼做才殘忍呢。不過,和肯尼
迪一樣,我承認,雖然絞刑不那麼殘忍,但也是很野蠻的。」
喬用他那超乎常人的視力看到成群結隊的猛禽正在空中翱翔。
「是些鷹。」肯尼迪拿望遠鏡辨認以後,說道,「這些了不起的鳥,飛起來能和我
們一樣快呢。」
「但願上帝保佑我們別遭它們的攻擊!」博士說,「對我們來說,鷹比猛獸或野人
更可怕。」
「啊,有這麼可怕?放幾槍就會把它們趕走的。」獵人說。
「別開槍!親愛的肯尼迪,我寧可不用你準確的槍法,也不願招惹它們。我們氣球
上的塔夫綢可經不起它們的嘴啄一下。好在這種令人生畏的鳥可能被我們的氣球嚇住了
,而不是吸引住了。」
「對了,我倒有個主意。」喬突然說,「請原諒我的冒昧,因為今天我滿腦子的主
意,一不留神就蹦出一個來。我想,如果我們能想辦法把這些鷹活捉幾隻過來,把它們
系在吊籃上,它們就可以在空中拉著我們飛了!」
「這個方法倒真有人一本正經地提出過,」博士答道,「可是,我認為用這種生性
十分倔強的鳥干這種事,恐怕不管用。」
「可以訓練它們呀。」喬又說,「咱們不用嚼子,就用眼罩遮住它們的視線來指揮
它們。叫它們向左轉或向右轉時,可蒙住它們的一只眼;兩只眼都蒙住,就是叫它們停
下。」
「可愛的喬,比起驅使你那長翅膀的鷹來,我還是願意利用順風,因為這麼做便宜
,牢靠,而且不用餵食。」
「先生,你當然可以用風了。可是,我仍然不願放棄我的想法。」
中午時分,「維多利亞號」的行進速度早已緩了下來。現在它不快不慢地飄著,大
地已不是在氣球下面飛跑,而只是走了。
突然,旅行家們的耳朵裡傳來陣陣廝殺聲、叫喊聲。3人俯身往下看,只見一片開
闊地上在進行著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搏殺:兩個部落的人舞刀動斧,激戰正酣;箭如雨點
般飛來飛去,武士們個個殺紅了眼,根本沒覺察到「維多利亞號」飛來了。他們大約有
300人。雙方糾纏在一起,拼得你死我活,互相毫不留情,大多數人已是鮮血淋淋;他
們扭殺著,在傷者堆裡滾來滾去,毫不理會傷者的哀嚎。整個場面讓人看了極其厭惡。
一看到「維多利亞號」在戰場上空出現,雙方的殘殺頓時停下。不過,最初的震驚
過後,嚎叫聲更響了。一些箭開始向吊籃射來,其中一支甚至離吊籃非常近,喬一把就
抓住了。
「我們升高點,到箭射不到的地方去!」弗格森博士連忙吩咐,「千萬大意不得!
我們可不能冒險。」
發現氣球逐漸離去後,雙方接著又相互屠殺起來;斧子連連劈下,標槍根根投出;
只要敵人一倒地,對手就急忙撲過去割下他的頭顱。一些婦女也參加了這場戰鬥,她們
夾雜在戰士中,到處收集血淋淋的人頭,撿起堆放在戰場的前沿。為了爭奪這種令人作
嘔的戰利品,她們常常廝打起來。
「多麼可怕的場面呀!」肯尼迪極度厭惡地喊道。
「這些可惡的傢伙,真不是人!」喬說,「這場殘殺後,如果給他們穿上套軍裝,
他們和世界上所有當兵的沒什麼區別。」
「我真恨不得干涉這場殘殺。」獵人揮動著他的馬槍,憤憤地說。
「千萬別干涉!」博士急忙制止,「與我們無關的事,我們干嘛攪和進去!你知道
他們誰對誰錯?你想充當上帝的角色嗎?我們盡快離開吧!
別去管這讓人噁心的事了。如果那些大軍事家們能像我們這樣居高臨下看看他們建
功立業的場面,或許他們最終會對流血和戰利品失去興趣。」
這些野蠻的人中有位酋長,他身材魁梧,力大無窮,格外引人注目。
只見他一只手持矛不斷刺向敵人堆,另一只手揮斧,在人群中砍來砍去,所到之處
,無人能擋。抓住機會,他突然把他那只被鮮血染紅了的長矛遠遠投了出去。緊跟著,
他撲向一位傷者,一斧子劈下那人的胳膊,隨後伸手抓住胳膊,張開大嘴,津津有味地
啃了起來。
「啊!」肯尼迪被震驚了,「這個萬惡的畜生!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
說完,肯尼迪舉槍就射。子彈擊中了酋長的額頭。只見他,一仰頭倒在了地上。
看到酋長死去,他的戰士們一下子驚呆了。這種神奇的死亡使他們驚駭萬分,不知
所措。而他們的敵人卻深受鼓舞,勇氣倍增。轉眼間,戰場的形式發生了逆轉。酋長的
士兵們頓時死傷過半,剩下的立即潰逃了。
「我們再升高點兒,找股氣流帶我們走吧。」博士說,「這一幕實在讓我厭惡透了
。」
但是,他們走得不可能那麼快,仍然看見了勝利者們急急忙忙撲到死傷者身上,你
爭我奪,貪婪地吞食留有余熱的人肉的場面。
「呸!」喬厭惡地說,「真叫人噁心死了!」
「維多利亞號」一邊膨脹,一邊上升。這群狂徒的嚎叫聲好大一會兒才漸漸從他們
耳邊消失。終於,風又把氣球往南送去。三位旅行家離開了這個相互殘食的場面。
地面漸漸起伏不定,變化極大。無數溪流向東流去。這些河流無疑注入努湖和羚羊
湖。紀堯姆﹒勒讓先生曾對這兩個湖作過極其詳盡的描述。
夜幕降臨了。「維多利亞號」在東經27度,北緯4度20分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一天,氣球飛了150英里。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第二十一章
奇怪的嘈雜聲--夜襲--肯尼迪和喬在樹上--兩聲槍響--「快來人哪!」--用法語回
答--清晨--傳教士--營救計劃夜裡伸手不見五指,博士沒有能確認出他們是在什麼地區
。氣球羈留在一棵大樹的上空。黑暗中,博士依稀辨出模糊的樹團。根據往常的習慣,
他值從9點開始的這一班。午夜時,肯尼迪來替換他。
「肯尼迪,你要多留點神,注意觀察。」
「怎麼,有什麼新鮮事嗎?」
「沒有。不過,我還是認為下面有模模糊糊的嘈雜聲。我現在不太清楚風把我們帶
到了哪兒。多加小心總沒壞處。」
「你聽到的也許是哪種野獸的叫聲吧?」
「絕對不是!我覺得完全是另一碼事。總之,哪怕有一點不對勁,你也要馬上叫醒
我們。」
「你放心好了。」
博士不放心地再一次認真聽了聽,什麼動靜也沒有,於是,他鑽進被窩,很快睡著
了。
天上烏雲密佈,但空氣中沒有一絲風。「維多利亞號」儘管只靠一只錨固定著,仍
一動不動地懸在樹的上空。
肯尼迪倚著吊籃,照看著冒著火焰的氫氧噴嘴,同時,不斷打量這寂靜的夜空。他
使勁往地上察看,心裡忐忑不安,總有種預感,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有時,眼前似乎
閃現幾絲模糊不清的光亮;一時間,他甚至相信自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200步開外的地
方有一絲微光出現,可是只閃了一下,之後,再也沒有了;他心裡犯嘀咕,肯定是在這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待久了,眼睛產生了錯覺。肯尼迪穩了穩神,又狐疑不定地注視
著黑暗。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呼嘯聲傳到了他的耳中。
「是野獸的叫聲,還是知更鳥的啼聲?人的嘴裡能發出這種聲音?」
肯尼迪明白情況十分嚴重,正準備叫醒同伴。但是,轉而一想,不管是人還是獸,
這會兒還離得遠著呢。他著手檢查了一遍身邊的武器,然後,目光警惕地又觀察起附近
的動靜。時間不長,他覺得隱隱約約看見下面有些模糊的黑影正向他們的這棵大樹悄悄
逼近,借著雲縫中透下的一縷月光,他清楚地認出一群物體正在黑暗中移動。他立即想
起了碰到狒狒的事,便轉過身來推推博士的肩膀。博士馬上醒了。
「輕點兒,我們小點聲。」肯尼迪壓低聲音道。
「出什麼事了嗎?」
「是的,我們把喬叫醒再說。」
喬一起身,獵人立即把自己剛才看見的事講給了他們聽。
「又是那種該死的猴子?」喬半信半疑。
「有可能。不過,不管是什麼,我們都必須防著些。」
「我和喬順著繩梯下到樹上去等著。」肯尼迪說。
「那好。趁這段時間,我把一切收拾妥當。我們說走就走,氣球隨時可以很快飛起
來。」博士又說。
「行,就這麼定了。」
「我們下吧。」喬說。
「注意,不到萬不得已,你們千萬別開槍。在這種地方,我們如果叫人知道了,可
沒什麼好處。」
肯尼迪和喬點頭作答。他們無聲無息地悄悄沿著繩梯下到樹上,然後,立即在勾住
錨的大樹杈上占據好了有利位置。他們隱身在茂密的樹葉中一聲不吭,動也不動地認真
聽了幾分鐘。這時,響起某種東西摩擦樹皮的沙沙聲。喬一把抓住蘇格蘭人的手,說:
「您聽見沒有?」
「聽見了。是什麼東西在靠近。」
「會不會是條蟒蛇?您有一次無意中發現過這種噓噓聲……。」
「不會!倒像是人。」
「我也寧願是野人。那些爬行動物讓我頭皮發麻。」喬自言自語地說。
「聲響越來越大了。」過了一會兒,肯尼迪又低低地說。
「是的!有人在往上爬。」
「你守著這邊,我負責另一邊。」
「好吧。」
氣球停泊的這棵樹是棵高大的猴麵包村。一根粗壯的主枝從茂密的枝葉中筆直伸出
。肯尼迪和喬就待在這根樹枝上。稠密的樹葉使周圍更加黑暗。不過目光敏銳的喬還是
辨清了來人。他湊到肯尼迪的耳旁,指著樹的下部,說:「黑人。」
這時,幾句低低的交談聲甚至傳到了兩位旅行家的耳朵裡。喬端起了槍。
「等一下。」肯尼迪說。
一些野人當真在爬猴麵包樹。他們不知道是怎麼從四周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個像蛇
一樣悄悄地往樹枝上爬,雖然動作緩慢,但非常穩當。儘管小心翼翼,動作隱蔽,然而
,他們身上那股惡臭的油脂味,仍使他們露出了馬腳。
時候不久,在另一根幾乎與肯尼迪和喬藏身的地方一樣高的樹枝上露出了兩個腦袋
。
「注意,開火!」肯尼迪吩咐。
剎時間,寂靜的黑夜裡響起兩聲炸雷般的槍響,緊接著,聽到有人發出痛苦的哀叫
。眨眼的功夫,所有的黑人全不見了蹤影。
可是,在這哀嚎中,竟然響起了一種奇怪的呼喊聲。簡直出乎意料,讓人不可思議
!有個人明明白白地在用法語高喊:「快來人哪!救救我!
」
肯尼迪和喬全驚呆了。他們立即爬回吊籃。
「你們聽見了嗎?」見他們回來,博士忙問。
「清清楚楚!這神奇的喊聲是:快來人哪!救救我!」
「看來有位法國人落到這些野蠻人手中了。」
「一位旅行家嗎?」
「也許是一位傳教士。」
「不幸的傢伙。」獵人叫了一聲。「他們正折磨他,殺死他呢!」
博士也掩飾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說:「相信準是這麼回事。一位無辜的法國人落
到了這些野蠻人的手中。不想盡辦法把他救出來,我們決不離開這裡。聽到我們的槍聲
,他肯定已經意識到意外的救星來了,這種干涉是天意,所以,我們不能讓他的這最後
一線希望落空。你們同意我的意見嗎?」
「完全同意。這也正是我們的想法。弗格森,我們隨時聽候你的吩咐。」
「那麼,我們來想想辦法吧,這樣天一亮,我們就能下手,爭取把他救出來。」
「可是,我們怎麼趕開那些可恨的黑鬼呢?」肯尼迪問。
「從剛才把他們嚇跑的情況來看,我認為,他們顯然不認識發火的武器,因此,我
們應該好好利用他們的恐懼心理。不過,必須等到天亮再行動,況且,我們還要根據地
形考慮營救計劃。」
「這個不幸的可憐人不會離得太遠,因為……」喬說。
「快來人哪!救救我!」呼喊聲又響了起來,但聲音弱了些。
「這些野蠻的傢伙!」心急如焚的喬叫道,「可是,如果他們今天晚上把他給殺了
,怎麼辦?」
「你聽到了,弗格森。」肯尼迪抓住弗格森博士的手,問,「他們會不會今天晚上
把他殺了?」
「這不大可能,朋友們。據我所知,那些野蠻的部落一般都是在大白天裡殺他們的
囚犯,因為,他們需要太陽!」
「我利用黑夜偷偷地靠近那個不幸的人,怎麼樣?」
「我陪你去,肯尼迪先生!」
「得了,得了,朋友們!我知道你們心靈高尚,勇敢無畏,說到做到,但是,你們
的做法會使我們大家都非常危險,而且,還會使我們想救的人受到更大的傷害。」
「為什麼?」肯尼迪問,「那些黑人已經害怕跑走了呀。他們不會再來了!」
「肯尼迪,求求你,聽我的吧。我這樣做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萬一你不小心讓他們
抓去,就一切全完了!」
「但是,那位可憐的人正等待著,希望我們去救他呢!可是,他卻得不到任何回答
!沒人來救他!他一定以為是自己產生了錯覺,以為什麼也沒聽見……!」
「我們可以讓他放心。」
弗格森說完,站起了身。他在黑暗中,把手合成喇叭狀,用法語全力高喊:「不管
您是誰,不要絕望!有三位朋友在關心您呢!」
話音未落,立刻招來一陣可怕的喊叫聲。毫無疑問,那位可憐人的答話被蓋住了。
「他們在殺他祭神。他們要殺死他啦!」肯尼迪叫道,「我們的干涉,只不過是加
速了他的死期罷了。必須馬上動手!」
「怎麼,肯尼迪?天這麼黑,你打算怎麼幹?」
「哦!真該死!要是天亮了該多好!」喬懊喪地說。
「那麼,如果天亮了,你準備怎麼做?」博士用一種奇怪的語氣問。
「弗格森,再簡單不過了。」獵人回答說,「我下去,開槍把這些惡棍趕跑不就完
了。」
「你呢,喬?」弗格森又問喬。
「我嘛,主人,我會幹得謹慎些,設法通知法國人,讓他知道往哪個方向逃。」
「你打算怎麼告訴他往哪個方向逃呢?」
「用我在飛行中抓住的這只箭。我在上面繫個紙條,或者用更簡單的辦法,到時候
扯開嗓門向他喊就行了,反正黑人聽不懂我們的話。」
「諸位朋友,你們的辦法都行不通。對這位要逃命的不幸人來說,最大的困難在於
設法騙過那些要殺他的人,使他們放鬆警惕,否則他是逃不出來的,就是出來了,也難
說不被殺死。至於你,親愛的肯尼迪,你想利用你的無比勇敢和武器對他們造成恐懼心
理來救人。你的計劃或許能成功,可是,如果失敗,連你也完了。到那時,我們要救的
就不是一個,而是兩個了。不行!我們必須采取別的辦法,要使一切條件都對我們有利
。」
「如果這樣,最好馬上動手。」獵人建議。
「也許吧!」弗格森重重地回答。
「可是,主人,您又怎麼能驅散這片黑暗呢?」
「等著瞧吧,喬!」
「啊!要是您做了這麼件了不起的事,我馬上宣佈您是世界上頂頂有學問的科學家
。」
博士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什麼。兩位同伴都激動地望著他。這種非同尋常的
局面使他們深受刺激,兩人覺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不大一會兒,弗格森又開口了:「
我的計劃是這樣:我們有200斤壓載物,因為我們帶的沙袋從未動過。我想,這位俘虜
肯定被折磨得骨瘦如柴了,他的體重最多與我們的差不多。帶上他後,如果需要上升得
快些,我們仍然還要扔掉60斤左右的壓載物。」
「你到底打算怎麼做?」肯尼迪問。
「肯尼迪,是這樣:你好好想想,假如我最終把這位囚犯救了上來,並且把與他的
體重相等的壓載物扔掉,那麼就沒有改變氣球的平衡;可是,如果為了躲避這群黑人,
想使氣球升快些的話,就必須運用比氫氧噴嘴加熱更直接的辦法;所以必要時,扔下這
些賸餘的壓載物,肯定我們會一下子飛起來。」
「這是明擺著的!」
「對。但是這個計劃有一點小問題,那就是以後降落時,我必須把按比例與我扔掉
的壓載物相等的氫氣放掉。當然,氣球裡的氫氣對我們來說是很珍貴的,但是當關係到
救一個人的性命時,也就不能惋惜放掉些氣了。」
「你說的對,弗格森,為了救人,我們應該不惜犧牲一切!」
「那好,我們動手吧。把沙袋擺到吊籃邊上,要能一下子扔下去。」
「可是,天這麼黑,怎麼……?」
「黑暗正好可以掩護我們的準備工作。而且等我們干完活,黑夜也該過去了。注意
把所有的槍放在我們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很可能要開槍。
我們的馬槍放一槍,兩只獵鎗放4槍,兩隻手槍放12槍,總共17槍。就是說,我們
可以在15秒內打出去17槍。當然,或許我們不需要放這麼多槍。你們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喬回答。
沙袋擺得整整齊齊,武器也裝好了彈藥。
「很好。」博士說,「密切注意周圍的動靜。喬,你負責扔沙袋;肯尼迪,你來救
人。但願我發出命令之前什麼事也別發生。喬,你先下去把錨取下來,然後馬上回到吊
籃來,越快越好。」
喬立即順著錨索滑下去,幾分鐘後返了回來。恢復自由後的氣球仍然懸在空中,幾
乎一動不動。
趁這段時間,博士檢查了混合箱裡是不是有足夠的氣需要時能供上氫氧噴嘴用;這
樣,短時間內就不必消耗本生電池了;之後,他把兩根分開放的導線從水箱中拉出。這
兩根線是分解水用的;接著,他翻了翻旅行包,從中掏出兩截尖頭碳棒,分別接在每根
導線的頂端。
兩位朋友迷惑不解地看著他做這一切,但什麼話也沒說。博士作好布置後,直起身
站到吊籃中間。他每只手拿起一根碳棒,然後,把它們的頂端往一起一碰。
兩根碳棒之間突然火花一閃,發出了一道強烈耀眼的光芒。一束巨大的電光霎時劃
破黑暗的夜空。
「唉呀,主人!」喬大吃一驚。
「別說話!」博士低語道。
第二十二章
光束--傳教士--電光中救人--天主教遣使會神父--希望渺茫--博士的關照--捨己布
道的一生--路過火山弗格森把這束強光照向四面八方,最後對準發出驚叫的那個地方,
停了下來。他的兩個同伴把熱切的目光投向那裡。
「維多利亞號」懸在猴麵包樹上一動不動。這棵樹就聳立在一塊空地中間。在一塊
芝麻地和甘蔗田之間,清晰地顯現出50多座低矮的圓錐頂茅屋。茅屋周圍亂哄哄地擠著
許多土著人。
距離氣球100步左右的地上栽著一根木樁。木樁腳下躺著一個人。這個人年紀輕輕
,最多30歲;只見他滿頭長長的黑髮,身子半裸,骨瘦如柴,渾身血跡,遍體鱗傷,頭
垂到胸前,活像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頭頂短短的頭髮顯示出他受過剃發禮。
「真的是位傳教士!一個神甫!」喬嚷道。
「可憐的人!不幸的人!」獵人不禁同情地叫了一聲。
「肯尼迪,我們要把他救出來!」博士堅定地說,「一定要救出來!
」
氣球懸在空中,像一顆拖著閃光尾巴的大慧星。部落裡的黑人們看到後無不驚慌失
措,魂飛膽喪。那位可憐的囚犯聽到叫聲,抬起了頭。看到眼前的情景,他的眼睛一亮
,目光頓時充滿了希望。儘管他沒完全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仍然向意外的援救者伸出了
雙手。
「他還活著!還活著!」弗格森欣喜地喊道,「謝天謝地!這些野人現在嚇呆住了
!我們快去救他!朋友們,準備好了嗎?」
「弗格森,我們正等著呢。」
「喬,關滅噴嘴。」
博士的命令立即得到了執行。這時,一股若有若無的微風驅使「維多利亞號」輕輕
移到囚犯的上空。與此同時,隨著氫氣的冷縮,氣球也緩緩地下降。「維多利亞號」在
光的波浪中漂浮了10秒鐘左右。這段時間裡,弗格森手中那束奪目的強光始終對著人群
不停地掃來掃去。黑人們為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左右,紛紛溜回自己的茅屋躲了起來。
村莊周圍很快空無一人。依靠「維多利亞號」在濃密的黑暗中發射出太陽般的光芒突然
出現在空中來嚇跑黑人,救出傳教士,博士的這一招果然奏效了。
吊籃接近地面了。可是這時,幾位膽大的黑人明白過來他們的犧牲品要逃掉,立即
大聲喊叫著返了回來。肯尼迪抓起槍,但博士吩咐他別放。
跪在地上的神甫,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他甚至沒有被綁在木樁上,因為他已
經奄奄一息,繩子對他來說是多余的。當吊籃即將觸地時,獵人放下手中的武器,攔腰
抱起神甫,把他連拖帶拉,弄進吊籃。幾乎同一時刻,喬把200斤壓載物急促地扔了出
去。
博士原以為氣球會很快升起來。可是,出乎他的預料,氣球離開地面三四尺高後,
竟然一動不動了!
「誰在拉住我們?」他驚駭地問道。
這時,幾位黑人正惡狠狠地大呼小叫著朝這兒跑來。
「哎呀!」喬向外探出身子往下一瞧,不禁大叫起來,「有個可惡的黑鬼抓住吊籃
了!」
「肯尼迪,肯尼迪!」博士喊道,「快!水箱!」
肯尼迪立即明白了朋友的用意。他馬上搬起一只100多斤重的水箱,一下子推出了
吊籃。「維多利亞號」突然減輕了負擔,猛地往空中上升了30
0尺。
眼睜睜地看著氣球帶走了他們的犧牲品,土著人氣憤極了,他們發出了一片狂暴的
咆哮。可憐的傳教士就這樣在耀眼奪目的光輝中被從土人的殘暴中解救了出來。
「萬歲!」博士的兩位夥伴興奮地又喊又叫。
突然,氣球又往上猛升,一直把他們帶到1000多尺的高空。
「怎麼回事!」肯尼迪驚愕地問。氣球的這一突然舉動險些使他們失去平衡。
「沒什麼!是那個壞蛋松開了吊籃。」弗格森﹒弗格森平靜地答道。
聽到此話,喬立即俯身查看。由於他動作快,還來得及。只見那個野人攤著雙手,
在空中翻著斤牛,不大一會兒,一頭栽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博士分開了兩根導線,周圍馬上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這時,已是早上一點鐘。
一直昏迷著的法國人終於睜開了雙眼。
「您得救了。」博士告訴他。
「得救了?」他用英語重複了一遍,臉上露出淒慘的微笑,「從令人痛苦的死亡中
得救了!兄弟們,我感謝你們。但是,我現在是活一天算一天,甚至活一小時算一小時
。我的時日已經不多了。」
傳教士說完話,已極度不支,又陷入了昏迷。
「他死了。」狄克﹒肯尼迪叫道。
「沒有死。」弗格森俯下身子,仔細觀察了一番後說,「可是,他非常衰弱。我們
把他抬到帳篷裡躺著吧。」
他們把這個骨瘦如柴的可憐人輕輕放到舖蓋上。這位傳教士遍體鱗傷,刀口還在淌
血,全身僅僅燒傷和烙傷就有20余處。博士為他洗淨了創口
,然後把一只手帕撕成條,輕輕敷在傷處。博士做這一切時動作敏捷,手法熟練,
活像位醫生。包扎完畢,博士從藥箱中取出一瓶強心劑,往神甫嘴裡滴了幾滴。
神甫艱難地張了張嘴,有氣無力地說了句「謝謝。」
博士明白傷者需要絕對靜養。他放下帳篷周圍的幕簾,自己又去操縱氣球了。
儘管增加了新的乘客。由於事先已減去近180斤的載重,所以,氣球不借助氫氧噴
嘴的加熱仍可保持平衡。天剛破曉,一股氣流輕輕吹著「維多利亞號」向西北偏北方向
飄去。飛行中,弗格森博士走到昏睡的神甫跟前,仔細觀察了一會兒。
「我們能救活他嗎?他可是上帝派來給我們作伴的呀!」獵人問博士,「你有把握
嗎?」
「是的,肯尼迪。在我們細心照料下,在這種如此純淨的空氣中,他會活過來的。
」
「這個人受了多少罪啊!」喬動情地說,「你們知道,他在那兒做的可比我們要勇
敢,竟然一個人到那些野人堆裡去!」
「這點毫無疑問。」獵人答道。
整整一個白天,博士不讓任何人打擾這個不幸的人。病人一直昏睡不醒,其間不時
發出幾聲痛苦的呻吟,似乎在寬慰弗格森博士,他仍然活著。
傍晚時分,「維多利亞號」停了下來,在黑暗中度過了一夜。晚上,喬和肯尼迪輪
流看護病人,弗格森值班負責大家的安全。
第二天早晨,「維多利亞號」微微向西偏航。這一天,晴空萬裡,有望是個好天氣
。病人已經能夠大點聲與他的新朋友講話了。帳篷四周的幕簾已掀開,他幸福地呼吸著
清晨清新的空氣。
「您感覺怎樣?」弗格森博士問他。
「也許好些了。」他答道,「但是,我的朋友,我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還一直以
為是在夢中見到的你們。說真的,我還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是誰?我要為
你們祈禱。」
「我們是英國旅行家。」弗格森答道,「我們正嘗試乘氣球穿越非洲大陸。我們路
過那兒的時候,有幸救了您。」
「科學界有科學界的英雄啊。」傳教士說。
「宗教界也有宗教界的殉道者呀!」蘇格蘭人應了一句。
「您是傳教士?」博士問。
「我是天主教遣使會傳道團的神甫。上帝把你們派到我這兒來,我真感謝上帝!可
是我的生命已經不屬於我自己了。好了,你們剛剛從歐洲來,就請給我講講歐洲,講講
法國吧!我已經5年沒有得到法國的消息了。」
「5年!您一個人竟然在那些野人中間待了5年!」肯尼迪吃驚地叫道。
「那是些需要拯救的靈魂。」年青的神甫解釋說,「對那些愚昧無知的兄弟,只有
宗教才能開化和啟迪他們。」
弗格森﹒弗格森滿足了傳教士的願望,給他說了好半天有關法國的事。教士急切地
聽著博士的講述,熱淚奪眶而出。可憐的年青人用他那滾燙的手一會兒抓住肯尼迪的手
,一會兒握著喬的手。博士給他煮了幾杯熱茶,他高興地喝了下去。這時,他有了點氣
力能微微抬起身子。當看到自已被帶在這湛藍的天空飛行時,他欣慰地微笑了。
「你們真是些無畏的旅行家!」他贊歎道,「你們的勇敢事業一定會成功。你們將
見到你們的父母、朋友、祖國。你們……!」
話說到這兒,年青神甫已虛弱不堪,不得不讓他重新躺下來。他一連虛脫了幾個小
時,如同死人一般動也不動。弗格森博士始終守在旁邊,雙手抓著他的手,臉上情不自
禁地流露出不安的神色。他感覺到這個生命在漸漸逝去。難道說,他們真的那麼快就要
失去這位剛從劊子手的手中奪回來的人嗎?博士把這位殉道者身上那些慘不忍睹的傷口
重新包扎了一遍,接著,又不得不犧牲很大部分儲備水來為病人擦身子,好使他滾燙的
肢體降溫。總之,病人得到了弗格森博士無微不至,盡心盡力的照顧。最後,病人在他
的懷抱中終於一點點地甦醒過來,儘管不一定能活下去,起碼恢復了知覺。
可憐的人睜開眼後,剛用英語說了幾句,博士馬上告訴他說:「請用您的母語講吧
,我懂法語,而且,這樣您也不太吃力。」
於是年青的傳教士斷斷續續地講起了自己的經歷,博士聽後感到非常驚訝。
傳教士是法國莫爾比昂省中部布列塔尼地區阿拉東村人。初期受的教育使他選擇了
傳教士的職業。過上了這種捨己為人的生活後,他還想使生活帶點冒險色彩。於是,他
加入了聖人萬桑﹒德﹒保爾創辦的天主教遣使會ヾ傳教團。20歲時,他離開祖國來到了
非洲這一片不好客的土地上。從此,他克服艱難險阻,不顧窮困潦倒,一路邊走邊布道
,最後到了居住在上尼羅河支流的這些部落裡。兩年中,他的傳教一直不為人接受,他
的虔誠一直不為人理解,他的博愛一直被歪曲。後來,他成了尼昂巴拉地區最殘暴的一
個部落的俘虜,受到百般虐待。可是,他仍繼續教誨、傳道和禱告。這裡的部落之間常
常相互殘殺。一次,囚禁他的部落在與其他部落打仗中被戰敗,他們以為他死了,就扔
下他各自逃竄了。可是,他並沒因此掉過頭往回走,而是繼續在非洲傳播福音。他最安
寧的時候就是被當作瘋子的那些日子。他毫不灰心,走一處,學一處,已經熟悉了這些
地區各部落的語言。他堅持講授教理,宣揚上帝。這樣,在上帝賜與的這種超人力量的
驅動下,他在漫長的兩年時間裡走遍了這些野蠻的地區。最近一年來,他待在一個名叫
「巴拉夫利」的尼阿姆-尼阿姆人部落裡。這個部落是最野蠻部落中的一個。就在幾天
前,部落的酋長死了。他被歸罪為酋長暴死的禍首。部落的人於是決定把他殺了作祭品
。在氣球到來時,他已經受了40個小時的酷刑。正如博士所料,他在中午太陽當頂時就
要被殺死了。
他聽到槍聲後,本能使他叫起了「救命」。當天空傳來一種聲音安撫他時,他還以
為自己是在做夢。
ヾ由法國人萬桑﹒德﹒保爾於1625年創建。該會的宗旨是向農民傳教以及教育培養
農村神職人員。
「我死而無憾,」他補充說,「因為我的生命是屬於上帝的!」
「您別絕望,」博士安慰他,「有我們在您身邊。就像把您從劊子手手中救出來一
樣,我們也會把您從死神手中救出來的!」
「我不向上帝祈求更多的了!」神甫認命地說,「感謝上帝的賜福,在我!臨死前
給了我這份快樂,讓我能握握朋友的手,聽聽祖國的語言。
」
傳教士又一次衰弱下去。一個白天,傳教士就這樣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昏迷。3位旅
行家也隨之一會兒覺得有希望,一會兒擔心他死去。肯尼迪非常悲憤,而喬則一直躲在
一旁悄悄擦眼淚。
「維多利亞號」移動得非常慢,風好像也在痛惜這位可憐的人,想讓他死前得到安
寧。
天將黑時,喬注意到西方有一大片微微亮光。如果是在緯度較高的地區,大家可能
以為是看到了大片北極光。天空就像著了火似的。博士仔細地察看這種現象。
「不過是座正在噴發的火山罷了,不可能是別的。」他判斷道。
「可是,風正把我們往那上面刮呢。」肯尼迪擔心地說。
「那有什麼!我們就以安全高度從火山上空飛過去好了。」
3個小時後,「維多利亞號」已處於火山區上空了。它的準確方位是東經24度15分
,北緯4度42分。氣球前方的下面,一個火光熊熊的火山口正往外流著燒得紅通通的熔
巖流;大大小小的巖石塊被高高噴起,條條火流瀑布般垂下山口,令人看了贊歎不已。
此時,風正一成不變地把氣球徑直向這片沖天火海中送去,這景象可真是既壯觀又危險
。
既然沒法繞過這個火障,就只有飛越過去了。於是,氫氧噴嘴的火頭被開到了最大
,「維多利亞號」很快升到6000尺的高空,與火山相隔300多托瓦茲的距離。
垂死的神甫躺在哪兒,正好可以凝視伴隨著隆隆響聲噴發出千萬道耀眼火光的火山
口。
「多美啊!」他贊歎道,「神的力量多麼大啊!他甚至在用最可怕的啟示告訴我們
,他是無處不在的。」
熾熱的熔巖洪流給山坡覆蓋了一層真正的火的地毯。黑夜中,氣球的下半部被火映
得發亮。一股灼熱難忍的熱浪直衝吊籃裡。弗格森博士急忙使氣球離開這個危險的境地
。
晚上10點鐘左右,從氣球上望去,火山只是地平線上的一個紅點了。
「維多利亞號」降低了高度,繼續平靜地旅行。
第二十三章
喬的憤怒--殉教者之死--守靈--干旱地帶--埋葬死者--石英塊--喬的幻覺--一塊珍
貴的壓載物--金礦山的測量--喬開始失望晴朗的夜空漸漸籠罩了大地,傳教士安詳地昏
睡著。
「他再也醒不過來了!」喬痛惜地叫道,「可憐的年青人呀!恐怕還不到30歲呢!
」
「他就要在我們身邊離開人世了!」博士絕望地歎道,「他的呼吸本來就很微弱,
現在更弱,我實在無能為力,沒辦法救他了!」
「那些下流的無賴!」喬憤憤地叫道。他總覺得胸中有股無名怒火要發洩,特別是
想到這位可敬的神甫竟然還找話可憐他們,為他們辯解,原諒他們!
「上帝為他安排了一個多麼美好的夜晚。喬,這也許是他的最後一夜,他從此再也
不用受罪了。再說,死對於他只是一種安詳的睡眠。」
垂死的人斷斷續續地喃喃了幾句,博士馬上湊過去。病人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
要求透透氣。帳篷幕簾很快被完全掀開。他快活地吸了幾口
清夜的新鮮空氣。滿天的星星閃爍著光芒,彷彿在向他召喚,月亮給他裹上了用它
皎潔的光亮織成的白壽衣。
「朋友們,」他氣息奄奄地說,「我要走了。願賞罰分明的上帝引導你們到達成功
的彼岸吧。願上帝替我償還我欠你們的恩情吧!」
「您別絕望,」肯尼迪安慰他,「這不過是一時的衰弱,您不會死的!這麼美好的
夏夜,怎麼能死去呢?」
「死神已經來了。」傳教土又說,「我知道他在這兒,讓我正視死神吧!死亡是永
恆的開始,死亡只是人世間煩惱的終結。請扶我跪下,兄弟們,求求你們!」
肯尼迪把他攙了起來。看到他癱軟無力地跪倒在地上,肯尼迪的心都酸了。
「上帝啊!」垂死的傳教者竭盡全力地喊道,「可憐可憐我吧!」
他兩眼發光;在這個向他投來最恬靜月光的夜晚中,從這個他從未享受過喜悅的塵
世間離去,踏上奔向天堂的空中之路,這猶如在顯示聖跡的聖母升天日裡一樣,他彷彿
已經獲得了新生。他最後做了個手勢,為他僅僅相識一日的朋友們祝福,接著,倒在肯
尼迪的懷中死去了。肯尼迪的臉上滾下顆顆淚珠。
「死了!」博士俯身查看了一下,說,「他死了!」
於是,3位朋友不約而同地跪下來,默默地祈禱。
「明天早晨,我們把他埋葬在他用鮮血澆灌的這塊非洲大地上。」稍停片刻,博士
開口說。
這一夜剩下的時間裡,博士、肯尼迪和喬三人輪流為死者守靈。他們一句話沒說,
惟恐擾亂肅靜,每個人都在流淚。
第二天,風從南面刮來。「維多利亞號」在一片遼闊的山地高原上空緩慢地前行。
這裡,不是一座座死火山,就是一條條荒蕪的細谷。干涸的山巒上滴水皆無。層層疊疊
的巖石,遍地撒落的礫石和微微泛白的泥灰巖石,所有這一切證實了這裡是一片不毛之
地。
將近中午,為了著手埋葬屍體,博士決定把氣球降到一條細谷裡的一片原始形態的
火成巖地帶上。周圍的山或許是些好屏障,可以使吊籃直接落到地上,因為一棵樹也沒
有,氣球無法拋下錨。現在,博士只有放掉一部分氫氣才能使氣球著陸了。當初為了救
神甫,扔掉了所有的壓載物,其中的道理,弗格森博士當時曾講給肯尼迪聽過。他打開
了外面大氣球的活門,氫氣洩露出來,「維多利亞號」平平穩穩地向細谷下降。
吊籃剛一觸到地面,弗格森博士立即關閉活門。喬跳到陸地上,他一只手抓住吊籃
的外沿,另一只手撿一些石塊扔進吊籃裡,用以填補氣球因他下去而缺少的負重。一直
到吊籃裡的石頭與他自身的重量相等,他才松開抓住吊籃的手。這時,他可以用兩隻手
來撿石頭了。不大會兒,喬就往吊籃裡裝了500多斤石頭。這樣,博士和肯尼迪也可以
下來了。「維多利亞號」依然保持著平衡,而且它的上升力也不足以使它飛起來。再說
,不需要使用大量的石頭,因為喬撿的石塊都特別重。這一點一下子引起了弗格森博士
的注意。地上佈滿了石英和斑巖石。
「這倒是一個特別的發現。」博士心裡嘀咕。
這時,肯尼迪和喬走了幾步挑一塊地方好挖坑。這個夾在陡壁之間的細谷,就像一
個大火爐,正午的太陽垂直瀉下灼熱的光輝,人在這兒,熱得難以忍受。
首先,必須把地面上到處充斥的巖石碎塊清理乾淨,收拾出一塊地方;然後,挖一
個深度足可以使野獸不能把屍體刨出來的穴。最後,3人把殉教者的遺體畢恭畢敬地放
入穴中。
土填了進去。臨末了,上面擺了幾塊大點的巖石,模樣像座墓。
一切完畢後,肯尼迪和喬發現博士仍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彷彿陷入了遐思。他甚
至沒有聽見朋友的召喚聲,也不去和同伴們一起找個地方避避白天的暑氣。
「弗格森,你到底在想什麼?」肯尼迪問他。
「我在想大自然中存在的奇怪對比和天地間各種各樣的巧合。你們知道這位捨己為
人的人,這個可憐的好心人被埋在了什麼地方嗎?」
「你想說什麼呀,弗格森?」蘇格蘭人問。
「這個神甫,他曾發誓過苦日子,而現在卻躺在一座金礦裡!」
「一座金礦!」肯尼迪和喬異口同聲地驚呼起來。
「是一座金礦。」博士沉靜地答道,「你們當成無用在腳下踩來踩去的這些石塊其
實是純度很高的金礦石。」
「這不可能!不可能!」喬反覆地說。
「你們在這深灰色的頁巖縫中找找,用不多大會兒,肯定能找到大塊的天然金塊。
」
喬聽後,立即發瘋般地撲向那些散亂的碎石。肯尼迪也跟上去端詳了一番這些石頭
。
「冷靜點吧,親愛的喬。」主人對他說。
「先生,您說的倒容易。」
「怎麼!你這樣一位剛毅的哲學家,……」
「嗨!先生,沒有站得住腳的哲學嘛。」
「喂!你動動腦子吧。這些財富對我們有什麼用?我們沒法帶走的。
」
「啊!我們無法帶走?」
「這東西對我們的吊籃來說重了點兒。我剛才甚至就猶豫要不要告訴你這個發現,
怕的就是又讓你懊悔個沒完。」
「怎麼!」喬說,「要我放棄這些財寶,放棄這筆屬於我們的財富嗎?它可完完全
全屬於我們呀!難道全都扔了不要?」
「當心點,朋友!你莫非得了『黃金熱』?難道你剛剛埋葬的那位死者沒有教你如
何評價人間財產的價值嗎?」
「您說的這些全都非常對。」喬回答說,「但這畢竟是金子呀!肯尼迪先生,您不
幫我撿點這些價值幾百萬的石頭嗎?」
「可憐的喬,我們拿它干什麼呢?」肯尼迪說著,忍不住一笑,「我們來這兒不是
發財的。況且,我們也不打算帶走這些東西。」
「這些價值幾百萬的東西是有點重,再說,又不容易裝在口袋裡。」
博士補充了一句。
「但是至少不用沙子,改用這些金礦石做壓載物總是行的吧?」喬被逼得忍痛割愛
,只好這麼說。
「唔,這倒可以,我同意。」弗格森答應道,「可是,當我們需要扔掉價值幾千利
佛爾ヾ的石頭時,你可不要哭喪著臉。」
ヾ法國古代的記賬貨幣,相當於半公斤銀的價格。
「幾千利佛爾!」喬心疼地重複道,「這些都可能是黃金呀!」
「是的,朋友,這兒是大自然幾個世紀來堆放財富的金庫。這兒的金子能使整整幾
個國家富起來!足可以在一片沙漠深處重建一個澳洲和一個加利福尼亞!」
「可是,這些金子就這麼白白地永遠扔在這兒嗎?」
「有可能!可是不管怎樣,為了安慰你,喬,下面我將做的是……。
」
「先生,安慰我可不那麼容易。」喬沮喪地打斷博士的話。
「你聽著,喬,我打算把這個金礦的準確方位測定一下;然後把測量圖交給你。如
果你認為這麼多的金子能使你的同胞幸福,那麼等你回到英國,可以把這件事告訴他們
。」
「來吧,主人,咱們干吧。我知道您說的對,既然沒有其他辦法,我願意聽您的。
咱們把吊籃裝滿這種珍貴的礦石怎麼樣?旅行結束時,剩下的一些好歹也能發點兒財。
」
說完,喬動起手來。他幹得很賣力,一會兒的功夫,就堆了近千斤石英碎塊。別看
這些硬度很高的石頭表面粗糙,裡麵包藏的可是金子啊!
博士微笑著看喬忙乎來忙乎去。趁這時候,他測量了所在的高地。他發現,如果以
傳教士墓地的礦藏作基準點,他們現在的方位是東經22度23分,北緯4度55分。之後,
博士朝安葬著那位可憐的法國人的墳包瞧了最後一眼,轉身走回吊籃。
他原想為這被座捨棄在非洲荒山僻野中的墳墓立個簡樸粗糙的十字架。可是,附近
連一棵樹都沒有,他只好作罷。
「上帝一定會認得這個地方。」他自慰地說。
現在,弗格森的頭腦中無時無刻不在掛慮著一個相當嚴峻的問題:只要能找來哪怕
一點點水,他寧可付出大量的金子。救傳教士時,由於黑人拉住了吊籃,不得已扔掉了
一箱水,他想填補上;但是,在這片干涸的土地上,根本不可能辦得到;這不能不讓博
士感到擔憂。由於必須不斷地供應氫氧噴嘴用,喝的水已開始短缺。他最後打定主意,
不放過任何可以補充儲備水的機會。
回到吊籃前,他發現吊籃已被貪心的喬塞滿了石頭。他一言不發上了吊籃,肯尼迪
也到他習慣待的位置坐了下來。喬跟著他們倆最後爬進了吊籃,眼睛貪婪地不住望著谷
裡的財富。
博士點著氫氧噴嘴,蛇形管熱了。幾分鐘後,氫氣產生氣流,逐漸膨脹起來。可是
,氣球沒動地方。喬提心吊膽地看著氣球膨脹,沒有吭聲。
「喬!」博士說了一聲。
喬沒有回答。
「喬,你沒聽到我的話嗎?」
喬打了個手勢,表示聽見了,但不想弄明白什麼意思。
「如果你把這礦石扔到地上一些,我會高興的。」弗格森接著說。
「可是,先生,您曾答應過我……」
「我答應過你用石頭代替任載物,就這些。」
「不過……」
「你真想要我們一輩子待在這荒山野谷裡嗎?」
喬失望地瞥了肯尼迪一眼。但是,獵人裝出一付無能為力的樣子。
「喬,怎麼了?」
「先生,您的氫氧噴嘴就不工作嗎?」倔強的喬又說。
「我的噴嘴燒著呢,你看得很清楚嘛!可是,你不扔掉一點壓載物,氣球是飛不起
來的。」
喬搔了搔耳朵,拿起一塊最小的石頭,兩隻手掂來掂去,又往上拋了拋,估計大概
有三、四斤重。他一咬牙,扔了出去。
「維多利亞號」仍然紋絲不動。
「嗯?」他說,「我們還沒往上升?」
「還沒呢,」博士答道,「接著扔。」
肯尼迪笑了。喬又扔了10斤左右,氣球還是一動不動,喬的臉色變得蒼白。
「可憐的孩子,」弗格森博士說,「如果我沒弄錯的話,肯尼迪,你和我兩人共重
400斤左右。既然這樣,喬,你必須扔掉至少與我們倆重量相等的石頭。」
「要扔掉400斤呀!」喬可憐巴巴地叫了起來。
「我們想升上去,還得再多扔點。來吧,振作起來!」
滿臉愁容的喬深深歎了幾口氣,開始往吊籃外扔石頭。他不時地停下來,問:「能
升起了嗎?」
「不行。」他得到的總是博士一成不變的回答。
「氣球動了。」他終於叫道。
「還要扔。」弗格森重複道。
「上升了呀!我敢肯定!」
「再扔些!」肯尼迪插話道。
於是,喬絕望地最後拿起一塊石頭,扔出了吊籃。「維多利亞號」很快向上升了
100尺左右。接著,它在氫氧噴嘴的幫助下,很快超過了四周山峰的高度。
「喬,你現在還剩下一筆很可觀的財產。」博士說,「如果我們最終能這樣一直保
持到旅行結束的話,你的下半輩子會很富有的。」
喬不作任何回答,蔫不唧地在他的礦石床上躺下。
「親愛的肯尼迪,你瞧,」博士接著說,「這種金屬的能量有多大,竟能把世界上
最優秀的小伙子搞成這般模樣。知道了這麼一個金礦,竟然使多少人滋生出欲望和貪心
,竟然產生多少罪孽啊!實在是讓人痛心。」
到了晚上,「維多利亞號」已經向西前進了90英里。按直線距離計算,氣球距桑給
巴爾1400英里。
第二十四章
風停了--接近沙漠--儲備水的分配--赤道上的幾夜--弗格森﹒弗格森的憂慮--真實
處境--肯尼迪和喬的有力回答--又一夜「維多利亞號」的錨勾住一棵孤零零、幾乎乾枯
的樹,在安謐中度過了一夜。旅行家們正好可以借此美美地睡上一覺。他們的確需要好
好休息一番,前面幾天經受的感情波動給他們留下了悲痛的回憶。
快到早上時,天空又是一片明靜,整個大地又炙熱難忍。氣球升到了空中,經過幾
次毫無結果的嘗試,最後終於找到一股微弱的氣流,緩緩向西北方向飄去。
「我們不能再往前飛了。」博士說,「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在這10天中我們差不多
已經完成了一半的旅程。可是,照我們現在的速度飛下去,我們需要幾個月的時間才能
完成剩下的旅行。更叫人傷腦筋的是我們在受著缺水的威脅。」
「可是,我們一定能找到水的。」肯尼迪答道,「在這個遼闊的地區,不可能遇不
上一條河流、小溪或水塘的。」
「我也希望能遇到。」
「不會是喬的那些貨拖延了我們的進程吧?」
肯尼迪這麼說成心是想逗弄逗弄這位可愛的小伙子。他有意這麼說是因為,當時有
一陣子他也曾體驗過喬產生的幻覺,不過他絲毫沒有流露出來,而是裝出了一付神情很
鎮定的樣子。儘管如此,他還是和喬開了個玩笑。喬可憐兮兮地瞅了肯尼迪一眼。但是
,博士並沒回答。此時,他正暗暗不無恐懼地想著撒哈拉那茫茫無際的荒僻沙漠。那裡
,一連幾個星期,駱駝商隊碰不上一口水井解渴的事屢見不鮮,因此,他時時萬分留神
地面上哪怕最小的窪地。
這種憂慮和最近幾天發生的事顯然改變了三位旅行家的情緒。他們說話少了,更多
的是各想各的心事。
忠於職守的喬自從往那片黃金海洋瞧了一眼後,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他閉口不語
,時時貪婪地注視著堆在吊籃裡的那些石頭。儘管它們現在毫無價值,但明天就將成為
不可估量的財富。
非洲這一帶的地貌讓人看了心中著實不安:地面逐漸荒涼,再也不見一個村莊,哪
怕零零落落的茅屋也沒有;草木在退化,勉強存活的幾株植物枯萎不振,就像是長在蘇
格蘭的歐石南地裡;地面開始出現灰白的沙子和火紅的石頭,間或有幾棵乳香黃連樹和
一些帶刺的灌木;在這片不毛之地中,裸露的巖石稜角分明,異常鋒利,形成了一條條
脊樑,顯現出地殼的原始構架。這些干旱的徵兆加重了弗格森博士的心事。
看來,駱駝商隊從未到過這個荒僻的地區,要不然地上會留下清晰可見的宿營痕跡
和人或駱駝的白骨,但是現在什麼也沒有。大伙已感覺得到無邊無際的沙漠很快就要吞
併這個荒涼的地區。
不過,他們已無法後退,只能前進。博士沒有什麼更好的要求,只希望來場風暴把
他們帶出這個地方。可是,天上卻一絲雲彩也沒有!一天就要過去了,而「維多利亞號
」只飛了不到30英里。
要是不缺水才不怕呢!然而事實是,他們總共只剩下3加侖水了!弗格森從中分出
1加侖水來留作解渴用。華氏90度(50攝氏度)的高溫天氣實在叫人乾渴難忍。剩下的
2加侖水當然是給氫氧噴嘴供應氣用的。這些水只能制造出480立方尺的氣體。氫氧噴嘴
每小時消耗約9立方尺氣體。這樣算來,氣球只能飛行54小時,不會再多了。整個計算
十分精確,沒有任何出入。
「54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博士對同伴們說,「我決定晚上不飛了,因為我怕天黑
看不清,錯過小河、泉水或水窪。這樣的話,剩下的水夠我們飛三天半。在這段時間裡
,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找到水。朋友們,我認為應該把這種嚴峻的形勢預先告訴你們
;我只留了1加侖水解渴,所以,我們從現在起就必須嚴格控制飲水。」
「我們省著喝好了。」獵人答道,「不過,現在還不到失望的時候呢。我們不是能
維持3天嘛,你說呢?」
「是的,親愛的肯尼迪。」
「那好!要懊悔,3天後再懊悔吧。這3天裡,總能拿定主意。在此之前,我們加倍
小心就是了。」
晚飯時,用水被嚴格控制,每人只分得一份,不過白酒倒可以放開喝。可是,對這
種飲料得小心點,因為,它不僅不能使人清涼些,反而更叫人口渴。
吊籃落腳在一片遼闊的高原上過了一夜。說是高原,可海拔高度幾乎不到800尺。
這種狀況使博士有了幾分希望。它使博士想到地理學家曾推測說,在非洲中部,有一個
面積很大的水域;可是,即使這個湖存在,也要飛到那兒才行;而現在,天空中沒有任
何變化,連空氣彷彿都凝住了。
單調枯燥的白晝和熾熱的陽光取代了祥和的夜晚和美麗的星光。晨曦初露,天氣已
讓人覺得如火焚燒。早上5點,博士發出動身的信號,然而在鉛沉的空氣中,「維多利
亞號」好半天沒動地方。
博士本可以把氣球升到上面的氣層中,以避開這個炙熱的地方;但是,那樣做需要
耗掉大量的水,現在這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只能把氣球維持在距地面100尺的高度。
一股微弱的氣流使氣球緩緩向西方飄去。
中飯時,大家吃了一點干肉和干肉餅。將近一個上午的時間,「維多利亞號」沒有
飛出幾英里的路。
「我們無法飛得更快了。」博士說,「我們支配不了風,只能受風的左右。」
「唉,親愛的弗格森,」獵人說,「有些情況下,推進器就是不能沒有。這不,眼
下就碰到了。」
「的確如此,肯尼迪,而且,還要假定推進器發動時不用水。因為,不然的話,情
況沒什麼兩樣。再說,至今為止,人們還沒有發明出氣球上使用的推進器呢。眼下,氣
球飛行仍停留在蒸氣機發明出來以前,船舶在水中航行時的狀況。螺旋槳和渦輪葉片的
發明花了人類6000年的時間,因此,我們有的等呢。」
「熱得真可惡!」喬擦著額頭上滾著的汗珠,恨恨地說。
「如果我們有水的話,這種熱還能幫我們一些忙呢;因為,它能使氣球裡的氫氣膨
脹,而且氫氧噴嘴的火頭必然會因此小好多。如果不是水快用光了,我們就用不著節省
,這一點倒是真的。唉!可惡的野人,讓我們損失了一箱珍貴的水!」
「弗格森,你後悔了嗎?」
「當然不後悔了,肯尼迪。既然我們能使那位不幸的傳教士逃脫可怕的死亡,還有
什麼可後悔的!可是,我們扔掉的那100斤水會對我們很有用的。有了它,我們又可以
安安穩穩地飛上十二、三天了。那樣,我們肯定能飛出這片沙漠。」
「我們的旅行起碼完成一半了吧?」喬問。
「從距離上看,是走了一半;可是,從期限上看,如果風不幫忙的話,還不到一半
呢。況且,現在風力完全減弱下來了。」
「加把勁兒,先生!」喬接著說,「我們不應抱怨。到目前為止,我們幹得一直相
當不錯嘛。再說,不管干什麼,叫我失望是不可能的。我給您說吧,我們一定能找到水
。」不過,地勢一點點低下去;高低起伏不定的金礦山逐漸在平原上消失,僅留下道道
微微凸起的小陡坎,彷彿是精疲力竭的大自然在進行最後的掙扎;疏疏落落的荒草代替
了東面生長的那種美麗樹木;幾塊狹長的草地仍在與向它們進犯的流沙作鬥爭;然而,
地上的草早已萎蔫;遠處山顛滾落下的大塊大塊巖石摔碎成了有稜有角的小石塊,散落
地上;不久它們就會變成粗沙,最後化為細如粉芥的塵埃。
「喬,這就是非洲,和你過去想象的一個樣。當初我對你說:『走著瞧』是有道理
的。」
「先生,其實,這才是最自然不過的!炎熱,流沙!在這麼一個地區,想找到其他
什麼東西,才是異想天開呢!」喬回答道。接著他又笑著補充說:「要知道,我本來就
不相信您說的什麼森林啦,草地啦。那不合情理嘛!否則的話,何必大老遠地到這兒來
看英國的原野!我現在才感覺是在非洲了,所以,我並不反對增加一點對它的感受。」
傍晚時分,博士發現,一個炎熱的白天「維多利亞號」飛了不到20英裡。太陽從輪
廓分明的地平線上一落下,干燥炎熱的黑暗立刻團團圍住了氣球。
第二天是5月1日,星期四。日子一天天過得枯燥乏味,令人發愁。每個早上都沒什
麼兩樣,今天的中午和昨天的中午沒什麼區別。白天,永不枯竭的陽光總是火辣辣地直
射大地;夜晚,分散的熱被聚集在黑暗的洞穴裡,留待下一個白天轉交給下一個夜晚;
本來就幾乎覺察不到的細風,此時猶如行將就木的垂危者,氣息若有若無,甚至能猜得
出它何時斷氣。
弗格森博士沒有氣餒,他仍極力擺脫這種處境下的憂鬱氣氛,保持著久經困苦鍛煉
的那份沉著、冷靜。他手持望遠鏡,仔細搜索著地平線上的每一個點。他發現最後的一
些丘陵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平原,最後一株植物也從地面上消失了,眼前展開的是一望無
際的大沙漠。
沉甸甸壓在他心頭上的責任感使他極為不安,儘管這種心情他絲毫沒有流露出來。
是他憑借友情和義務的力量把肯尼迪和喬兩個人,這兩位朋友,大老遠地帶到這兒來的
。他這麼做對嗎?他是不是在走一條走不通的路呢?這次旅行中,他難道不該力圖穿越
那些不可能逾越的界限嗎?難道上帝還要讓人們把對這個荒涼大陸的認識再推遲幾個世
紀嗎?
就像人們在灰心喪氣時經常遇到的那樣,這些想法抵禦不住地在他頭腦中反覆盤旋
。塞繆爾﹒弗格森不知不覺地信馬由韁,胡思亂想起來。發覺他不應該做什麼後,他自
忖應該做些什麼。扭過頭往回返可不可能呢?
上面的氣流中,有沒有一股氣流能把他們帶到不那麼干旱的地區呢?對經過的地區
,他有把握,但沒走過的地區,他可就一點不知道了。在良心的驅使下,他決定開誠布
公地和他的兩位同伴談談。他給他們講清了眼前面臨的困境,向他們指出已經做了的事
和剩下要做的事,迫不得已時,大伙可以回去,至少可以試著回去。到底應該怎麼做,
他需要聽聽他們兩人的意見。
「我沒有其他意見,主人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喬回答,「他能忍受的,我也能
忍受,而且更能忍受。他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你呢,肯尼迪?」
「我嘛,親愛的弗格森,我可不是那種容易悲觀失望的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從事
這項事業要冒的危險了。自從你一面對這些危險,我就早已不再多想。我的身心全交付
給你了。在目前的情況下,我的意見是我們應該堅持到底,再說,我覺得回去的危險同
樣大,因此只有前進。你只管相信我們好了。」
「親愛的朋友,謝謝你們了。」博士十分動情地說,「我一直依賴於你們的忠誠,
可是,我還是需要聽到這些鼓勵的話。再一次謝謝諸位。」
於是3人真情地握住了手。
「聽我說,」弗格森又開了口,「根據我的測算,我們距離幾內亞灣不到300英里
。既然岸邊有人居住,而且直到內陸很遠都被人考察過,這塊沙漠就不會是無邊無際。
如果有必要,我們就向幾內亞灣岸邊飛去。再說,不可能我們遇不上一塊綠洲、水井,
補充一下我們的儲備水。可是,現在我們所缺少的,就是風。沒有風,我們的氣球只能
一動不動地滯流在空中。」
「那我們就聽天由命地等吧。」獵人說。
在這似乎總也過不完的一天裡,每個人輪流搜索地面,但最終一無所獲,任何能帶
來一線希望的東西也沒出現。太陽西沉時,地面上最後一些丘陵消失了。夕陽的余輝拖
著長長的火紅尾巴,在這片遼闊的平原越拉越長。這就是沙漠。
這一天,旅行家們穿行了不到15英里,但卻像頭一天一樣,氫氧噴嘴消耗了135立
方尺氣,解渴用掉了8品脫水中的2品脫水。
夜,靜靜地,太靜了!博士一夜沒有睡著覺。
第二十五章
談點哲學--地平線上的雲彩--雲霧裡--一只出乎意料的氣球--信號--「維多利亞號
」的精確映像--棕櫚樹--駱駝商隊的蹤跡--沙漠中的井第二天,天空還是那麼純淨,氣
流還是紋絲不動。「維多利亞號」一直上升到500尺的高度。它向西方飄去,但是速度
慢得幾乎難以覺察到是在移動。
「我們現在是在沙漠中心地帶了。」博士說,「瞧瞧這一望無際的沙漠吧!多麼奇
特的景觀!大自然多麼特殊的安排!在同樣的緯度,同樣的陽光下,為什麼那邊綠茵遍
野,樹木叢生,這兒卻是黃沙連連,寸草不長?」
「親愛的弗格森,你的為什麼,我倒不怎麼擔心。」肯尼迪答道,「我更關心事實
。事情就是這樣,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親愛的肯尼迪,應該探討點哲理,這麼做沒有害處。」
「咱們探討吧,我很願意奉陪,反正現在有的是時間。我們差不多是在原地不動。
風嚇得不敢刮了,它睡著了。」
「這種情況不會長久的。」喬說,「我好像看到東邊有幾長條雲彩。
」
「喬說的對。」博士回答說。
「好吧,」肯尼迪說,「我們能不能抓住這幾塊雲?它們會不會給我們迎面送來我
們需要的風和雨呢?」
「我們等著瞧吧!肯尼迪,我們等著瞧。」
「不過,今天是星期五呀,主人。我不相信星期五會有什麼好事ヾ。
」
ヾ星期五是耶穌受難日,所以歐洲人把這一天看作是不吉利的日子。
「得了吧,你!我希望今天你能徹底消除你那滿腦子的偏見。」
「但願吧,先生。」他擦著臉上的汗水說,「哇!熱也是件好事,尤其是在冬天。
但是夏天裡,就不該熱這麼狠了。」
「你就不怕這麼毒的太陽烤壞了氣球嗎?」肯尼迪擔心地問博士。
「不怕的。塗刷塔夫綢的馬來樹膠能經受住比這高得多的溫度。我把這種樹膠塗在
蛇形管內用火烤過。有時溫度高到華氏158度(70攝氏度)都沒問題,而且氣囊也沒受
什麼影響。」
「雲彩!真是塊雲彩!」此時,喬大叫起來。他那銳利的目光勝過所有的望遠鏡。
的確,一長條厚厚的,清晰可見的雲帶在地平線上空慢慢升起。雲塊看上去顏色發
暗,而且彷彿在逐漸膨大。那是一些聚集在一起而又各自保持原狀的小塊雲。博士由此
得出結論說,在這塊雲團中,空氣根本不流動。其實,這塊雲團在早上8點鐘左右就出
現了,只是到11點才夠到了日輪,把太陽整個地遮在這塊厚厚的雲簾後面。就在雲團的
下沿離開地平線的一剎那間,那兒變得一片明亮。
「只是一塊孤單單的雲。」博士說,「不要對它期望太高。肯尼迪,你瞧,雲的形
狀仍然和早上一模一樣。」
「你說的還真不錯,弗格森。那邊既沒下雨,也沒颳風。看來,那塊雲起碼不會給
我們帶來這兩樣東西。」
「的確讓人有些擔心,因為它一直待在很高的地方。」
「這樣吧,弗格森!既然它不願意在我們頭上散開,我們是不是飛過去弄個明白?
」
「我認為這麼做沒有多大的用處,」博士答道,「而且會白白消耗一些氣,特別是
會浪費大量的水。不過,在我們現在的處境下,又不能忽視任何可能的機會。唔,好吧
!我們就飛上去。」
說完,博士把氫氧噴嘴的火頭擰大,加熱了蛇形管。熱度驟然升高,擴散開來。不
大一會兒,在氫氣膨脹的作用下,氣球向上升去。
在離地約1500尺高的地方,「維多利亞號」一觸到昏暗的雲團,馬上便被濃霧包圍
了。氣球不再繼續上升。但是,雲霧裡沒有一絲風,甚至沒有什麼水分,吊籃裡裸露在
外的東西幾乎沒有被打濕。被圍在這團氣中的「維多利亞號」或許飛得快了一點,不過
也就是這麼多了。
看到這次行動沒有什麼成效,博士憂心忡忡。正在這時,他聽見喬語氣極為驚訝地
叫道:「啊呀!怎麼搞的!」
「出什麼事了,喬?」
「主人,快來看哪!肯尼迪先生!簡直太奇怪了!」
「到底出什麼事了?」
「這兒不止我們三個,還有幾個陰謀家呢!有人偷了我們的發明!」
「他瘋了嗎?」肯尼迪問。
喬驚得呆呆地愣在那兒,一動不動,彷彿傻了一般。
「是不是陽光把這個可憐的小伙子曬神經了。」博士邊說,邊把身子轉向喬。
「你要對我說……?」
「先生,您瞧。」喬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著空間中的一個圓點。
「我以聖人的名義發誓!」這一回,輪到肯尼迪叫嚷了,「這真不可思議!弗格森
,弗格森!你看哪,看哪!」
「我看見了。」博士沉著地說。
「竟然還有一個氣球!和我們一樣,上面也有旅行家!」
果然,在200尺之外的地方,有一個氣球正飄蕩在空中,氣球下面也有一只吊籃,
吊籃裡面也乘著旅行家,而且氣球飛的路線也與「維多利亞號」完全相同。
「好吧!」博士說,「既然如此,我們只有給他們發個信號了。肯尼迪,拿旗幟來
,給他們看看我們的國旗。」
另一個氣球上的人似乎同時也產生了一樣的想法,對方也有一個人擺著旗打招呼。
令人吃驚的是,搖旗的動作,時間,旗幟的形狀,甚至打招呼的方式全都一模一樣。
「這是什麼意思?」獵人不解地問。
「是些猴子。」喬猜測道,「它們在戲弄我們呢!」
看到這一切,弗格森恍然大悟,他笑著說:「親愛的肯尼迪,你該清楚了,是你在
給自己打信號呢。換句話說,另一只吊籃裡的人就是我們。
那個氣球實實在在就是我們的『維多利亞號』。」
「噢?主人,對不起,說什麼我也不會相信您的話。」
「喬,你站到吊籃沿上去,擺擺手,就會明白了。」
喬立即照辦。他看到自己的動作被對方同時一絲不差地重做了一遍。
「不是別的,不過是一種幻影罷了。」博士解釋說,「這是一種簡單的光學現象,
是由於大氣層中空氣的密度不同造成的,僅此而已。」
「這太奇妙了!」喬不住地贊歎。他實在無法承認事實,心猶不甘地把兩隻手又輪
流揮揮試了試。
「多麼稀奇的場面!」肯尼迪說,「看到我們勇敢的『維多利亞號』
,太讓人高興了!你們瞧,它的樣子多可愛,多威風啊!」
「按你們那種方式,再解釋也沒用。」喬執拗地說,「不管怎麼說,這種效應就是
奇怪嘛。」
時間不久,這種現象就逐漸模糊了,雲又升高了許多,「維多利亞號」落在了它的
下面,不過,博士並不想再去追它。一個小時後,雲在天空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風幾乎察覺不到,它彷彿仍在減弱。博士完全失望了,他把氣球重新向地面靠近。
剛才的小插曲使旅行家們暫時忘掉了憂慮。隨著氣球下降,折磨人的高溫又使他們
難以忍受,3位旅行家又墜入憂鬱的沉思中。
將近4點鐘時,喬隱約看到在無垠的沙漠上有一個凸起的物體。不大一會兒功夫,
他認出來了,那是兩棵相距不遠的棕櫚樹,他立刻告訴了同伴。
「棕櫚樹!」弗格森博士喊道,「可是,有泉眼和水井嗎?」
他舉起望遠鏡,望了望,證實喬的眼睛沒看錯。
「終於有水了,有水了!」他反覆地說,「我們得救了。儘管我們前進得不多,總
歸一直在前進。我們最終一定會到那兒的!」
「那麼,先生,我們是不是把原來剩的水喝掉?空氣實在太悶熱了。
」喬請求道。
「喝吧,小伙子。」
沒有人再客氣,整整1品脫水轉眼就光了。現在,儲備水只剩下3品脫半了。
「啊!喝點水太美了!」喬感慨地說,「這水多好喝啊!就是『帕金斯』啤酒也從
沒讓我這麼高興過。」
「這就是東西缺的好處。」博士回答說。
「總之,這種好處可不怎麼樣。」獵人說,「我寧可從不享受喝水的快樂,只要不
缺水喝也就夠了。」
6點鐘時,「維多利亞號」飄到了棕櫚樹上空。
這是兩棵乾枯、孱弱的病樹,可以說是兩棵枝葉全無的禿樹精。與其說它們還活著
,倒不如說死了更恰當。看到這一切,弗格森的心不由得一沉。
樹腳下有口井。井台邊被磨蝕的塊塊石頭清晰可辨。可是,在似火驕陽的烘烤下,
這些石頭已變得非常疏鬆,好像很快就要化成塵埃似的。這兒連一點濕潤的跡象也沒有
。弗格森的心裡很痛苦,正當他要把憂慮告訴同伴時,肯尼迪和喬的驚呼聲吸引了他的
注意。
西面,堆堆白骨呈線狀擺在地上,一眼望不到頭,另外,還有許多骷髏倒在一個乾
枯泉眼的四周。看樣子,有只駱駝商隊曾深入到了這個地方。這長長的枯骨堆表明了他
們來的路線。顯然,旅途中,身體弱的一個個倒在黃沙上死去;身強力壯的終於堅持到
了這個被寄予希望的水源前。但是,他們在這裡找到的卻是可怕的死亡。
旅行家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個個臉色蒼白。
「我們不降下去了,」肯尼迪說,「快離開吧,在這個可怕的地方一滴水也找不到
的。」
「不,肯尼迪,我們不離開,應該下去弄清楚,反正在這兒過夜和在別的地方沒什
麼區別。既然這兒有過水源,我們可以把那口井挖到底看一看,也許還能剩點兒水。」
「維多利亞號」著陸了。喬和肯尼迪往吊籃裡裝上和自己體重相等的沙子後,下了
吊籃。他們奔到井前,順著佈滿灰塵的階梯下到了井底。水眼看上去早已干涸了多年,
他們倆在干燥松軟的沙中挖了半天,一無所獲,下面連一點濕氣都沒有,最後,他們不
得不放棄挖掘,回到地面上。
博士見他們汗流浹背,滿身塵土,一個個疲憊不堪,垂頭喪氣的模樣,就知道沒找
到水。其實,他已經預料到會是這個結果,所以什麼也沒說。他意識到,從這一刻起,
他必須鼓起3個人的勇氣和毅力。
喬氣憤地把從井底帶回的幾片變硬了的羊皮袋碎片扔到地上散落的骸骨堆中。
晚飯時,3人誰也沒說一句話。他們勉勉強強地吃完了這頓飯。
其實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真正體驗過乾渴的痛苦。現在,他們不過是為未來的
命運擔憂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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