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贊成和反對 這些事件發生的時候,我正從美國內布拉斯加州的貧 瘠地區做完了科學考察回來。由于我是巴黎自然科學博物 館的副教授,法國政府派我參加這次考察. 在內布拉斯加 州度過了六個月的時間,三月底,我滿載了珍貴的標本回到 紐約,我動身回法國的日期定在五月初。所以,我就利用逗 留期間,把這次收集來的礦物標本和動、植物標本加以整 理,而斯各脫亞號的意外事件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我自然也熟悉當時議論紛紛的這個問題,而且我怎能 不知道呢?我把美國和歐洲的各种報刊讀了又讀,但沒有 獲得進一步的了解。因為這個怪物,我作了种种猜測。由 于自己拿不定主意,我始終搖擺于极端不同的見解之間。 這是一件真實的事,那是無可置疑的;怀疑這事的人,請他 們去摸一摸斯各脫亞號的裂口好了。 當我到紐約的時候,這問題正鬧得熱火朝天。有些不 學無術的人曾經說那是浮動的小島,是不可捉摸的暗礁,不 過,這种假設, 現在完全被推翻了。理由是:,除非這暗礁在 腹部有一架机器,不然的話,它怎能這樣快地一會儿到達這里 一會儿又到那里呢? 同樣地,說它是一只浮動的船殼或是一只巨大的破船, 這假設也不能成立,理由仍然是因為它轉移得那么快。 歸根結底,這問題只可能有下面兩种解釋,因此人們分 成了抱著不同主張的兩派:一派說這是一個力大無窮的怪 物,另一派說這是一艘動力十分強大的“潛水艇”。 后面那种假設雖然很可以成立,但到歐美兩洲調查之 后,便站不住了。如果說私人可以有這樣一种机器,實在是 不大可能的事。在什么地方,什么時候。他造了這個東西? 他又怎能保守秘密而不泄露呢? 只有一國政府可以擁有這种破坏性的机器,在人們絞 盡腦汁要增強武器威力的不幸時代,一個國家瞞著其他國 家制造這种武器是可能的。机槍之后有水雷,水雷之后有 潛水沖擊机,然后一又是各种互相克制的武器,至少我 自己心中是這樣想的。 但是這個“潛水艇”的假設,由于各國歐府的聲明又站 不住了、因為這是有關公共利益的問題,既然海洋交通受 到了破坏,各國政府的真誠,當然不容有所怀疑。并且,怎 么能說這只“潛水艇”的建造竟可以逃避公眾的耳目呢?在 這种情形下,就是拿個人來說,要想保守秘密,也十分困難, 對于一國政府,它的行動經常受到敵對國家的注意,那當然 更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根据在英國,在法國,在俄國,在普魯士, 在西班 吁,在意大利,在美國,甚至于在土耳其所做的調查,“潛水 艇”的假設,也終于不能不放棄。 這個怪物盡管當時一些報刊對它不斷加以嘲笑,但它 又出現在波濤上了,于是人們的想象就從魚類這一方面打 主意而造出种种最荒誕不經的傳說來。 當我到紐約的時候,有些人特地來問我對這件怪事的 意見占我以前在法國出版過一部八開本的書,共兩冊,書名 為:《海底的神秘》。這部書特別受到學術界的賞識,使我成 為自然科學中這一個相當奧秘的部門的專家。因此人們才 詢問我的意見。但我只要能夠否認這事的真實性,我總是 作否定的答复。但不久我被逼只得明确地表示我的意見。 況且《紐約先鋒論壇報》已經約了“巴黎自然科學博物館教 .授,可敬的彼埃爾•阿龍納斯先生”,請他發表對這個問題 砌意見。 我發表了我的意見。我因為不能沉默,才不得不悅几 句諸。我從政治上和學術上來討論這個問題的各個方面。 現在我將我發表在4月30日《論壇報》上的一篇材料很丰 富的文章的結論,節錄几段在下面: “我一個一個研究了各种不同的假設和所有不可能成 立的猜想,不得不承認實在有一种力量惊人的海洋動物的 存在。 “海洋深不可測的底層,我們完全不了解。探測器也不 徙達到。最下層的深淵里是怎樣的情形呢?海底二万二千 梅里或一万五千海里的地方有些什么生物和可能有些什么 生物呢?這些動物的身体构造是怎樣的呢?我們實在很難 推測。 “可是,擺在我面前的問題可以用‘兩刀論法’的公式來 解決。 “生活在地球上的各色各樣的生物,或者我們認識,或 者我們不認識。”“ “如果我們不認識所有的生物,而大自然又繼續對我們 保守某些魚類學上的秘密,那么我們就不得不承認在探測 器不可及的水層里還有魚類鯨類的新品种,它們有一個‘不 浮的’器官,因為在海底下呆久了,在偶然的情況下,由于一 時高興,或者任性,就突然浮到海面上來。這說法還是比較 今人情服的。 “反過來,如果我們的确認識了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那 么我們就必須從已經加以分類的海洋生物中找出我們討論 的這個動物;在這种情形下,我就要承認有一种巨大的獨角 鯨的存在。 “普通常見的獨角鯨,或海麒麟,身長常常達到六十英 尺,現在如果把這長度增加五倍,甚至十倍,同時讓這條鯨、 魚類動物有和它身材戊比例的力量,再加強它的攻擊武器, 這樣就是現在海上的那個動物了。也就是說它有山農號軍 官們所測定的長度那么長,它的角,可以刺穿斯各脫亞號、 它的力量可以沖破一只汽船的船殼。 “誠然,這條獨角鯨,如某些生物學家所說,是具有一把: 骨質的劍或一把骨質的乾,那么這一定是一根像鋼鐵一樣: 堅硬的長牙,有人曾經在鯨魚身上發現過獨角鯨的牙齒,。 獨角鯨用牙齒攻擊鯨魚總是成功的。有人也曾經從船底上 撥出過──好容易才找出來──獨角鯨的牙齒,它鑽通船 底就好像利錐穿透木桶那樣。“巴黎醫學院陳列館就藏有一 枚這种牙齒,長兩米二十五厘米,底寬四十八 厘米! “好吧!現在假定那武器還要厲害十倍,那動物的力量 還要大十倍,如果它的前進速度是每小時二十英里,那么拿 它的体重去乘它的速度平方,就能求出憧坏斯各脫亞號的 那股沖擊力。 “因此,在還沒有得到更多的材料之前,我認為這是一 只海麒麟,這只海麒麟身軀非常巨大,身上的武裝不是劍 戟,而是真正的沖角,像鐵甲船或戰艦上所裝有的那樣,它 同時又具備有戰艦的重量和動力。 “這樣便說明了這种神秘不可解的現象。──或者相 反地,不管人們所見到的、所感到的是怎樣,實際上什么都 不是;那也是可能的。” 最后几句話只能說明我沒有主見,看問題搖擺不定;這 是為了在一。定程度上保全我教授的身份,同時不愿意讓美 國人笑話,因為美國人笑起來,是笑得很厲害的。我于是自 下這一條退路。其實我是承認這個“怪物" 的存在的。 我的文章引起了熱烈的討論,產生了很大的反響。很 有一部分人擁護它。而且丈中提出的結論可以讓人隨便去 設想,沒有什么限制。人們總是對那些神奇怪誕的幻想感 倒興趣。、而海洋正是這些幻想的最好泉源,因為只有海才 是巨大動物可以繁殖和成長的環境,陸上的動物,大象或犀 牛之類。跟它們比較起來,簡直渺小得很。一片汪洋大海里 :既然有我們所知道的最巨大的哺乳類動物,說不定也有碩 大無比的軟体動物和看起來叫人害怕的甲殼動物,如一百 米長的大蝦,或二百吨重的螃蟹!為什么不能有呢?“從前, 跟地質學紀年同時代的陸上動物,四足獸,四手獸,爬虫類, 鳥類,都是按照巨大的模型創造的。造物者甩高大的模型 把它們造出來,經過漫長的歲月,這模型漸漸縮小了.在深 不可測的海洋底下(因為海洋是永不更改;而地殼几乎是不 斷變化著的),為什么不能保存從前另一時代的巨大生物的 品种呢?海洋內部,為什么不能藏有那些巨大生物的最后 變种,以一世紀為一年,以一千年為一世紀的那些巨大品 种呢? 我又讓自己浸沉在种种空想中了. 現在要停止這些空 想,因為,在我看來,時間已經把這些空想變成為可怕的現 實。我再說一次,當時對于這件怪事的性質有這一种意見, 就是大家都一致承認有一种神奇東西的存在,而這种東西 和怪誕的大海蛇并沒有絲毫共同之點。 可是,盡管有一些人把這事看成是一個待解決的純粹 科學問題,但另一些比較注意實利的人,特別在美國和英 國,這類人很多,他們主張把海洋上這個可怕的怪物清除 掠,使海上交通的安全獲得保障。特別是工商界的報刊,都 從這個觀點來研究這個問題。《航業商情雜志》,<來依特公 司航海雜志》、《郵船雜志》、《海洋殖民雜志》以及為保險公 司宣傳公司要提高保險費的那些報紙,對于清除怪物這一 點,都一致表示同意。 公眾的意見一提出來,北美合眾國首先發表了聲明,要 在紐約作准備,組織清除獨角鯨的遠征隊。一艘裝有沖角 的高速度的二級戰艦林肯號定于最近的期間駛出海面。各 造船厂都給法拉古司令宮以种种便利,幫助他早一天把這 艘二級戰艦裝備起來。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等人們決定要追赶這怪物的時候。 怪物再也不出現了。在兩個月的時間內,誰都沒有得到怪 物的消息,也沒有海船碰見它。好像這條海麒麟已經得到 了人們准備進攻它的情報。因為大家說得大多了,甚至于 用大西洋的海底電線來說!所以,喜歡說笑話的人說,這個 精靈的東西一定在中途偷听了電報,現在它啟己有了防備。 不再隨便出來。 因此,這艘用作遠征而且裝有強大打魚机的二級戰艦, 現在不知道向哪里開才好。大家越來越不耐煩了,忽然,7 月2日,舊金山輪船公司從加利福尼亞開往上海的一只汽 船唐比葛號,三星期前在太平洋北部的海面上又看見了這: 個東西。 這消息引起了极大的騷動。大家要法拉古司令宮立即 出發,二十四小時的遲延都不許可。船中日用品全裝上去 了,艙底也載滿了煤。船上各部門的人員一個也不少,都到 齊了。現在只等升火,加熱,解纜了:大家不容許這船再有: 半天的延期:再說,法拉古司令宮本人也巴不得馬上就出 發! 在株肯號离開布洛克襪碼頭之前三小時,我收到一封 信,信的內容如下: 。“遞交紐約第五號路旅館,巴黎自然科學博物 館教授阿龍納斯先生。 先生: 如果您同意加入林肯號遠征隊,合眾國政府很愿 意看到這次遠征有您代表法國參加。法拉古司令官已 留下船上一個艙房供您使用。 海軍部長何伯遜敬啟。” 第三章 隨您先生的便 在收到何伯遜部長的信之前三秒鐘,我還像不愿意去 北冰洋旅行一樣不愿意去追逐海麒麟。讀了這位海軍部長 的來信,三秒鐘之后,我才理解到我的真正志愿,我生平的 唯一目的,就是要捕捉這樣搗亂的怪物,把它從世界上清除 出去。 可是我剛剛長途跋涉回來,很疲倦,非常需要休息。我 只想回去,回祖國去,看看朋友,看看我在植物園內的小房 子和我收藏的珍貴標本。但現在什么也不能阻止我。我忘 記了一切,忘記了疲倦、朋友、珍藏,我毫不猶豫就接受了美 國政府的邀請。 而且,我還有這樣一個想法,反正條條道路都可以回到 歐洲,海麒麟也許客客气气地把我引到法國海岸邊!這個 有名的動物一也許討我喜歡──要讓我在歐洲海中捉到 它,那么,我至少也要拿上半米以上的牙戟帶給自然科學博 物館。 不過,目前我必須到太平洋的北部去找這個海麒麟,這。 和我要回法國去,卻是背道而馳了。 " 康塞爾! ”我用不耐煩偽聲音叫著。 康塞爾是我的仆人。他一向陪我出去旅行。這誠實的 青年是佛蘭蒙人,我很喜歡他,他對我也很好。他是一個生 牲冷淡、循規蹈矩、一貫熱心的人,對于生活中的突然事件 并不惊奇,他的兩手很靈巧,什么事都做得來,雖然他的名 字叫做康塞爾(“勸告”的意思),可是人家不問他的時候,他 決不發表意見。 因為跟植物園里學術界人士經常接触,康塞爾漸漸學 了些東西〕我可以說他簡直是一個專家,他對于生物學的 分類十分熟悉,他能像雜技演員爬梯子一樣熟練地從門、 類、綱、亞綱、目、科、屬、亞屬、种、變种,一直數到最后的一 個類別。可是他的學問只局限在分類學上。分類就是他的 生活,除此以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對于分類的理論很有 研究,但缺乏實踐,我想,他大概連大頭鯨和長須鯨都分不 出來! 總之,他是個忠實正直的人: 十年來,直到現在,凡我為科學而去的地方,康塞爾都 跟我去。他自己從不想到旅行的長久或疲勞。不管有多 遠,不管去什么地方,去中國或是去剛果,他總是提起他的 行李箱立即出發ヾ他到哪里去都一樣,連問也不問。他身 体健康,肌肉結實,不在乎疾病,一點也不神經質,就是好像 不會用腦子似的,至于思考能力,那就更談不到了。 這個人二十歲了,他的年齡跟他主人的年齡的比例是 十五比二十。請讀者原諒我用這种說法來說我現在是四 十歲 可是康塞爾有1缺點,過份講究禮貌,他總是用第 三人稱跟我說話,有時甚至叫人听了厭煩. “康塞爾!”我又叫了一聲,我手里忙著准備出發的行 裝. 當然,對于這樣一個忠心的仆人我是信任的。通常我 從不問他是不是愿意跟我去旅行,但這次旅行有點不同,是 一次期限可以無限延長的遠征,是凶多吉少的冒險,是追赶 能像敲碎核桃殼一樣撞沉一艘二級戰艦的動物:就是最沒 有感覺的人,對這問題也得考慮考慮吧!康塞爾會有什么 意見呢? “康塞爾! ”我第三次叫他。 康塞爾出來了。” “先生,叫我嗎?”他進來的時候說。 “是我叫你。快給我准備,你自己也赶快准備,我們兩 小時以后就要出發。” “隨您先生的便。”康塞爾安靜地回答。 “一點時間也不能放過。所有的旅行用具、衣服、襯衣, 襪子,都不必點數,”盡量地拿了,放在我的大箱里,快,赶 快!” "先生的標本怎么辦呢?”康塞爾說。 “以后再整理好了。” “先生的那些奇形怪狀的動物、植物,大馬、大蛇以及 其他骨胳,又怎么辦呢?" 暫時寄放在旅館里." “先生的那只活野豬呢?, “我們不在的時候,托人喂它。另外還要托人將我們的 那群動物運回法國去。, “我們不回巴黎去嗎?”康塞爾問。 “當然……要回去……”我含糊地回答,“不過要繞一個 彎。” “先生,您喜歡繞這個彎?” “呵!那算不了什么!不過是一條不那么直捷的路而 已。我們要搭林肯號出發。, “只要先生覺得合适就成了。”康塞爾安然地回答。 “朋友,你知道,這是關于那個怪物的問題……那條有 名的獨角鯨的問題……我們要把它從海上清除出去!…… 兩本人開本的著作《海底的神秘》的作者。不能不跟法拉古 司令一同出發。這是光榮的任務,但是……也是危險的任 務!我們不曉得要到什么地方去!這怪物可能很任性!但 我們仍然要去!我們船上有一位眼光敏銳的艦長!……” “先生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康塞爾回答。 “你好好想一想,因為我對你什么也不隱瞞。這次旅行 也許是最后一次,說不定口不來哩!” “隨您先生的便。” 一刻鐘以后,康塞爾把箱子整理好了,我相信什么也不 會缺少,因為這個人對襯衣和衣服的分類,跟對鳥類或哺乳 類動物的分類一樣能干。 旅館的升降机把我們送到二樓下的大廳中。我步行數 級,到了地面一層,在常有一大群人圍住的大柜台上,我算 清了賬目,付了錢。我托人把一捆一捆打好包的動、植物標 本運回巴黎(法國),還留下一筆錢,托人喂養我的野豬。 僚塞爾跟著我走出了旅館,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從百老匯路直到團結廣場,再經過第四號路到包 法利街的十字路口,走人加上林街,停在三十四號碼頭,這 一趟車費是二十法郎。碼頭邊,加上林輪渡把我們(人、馬 和車)送到布洛克林。布洛克林是紐約的一個區,位于東河 左岸,走了几分鐘,我們便抵達停泊林肯號的碼頭,林肯號 的兩座煙囪正噴出濃密的黑煙。 立刻有人把我們的行李搬到達艘大船的甲板上。我赶 緊上船,問法拉古司令在什么地方。一個水手領我到船尾 樓上見他。這位軍官气色很好,他向我伸手,對我說: “彼埃爾,阿龍納斯先生嗎?” “對,”我答,“您是法拉古司令嗎?” ヾ是。歡迎歡迎,教授。您的艙房早等著您了。” 我行個禮,讓司令去作開船的准備,另外有人領我到給 我預備的艙房。 林肯號是為著它的新目標而特選和裝備好的。它是一 般速度很快的二級戰艦,裝有高壓蒸汽机,可以使气壓增加 到七個大气壓力。在這個壓力下,林肯號的速度平均可以 達到每小時十八點三海里,這是很快的速度,但跟那只巨大 的鯨魚類動物搏斗還是不夠的。 戰艦內部的裝備完全合乎這次航海任務的要求。我很 滿意我所住的艙房,它位于船的后部,房門對著軍官們的餐 室. “我們這艙房很舒服。”我對康塞爾說。 “先生不要見怪,一康塞爾回答,“住在這里跟寄生蟹住 在海螺殼中一樣舒服。" 我留下康塞爾安頓我們的箱子,獨自一個人上了甲板, 觀看准備開船的操作。 這時候,法拉古艦長正要人解開布洛克林碼頭纜柱上 拴住林肯號的最后几根鐵索。看來如果我遲到一刻鐘,半 刻鐘,船就會開走,我也就不能參加這次出奇的、神秘的、難 以相信的遠征了。這次遠征的經過,雖然是真實記錄,將來 可能還會有人怀疑的。 法拉古艦長不愿意耽擱一天甚至一小時,他要赶快把 船開到那個動物所在的海中。他把船上的工程師叫來了。 “蒸汽燒足了嗎?”艦長問他。 “燒足了,艦長。”工程師答。 “開船!”法拉古艦長喊。 開船的命令通過話筒傳到机器房,輪机人員接到命令, 立即讓机輪轉動起來。蒸汽涌入半開的机關中;發出呼呼 的嘯聲。一排排橫列的活塞發出格格的聲響,推動机軸的 杠杆。推進器的輪翼不斷加大速率,攪動海水,于是林肯號 在上百只滿載觀眾前來送別的渡輪和汽艇的行列中,庄嚴 地向前行駛著、 布洛克林碼頭和東河沿岸的整個紐約地區都擠滿了好 奇的人們。從五千万人胸中發出的歡呼聲,震動了天地。 成千上万塊手帕在擠得緊緊的群眾頭上招展,不停地向林 肯號敬禮,直到船抵達赫德森河口,紐約城所在的長形半島 的尖端,人群才漸漸散去。 “這時候,大船沿著新西州海岸行駛,河的右岸都是別 墅,從炮台中間穿過時,炮台鳴禮炮向大船致敬。林肯號方 了向它們答禮,把美國國旗連升三次,那三+九顆星在后桅。 橫木上閃閃發光。后來大船改變方向,駛進設有浮標的航 道。大船掠過沙洲,洲上有數千觀眾,對船作最后一次的歡 呼。 護送大船的渡輪和汽艇老是緊跟著行駛,直到燈船附 近,有兩道燈光標明紐約航路的出口的地方,它們才离開大 船回去。 這時正是下午三點。領港人從大船下來,上了他的小。 艇,駛到在下風等著他的一艘小快船那邊。煤火添起來了, 机輪更急地攪動水波,大船沿長島低低的黃色海岸行駛,在 晚間八點的時候,西北方不見了火島的燈光,船便開足馬 力,在大西洋黑沉沉的波濤上奔馳了。 第四章 尼德•蘭 法拉古艦長是一位优秀海員,完全配得上他指揮的這: 只戰艦。他的船跟他融為一体,他是船的靈魂。關于那條 鯨魚類動物的問題,他心中并不存在什么疑問,他不許在船 上討論有無這只動物的問題。他相信這動物的存在就像許 多老實婦女相信有海怪一樣,完全是出于信仰,而不是由于 理智。這怪物是有的,他發誓要把它從海上清除出去。他 像羅得島ヾ的騎士,像杜端尼。德•哥森ゝ去迎擊騷扰他 海島的大蛇。不是法拉古艦長殺死獨角鯨,就是獨角鯨弄 死法拉古艦長,沒有什么中間路線。 船上的海員們都贊同他們長官的意見。他們總是在談 論著,爭辯著和估計著碰見怪物的各种机會,他們總是在偵 察著遼闊的海面。不止一個海員搶著要到桅頂橫木上去值 班,要是換了另一种情況,這种苦差事是沒有人不咒罵的。 只要太陽還在空中的時候,船桅邊總是擠滿了水手,盡管腳 掌踩在船甲板上燙得吃不消,他們仍然站在那里一動也不 動。其實,林肯號的船頭這時還沒有沾上太平洋的海水呢, 至于船上的全体人員,大家都希望碰著海麒麟,用魚叉 喇死它,把它拖上船來,宰割它。他們全都十分小心地偵察 著大海。何況,法拉古艦長說過,不論練習生成水手,水兵 或軍官,誰先報告海麒麟的消息,都可以得二千美元的獎 金。因此,林肯號船上的眼睛會更忙起來,那是不難想象 的。 至于我,也不落后,我并不把我每天應做的觀察讓別人 代勞。這只船真有許多理由可以稱為“多眼號”,全体人員 中間,唯有康塞爾相反,他對于我們共同發生興趣的問題表 示很冷淡,給船上大家的熱情澆上一盆冷水。 我前面說過,法拉古艦長這人很細心,他把打巨大鯨魚 類用的各种裝備都帶在船上。就是一只捕鯨船也不會裝備 得更完備了。我們船上的武器,應有盡有,從手投的魚叉。 一直到鳥槍的開花彈和用炮發射的鐵箭。在前甲板上裝有 一門十分完善的后膛炮,炮身很厚,炮口很窄,這种炮的模 型曾在1867年的万國博覽會中展覽過。這門寶貴的大炮: 是美國造的,可以發出重四公斤的錐形炮彈,射程是十六公 里。 因此,林肯號的殲滅性武器,可以說樣樣俱全,最妙的 是船上還有魚叉手之王尼德•蘭。 尼德。蘭是加拿大人,兩手非常矯捷,在這种危險的叉 魚職業中,他還沒有碰見過敵手。他又靈敏又冷靜,又大膽: 又机智,本領很高強,要不是一條狡猾的長須鯨,或是特殊 聰明的大頭鯨,是很難躲過他的魚叉的。 尼德•蘭大約四十歲。他身材魁偉,有六英尺多高,体; 格健壯,神气庄嚴,不大愛說話,性情很暴躁,容易發脾气。 他的風度特別引人注意,尤其是他那雙目光炯炯的眼睛,使 他面部的表情更顯得突出。 我認為法拉古艦長把這人請到船上來,是完全正确的。 這個人,單單他一人,從手和眼兩點來看,就相當于全体的: 船員。我不能有再好的比方,只能說他是一架強度的望遠 鏡,而且是一門隨時可以發射的大炮。 說是加拿大人,就几乎可以說是法國人ヾ。盡管尼、 德•蘭不多跟人接触,但我應當承認,他對我卻有一种特別 的好感。無疑地,那是由于我的國籍吸引了他. 在他;這是 一個机會,可以說說加拿大某些省份現在還通行的拉伯 雷ヾ的法國話,在我也是一個机會,可以听听這种法國話。 這位魚叉手的老家是在魁北克,當這城市還屬于法國的時 候,他家里就已經出了一批大膽的打魚人了。 尼德,蘭漸漸有了談話的興趣,我很愛听他談在北极 海中冒險的故事。他常用詩一般的句子有聲有色他講述他 打魚和戰斗的故事。他的故事具有史詩的形式,我听他講, 好像是在听一位加拿大的荷馬ゝ在朗誦著北极的《伊利亞 特》ゞ。 我所以要把我确實知道的這位大膽的魚叉手描繪出 來,那是因為在患難中產生和鞏固了的友誼把我們結合在 一起了!啊!勇敢的尼德•蘭!但愿我再活一百年,可以 更長久地想念著你! 目前,尼德•蘭對于海怪問題的意見是怎樣呢?我承 認,他并不相信有什么海麒麟、獨角鯨:船上的人,只有他不 同意大家的看法。他甚至于避免討論這件事情。但是,我 想這事總有一天會使他談到的。 7月30日,即我們出發以后三星期,船在黃昏的時候 到了离巴塔戈尼亞海岸三十海里,跟白呷同一緯度的地方。 那時我們已經過了南回歸線,麥哲倫海峽就在不到七百海 里的南方、不用八天,林肯號便要在太平洋的波濤上行 駛了. 尼德.蘭跟我一同坐在尾樓甲板上,一邊看著這神秘 的大海──它的深處到今天為止人們還無法到達:一邊談 談這個,說說那個,這時候,很自然地,我把話頭轉到巨大 的海麒麟上面了,我又談到我們這次遠征成功或失敗的各 种可能。后來,我看見尼德. 蘭一聲不響,只讓我說,就直 截了當地要他發言。 “尼德.蘭,”我問他" 您怎么能怀疑我們追逐著的鯨 魚類動物的存在呢?您這樣怀疑,有什么特別理由嗎?” 這位魚叉手在回答之前,看了我一會儿,照他慣常的姿 勢,拿手拍拍他寬大的前額,閉閉眼睛,好像在沉思。他說: “阿龍納斯先生,我有理由。” “尼德•蘭,您是一位職業的捕鯨專家,您很熟悉海中 的巨大哺乳類動物,照理您應當容易承認這個巨大的鯨魚 類動物的存在,可是您竟要來做最后一個怀疑這事的人!” “教授;這是因為您搞錯了。" 尼德•蘭說,“一般的人 相信有橫過天空的非常特殊的慧星,有住在地球內部的太 古時代的侄物,那還可以,但天文學家,地質學家,決不承認 有這類荒唐古怪的東西存在。打鯨魚的人也一樣。鯨科動 物,我追逐過許多,我用魚叉叉過很多,我也殺死過好几條, 可是,不論那些鯨魚力量怎樣大,怎樣凶,它們的尾巴也好• 它們的長牙也好,決不能弄坏一艘汽船的鋼板。." “尼德•蘭,可是,獨角鯨的牙齒把船底鑽通了的傳說 并不少。” “木頭船,那是可能的,”加拿大人回答,“不過,就是這 樣的事我也沒有親眼見過。所以,在沒有真憑實据之前,我 不能承認長須鯨、大頭鯨、獨角鯨可以穿透鋼板。” “尼德•蘭,您好好听我說……” “不,教授,什么都可以听您,這個可不能。也許這是一 條巨大的章魚吧? ……” “尼德•蘭,那更不對了。章魚是軟体動物,單是這個 名字就已經表明它的肌肉一點也不堅強。就是章魚有五百 英尺長,它也不會屬于脊推動物這一門,它對于斯各脫亞號 或林肯號這類的船,決不至有損害的。所以有關這類海怪 或怪物的事跡,都應當看作是荒唐無稽之談。” “那么,生物學專家,”尼德。蘭帶著點譏誚的口气說, “您是堅持有巨大鯨魚類動物的存在嗎?……” “是的,尼德•蘭,我再說一遍,我所以相信,我是有事 實根据的。我相信海中有一种哺乳類動物存在,它的軀体 組織十分堅實,屬于脊椎動物門,像長須鯨、大頭鯨或海豚, 一樣,并且有一個角質的長牙,鑽穿的力量十分大。” “晤!”這位魚叉手哼了一聲,同時搖搖頭,一副表示不 能相信的神气。 “請您注意,”我又說,“我的誠實的加拿大人,如果有這 樣的一种動物,如果它是生活在海洋底下,如果它要在离水 面几英里深的海底活動,它必然有堅強無比的机体。” “為什么要這么堅強的机体呢?”尼德•蘭問。 “因為要在很深的水中生活,要能抵抗水的壓力,那就 必須有一种不可估計的巨大力量。” " 真的嗎?”尼德•蘭擠一擠眼睛,看看我。 “真的,一些數目字很容易給您証明這享。” “啊! ”尼德•蘭答,“數目字! 人們可以隨便拿數目字 來証明自己喜歡的事!" “尼德•蘭,這是實事求是的,而不是數學上的數目字。 請您好好地听我說。我們都承認,一個大气壓力等于三十 二英尺高的水柱壓力。實際上,這水柱的高度是最小的,因 為我們現在講的是海水,海水的密度大于淡水的密度。尼 德•蘭,好吧,當您潛入水中,在您上面有多少倍三十二英 尺的水,您的身体就要頂住同等倍數大气壓的壓力,即每平 方厘米面積上要頂住同等倍數公斤的壓力。照這樣推算, 在三百二十英尺深處的壓力是十大气壓,在三千二百英尺 深處是一百大气壓,三万二千英尺深,就是說,約兩里半深 處,是一千大气壓。這就等于說,如果您潛入大洋到這樣的 深度,您身上每平方厘米的面積上就要受到上千公斤的壓 力。可是,誠實的尼德•蘭,您曉得您身上有多少平方厘米 的面積嗎?" “當然不少,阿龍納斯先生。” “大約有一万七千平方厘米的面積。" “這么多嗎?” “實際上,一大气壓比每平方厘米的一公斤重量超過一 些,現在,您身上一万七千平方厘米的面積就頂著一万七千 五百六十八公斤的壓力,” “我怎么一點都不覺得?” “您一點不覺得。您所以不被這樣大的壓力壓扁,是因 為進人您身体中的空气也有相等的壓力。因此,內部壓力 和外部壓力能夠達到平衡,內外壓力抵消了”,所以您可以頂 著:不覺得辛苦。但在水中便不同了。” “是的,我懂得了,”尼德•蘭回答我,也比較注意了, “因為水在我周圍,永不進入我身体。” “對,尼德尸蘭。所以,照這樣推算. 在海底下三十二英 尺,您要受到一万七千五百六十八公斤的壓力;在海底下三 百二十英尺,受到十倍的壓力,即十六万五千六百八十公斤 的壓力;在海底下三千二百英尺,受到百倍的壓力,即一百 七十五万六千八百公斤的壓力;最后,在海底下三万二千英 尺,受到千倍的壓力,即一千七百五十六万八千公斤的壓 力;就是說,您要被壓成薄片,壓成像人們把您從水壓机的 鐵板下拉出來似的!” 尼德•蘭喊一聲:“好家伙!” “好,我的誠實的魚叉手,如果一种脊推動物,身長好几 百米,身寬按照身長的比例,它住在這樣的海底深處,那么, 它們有數百万平方厘米面積的身軀,所受到的壓力,就要以 千百億公斤來計算了。現在請您算一算它們的骨架和机 体,要頂住這樣大的壓力所必需的抵抗力吧!” “那它們的身体要用八英寸厚的鋼板造成,跟鐵甲戰艦 那樣才行。”尼德•蘭回答。 “正像您說的那樣,尼德•蘭,現在您想想,這樣一個巨 大的物体,以快車的速度撞在一只船殼上,可能產生的破坏 力量是怎樣。” “是……也許……是這樣."加拿大人回答,由于上面的 數目字,他心中動搖了,但并不愿意馬上認輸。 “那么,您相信了嗎?” “您使我相信了一件事,生物學專家,就是說,如果海底 下有這樣的動物,那它們的身体力量必須像您所說的那樣 強大。” “可是,固執的魚叉手、如果海底下沒有這樣的動物,您 怎樣說明斯各脫亞號所遭遇到的事故呢? “這或者……”尼德•蘭遲疑地說。 “你說下去吧!” “因為… 。這不是真的!”這位加拿大人回答,他無意中 背出阿拉哥ヾ的這句有名的對話。 但這個回答不能說明什么,只不過說明了這位魚叉手 的固執罷了. 這一天我不再追問他,斯各脫亞號的事故是 不可否認的。船底上的洞是實實在在有的,而且這洞非堵 住不可,當然我并不認為有一個洞就能說明問題,可是這洞 決不是毫無原因就會有的。既然它不是暗礁撞的,那必然 是某一种動物的尖利武器鑽的了。 那么,把以上所舉的理由歸納一下,我認為這個動物是 屬于脊椎動物門,哺乳動物綱,魚類,鯨魚目。它所屬的科, 是長須鯨、大頭鯨、海豚的那一科;至于它應列入的“屬”,應 歸人的“种”,那要等將來才能弄清楚。如果我們想解決這 個問題,必須解剖這個神秘的怪物。要解剖它,就得捉住 它;要捉住它,就得叉住它(這是尼德•蘭的事).要叉住它, 就得看見它(這是全体船員的事);要看見它,就得碰見它 ( 這是碰運气的事)。 第五章 冒險行動 林肯號的航行,在這些天當中,并沒有碰到什么意外。 但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使得尼德•蘭顯出了他惊人的技 巧,同時也說明了我們對他的那种信任是應該的。 6月30日,在馬露因海面上,林肯號向美國的捕鯨船 打听那條獨角鯨的消息,這些捕鯨船都說役碰見。但其中 一只名叫孟祿號的捕鯨船船長,知道尼德•蘭在我們船上。 要請他幫忙,追捕已經發現了的一條鯨魚。法拉古艦長很 想看看尼德•蘭的本領,就准許他到孟祿號船上去。我們 的加拿大朋友運气真好,不僅是打了一條鯨魚,而且是打了 兩條,他投出雙叉,一叉直刺人一條鯨魚的心臟,追赶了几 分鐘以后,另一條也被捕獲了。 毫無疑問,如果我們追赶的那個怪物,真的跟尼德•蘭 的魚叉相碰,我決不敢打賭,保証這個怪物無事。 戰艦以惊人的速度,沿著美洲東南方的海岸行駛,7 月3日,我們到達麥哲倫海峽口上,与童女峽在同一個緯 度。但法拉古艦長不愿意通過這曲折的海峽,要從合恩角 繞過去。 全体船員一致贊成他的主張。的确,我們哪能在這狹 窄的海峽里碰到那條獨角鯨呢?大多數水手都肯定怪物不 能通過海峽,因為它身体很大,海峽容不下它! 的海面上,繞過這座孤島。這是伸在美洲大陸南端的岩石。 從前荷蘭水手把自己故鄉的名字送給它,稱它為合恩角。 現在船向西北開,明天,戰艦的机輪就要在太平洋水波中攪 動了。 “睜大眼睛!睜大眼睛!”林肯號上的水手們一再他說。 他們都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真的,眼睛和望遠鏡好象 被二千美元獎金的遠景所眩惑,一刻也不愿休息。白天黑 夜,人人都留心洋面,患晝盲症的人因在黑暗中能看得清。 比別人要多百分之五十的机會獲得這筆獎金。 我個人是不受金錢引誘的,但我在船上也同樣注意觀 察海面。除了用餐的几分鐘,睡眠的几小時,不管日晒也 好,雨淋也好,我總不离開甲板。有時伏在船頭圍板上,有 時扶著船尾的欄杆,我目不轉晴,死盯著一望無際、白練般 的浪濤!有好几次,一條任性的鯨魚把灰黑的脊背露在波 濤上的時候,我跟船上全体職工人員一樣馬上就激動起來。 戰艦的甲板上馬上就擠滿了人,水手和軍官像水流一般地 從布棚下涌出來了。人人都心頭跳動,眼光閃爍,注視著鯨 魚的行動。我非常注意地看著,看得眼睛發黑,簡直要變成 瞎子了。但康塞爾總是若無其事的,用安靜的語气一再對 我說: “如果先生愿意少費些目力,眼睛不要睜得大大,先生 也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但是,空歡喜了一場!林肯號轉了方向,向發現的動物 沖去,原來是一條平常的長須鯨,或一條普通的大頭鯨,不 多時就在大家的咒罵聲中不見了! 可是天气很好。船在良好的情況中航行,這正是南半 球天气惡劣的季節,而這一帶的七月卻和我們歐洲的一月 差不多。不過海是平靜的,人們一眼可以看得很遠。 尼德。蘭總是抱著不肯輕信的態度;除了輪到他在甲 板上看守以外,他甚至故意不看洋面──至少在沒有發現 鯨魚的時候是這樣。他的神奇的眼力有很大的用處,可是 在十二小時中有八小時,這位固執的加拿大人只是在艙房 中看書或睡覺,我多少次責備他的冷淡和不關心。 “算了吧!”他答,“阿龍納斯先生,什么都沒有,就算海 中真有什么怪物,我們可能有机會看見它嗎?我們不是漫 無計划地瞎撿嗎?据說在太平洋的北部海中,又有人看見 了這個無法找到的怪物,這我并不否認:但是,自從那次碰 見后,兩個月已經過去了,要是根据您的這條獨角鯨的怪脾 气來看,它決不愿意長久停在這一帶海上!它移動极快,不 可捉摸。并且,教授,您比我更了解,自然造物,決不自相矛 盾,它決不使天性遲緩的動物,有快速走動的能力,因為這 种能力對•它并無必要。所以,這种動物如果存在的話,它早 就跑遠了!” 听了他這話,我沒法回答。很明顯,我們确實是盲目地 行動著。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我們的机會很有限,不 過,對于事情的成功,還沒有人加以怀疑,船上沒有一名水 手敢打賭,說沒有獨角鯨,說它不會出現。 7月20 日 南回歸線正交在經度105度,同月27 日 我們穿過了在西經110度上的赤道線。此后,船便一直向 西行駛,駛進太平洋的中部海中。法拉古艦長想得對,駛到 深水的地方,离開這個怪物好像不愿意挨近的大陸和海島。 這樣也許好些,机會也許多些;“可能因為接近陸地的海,對 于這個怪物,還不夠深!”水手長這樣說。戰艦添了煤后,穿 過帕摩圖群島、馬貴斯群島,夏威夷群島,在東經:32度越 過了北回歸線,向中國海開去。 我們終于到了這個怪物最近活動的地方了!老實說。 我們在船上簡直不是過生活了。心跳動得太厲害了,說不 定將來會得不可治療的血瘤症。全体船員,神經都极度緊 張,那种程度,我簡直不能形容。大家不吃飯、不睡覺。由 于了望的水手估計錯了或看錯了而引起的騷動,每天總有 一二十次。這种連續不斷的騷動,更加強了人們的緊張,以 致不能不產生反響。 三個月來(在這三個月當中,真是一天等于一世紀),林 肯號跑遍了太平洋北部所有的海面,有時向著看到的鯨魚 沖去,有時忽然离開航線,有時突然掉轉船頭,有時一下子 停住……它不惜弄坏机器,不惜浪費動力,從日本海岸到美 洲海岸,沒有一處不曾搜索過。但是,什么也沒有看見!看 見的只是那浩瀚無邊的大海!至于什么巨大的獨角鯨、潛 在水中的海島,沉沒的破船、飛走的暗礁,以及什么神秘的 東西,卻都沒有看見! 因此,反響發生了。首先是人心失望,給怀疑的心理打 開一個缺口。船上產生了另一种情緒,造成這情緒的因素 是三分羞愧,七分惱怒。死盯住一個空想,自然是“愚蠢", 但更多的是惱怒!一年來累積起的像磐石一般的理由,一 下子完全垮下來了,這時每個人都想好好吃一吃,睡一睡, 來彌補因為自己愚蠢而犧牲了的時間。 由于天生就的動搖性,容易從一個极端跑到另一個极 端。當初最熱誠擁護這次遠征的人,現在卻變成最激烈的 反對者了。這次反響從艙底發生,從倉庫看守人的崗位傳 到船參謀部的軍官餐廳。毫無疑問,如果不是法拉古艦長 特別堅持,這艘船早就掉頭往南開了。 可是,這种無益的搜索再也不能拖得過久。林肯號已 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實在絲毫沒有可以責備的地方了。美 國海軍部派到這只船上的人員,從沒有表現過這么大的耐 心和熱情;失敗并不能怪他們;現在除了回航沒有什么可做 了。 關于回航的建議向艦長提出來了。艦民不听,堅持自 己的意見。水手們公然表示不滿,船上事務當然要受影響。 我不敢說船上就會發生叛變,但堅持了一個時期以后,法拉 古艦長像從前的哥倫布ヾ一樣,請大家再忍耐三天。如果 三天期滿,怪物還不出現,掌舵的人把舵輪轉三次,林肯號 就向歐洲海岸進發。 這個諾言在11月2日發出,它的效果首先是挽回了全 体船員的失敗心理。人人又以新的注意力觀察洋面。人人 都要最后看一下海洋,作為這次遠征的紀念。望遠鏡不停 地使用,沒有一刻空著。這是對巨大獨角鯨的最后挑戰。 對于這次“出庭”的傳票,它決不能找出什么理由置之不 理了 兩天過去了,林肯號以低速度慢慢前進。在可能碰到 這個動物的海面上,人們想盡方法引起它的注意或刺激它 遲鈍的神經。人們把一大塊一大塊的腊肉拉在船后,── 但我應該說,這內使鯊魚們感到十分滿意。林肯號一停下 來,許多小船放下去,馬上就向戰艦周圍各方出發,不讓一 處海面不被搜索到。11月4日晚上到了,這個潛在海底的 秘密還是沒有揭露出來。 明天, 11月5日正午,規定的期限便滿期了。中午一 過,法拉古艦長就要履行他的諾言,使戰艦离開太平洋的北 部海面,向東南方開行。 船這時正在北緯31度15分,東經136度42分。日本 本上就在高我們不及兩百英里左右的下方。黑夜快到了。 船上正敲八點鐘。一片片的烏云掩蓋了上弦的新月。大海 波紋在船后面平靜地舒展著。 這時候,我倚在船頭右舷圍板上。康塞爾站在我的旁 邊,眼睛向前看著。全体船員,爬在纜素梯繩上面,細心考 察漸漸縮小和沉黑了的天邊。軍官們拿著夜間用的望遠 鏡,向漸次黑暗的各方搜索。月亮有時從朵朵的云間吐出 一線光芒,使沉黑的海面閃耀著光輝;一會儿又消逝在黑暗 中了。 我看著康塞爾,看出他的情緒多少也受了船上一般的 影響。至少我是這樣感覺。也許,他的神經還是第一次在 好奇心的力量下震動了。 “喂,康塞爾,”我跟他說,“現在是獲得兩千美元獎金的 最后一次机會了。” “請先生容許我對這件事說句話,”康塞爾答,“我從不 想獲得這筆獎金,合眾國政府可以答應給十万美元,它也并 不因此就窮了。” “你說得對,康塞爾;總之,這是一件愚蠢的事情,我們 沒怎么考慮就參加進來了。白費了多少時間,消耗了多少 精神!要不,六個月以前,我們已經回到法國了……” ‘在先生的小房子里!”康塞爾答道,“在先生的博物館 里!我早已把先生的生物化石分類了!先生的野豬也早就 養在植物園的籠中、,吸引著巴黎全城所有好奇的人來參觀 了!" “正跟你所說的一樣,康塞爾,并且,我想,我們還沒有 估計到人家會怎樣嘲笑我們呢!” “可不是,,,康塞爾安然回答,“我想,人們一定會嘲笑您 先生。我該不該說……?” “你說下去,康塞爾。” “好,那就是先生應得的報酬!” “确是這樣!” “一個人如果有幸能和先生一樣是一位學者,他就決不 該冒昧從事……” 康塞爾沒有說完他的“恭維”話。在全船的沉默當中, 大家听到了一個人的聲音,那是尼德•蘭的聲音,他喊著: “看哪!我們尋找了多時的那家伙就在那里,正斜對著 我們呢!” 第六章 開足馬力 一听到這喊聲,全体船員,從艦長、軍官、水手長一直到 水手、練習生,甚至工程師也丟下机器,火夫也离開鍋爐,大 家都向魚叉手這邊跑來。停船的命令發出了,船只憑本身 余下的動力走著。 那時天色非常黑暗,不管這位加拿大人的眼力怎么好, 我也要想想他怎能看見和他能夠看見什么。我的心跳得非 常厲害,簡直要炸了。 可是尼德•蘭并沒有弄錯,我們大家都看到了他的手 所指的那個東西。 离林肯號右舷約三百七十米左右,海面好像是被水底 發出的光照亮了。這光并不是一般的磷光,這誰也不會弄 錯。這個怪物潛在水面下几米深,放出十分強烈而神秘的 光,就像有些船長的報告中所指出的那樣。這种特別燦爛 的光芒必定是從什么巨大的發光動力發出來的。發光的部 分在海面上形成一個巨大的橢圓形,拉得很長,橢圓形中心 是白熱的焦點,射出不可逼視的光度,這光度漸遠漸淡,至 于熄滅。 “那不過是無數磷分子的集合体。”一位軍官說。 “不,”我很有把握地答,“富拉得或沙爾已ヾ之類的動 物決不能發出這么強的光度。這种光只能是電力的光… 看!看!它動了! 它向前動,又向后移!它向我們沖采 了!” 戰艦上處處發出喊聲。 “不要作聲,”法拉古艦長說,“把穩舵,船迎著鳳:開倒 車!” 水手們跑到舵旁邊,工程師們跑到机器旁邊。汽門立 刻關掉了,林肯號從左舷轉了一百八十度。 法拉古艦長喊:“舵向右,向前開!" 以上命令執行了,戰艦很快离開了發光的中心。 我弄錯了。我們船要走開,但那神秘的動物卻以加借 的速度逼近來。 我們气都喘不過來。當時,惊呆更甚于恐懼,弄得我們 靜默不動。這個動物好像開玩笑似的在海面上向我們沖 來。它繞著戰艦(這時船以每小時十四海里的速度走動), 并且把船罩在像光塵一樣的電光网中。然后它走出兩三海 里遠,后面拖著一條磷光的尾巴,好像快車的机車留在后面 的一團團煙霧般的气体。忽然間,這個怪物從天邊的盡頭。 以惊人的速度突然向林肯號沖來,在离船身二十英尺的海 而上又突然停住,光全滅了──不是潛入水中,因為它的光 不是慢慢地消散,而是猝然地,像光的來源陡然斷了一般! 不久它又在戰艦的另一邊出現了,可能是繞過來的,也可能 是從船底下潛水過來的。時時刻刻,都有可能給我們致命 的打擊. 可是我們的戰艦的行動使我莫名其妙。它在逃,并不 去攻擊。它本應該追逐怪物的,現在反而被追逐了,我于是 向法拉古艦長提出意見。法拉古艦長的面孔,通常是很冷 靜的,現在卻顯得万分慌張。 “阿龍納斯先生,”他回答我,“我沒摸清楚我所要對付 的這怪物到底厲害到什么程度,我不愿意在這么一片黑暗 中,隨便讓戰艦去冒險。再說,怎樣來攻擊這個神秘東西 呢,又怎樣來防御這東西呢?我們 等到天亮,情況便不同 了." “艦長,您現在對于這個動物的性質沒有什么疑惑了 嗎?” “沒有疑惑了,先生,明明白白,這是一條巨大的獨角 鯨,同時又是一條帶電的獨角鯨。,, “也許,”我又說,“我們不能接近它,就像不能接近一條 電鰻,或一個水雷那樣! ” “的确,”艦長答,“它身上有雷電般的力量,它一定是造 物者造出來的最可怕的動物了。就是因為這個理由,先生, 我才不得不十分小心在意。” 全体船員在夜間都站著守望,沒有一個人想到睡眠。 林肯號在速度上敵不過這個怪物,只好保持著低速度慢慢 行駛。而獨角鯨也模仿戰艦,在波濤上隨意擺動者,好象還 不打算离開這個比武場。 不過,快到半夜的時候,它不見了,或用一句更准确的 話說,它像一只大螢火虫一樣不發光了。它逃了嗎?我介 就怕它逃,我們不希望它逃。但到早晨零點五十三分的時候 傳來一种震耳欲聾的嘯聲,好橡被极強的壓力擠出的水 柱所發的嘯聲那樣。 法拉古艦長、尼德•蘭和我當時都在尾樓上,聚精會神 地凝視著深沉的黑暗。 “尼德•蘭,”艦長問,“您听到鯨魚叫過嗎?” “時常听到,先生,但我從沒有听過像現在這條使我獲 得二千美元獎金的鯨魚那樣的叫聲。” “不錯,您應獲得這筆獎金。不過,請您告訴我,這聲音 是不是那鯨魚類動物鼻孔吐水時所發出來的聲音呢?" “正是那聲音,先生,不過現在這聲音不知要大多少倍。 所以誰也不會弄錯. 我們面前海里的東西無疑是一條鯨魚 類動物。”這位魚叉手又說,“請您容許我,先生,明天天亮 時,我們對它說几句話。” “恐怕它不會有那樣的耐心听您的話,尼德•蘭師傅。汐 我用半信半疑的聲調回答。 “假使我离它只有四魚叉那么遠,”這位加拿大人答, “那時候它非听我的話不可!” “不過你去挨近它的時候,”艦長說,“我得給一只捕鯨 艇供您使用吧?" “當然要有一只,先生." “坐小船豈不是拿我的人員的生命去冒險?” “我的命不算命嗎?"這位魚叉手干脆地回答。 到早晨兩點左右,這發光的焦點,在跟林肯號前面相距 五海里遠的海面,又發出同樣強烈的光。雖然距离大,雖然 有風聲和浪聲,我們還是清楚地听到這動物尾巴的攪水聲。 并且听到它的喘息聲。這只巨大的獨角鯨到洋面上來呼吸 的時候,空气吸人它肺中,就像水蒸气送到兩千馬力机器的 大圓筒里面去那樣。 “晤!”我想,“這強大得像一隊騎兵的鯨魚,一定是一條 了不得的鯨魚!" 大家一直警戒到天亮,每個人都在准備戰斗。各种打 魚的器械都擺在船欄杆邊。二副裝好了大口徑短鉸,這短 銑能把魚叉射出一英里遠,又裝好了打開花彈的長滄,一擊 中就是致命傷,哪怕最強大的動物也不能例外。尼德•蘭 本人只是在那里磨他的魚叉,魚叉在他的手里就是件可怕 的武器。 六點,天亮起來了,晨曦的微光把獨角鯨的電光俺沒 了。七點,天大亮了,但濃厚的朝霧縮小了視野,最好的望 遠鏡也不濟事,因此大家又產生了失望和懊惱的情緒。 我一直攀上尾桅,有些軍官早就在桅上面站著。 八點,濃霧沉重地在海面上滾動,它那巨大的气團漸漸 地散開了。天際也漸漸擴大,漸漸明朗了。 突然,像昨晚那樣,尼德•蘭叫起來了。 “我們找的那個東西,在船左舷后面!”魚又手喊著。 大家的眼光都轉向他手指的地方。 在那邊,距戰艦一海里半左右,一個長長的黑色軀体浮 出水上一未來。它的尾巴,激動著水,攪成很大的一個漩 渦。任何東西的尾巴都不能這樣有力地擊打海水。這個動 物走過,尾后留下一行巨大、雪白耀眼的水紋,并且描成一 條長長的曲線。 我們的戰艦埃近了這個鯨魚類動物。我隨便地觀察了 一下。山農號和海爾維地亞號兩船的報告對它的体積有些 夸張,我估計一下,它不過二百五十英尺長。至于寬,我很 難估量; 總之,這個動物在我看來:長寬高三方面的比例都 十分勻稱。 當我觀察這只奇怪動物的時候,兩道水和汽從它的鼻 孔吐出來,直噴到叫十米的高度,這一點使我肯定了它呼吸 的方式。我最后斷定這動物是屬于脊推動物門,哺乳綱,唯 一豚魚亞綱,魚類,鯨魚目,……屬。到這里我便不能往下 說了。鯨魚目有三科:長須鯨,大頭鯨和海豚,獨角鯨是歸 在最后一科。每一科分為好些屬,屬分為种,种分為變种。 變种、种、屬、科,我還不知道,但我不怀疑,借上帝和法拉古 艦長的幫助,我可以完成對于這動物的分類。 船上人員等他們首長的命令等得不耐煩了。艦長注意 地觀察了這個動物后,叫來了工程師。工程師跑來了。艦 長問: “先生,气壓足了嗎?” “足了,先生。”工程師答。 “好,增大火力,全力駛去!” 大家歡呼三聲來迎接這道命令。戰斗的號角響了。過 了一些時候,戰艦上兩個煙囪吐出一道一道的黑煙,甲板在 汽鍋的震動下震動起來。 林肯號在机輪的猛力推送下,一直向這怪物沖去,這 怪物一點也不在意,戰艦离它半錨鏈ヾ左右的時候,它還不 潛入水中,僅略作逃避的樣子,不走遠,只是保持著這樣的: 距离。 這樣若即若离的追逐,延長了三刻鐘左右,就是戰艦想 多接近這條鯨魚四米也不可能。很明白,這樣迫下去,永遠 迫不上它。 法拉古艦長心里很煩躁,拈著那下巴下面蓬蓬的一撮 濃須。 “尼德•蘭呢?”他喊。 加拿大人跑到前面來。 “好,尼德•蘭師傅,”他問,“現在您看是不是還要把小 船放下海去?” “先生,不,”尼德•蘭答,“因為這個東西是不讓人捕捉 的,除非它出于自愿." “那怎么辦呢?" “先生,盡可能加大气力。我自己,當然先要得到您的 允許,我在船頭前桅的繩梯上守著,等我們到了魚叉投得著 的距离時,我就把魚叉投出去。” “尼德•蘭,就這樣辦吧。”艦長答。他又喊:“工程師, 快加大馬力。” 尼德•蘭走上他的崗位。火力盡量加大著,机輪每分 鐘轉四十三轉,蒸汽從活塞里跑出。把測程器拋下去,測知 林肯號這時的速度是每小時十八海里半。 但那個可惡的動物每小時的速度也是十八海里半。 在整個一小時內,戰艦只能保持著這樣的速度,多進二 米也辦不到!這對于美國海軍中的一艘最快的戰艦來說, 實在是太難堪了。船員中間遍布著不可遏止的憤怒。水手 們咒罵怪物,但是,怪物卻不理睬他們。法拉古艦長不只是 拈著他的那撮濃須,而且現在開始絞起它來了。 他又把工程師叫過來。 “您已經把馬力加到最大的限度了嗎?”艦長問。 “是的,艦長,馬力已加到了最大限度。”他答。 “活塞都上緊了嗎?…" “上到六气壓半。” “把它們上到十气壓。” 這純粹是美國式的命令了。恐怕在密西西比河上,跟 人比賽、賭輸贏的船,也不能這樣做的了! “康塞爾,”我對站在我身邊的老實人說,“你看,我們的 船也許就要爆炸了!” “隨您先生怎樣說都好l”康塞爾答。 我承認,這個机會,我倒很樂意去碰一碰。 活塞都上好了。煤炭倒人火爐中,鳳箱把空气送進去, 煽紅了火.林肯號的速度又增加了,船桅都連根震動了 由于煙囪過窄,陣陣突出的濃煙几乎都找不到出路了。 測程器又一次拋下去。 “現在速度多少?”法拉古艦長問。 “艦長,十九點三海里。” “再增加人力。” 工程師照他的話做了。气壓表正指+气壓。但這條鯨 魚也添了火力,因為它一點不困難地也以十九點三海里的 速度走動。 多么激烈的追逐呀!不,我真不能描寫當時使我全身 激動的情緒。尼德•蘭站在他的崗位上, 手拿著魚叉。這 動物有几次讓人接近它。 “我們追上它了!我們追上它了:”加拿大人喊。 可是,在他准備投叉的時候,這條鯨魚立即逃開了,它 行動敏捷,照我來看,它的速度每小時至少是三十海里。甚 至在我們的船以最快速度航行的時候,它竟然能夠繞船一 周,似乎跟我們開玩笑呢!憤怒的喊聲從大家的胸膛中迸 發出來! 中午,我們跟早晨八點一樣,一點沒有進展。 法拉古艦長決定采取更為直接的辦法。 “呵!”他說,“這東西比林肯號走得還快! 好吧j我們 看看它是不是能躲開我們的錐形炮彈。水手長,叫炮手都 到船前頭的炮邊來。” 船前頭的炮立即裝上炮彈,發出去了。炮是放了,可是 炮彈在距半海里之遠的動物上面掠過去,沒有打中。 “換一名好炮手!”艦長喊,“誰打中這惡魔,給五百美 元!"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炮手──他現在仍然活現在我眼 前──眼光鎮定,面容冷靜,走到大炮面前,把炮位擺好,瞄 准了很久的時間。轟的一聲炮響了,這時船員們的歡呼聲 混雜在一起。 炮彈打中了,正打在動物身上,但是并沒有給它致命的 打擊,而是從它圓圓的身上滑過去落在二海里遠的海中。 “真怪!”老炮手暴跳如雷,說,“這混蛋的身上一定有一 層六英寸厚的鐵甲!” “該死的東西!”法拉古艦長喊。 追逐又開始了,法拉古艦長彎身對我說道: “我要一直追到我們的船爆炸為止!” “對,您對!”我答。 人們只指望這動物筋疲力盡,它總不能跟蒸汽机一樣, 永遠不感到疲倦。然而它一點也不疲倦。這么多時間過去 了,它并沒有顯出一點疲勞的樣子。 再說,我們是應該表揚林肯號的,它用不屈不撓的精神 進行了這次惡斗。我估計,在11月6日這倒媚的一天里, 它所跑的路程不下五百公里!黑夜降臨了,陰影籠罩了波 濤洶涌的海洋。。 這時候,我以為我們的遠征結束了,我們永遠不能再見 到這個古怪的動物了。可是我錯了。 晚上十點五十分,電光又在戰艦前面三海里的海面上 亮起來,還是跟昨天夜里一樣輝煌,一樣強烈。 那條獨角鯨好像是停著不動。也許白天跑得累了。它 睡著了,它隨著海水蕩漾。這是一個好机會,法拉古艦長決 定利用這次机會。 他發出命令。為了不至把敵方惊醒,林肯號減低速度, 小心謹慎地前進。在大海中碰到睡著了的鯨魚,因而胜利 地攻擊它們,這并不是希奇的事情,尼德•蘭也不止一次在 鯨魚昏睡的時候叉中了它們。加拿大人又到了船頭斜桅 下,走上了他原來的崗位。 戰艦慢慢地前進著,一點聲息也沒有,离這動物三百七 十米左右的時候關了气門,船現在只憑本身余下的气力走 動。船上連呼吸聲也听不到。甲板上絕對沉寂。人們距白 熱的焦點不到一百英尺了,光度更強起來,照得我們的眼睛 發昏。 這時候,我伏在船頭前面的欄杆上,看見尼德。蘭在我 下面,一手拉著帆索,一手揮動他鋒利的魚叉。就和這睡著 的動物距离不過二十英尺了。 忽然,他的胳膊使勁地一伸,魚叉投了出去。我听到魚 叉發出響亮的聲音,像是碰上了堅硬的軀殼。 對面的電光突然熄滅,兩團巨大的水猛扑到戰艦甲板 上來,像急流一般從船頭沖至船尾,沖倒船上的人,打斷了 護牆桅的繩索。 接著船被狠狠撞了一下,我沒來得及站穩,從船欄杆被 拋擲到海中去了。 失落的星辰-http://loststar.yeah.net掃描完成 熾天使書店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