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群遇難的人從氣球上掉到林肯島上來已經有兩年半了,在這期間,他們和外界始
終沒有聯繫。有一次,通訊記者曾經把他們所在的地點寫在一封信裡,讓一只鳥把信帶
到大陸上去,但這僅僅是個機會,不能對它抱很大的希望。艾爾通是唯一參加到小隊裡
來的人,當時的情況已經敘述過了。在10月17日那天,在這荒涼的海島上,忽然出乎意
料地望見了另外一些人。
這是鐵一般的事實!那邊有一只船!它是路過這裡,還是要來靠岸呢?究竟是什麼
情況,幾個鐘頭以後,居民們就可以知道了。
賽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立刻把吉丁﹒史佩萊、潘克洛夫和納布喊到“花崗石宮”
的餐廳裡來,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麼事。潘克洛夫拿起望遠鏡,很快地在水平線上掃視了
一下,然後停在他們所指的一點上,也就是照相底片上模糊不清的那一點。
“謝天謝地!真是一只船!”他喊道,但是他並沒有帶著十分滿意的口氣。
“它是向這兒開嗎?”吉丁﹒史佩萊問道。
“現在還很難說,”潘克洛夫回答說,“因為只有桅杆露在水平線上,船身還一點
看不見呢。”
“該怎麼辦呢?”少年問道。
“等著吧。”史密斯回答說。
居民們沉默了很久,這是他們來到林肯島以後遇到的最重要的一次事件。他們沉浸
在這件事情所引起的一切思想、感情、恐懼和希望裡。當然,居民們所處的環境和一般
流落在荒蕪小島上的難民還不一樣,那些人經常要為艱苦的生存和殘酷的自然進行鬥爭,
並時常會由於思鄉而感到苦悶。可是在這裡,特別是潘克洛夫和納布,他們感到既愉快,
又富裕;因此,假如有一天真的要離開這個荒島,他們甚至會感到遺憾的。居民們依靠
他們的智慧,把這片土地開發了。他們已經過慣了這裡的新生活。但是這只船無論如何
是從大陸、甚至可能是從他們的家鄉帶來消息的。它將要給他們帶來同伴;因此,在看
見船的時候,他們內心的激動是可以想象的!
潘克洛夫靠在窗口,不時拿起望遠鏡。從這時候起,他一直注視著那只船。它的位
置在東面二十海里的海面上。由於距離相當遠,移民們還沒有辦法發信號。信號旗是沒
法看見的,槍聲也不可能聽見,甚至點起烽火來,船上也不會看到。但是有一點是可以
肯定的,那就是:這個高聳著富蘭克林山的海島絕對逃不了船上守望者的視線。可是這
只船到這兒來干什麼呢?純粹是偶然來到這裡的嗎?太平洋的這個區域在地圖上除了達
抱島以外,並沒有其他的陸地,而達抱島本身又不在從波裡尼西亞群島、新西蘭和美國
海岸啟航的船隻經常跑過的航線以內。這個問題人人都在考慮,赫伯特突然作了回答。
“這會不會是鄧肯號呢?”他大聲說。
前面已經說過,鄧肯號是格裡那凡爵士的游船,它曾經把艾爾通遺棄在小島上,日
後還要來把他接回去。達抱島離林肯島並不太遠,經線距離只有一百五十英里,緯線距
離只有七十五英里,在林肯島上還可以望見向那個島駛去的船隻。
“我們一定要告訴艾爾通,”吉丁﹒史佩萊說,“立刻把他喊來。只有他能告訴我
們這只船是不是鄧肯號。”
大家都表示同意,於是通訊記者就跑到聯繫畜欄和“花崗石宮”的電報機旁,發了
—個電報:“速來。”
幾分鐘後,鈴響了。
艾爾通的回電是:“即來。”
於是居民們繼續守望著船隻。
“假如是鄧肯號,”赫伯特說,“艾爾通是能毫不困難地認出來的,因為他在那只
船上呆過一個時期。”
“假如艾爾通認出了它,”潘克洛夫接著說,“他一定會非常激動的!”
“是的,”賽勒斯﹒史密斯說:“但願這真是格裡那凡爵士的游船,艾爾通現在已
經夠得上回鄧肯號去了。不過我擔心可能是別的船。這一帶海面是歹人出沒的地方,我
總怕海盜會到我們的島上來。”
“我們可以防御。”赫伯特叫道。
“那當然,孩子,”工程師含笑說,“要是能不防御,那不是更好嗎?”
“這樣推論是沒有必要的,”史佩萊說。“航海的人不知道有林肯島,連最新的地
圖上也沒有把它標志出來。不過,賽勒斯,一只船無意之中發現了新的陸地,它只會去
察看而不會錯過的,你說是不是?”
“當然。”潘克洛夫答道。
“我也這麼想,”工程師補充道。“甚至可以這樣說:訪問和察看還沒被人發現的
陸地或島嶼,這是船長的責任。而林肯島正是一個這樣的海島。”
“那麼,”潘克洛夫說,“假如這只船來了,並且就在離我們的島幾錨鍊的地方下
了錨,我們該怎麼辦呢?”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一時沒有得到回答。賽勒斯﹒史密斯考慮了一會兒,然後和往
常一樣,用鎮靜的口氣答道:
“怎麼辦?朋友們,應該這麼辦:我們要和船上取得聯繫,我們代表美國佔有這個
島,然後乘這只船離開這裡,將來再同願意跟我們來的人回到島上,明確地佔領它,把
太平洋上的這個有用的基地貢獻給美利堅合眾國。”
“哈哈!”潘克洛夫喊道,“我們送給國家的這份禮物可不小啊!開拓的手續差不
多已經完了:島上的每一部分都命了名,這裡有天然港口、貯水場、道路、電報設備、
船塢和一些制造場。只差把林肯島標志在地圖上了。”
“但是,假如有人乘我們不在的時候來奪取它呢?”吉丁﹒史佩萊說。
“該死!”水手喊道。“我寧可一個人留下來守著它。你們把這個任務交給我潘克
洛夫吧,他們決不能象扒手那樣把荒島從我手裡搶走的!”
一個鐘頭過去了,然而還不能確定這只船是不是向林肯島開來。它近了一些,但是
究竟是向著什麼方向航行的呢?這一點潘克洛夫不能斷定。不過,這時候正刮著東北風,
那只船多半是向右方搶風行駛。並且現在向林肯島開來又恰巧是順風;海面上風平浪靜,
雖然地圖上沒有淺灘的標志,它盡可以放心大膽地開過來。
艾爾通在將近四點鐘的時候——在邀請他的一小時之後——來到了“花崗石宮”。
他走進餐廳,說:
“各位先生,有什麼吩咐嗎?”
賽勒斯﹒史密斯照例向他伸出手來,然後把他領到窗口。
“艾爾通,”他說,“我們請你來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們發現了一只船。”
起初艾爾通的臉色略微一變.他的眼睛暫時暗淡下來,然後他從窗口探出身去,看
了一下水平線,但是什麼也沒有瞧見。
“用望遠鏡仔細看一下!”史佩萊說,“艾爾通,也許是鄧肯號到這裡來接你回去
了。”
“鄧肯號!”艾爾通喃喃地說,接著,又不由自主地說道:“這麼快就來了嗎?”
說完以後,他用兩手捧著頭。
在荒島上獨居了十二年,難道他還認為不足以彌補自己的罪惡嗎?這個悔過自新的
人,不論他自己看來也好,或是別人看來也好,難道還不覺得他已經得到寬恕了嗎?
“不,”他說,“不是!決不是鄧肯號。”
“你瞧,艾爾通,”工程師說,“我們一定要預先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
艾爾通拿起望遠鏡,朝著大家所指的方向看去。他默默地對著水平線一動也不動地
看了幾分鐘,然後說:
“的確是一只船,但我想不是鄧肯號。”
“為什麼你認為不是鄧肯號呢?”吉丁﹒史佩萊問道。
“因為鄧肯號是一只游船,而這只船上和周圍卻連一點煙也看不見。”
“也許它是張著帆在行駛,”潘克洛夫說。“它現在的方向好像是順風,離陸地這
麼遠,它也許打算節省一些煤。”
“也許你說得對,潘克洛夫先生,”艾爾通答道,“這只船滅了火。我們只好等它
走近一些。那時候就可以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情了。”
說完以後,艾爾通就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裡坐了下來,不再說話了。移民們又談起了
這只陌生的船,但是艾爾通沒有參加談話。大家的心情都很激動,覺得工作不下去了。
吉丁﹒史佩萊和潘克洛夫特別顯得神經過敏,他們不停地走來走去,一會兒也坐不住。
赫伯特卻感到好奇。只有納布和平時一樣的安靜。難道他的主人所在的地方不是他的祖
國嗎?至於工程師,他正陷入沉思,他的心裡與其說是盼望這只船來,還不如說是害怕
它來。這時候,船離荒島近一些了。他們從望遠鏡裡可以確定:這是一只雙桅船,而不
是太平洋海盜常用的那種帆船。所以,現在不妨肯定:工程師的顧慮是不必要的,這只
船在海島附近出現並不會帶來什麼危險。潘克洛夫仔細看了一會以後,肯定這是一只雙
桅船,它張著中桅帆和上桅帆,正沿著右舷,斜對著海岸駛來。艾爾通也肯定了這一點。
不過,那時刮的是西南風,要是雙桅船繼續向著這個方向駛來,它很快就要被爪角擋住
的。那時候要守望它就必須爬到氣球港附近華盛頓灣的高崗上去。糟糕的是,這時候已
經是傍晚五點鐘,在蒼茫的暮色裡,很快就要什麼也看不見了。
“天黑了我們怎麼辦呢?”吉丁﹒史佩萊問道,“要不要到海邊去燃起一堆火來,
表示我們在這兒呢?”
這是一個重大的問題,雖然工程師還多少保留著他的預感,但最後還是同意了。在
夜間這只船也許會一去不復返的,它走了以後,還會有別的船再到林肯島附近來嗎?誰
能預見移民們的前途呢?
“是的,”通訊記者說,“不管它是什麼船,我們都應該讓它知道這個島上有人居
住。要是錯過這個送上門來的機會,也許要一輩子遺憾的。”
於是大家決定由納布和潘克洛夫到氣球港去。在天黑的時候,燃起一堆火來,這樣
火光一定會引起船上注意的。
但是,納布和水手正準備離開“花崗石宮”,那只船忽然改變了方向,直對聯合灣
駛去了。它駕駛得很熟練,很快就接近了海岸。於是,納布和潘克洛夫暫時不走了。大
家把望遠鏡交給艾爾通,讓他肯定這只船究竟是不是鄧肯號。蘇格蘭游船鄧肯號也是一
只雙桅船。現在那只船離岸只有十英里了。需要看清楚的是:它的兩根桅杆之間有沒有
煙囪。
水平線上還很清晰。察看起來非常容易。艾爾通很快放下望遠鏡說:
“不是鄧肯號!不可能是它!”
潘克洛夫接過望遠鏡,對著來船。它的載重可以看出在三四百噸之間,船身非常狹
窄,檣帆齊整,結構精巧好看,這一定是一只航海的快船。但是究竟是哪一國的船呢,
這還很難說。
“不過,”水手接著說,“船頂上飄著一面旗,只是我還看不清它的顏色。”
“半小時以後就可以確定了,”通訊記者說,“並且,那只船的船長顯然是想上岸,
因此,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我們就可以和他見面了。”
“這個倒沒有什麼關係!”潘克洛夫說,“最好能知道我們要和什麼樣的人打交道,
要是我能認出船旗就好了。”
水手說話的時候,始終沒有離開望遠鏡。天黑了,風也隨著停了下來,船上的旗幟
垂成一卷,更不容易看清了。
“這不是美國旗,”潘克洛夫喃喃地說,“也不是英國旗,如果是英、美的旗幟,
紅顏色是很容易看出來的。也不是法國旗或德國旗,也不是俄國的白旗,也不是西班牙
的黃旗。好像是一面單色旗。讓我想一想,在這一帶海面上,我們經常遇見的是哪種旗?
智利旗嗎?那是三色的。巴西旗嗎?那是綠的。日本旗嗎?那是黃色和黑色的,而
這……”
這時候,微風又把這面陌生的船旗吹開了。艾爾通拿起水手放下的望遠鏡來一看,
他暗啞地喊道;
“是一面黑旗!”
的確,一面陰沉沉的旗子在桅杆上飄揚著,現在他們不禁對來船感到可疑了!
那麼,工程師的預感是不是對了呢?這是一只海盜船嗎?它是不是在太平洋上出沒,
要和橫行一時的馬來船爭霸呢?它到林肯島沿岸來干什麼?他們認為這是一個無名的荒
島,準備把它當作窩藏贓物的倉庫嗎,它是打算在沿岸找一個過冬的港口嗎?難道居民
們的這片淨土注定了要成為不名譽的藏身所,成為太平洋海盜的巢穴嗎?
他們不由地產生這些念頭。此外,船旗的顏色當然是值得注意的。這是海盜的旗號!
假如當初那批罪犯的罪惡陰謀得逞了的話,鄧肯號也會掛上這種旗號的。大家立刻開始
談論起來。
“朋友們,”賽勒斯﹒史密斯說,“也許這只船隻是想在沿岸巡視一下。也許船上
的人根本不會上岸,這也是可能的。但是,不管怎樣,我們都必須盡可能隱蔽起來。眺
望崗上的風磨太顯眼了。艾爾通和納布快去把風翼落下來。‘花崗石宮’的窗戶也必須
用樹枝密密地遮住。把火全弄滅了,一點也不要暴露出島上有人的樣子來。”
“我們的船呢?”赫伯特說。
“噢,”潘克洛夫答道,“藏在氣球港了,我不信那些流氓能夠找到它!”
工程師的命令都立刻執行了。納布和艾爾通爬上高地,作了必要的戒備,把一切住
人的跡象都掩蔽起來。當他們進行這項工作的時候,其他的人到啄木鳥林的邊緣去拾了
許多樹枝和爬籐回來。從遠處看起來,它們好像天然的枝葉似的,“花崗石宮”的窗子
就這樣偽裝起來了。同時,槍枝彈藥也準備好了,以防突如其來的襲擊。
等到一切都準備好以後,史密斯說:
“朋友們,”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假如這些歹人想要侵占林肯島,我們一定
要保衛它,對不對?”
“對,賽勒斯,”通訊記者答道,“必要的時候,我們可以犧牲性命來保衛它!”
工程師向伙伴們伸出手來,大家都熱烈地緊握著他的手。
只有艾爾通一個人還蹲在角落裡,沒有和大家在一起。這個過去的罪犯也許覺得自
己還沒有資格這樣做!
賽勒斯﹒史密斯猜透了艾爾通的心思,就走到他身旁去。
“你,艾爾通,”他問道,“你打算怎樣做呢?”
“盡我的責任。”艾爾通答道。
於是他站在窗邊,從濃密的枝葉間向外看去。
那時正是七點半鐘。太陽已經在二十分鐘前消失在“花崗石宮”的後面了。因此東
方的水平線逐漸朦朧起來。這時候,雙桅船繼續向聯合灣駛去。它駛過爪角以後,就順
著上漲的潮流往北而去,因此,現在它正對著眺望崗的高地,離這裡只不過兩英里。雙
桅船這時候可算已經進入了寬廣的海灣,假如在爪角和顎骨角之間畫一條直線,那麼這
根線正通過船的右舷後部。
這只船是不是打算深入海灣呢?這是第一個問題。一旦入港以後,會不會在那邊拋
錨呢?這是第二個問題。最後,它會不會僅僅巡視一下,不讓船員們上岸就開走呢?這
些,在未來的一個鐘頭之內,他們都會知道的。但目前只能等待著。
賽勒斯﹒史密斯看了這只掛著黑旗的可疑的船以後,感到很不安心。他和他的伙伴
們到現在為止工作得非常順利,這只船會不會給他們的工作帶來威脅呢?這只船的船員
們不可能是別的,只可能是海盜,他們是不是曾經到這裡來過,因此在駛近荒島的時候,
掛上他們的旗號呢?島上過去發生過一些不能理解的怪事,這能不能說明他們曾經侵占
過這個地方呢?有某些地方居民們還沒有去探測過,那裡是不是有海盜的同伙準備和船
上的海盜聯繫呢?
史密斯暗暗地考慮著這些問題,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他只覺得雙桅船來了以後,
將要對他們的安全帶來嚴重的威脅。
不管怎麼樣,他和他的伙伴還是決定要戰鬥到底。目前迫切需要知道:海盜的人數
多不多,他們的武器是不是要比移民們裝備得優越。但是怎麼能得到這個情報呢?
黑夜來臨了。新月已經消失。黑暗籠罩著荒島和海洋。水平線上蓋著黑壓壓的陰雲,
光線一絲也透不過來。風也隨著暮色而消失了。聽不見樹葉沙沙作響,岸邊也沒有潺潺
的水聲。船上的燈火完全熄滅了,因此一點也看不見它。即使它還在荒島的周圍,也找
不到它的行蹤了。
“好吧!誰知道呢?”潘克洛夫說。“也許這只該死的船要在夜裡開走,到明天早
上我們就找不著它了。”
這時候,黑暗中突然閃出一道亮光,並且傳來一聲炮響,好像回答水手的問題似的。
船還在那裡,並且船上還有炮。
亮光閃過之後六秒鐘才聽見炮聲。
因此,這只船離岸大約一又四分之一英里。
這時候,鐵鏈從鍊孔裡嘩啦啦地放了出來。
雙桅船在“花崗石宮”的視線內拋錨了。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海盜們的企圖已經很明顯了。他們在離島不遠的地方拋了錨,顯然準備第二天利用
小艇在海灘上登陸!
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隨時準備采取行動。雖然他們下定了決心,但還是不
能麻痺大意。假如海盜們登陸以後,不到島內來視察的話,他們還可以隱藏起來。海盜
們也許只想從慈悲河裡取一些淡水。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們也可能不會發現離河口一
英里半的那座橋和“石窟”的工場。
但是船頂上為什麼要掛起那面旗呢?為什麼要開那一炮呢?毫無疑問,這純粹是示
威性質,要不然就是表示他們佔領荒島了。史密斯現在知道,船上的武器裝備得十分完
備,林肯島上的移民應該用什麼來對付海盜們的炮火呢?只不過有幾支滑膛槍罷了。
“不管怎麼樣,”賽勒斯﹒史密斯說,“我們的陣地是攻不破的。現在‘花崗石宮’
的出口有蘆葦和亂草掩蔽著,敵人是不會發現它的,因此他們就不可能攻進來。”
“但是我們的農場,家禽場,畜欄,我們的一切!”潘克洛夫一面跺腳一面嚷道。
“要不了幾個鐘頭,他們就會把這一切都給毀了的!”
“是的,一切都會被毀滅的,潘克洛夫。”史密斯答道,“可是我們沒法阻止他
們。”
“他們人多嗎,這是一個問題,”通訊記者說。“要是他們只有十來個人,我們是
能夠阻止他們的,但是也許有四十、五十,或者更多呢!”
“史密斯先生,”艾爾通一面向工程師走過來,一面說,“你能讓我去一趟嗎?”
“去干什麼,朋友?”
“到船上去探聽一下敵人的實力。”
“但是,艾爾通……”工程師猶豫不決地答道,“你這樣做是有生命危險的……”
“為什麼不可以呢,先生?”
“這不是你份內的事。”
“份外的事我也應該做。”艾爾通答道。
“你打算坐小船去嗎?”吉丁﹒史佩萊問道。
“不,先生,我泅水去。坐船會被他們發現的,光一個人卻可以從風浪之間游過
去。”
“那只船離岸有一又四分之一英里,你知道嗎?”赫伯特說。
“我是一個熟諳水性的人,赫伯特先生。”
“我告訴你,這樣做是有生命危險的。”工程師說。
“不要緊,”艾爾通答道。“史密斯先生,我請求你答應我的要求,我認為這也許
是我重新做人的一個機會。”
“去吧,艾爾通。”工程師答道,他深信如果拒絕他的請求,這個改邪歸正的罪犯
一定會深深地感到傷心的。
“我跟你一起去。”潘克洛夫說。
“那你就是不信任我!”艾爾通立刻說。
然後他又靦腆地歎息了一聲:“唉!”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史密斯帶著鼓舞的口氣大聲說,“別誤會,艾爾通,潘
克洛夫並不是不信任你。你誤解他的意思了。”
“的確是這樣,”水手說,“我只是提議把艾爾通送到小島上。雖然可能性很小,
但也許有匪徒已經上岸了。在這種情況下,要阻止他發出警報,兩個人不算多吧。既然
他提議要單獨去,我就在小島上等他,讓他一個人上船。”
事情商量妥當以後,艾爾通就準備出發了。他的計劃很冒險,但是夜色非常昏暗,
或者有成功的可能。只要能到達船邊,抓住主要的鍊條,艾爾通就可以偵查出船上的人
數,甚至也許還能偷聽到海盜們的意圖。
艾爾通和潘克洛夫在伙伴們的陪伴之下,來到下面的海灘上。艾爾通脫掉衣服,在
身上抹上一層油,以免受凍,因為海水還很涼。事實上他也許不得不在水裡呆幾個鐘頭。
這時候,潘克洛夫和納布去搬停在慈悲河上幾百英尺的那只小船了。他們回來的時
候,艾爾通把衣服搭在肩膀上,只等動身了。居民們都跑過來和他握手。
於是艾爾通和潘克洛夫把船撐開了。
十點半的時候,這兩個冒險家消失在黑暗中了。他們的伙伴們到“石窟”那裡去等
待著他們。
小船順利地渡過海峽,在對面的小島上靠了岸。他們一舉一動非常小心,深怕有海
盜在那裡溜躂。經過仔細偵察以後,肯定小島上並沒有人。於是潘克洛夫跟在艾爾通後
面,急急忙忙穿過小島,石洞裡的飛鳥也被他們驚動起來了。然後,艾爾通毫不遲疑地
往海裡一跳,無聲無息地朝著雙桅船游過去。船上剛剛亮起燈光,正好標示出它的正確
位置。潘克洛夫蹲在亂石堆裡面,等他的伙伴回來。
這時候,艾爾通在水面上用力向前游去,絲毫也沒有發出水聲。他僅僅把頭露出水
面,兩眼注視著暗黑的船身。船上的燈光倒映在水裡。他所考慮的只有自己保證完成任
務,至於船上的和這一帶常有鯊魚出沒的海裡的危險,卻一點也沒有想到。水流帶著他
前進,很快就離開了海岸。
半個鐘頭以後,艾爾通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船邊,抓住船上的主鍊。他喘了一口氣,
然後攀著主鍊,一直爬到船的最前端。有幾條水手褲晾在那裡,他穿上一條,然後穩穩
地站住了腳,靜靜地傾聽著。船上的人都沒有睡,相反地,有的在談笑,有的在唱歌。
他們一面高談闊論,一面謾罵,最使艾爾通觸到隱痛的是這幾句話:
“我們得來的這只船真是刮刮叫。”
“在海裡航行起來真不錯,不愧稱為‘飛快’號。”
“諾福克的船隊沒有一只能追得上它。”
“船長萬歲!”
“鮑勃﹒哈維萬歲!”
艾爾通無意聽到了鮑勃﹒哈維的名字,這個人是一個膽大包天的水手,同時也是艾
爾通過去的澳洲伙伴,他現在還在繼續干犯罪的勾當。當艾爾通聽到這段談話的時候,
他的心情是可以想象的。鮑勃﹒哈維在諾福克島的海岸掠奪了這只雙桅船,船上裝載著
武器、彈藥、器皿和各種工具。這只船原來是打算開往三明治群島的一個島嶼去的,自
從被他搶到手以後,那一幫罪犯就成了海盜。這些匪徒出沒在太平洋上,搶劫過往的船
只,屠殺船上的人,比馬來海盜還要慘無人道。
罪犯們一面開懷暢飲,一面高聲談笑,追述著過去所做的那些可恥的勾當。艾爾還
從他們的談話裡知道:飛快號上的船員都是從諾福克島上逃出來的英國罪犯。
現在不妨談一談諾福克島的情況。在澳大利亞以東,南緯29度2分,東經165度42分
的地方,有一個小島,周圍六法裡,島上有一座華特山,拔海一千一百英尺。這個諾福
克島上曾經監禁過英國感化院裡最頑固的罪犯。當時島上的罪犯有五百名,島上不但紀
律森嚴,而且有苦刑威脅著他們。此外還有一百五十名士兵監管,這一百五十名士兵都
是聽總督指揮的。很難想象有比他們更壞的暴徒聚在一起了。雖然對他們的監管非常嚴
厲,有時候還是有些人逃跑,不過這種事是很少的。他們突襲船隻,把船搶過來,在玻
裡尼西亞群島一帶到處騷擾。
鮑勃﹒哈維和他的伙伴過去就是這樣做的。這也就是艾爾通從前的願望。鮑勃﹒哈
維掠奪了停在諾福克島附近的飛快號,把船上的人都殺死了;一年來,他指揮著這只船
在太平洋上到處騷擾,現在他是一個海盜了,而且他是艾爾通的舊相識!
這些罪犯大部分都在船尾倉內,但是也有幾個躺在甲板上高談闊論。
他們一面飲酒喊叫,一面繼續談話。艾爾通知道飛快號是偶然來到林肯島附近的。
鮑勃﹒哈維從來也沒有到林肯島上來過。正和賽勒斯﹒史密斯所想的一樣,他在航行中
發現了這塊地圖上所沒有的陌生陸地,就打定主意要到島上來視察一番,要是中意的話,
就把它當作雙桅船的大本營。
至于飛快號上所掛的黑旗,和模仿軍艦在降旗時鳴放的禮炮,那純粹是海盜的示威
行為,決不是什麼信號,因為當時他們和林肯島上並沒有什麼聯繫。
居民們的領地現在面臨著嚴重的危險了。荒島上有貯水場和港口,還有可以藏身的
“花崗石宮”;此外,經過居民們的努力開發,島上的各種資源變得更有價值了。這一
切對罪犯們說來,顯然是非常便利的。它一旦落在海盜們的手裡,就將要成為優越的藏
身之地;而且既然沒有人知道這個地方,可能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能保證他們安全
無事。顯然,他們是不會重視居民們的生命的。鮑勃﹒哈維和他的部下所考慮的頭一樁
事,就是要慘無人道地殺死他們。由於這些罪犯打算在島上住下來,並且當飛快號出去
打劫的時候,還可能要留下幾個人來看守,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就要束手無策了。因此,
只好進行鬥爭,只好不惜采用任何手段把這些不值得同情的惡棍全部殲滅。艾爾通這樣
想著,他知道賽勒斯﹒史密斯一定也會這樣想的。
但是抵抗和取得最後勝利是不是可能呢?這就要看船上的裝備和人數了。
艾爾通決定不惜任何代價查清楚這一點。他上船一個鐘頭以後,船上的諠譁聲逐漸
靜下來了。不少的罪犯已經爛醉如泥,於是艾爾通就毫不猶豫地冒險爬上飛快號的甲板。
那時燈光已經滅了,倉面上一片漆黑。他抓住船頭,攀住牙檣,爬到前甲板上,從東倒
西歪的罪犯們中間穿過去,在船上繞了一周,發現飛快號裝備著四門大炮,這些炮可以
發射八磅至十磅重的炮彈。他用手一摸,知道都是後膛炮,這種炮非常新穎,操縱靈便,
威力極大。
甲板上大約躺著十個人,但是一定還有很多人睡在下面。從他們的談話裡,艾爾通
知道船上一共有五十個人。對林肯島上的六個居民來說,要和這麼多的人戰鬥,實在不
是一件容易的事!多虧艾爾通一片熱心,現在賽勒斯﹒史密斯可以知道敵人的實力,並
且可以適當地進行安排,不致驚慌失措了。
艾爾通已經完成任務,只等回去把任務的完成情況告訴伙伴們了,他準備摸索到船
頭,然後下水。
但是,正象他自己所說的,份外的工作他也要做,因此他產生了一個英勇的念頭:
犧牲自己的性命,來挽救林肯島和島上的移民。賽勒斯﹒史密斯肯定是打不過這五十名
匪徒的。海盜們的武器精良,不論是集中主力直搗“花崗石宮”,還是用圍困的方法使
他們餓死,都能夠達到他們的目的。這時候艾爾通又想起了他的保護人,他們使他脫胎
換骨,成了一個好人,對他來說,真是恩重如山。但是,他們將要無情地遭到屠殺了,
他們的勞動成果將要遭到毀壞,他們的島嶼將要淪為海盜的巢穴!他對自己說:他就是
造成這許多不幸後果的主要原因,因為他的老伙伴鮑勃﹒哈維只不過是實現了他過去的
計劃。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毛髮悚然。於是,他產生了一個一不做二不休的意圖,訣定
炸毀這只船和全船的人。即使他自己也要在爆炸的時候犧牲,但是他總算盡到自己的責
任了。
艾爾通絲毫也沒有遲疑。要找火藥庫並不困難,因為它通常總是在船的後半部。做
這種勾當的船是不會缺少火藥的,只要一粒火星,就可以頓時把它炸毀了。
艾爾通悄悄地沿著中倉甲板走去,甲板上到處都躺著熟睡的人,他們大多是喝醉的
而不是睡著的。主桅的底部點著一盞燈,周圍支著一個槍架,上面各種武器都有。
艾爾通從槍架上拿了一支左輪槍。他看了一下,知道裡面裝滿了彈藥。這就足夠用
來完成這件破壞工作了。於是他直奔船尾,到後倉下的火藥庫去。
甲板上光線很暗,要想走過去,而不被那些半睡半醒的罪犯絆倒卻不是一件容易的
事。每當他絆在他們身上,他們就開口謾罵,或是一腳踢過來。因此艾爾通不得不一再
停下腳步來。終於來到後倉的隔板旁邊,並且找到了通往火藥庫的那扇門。
艾爾通沒有別的辦法開門,只有用力把它打開,於是他就動手打門了。要想進行這
項工作,必須砸壞門上的掛鎖,這樣做是難免要發出一些響聲的。但是他的腕力很大,
一下子擰壞了掛鎖,庫門開了。
這時候,忽然有一只手搭在艾爾通的肩膀上。
“你在這裡做什麼?”一個高個子的人站在幻影裡,粗魯地問道,他很快地把燈光
照在艾爾通的臉上。
艾爾通倒退幾步。燈光一閃,他認出了這正是他當年的伙伴鮑勃﹒哈維,但是對方
一定已經不認識他,因為他以為艾爾通早就死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鮑勃﹒哈維抓住艾爾通的腰帶,又問了一句。
可是艾爾通沒有回答,他掙脫了他的手,打算衝到火藥庫裡去。只要對著火藥箱放
一槍,就大功告成了!
“幫忙呀,伙計們!”鮑勃﹒哈維大叫起來。
兩三個強盜被他喊醒了。他們跳起身來,向艾爾通撲過去,想把他扳倒在地上。他
立刻閃開身子,開了兩槍,兩個罪犯倒下去了。但是他自己也因為來不及躲避,肩膀上
被砍了一刀。
艾爾通眼看自己的計劃不可能實現了。鮑勃﹒哈維已經把火藥庫門關好,並且甲板
上稍一響動,海盜們全都驚醒了過來。艾爾通必須保全自己來幫助賽勒斯﹒史密斯戰鬥。
因此他只好逃走!
但是,還逃得了嗎?這是一個問題。不過,艾爾通決定要盡一切努力回到伙伴們那
裡去。
他的槍裡還剩下四顆子彈。剛才打的兩顆,有一顆打的是鮑勃﹒哈維,但沒有把他
打傷,至多也不過是微傷。艾爾通乘著敵人暫時後退的工夫,沖上扶梯往甲板跑去。經
過燈下面的時候,他用槍托一下子把燈打滅了。於是周圍一片漆黑,他就便於逃跑了。
這時候,有兩三個海盜驚醒了,他們從扶梯上跑下來。艾爾通的第五槍打倒了其中的一
個,其餘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往後退去。艾爾通兩步跳上了甲板,三秒鐘以
後,一個海盜幾乎掐住他的嚥喉,他的最後一顆子彈打中了這個海盜的臉,然後他就越
過舷欄往海裡跳去。
艾爾通劃了不到六下,槍彈就象冰雹似的向他周圍打過來了。
船上的槍聲響了,躲在小島巖石下的潘克洛夫會怎樣想呢?蹲在“石窟”裡的史密
斯、通訊記者、赫伯特和納布又會怎樣想呢?他們四個人扛著槍衝到海灘上,隨時準備
抵抗敵人的攻擊。
他們以為艾爾通一定是遭到了海盜的突擊,已經被打死了。也許匪徒們還要乘黑夜
到島上來呢!
他們焦急不安地等了半個鐘頭。槍聲已經停止了,但是艾爾通和潘克洛夫都沒有回
來。小島已經被敵人侵佔了嗎?他們應該趕快去援救艾爾通和潘克洛夫嗎?怎麼去呢?
這時候正在漲潮,海峽是渡不過去的。船又不在這裡!史密斯和他的伙伴的焦急是不難
想象的!
將近十二點半的時候,他們兩個人所乘的小船終於靠岸了。艾爾通肩膀上受了輕傷,
潘克洛夫還是安然無恙,大家都用熱烈的擁抱來歡迎他們。
他們立刻躲到“石窟”裡去。在那裡,艾爾通把全部經過都說了一遍,還說到他打
算毀滅這只船的計劃。
人人都向艾爾通伸出手來。艾爾通也坦白地表示他們的處境是非常危險的。海盜驚
動了。他們已經知道林肯島上有人。他們會全副武裝,強行登陸的。他們是什麼也不會
顧忌的。居民們一旦落在他們的手裡,就不要想活命。
“好吧,我們不會白白犧牲的!”通訊記者說。
“我們進去守望吧。”工程師答道。
“我們還有逃脫的機會嗎,史密斯先生?”水手問道。
“有的,潘克洛夫。”
“嘿!六對五十!”
“是的!六個!不包括……”
“誰?”潘克洛夫問道。
賽勒斯指著上面,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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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這一夜平安無事地過去了。居民們面臨著生死關頭,並沒有離開他們在“石窟”的
崗位。另一方面海盜們好像並沒有上岸的企圖。自從船上對艾爾通放了最後一槍以後,
就沒有再放一槍,甚至也沒有一點聲音可以說明它還在小島附近。莫非它已經拔錨啟航
了?也許它怕和對手交鋒,已經離開海岸了吧?
但是,並不是這麼一回事,破曉的時候,居民們透過清晨的薄霧可以看見一團朦朧
的黑影,那就是飛快號。
“朋友們,”工程師說,“霧可以使海盜看不見我們,使我們的行動不會引起海盜
們的注意。最要緊的是,要讓那些罪犯認為島上的人很多,足夠抵抗他們。因此,在霧
散以前,我認為我們最好這樣準備:把我們的人分成三路,第一路在‘石窟’這兒把守,
第二路在慈悲河口把守。至於第三路,我想最好放在小島上,因為在那裡可以阻止他們
——至少能牽制他們——登陸。我們有兩支步槍和四支滑膛槍。每個人都武裝起來,我
們有的是彈藥,可以盡量放。我們不必害怕船上的滑膛槍,就是大炮也不必顧慮。有這
些巖石掩護著。他們還能怎麼樣呢?我們只要不從‘花崗石宮’的窗口往外開槍,他們
就不會用炮把它炸得不可收拾了。所怕的就是進行肉搏戰,因為罪犯們人數多。所以,
我們一定要想法子不讓他們登陸,同時又不能暴露自己。因此,不要捨不得用彈藥。盡
量開槍,但是要瞄準了再放。我們一個人要爭取打死八個到十個敵人,一定要把他們完
全消滅掉!”
賽勒斯﹒史密斯已經把他們的情況解釋清楚了。他的嗓音很鎮定,好像在調度一件
工作,而不是指揮一場戰鬥似的。他的同伴們都默默地同意了這個部署。現在要做的,
就是在霧散以前各就各位,沒有別的事了。納布和潘克洛夫立刻到“花崗石宮”上面去,
拿了大量的彈藥回來。吉丁﹒史佩萊和艾爾通都是射擊能手,他們每人拿了一支射程幾
乎能夠達到一英里的步槍。四支滑膛槍分給了史密斯、納布、潘克洛夫和赫伯特。
各個人的崗位是這樣佈置的:
賽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埋伏在“石窟”附近,負責把守“花崗石宮”下面的海岸。
吉丁﹒史佩萊和納布埋伏在慈悲河口的巖石中間,河上的吊橋已經扯起來,他們負
責阻止任何人乘船渡河或在對岸登陸。
艾爾通和潘克洛夫要划船渡過海峽,在小島上各據一點。這樣,火力可以同時從四
個不同的地點發射,罪犯們就會認為島上不但有很多人,而且有堅強的防衛了。
如果艾爾通和潘克洛夫不能阻止海盜登陸,而且跟著將要被海盜的小船切斷退路,
他們就應該乘船回到岸上來,到受威脅的地點去。
在出發到各個陣地以前,移民們作了最後一次的握手。
潘克洛夫擁抱著他的孩子赫伯特,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感情,然後他們就分手了。
過了一會兒,史密斯和赫伯特在一起,通訊記者和納布在一起,都消失在巖石後面
了。艾爾通和潘克洛夫也只用了五分鐘就順利地渡過海峽,登上了小島,各自隱藏在東
岸的巖石叢中間。
他們都看不見了,他們自己也看不清霧裡的那只船。
這時候是早上六點半。
不久霧就逐漸散開,船的中桅在水氣裡露了出來。幾分鐘後大片的濃霧滾過海面,
很快就被微風吹散了。
這時候飛快號完全露了出來,它的錨鍊上繫著一根曳索,船頭向北,左舷對著海島。
正象史密斯所估計的那樣,它離岸不過一又四分之一英里。
陰沉沉的黑旗還在船上飄揚著。
工程師在望遠鏡裡看見船上的四門炮都對著荒島。顯然它們隨時都準備開火。
這時候,飛快號還是沒有動靜。大約有三十個海盜在甲板上走動著。有幾個在船尾;
另外有兩個站在桅索中間,手裡拿著小型望遠鏡,仔細觀察海島。
顯然,鮑勃﹒哈維和他的部下是很難理解夜裡船上所發生的情況的。那個半裸體的
人用強力打開了火藥庫的門,並且和他們進行了格鬥,他一共開了六槍,打死了他們的
一個,打傷了兩個,這個人最後被他們打死了嗎?他到岸上去了嗎?他是從哪裡來的呢?
他的目的是什麼?真象鮑勃﹒哈維所想的那樣,想炸毀雙桅船嗎?這些問題一定使罪犯
們完全摸不著頭腦。但是,有一點他們是可以肯定的:飛快號面前的這個無名海島上是
有人居住的,而且這裡可能有許多移民隨時準備保衛它。然而,不論是岸上也好,還是
高崗上也好,都看不見一個人。海灘上好像完全沒有人似的,至少是找不到一點房屋的
影子。是不是居民們都逃到內陸去了呢?這個海盜船長大概就是這樣揣測的,他非常精
細,一定會首先進行偵察,然後再讓他的部下上岸的。
一個半鐘頭過去了,船上還是沒有準備進攻或登陸的樣子。顯然,鮑勃﹒哈維還在
遲疑不決。儘管使用倍數最大的望遠鏡,潛伏在巖石裡的居民,他還是一個也看不見。
至於“花崗石宮”的窗口所遮的綠枝和爬籐,雖然在光滑的巖石上顯得相當觸目,大概
根本就沒有引起他的注意。的確,他怎麼想得到,在這樣高的地方,人們竟能把堅硬的
花崗石台成一個可以居住的房屋呢。從爪角起沿著整個的聯合灣直到顎骨角,沒有任何
東西可以使他認為島上有人或是可能有人。
八點鐘的時候,移民們終於看見飛快號上有人行動了。一只小船放了下來,七個人
跳了進去。他們都帶著滑膛槍。他們一個人掌著操舵索,四個人操著槳,另外兩個人伏
在船頭偵察島上的行動,隨時準備開火。他們的目的很明顯是要作一次偵察,而不是要
登陸。假如打算登陸的話,來的人一定會更多的。海盜們從他們的了望台上可以看到,
荒島的海岸有一個小島掩護著,島和小島之間的海峽寬半英里。可是,賽勒斯﹒史密斯
根據小船的前進方向立刻判明,他們並不打算進入海峽,而是要在小島上登陸。
潘克洛夫和艾爾通各自隱藏在巖石的夾縫裡,看著小船直向他們劃來,等著它進入
射程以內。
小船小心翼翼地前進著,每隔很長時間才劃一次槳。現在可以看見,有一個罪犯手
裡拿著一根鉛垂線,打算測量被慈悲河沖陷的海峽有多深。這說明鮑勃﹒哈維打算盡量
把船靠近海岸。船上有三十來個海盜在索具之間注視小船的行動,並尋找著可以安全靠
岸的界標。小船在離小島不到兩錨鍊的地方停住了。掌舵的人站起身來,尋找最適合上
岸的地方。
這時候只聽見兩聲槍響。輕煙從小島的巖石間裊裊上升。掌舵的人和測水的人都倒
在船裡了。艾爾通和潘克洛夫的槍彈同時打中了他們兩個人。
幾乎同時又聽到更大的一聲炮響,雙桅船的船邊噴出一團煙霧,一個炮彈落在掩護
艾爾通和潘克洛夫的巖石頂上,炸得碎石橫飛,但是兩個射擊手都沒有受傷。
小船上的人破口大罵,並且立刻繼續往前駛來。掌舵的已經換了一個人,其他的人
迅速地劃著獎。出乎意料的是它不但沒有掉頭回去,反而沿岸駛來,打算繞過小島的南
端。海盜們排命划船,想逃出步槍的射程。
他們繞了半個圓圈之後,來到離遺物角岸邊五錨鍊以內的地方,繼續在雙桅船大炮
的掩護下,向慈悲河口駛去。
他們的意圖顯然是想進入海峽,切斷小島上移民的歸路,不管小島上有多少人,要
使他們處在兩船的火力之間這個非常不利的地位裡。
小船繼續對著這個方向前進了一刻鐘。周圍一點聲音也沒有,海面上風平浪靜。
潘克洛夫和艾爾通知道自己有被切斷的危險,但是他們並沒有離開崗位,他們不願
在進攻的敵人和飛快號的炮火前暴露自己;同時他們相信,防守著河口的納布和吉丁﹒
史佩萊,以及埋伏在“石窟”附近巖石間的賽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會援助他們的。
在第一次射擊以後二十分鐘,小船離慈悲河不到兩錨鍊了。這時候正開始漲潮,由
於海峽很窄,水勢照例非常湍急。海盜們的船被衝到河口去了,他們費盡了九牛二虎之
力,才保持在海峽的中流。但是,當海盜駛進慈悲河口的適當距離以內的時候,納布和
史佩萊馬上敬了他們兩槍,這兩槍都沒有落空,小船裡又有兩個人倒下了。
船上立刻對準冒煙的地方又開了一炮,但還是和剛才一樣,只是把巖石打得粉碎。
現在小船上只剩下三個有用的人了。它順著水流,象箭一般地沖過了海峽,經過史
密斯和赫伯特的前面。他們認為還不在射程以內,就沒有射擊。然後小船在僅存的雙槳
推動下,繞過小島的北端,回到雙桅船那裡去了。
到目前為止,島上的人是沒有什麼可抱怨的。他們的敵人卻倒了大楣,已經有四個
海盜不是死,就是重傷了。相反的,居民們卻都沒有受傷,而且每槍都打中了敵人。假
如海盜繼續這樣進攻,假如他們還打算利用小船登陸的話,那麼,他們是可以一個一個
地被殲滅的。
現在可以看出工程師調度有方了。海盜們會認為對方不但人多勢眾,而且武器優良,
不是輕易可以取勝的。
小船逆水划行,半個鐘頭以後,才靠攏飛快號。當他們和受傷的人回到船上時,只
聽得一片鬼哭神嚎,接著又毫無目的地開了兩三槍。
但是,現在又有十來個罪犯怒不可遏地跳進小船來了,他們可能還受著夜來狂歡的
影響。同時又放下第二隻小船來,裡面坐著八個人。第一只小船直向小島劃去,打算趕
走小島上的移民,第二隻準備強襲慈悲河口。
在這種情況之下,潘克洛夫和艾爾通的處境顯然非常危險,他們覺得非回本島不可
了。
但是,他們還是等第一只小船進入射程以內,然後準確地開了兩槍,小船上的人立
刻陷入了混亂狀態。潘克洛夫和艾爾通這才冒著密集的火力,離開了他們的陣地,飛快
地穿過小島,跳進小船。當第二隻小船到達南端時,他們已經渡過海峽,藏到“石窟”
裡去了。
他們剛回到賽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的身旁,海盜們就佔據了小島各處。這時候慈
悲河口也傳來了槍聲。海盜的第二隻小船正在很快地向慈悲河口駛去。船上的八個人當
中,有兩個被吉丁﹒史佩萊和納布打得奄奄一息。小船在沒法控制的情況下往礁石上撞
擊,到慈悲河口的時候,小船進水了。但是,那六個活著的人高舉著滑膛槍以防浸水,
卻登上了河的右岸。等他們發覺自己暴露在埋伏的火力範圍內的時候,就向著遺物角槍
彈打不到的地方逃去了。
實際情況是這樣的:小島上有十二個罪犯,其中有幾個肯定是受傷了,但是他們還
有一只小船。島上有六個罪犯,由於吊橋都已經扯起來,不能過河,因此他們是到不了
“花崗石宮”那裡的。
“喂,”潘克洛夫闖進“石窟”,大聲說,“喂,史密斯先生,現在,你看該怎麼
辦?”
“我想,”工程師答道,“現在轉入一個新的戰鬥局面了。罪犯們決不會這麼傻,
甘心守住這麼不利的陣地!”
“他們渡不過海峽的,”水手說。“有艾爾通和史佩萊先生在那裡,就可以阻擋他
們。你知道,他們的步槍能打到一英里以外去呢!”
“當然,”赫伯特答道,“但是,兩支步槍怎麼能抵擋雙桅船上的大炮呢。”
“船還沒有到海峽裡來呢!”潘克洛夫說。
“但是,假如它到海峽裡來呢?”史密斯問道。
“那是不可能的,它要是那樣做,就可能要擱淺和覆滅了!”
“這還是可能的,”艾爾通說,“在落潮的時候,不錯,可能有擱淺的危險;但是
罪犯們也許會乘漲潮的時候到海峽裡來的。那時候,在它的炮火下,我們的陣地就守不
住了。”
“該死!”潘克洛夫喊道,“這幫可惡的傢伙真好像是在起錨似的。”
“我們也許只好躲到‘花崗石宮’裡去了!”赫伯特說。
“還是再等一會兒!”賽勒斯﹒史密斯說。
“可是史佩萊先生和納布呢?”潘克洛夫說。
“他們到時候會上我們這兒來的。艾爾通,準備好。現在該用到你和史佩萊的步槍
了。”
果然,飛快號起錨了。它顯然打算駛近小島。退潮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潮水還要上
漲一個半鐘頭,在這種情況下,雙桅船前進起來是非常方便的。至於說開進海峽,潘克
洛夫不同意艾爾通的意見,他認為雙桅船是不敢這樣冒險的。
這時候,小島上的海盜已經逐漸來到對岸邊上,和本島相隔只有一道海峽了。
海盜們只有滑膛槍,因此傷不著埋伏在“石窟”和慈悲河口的居民。海盜們想不到
對方備有射程遙遠的步槍,因此自己暴露在對方的火力之下還不知道。於是,他們就在
毫無掩蔽的情況下,觀察小島,並巡視海岸。
他們的妄想不久就破滅了。艾爾通和吉丁﹒史佩萊的步槍響了起來。毫無疑問,槍
彈給罪犯們帶來了不幸的消息,其中有兩個倒下去了。
於是他們都驚慌起來。其餘的十個人顧不得傷亡的伙伴,都在小島的另一邊飛快地
逃去,連滾帶爬地上了乘來的小船,拚命劃開了。
“少了八個了!”潘克洛夫喊道。“的確,史佩萊先生和艾爾通簡直就好像聽了口
令,同時開槍似的。”
“諸位,”艾爾通一面說,一面裝上子彈,“情況更加嚴重了。雙桅船準備開動
了!”
“它在起錨呢!”潘克洛夫叫道。
“是的,它已經動了。”
事實上,他們已經能夠清清楚楚地聽到絞盤的聲音。飛快號起初是被錨拉住的,起
錨以後,它就開始向岸邊漂過來了。風正從海面上吹過來,船上張起了三角帆和前桅帆,
漸漸地靠近了海島。
慈悲河和“石窟”這兩個陣地上的人隱藏得好好的,但是他們卻隱藏不了激動的情
緒。一旦在逼近眼前的敵船炮火面前暴露自己,他們就完全沒法還手了。還有比這個更
可怕的嗎?怎樣才能阻止海盜們登陸呢?
賽勒斯﹒史密斯充分感到這一點,他思忖著該怎麼辦。不久大家就要他作出決定了。
但是,該怎樣決定呢?仗著儲藏的食品充足,躲在“花崗石宮”裡,一連幾個星期,甚
至幾個月地困守在那裡嗎?這樣固然也好!但是以後怎麼辦呢?海盜們還會成為島上的
主人,他們會恣意蹂躪它,到了一定的時候,他們會用報復方法屠殺被圍困在“花崗石
窟”裡的人。
不過,現在還有一個最後的機會:鮑勃﹒哈維也許不會冒險把船開到海峽裡來,而
只停留在小島的外邊。要是這樣的話,他離海濱還有半英里,在這段距離以外,射擊的
威力是不會太大的。
“決不會!”潘克洛夫重複說,“假如鮑勃﹒哈維是一個航海老手,他決不會到海
峽裡來!他一定知道,當海水不高的時候,雙桅船是會遇到危險的!丟了船以後,他該
怎麼辦呢?”
這時候,雙桅船已經靠近小島了。可以看得出來,它正努力往下方開。風力很小,
潮流的力量也大大地衰退了,鮑勃﹒哈維可以完全控制住他的船。
它循著小船走過的路線,對海峽進行偵察,並且大膽地往海峽裡開進來。
現在海盜的企圖非常明顯:他打算把航側炮火對著“石窟”,向打死同伴的開槍地
點進行反擊。
飛快號很快就來到了小島的頂端,順利地繞了過去.船上扯起主帆,搶著風,直向
慈悲河口的對面駛來。
“該死的東西!他們來了!”潘克洛夫說。
這時候,納布和吉丁﹒史佩萊回到賽勒斯﹒史密斯、艾爾通、水手和赫伯特這裡來
了。
通訊記者和他的同伴在撤退以前看出最好放棄慈悲河的陣地,因為在那裡簡直沒法
應付雙桅船,於是他們就采取了這個聰明的舉動。在面臨著緊要關頭的時候,移民們最
好還是團結在一起。吉丁﹒史佩萊和納布是從巖石後面躲躲閃閃地跑回來的,雖然引起
了一陣射擊,但是並沒有打中他們。
“史佩萊!納布!”工程師大聲說,“你們沒有受傷嗎?”
“沒有!”通訊記者答道,“僅僅是槍彈跳起來碰傷了點兒,那只該死的船已經開
到海峽裡來了!”
“是的,”潘克洛夫說,“十分鐘內,它就要停在‘花崗石宮’的前面了!”
“你有什麼計劃嗎,賽勒斯?”通訊記者問道。
“現在還來得及,我們只好躲到‘花崗石宮’裡去了,罪犯們不會看見我們的。”
“我同意,”吉丁﹒史佩萊說,“不過,萬一被圍困起來……”
“到那時候我們再見機行事吧。”工程師說。
“那麼,我們快走吧!”通訊記者說。
“史密斯先生,讓艾爾通和我留在這裡可以嗎7”水手問道。
“這有什麼用呢,潘克洛夫?”史密斯回答說。“不,我們不要分散!”
現在絲毫也不能浪費時間了。移民們離開了“石窟”。彎曲的山石遮擋著他們,因
此雙桅船上的人沒有發現他們撤退。但是兩三聲槍響,和子彈打碎巖石的聲音說明飛快
號離他們已經不遠了。
移民們跳進升降梯,上升到“花崗石宮”的門口,奔進大廳,前後僅僅用了一分鐘。
前一天晚上他們關在家裡的托普和傑普還在裡面呢。
他們回來得正是時候。居民們透過樹枝可以看見飛快號在煙霧絛繞中開進了海峽。
槍聲不斷地響著,四門大炮對著已經沒有人佔據的慈悲河陣地和“石窟”盲目地轟擊。
巖石被打成了碎片。每發一炮,海盜們都歡呼一陣。幸虧史密斯把窗戶遮了起來,大家
都希望“花崗石宮”或者能夠倖免。但是,正在這時候,忽然有一顆炮彈,穿過屋門,
打到走廊裡來。
“我們被發現了!”潘克洛夫喊道。
也許移民們還沒有被發現,但是有一點是肯定了:鮑勃﹒哈維認為這部分懸崖上所
遮的枝葉有些可疑,因此就開了一炮。他立刻加強了進攻,第二炮打開了遮蔽著的樹葉,
花崗石壁上的洞隙暴露出來了。
移民們陷入絕境了。掩蔽所已經暴露出來。他們既不能阻擋猛烈的炮火,又不能夠
保護這片石壁——在炮火的轟擊下,碎石在他們的周圍橫飛著。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到
“花崗石宮”的上層甬道裡去躲避。至於住房,只好讓它破壞了。正在這時候,忽然傳
來一陣低沉的響聲,接著就是一片淒慘的叫聲。
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同伴們連忙向一個窗口奔去。
一股水柱猛不可當地把雙桅船拋了起來,一下子把它沖成兩爿,不到十秒鐘的工夫,
連船帶人都沉到海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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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船炸了!”赫伯特喊道。
“是的!就象艾爾通點著了火藥似的,爆炸了!”潘克洛夫一面說,一面跟納布和
少年一起跳進升降梯。
“這是怎麼一回事?”吉丁﹒史佩萊問道,這個意想不到的結局完全使他楞住了。
“嗯!這回我們可以知道了……”工程師很快地說。
“我們可以知道什麼?……”
“別著急!別著急!來吧,史佩萊。主要的是,這些海盜都殲滅了,這是件大事!”
賽勒斯﹒史密斯催促著通訊記者和艾爾通趕到海灘去,和潘克洛夫、納布、赫伯特
會合在一起。
雙桅船整個沒有了,連它的桅杆也看不見。它被水柱拋起來,向側邊倒下去,然後
就那樣沉沒了。毫無疑問,這是由於漏水漏的太厲害。可是這一帶的海峽不過二十英尺
深,可以肯定,在水淺的時候,沉船的船幫還會再露出水面來的。
沉船上的一些東西在水上漂浮著。一個木筏漂出倉口,慢慢地露到海面來,上面有
儲備著不用的圓材、養雞的籠子——裡面的雞還活著——箱子和木桶;可是沉船的殘骸
卻看不見,既沒有甲板上的木料,也沒有船身的肋材,飛快號的突然失蹤簡直不可思議。
可是船上的兩根折斷了的桅杆,終於擺脫護桅索和支索,漂了上來,它們上面還掛
著帆,有的捲著,有的舖在水面。艾爾通和潘克洛夫不耐煩等潮水把財富帶上來,就跳
進小船,打算把沉船的殘骸拖上海灘或是小島。可是,正當他們要把小船搖開的時候,
吉丁﹒史佩萊的一句話把他們攔住了。
“那六個在慈悲河右岸登陸的罪犯上哪裡去了?”他說。
的確,千萬馬虎不得,雖然那六個人所乘的船巳經在巖石上撞得粉碎,然而他們卻
在遺物角登岸了。
居民們向那邊望了一會。他們看不到一個亡命之徒。可能他們看見自己的船在海峽
裡沉沒了以後,就逃到荒島的內陸去了。
“我們將來再對付他們,”史密斯說。“他們還帶著武器,遇見他們仍舊有危險,
可是現在是六對六,雙方的實力都是一樣。還是先解決要緊的問題吧。”
艾爾通和潘克洛夫努力向沉船的地方劃去。
海面非常平靜,兩天以前,才逢到新月,正是潮水較高的時候,至少還需要整整一
個鐘頭,雙桅船才能露出海峽的水面。
艾爾通和潘克洛夫用繩子縛住桅杆和圓材,把繩子的一端帶到海灘上來。在居民們
的共同努力之下,沉船的殘骸被拉上來了。然後潘克洛夫和艾爾通又駕著小船,把漂浮
的東西全撈了起來,其中有雞籠、木桶和箱子,立刻送到“石窟”去。
水裡也浮起幾具屍體。艾爾通認出其中有鮑勃﹒哈維,就指著他,激動地對他的伙
伴說:
“過去我也是干他這一行的,潘克洛夫。”
“可是現在你已經洗手不幹了,勇敢的艾爾通!”水手熱情地說。
浮起來的屍體很少,這的確很奇怪。他們數來數去,一共只有五六具,這些屍體,
不久就被海流沖向大海去了。其餘的極大部分罪犯很可能是來不及逃出來,船身倒在一
邊,都留在底下了。現在海流把這些倒楣的傢伙的屍體沖出大海,倒免除了移民們一項
傷心的任務——把它們埋葬在荒島上。
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費了兩個鐘頭的工夫,把圓材拖上沙灘來,然後又把
船上的帆舖開,打算把它們晾乾,這些帆絲毫沒有損壞。他們一心一意地進行著工作,
很少說話,然而他們腦子裡卻想得很多!
得到這只雙桅船,換句話說,得到船上的一切物品,可以說是添了一筆巨大的財富。
的確,一只船就好比是一個小世界,小隊的倉庫裡可以增加許多有用的東西了。它等於
在遺物角拾到的那只箱子,不過要更大一些。
“還有,”潘克洛夫心裡想,“難道不能讓雙桅船重新浮起來嗎?如果船底只有一
個窟窿,那是可以修補好的;這只船有三四百噸重,和我們的乘風破浪號比起來,顯得
象樣得多了!我們可以乘著它到遙遠的地方去!我們愛上哪兒就上哪兒!史密斯先生,
我一定要和艾爾通去仔細地看一下,在它身上費這一番氣力是完全值得的!”
的確,如果雙桅船還能航行,那麼移民們回國的希望就要大得多了。可是,要決定
這個重要的問題,必須等到退潮以後海水很低的時候,因為只有那時候,才能仔細檢查
整個的船身。
等到把財物安全地運上岸來以後,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才同意用幾分鐘的時間吃早
飯。他們都餓得很了,幸而離食品室不遠,納布又是一個廚師中的快手。於是他們就在
“石窟”附近吃早飯;不用說就猜得出來,他們在吃飯的時候,談的盡是小隊意外脫離
險境的奇跡。
“只能說是奇跡,”潘克洛夫一再說,“那些流氓被炸得真是時候!‘花崗石宮’
正受到威脅!”
“你猜得出來嗎,潘克洛夫,”通訊記者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什麼東西引
起爆炸的?”
“嗨!史佩萊先生,再簡單也沒有了,”潘克洛夫回答說,“犯人的船不像軍艦上
那樣有紀律!犯人也不是水手。火藥庫一定是開著的,他們不停地開火,大概有哪個粗
心大意或是笨手笨腳的人,一不留神就使全船爆炸了!”
“史密斯先生,”赫伯特說,“使我感到奇怪的是,爆炸並沒有起什麼更大的作用。
爆炸的聲音很小,並且炸壞的木板和肋材又不多。看起來它好家不是炸毀的,而是撞沉
的。”
“你覺得這一點奇怪嗎,孩子?”工程師問道。
“是的,史密斯先生。”
“我也覺得奇怪,赫伯特,”他說,“可是等我們檢查過以後,一定會得到解答
的。”
“怎麼,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說,“你難道認為飛快號是象觸礁似的,撞沉下
去的嗎?”
“如果海峽裡有礁石,”納布說,“這有什麼不可能呢?”
“胡說,納布,”潘克洛夫說,“當時你沒有看見。我可看得非常清楚,就在雙桅
船沉沒以前的一剎那,一個大浪把它拋起來,然後它就往左邊倒下去了。假如僅僅是觸
礁,它會象正常的船一樣,安安靜靜地沉到海底去的。”
“就因為它不是一只正常的船!”納布說。
“算了,我們很快就會知道的,潘克洛夫。”工程師說。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的,”水手隨著說,“不過我敢拿我的腦袋打賭,海峽裡絕對
沒有巖石。史密斯先生,我們把話說清楚,你是不是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奇怪?”
賽勒斯﹒史密斯沒有回答。
“觸礁也好,爆炸也好,”吉丁﹒史佩萊說,“不管怎麼樣,潘克洛夫,你應該承
認,這件事情正發生在緊要關頭上!”
“是的!是的!”水手說,“可是問題不在那兒。我是問史密斯先生看出有什麼神
怪的地方沒有。”
“我說不上來,潘克洛夫,”工程師說。“我只能這樣回答你。”
這個回答完全不能使潘克洛夫滿意。他一口咬定是“爆炸”,決不肯放棄這個想法。
海峽底下舖著一層細沙,就跟沙灘一樣,水淺的時候,他經常跨過海峽去,因此,他堅
決不同意裡面會有什麼暗礁。
並且,雙桅船沉下去的時候,水勢很高,也就是說,即使落潮的時候有巖石露在水
面,當時的水量也足夠使任何船隻浮起來,不致受到巖石的阻礙。因此,觸礁是不可能
的,船並沒有受到撞擊,可以肯定它是炸毀的。
必須承認,水手的論點並不是毫無根據。
將近一點半的時候,居民們登上小船去看沉船了。遺憾的是,沒有能把雙桅船上的
兩隻小船保留下來:有一只已經交代過,在慈悲河口撞得粉碎,完全不能用了;另外一
只是與雙桅船的下沉同時失蹤的,還沒有重新露出來,一定也撞壞了。
這時候,飛快號的船身剛露出水面。雙桅船歪倒在一邊,這是由於它的桅杆全折斷
了,經過劇烈的震動,壓倉的底貨改變了位置,使全船失去重心的緣故;它的龍骨整個
都能看見。當時海底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驚人力量把它翻了過來,同時還出現了一股巨大
的水柱。
居民們在船的周圍劃著,隨著潮水的下退,他們即使不能證實失事的原因,至少也
可以查明產生的後果。
靠近船頭部分,離前梢七八英尺的地方,雙桅船的龍骨兩側遭到嚴重的破壞。至少
有二十英尺長的一段,兩邊各開著一個大缺口,要想把這樣的窟窿堵住是不可能的。不
僅沒有了船底的銅包板和木板——毫無疑問,一定是炸成了灰燼——甚至用來連接它們
的肋材、鐵螺絲和木釘都不見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使副龍骨和整個的船身從頭到
尾脫落了下來。龍骨的本身,從縱梁上裂開了好幾處,已經完全折斷了。
“我想,”潘克洛夫叫道,“這只船很難再浮起來了!”
“那是不可能的。”艾爾通說。
“那些先不說,”吉丁﹒史佩萊對水手說,“如果真是發生了爆炸,那麼這個爆炸
的結果也太奇怪了!它炸裂了船底,卻沒有炸壞甲板和樓頂!這些大窟窿根本不像火藥
庫炸的,倒像是用石頭砸的。”
“海峽裡一塊石頭也沒有!”水手說。“你說什麼我都同意,就是不同意你說石
頭。”
“我們想法子到船裡去吧,”工程師說,“也許進去以後,就可以知道它是怎樣遭
到破壞的了。”
這是最切實可行的辦法,大家都同意了;並且,這樣還能把全船的財物清點一下,
作一個安排,收藏起來。
現在要進船很容易。潮水還在繼續下退,甲板上已經可以走人了。壓倉的底貨是一
些沉重的鐵塊,已經從幾處漏到船殼外面來。海水從船身的窟窿裡流出來,發出嘩嘩的
響聲。
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拿著斧頭,沿著破碎的甲板往前走去。甲板上堆著各
種箱子,攔住他們的去路,箱子在水裡泡得不算久,也許裡面的東西還沒有損壞。
居民們忙著把所有的貨物放到妥當的地方去。低潮的時候只有幾小時,他們必須盡
量利用這幾個鐘頭。艾爾通和潘克洛夫在船身的入口處找到一些索具,可以用來把木桶
和箱子吊起來。他們把貨物裝在小船裡,運上岸去,馬上又回來運各種物件,至於整理
工作,打算以後再做。
總的來說,居民們非常滿意,因為他們很快就發現雙桅船上有著各種各樣的貨物。
正象進行大規模沿海貿易的玻裡尼西亞商船一樣,它裝載著五花八門的物件,器皿、工
業品和工具,應有盡有。甚至他們無論要什麼東西都能找到一些;大家一致認為這些東
西正是林肯島上的小隊所迫切需要的。
然而,賽勒斯﹒史密斯卻在發楞;不僅雙桅船的船身遭到極大的損傷——這一點前
面已經說過了,至於事故究竟怎樣造成的姑且不談——就連它的內部裝置,特別是在靠
船頭的地方,也都毀壞了。好像曾經有什麼極大的炮彈打到雙桅船裡來似的,隔板和支
柱都遭到毀壞。移民們搬開箱子,就很容易從船頭走到船尾去。這些箱子不是沉重的大
件,而是普通的小件,因此並不難搬;箱子上標明起運地點的字跡,已經看不清了。
於是居民們來到雙桅船的船尾,原來這裡是舵樓甲板。根據艾爾通的指點,他們應
該在這裡找火藥庫。賽勒斯﹒史密斯認為火藥庫並沒有爆炸,也許還能留下幾桶火藥,
並且,火藥通常是有金屬封皮包裝著的,大概不會受潮。
事實果然是這樣。他們從子彈堆裡找到二十桶火藥,桶裡都襯著銅皮。他們小心翼
翼地把桶抬了出來。潘克洛夫親眼看見以後,才相信飛快號不是被炸沉的,而且,火藥
庫所在的這部分船身,所受的損失最小。
“也許不是炸沉的,”頑固的水手說,“可是要說石頭,我敢肯定,海峽裡一塊也
沒有!”
“那麼,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呢?”赫伯特問道。
“我不知道,”潘克洛夫回答說,“連史密斯先生都弄不清楚,那就誰也不明白了,
而且再也不會有人能明白了!”
他們搜查了幾個鐘頭,潮水開始上漲了。目前必須暫時停止工作。他們不必擔心海
水把船沖走,因為它已經象拋了錨似的,牢牢地固定在那裡了。
因此,等到第二天再進行工作也沒有問題;可是船雖然已經失事沉在那裡,最好還
是趕緊把船裡的賸餘物資收拾出來,因為它不久就要整個陷到海峽的流沙裡去了。
這時候是傍晚五點鐘。居民們忙了一天。他們的晚飯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以後,雖
然非常疲倦,大家還是忍不住要把飛快號上的貨箱打開來檢查一下。
大部分箱子裝著衣服,可以想象,它們受到大家一致歡迎。整個小隊都夠穿了——
各種尺碼的衣服和鞋子都有。
“我們太闊了!”潘克洛夫叫道。“可是我們怎麼處理全部的東西呢?”
水手看見了烈性酒桶、煙葉桶、火器和刀劍、棉花包、耕作用具、木匠細木匠和鐵
匠的工具,還有許多盒各種各樣的種籽,高興得不住地歡呼,由於在水裡的時間不長,
這些東西絲毫也沒有受潮。要是在兩年以前得到這些東西,他們將要怎樣的珍惜啊!不
過,雖然勤勞的移民們現在已經有了工具,這些寶貝對他們還是有用的。
“花崗石宮”的倉庫寬綽得很,可是要想在天黑以前把全部的東西都收拾乾淨,已
經來不及了。並且,還不能忘記,飛快號的六個亡命之徒還在島上,他們很可能是一群
窮兇極惡的匪徒,移民們必須時刻提防他們。慈悲河上的橋都已經扯起來了,然而一條
河流或小溪是攔不住這些罪犯的,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他們什麼都幹得出來。
他們不久就可以研究出最妥善的辦法來,可是目前卻只好在“石窟”附近站崗,因
為箱籠物件就堆在那裡。於是居民們在夜間輪流值班守衛著。
天亮了,罪犯們並沒有來騷擾。傑普和托普守在“花崗石宮”腳下,如果有什麼動
靜,它們會隨時報警的。接著,10月19、20、21日,一連三天,他們都在忙著整理東西。
不管貨物也好,索具也好,每一樣值錢的或是有用的東西都保留下來了。落潮的時候,
他們檢查船倉;漲潮的時候,就整理搶救出來的東西。船身的銅包板已經大部揭下來,
船身一天天地往深處陷下去。可是,艾爾通和潘克洛夫不等流沙把從船底漏下去的沉重
東西吞沒,就潛入海峽的水底,把雙桅船的錨鍊、壓倉的鐵塊都撈上岸來,甚至還有四
門炮,這些東西都是利用空桶把它們浮起來的。
很明顯,小隊的軍火庫和“花崗石宮”的倉庫都由於沉船而充實起來了。潘克洛夫
向來很熱心訂計劃,這時候他已經開始盤算在海峽和慈悲河口的上面築一個炮台了。他
打算利用四門大炮,阻擋任何的艦隊——“不管有多強大”——進犯林肯島的領海!
等到雙桅船上的東西全都運完,只剩下一個空殼的時候,天氣變壞了,一下子就把
它消滅得乾乾淨淨。賽勒斯﹒史密斯原來還打算把破船炸開,然後把岸上的殘骸收拾一
下;可是東北方吹來一陣狂風,加上狂潮一漲,工程師就只好節省些火藥了。
23日到24日的夜裡,整個的船身都碎散了,一部分殘骸被拋到海灘上來。
至於船上的文件,不用說,儘管史密斯仔細搜索尾樓的櫥櫃,還是絲毫也沒有發現。
海盜們一定把與飛快號原來的船長和主人有關的標志全銷毀了,船尾也沒有漆著港口的
名稱,因此沒法知道它的國籍。可是,根據它那兩隻小船的船型,艾爾通和潘克洛夫都
認為這只雙桅船是英國制造的。
出事以後的一星期——與其說出事,還不如說是奇妙的好運氣,因為移民們就是這
樣才保全下來的——即使在水淺的時候,也看不見沉船了。船是消失了,但“花崗石宮”
卻由於接收了船上的全部財產而富裕起來。
然而,要不是由於納布的緣故,這次神秘的爆炸一定永遠也沒法解釋。10月30日,
納布在海灘上散步的時候,撿到一塊鐵筒的厚片,上面帶有爆炸的痕跡。這塊厚鐵片的
邊緣扭得裡進外出、殘缺不全,樣子好像是炸藥的爆破搞成的。
納布把鐵片拿給他的主人,當時工程師正同伙伴們在“石窟”的工場裡。
賽勒斯﹒史密斯仔細看了一下鐵筒,然後轉向潘克洛夫。
“朋友,”他說,“你堅持飛快號不是撞沉的,是嗎?”
“是的,史密斯先生,”水手答道。“我們都知道,海峽裡是沒有礁石的。”
“可是,也許它是撞在這塊鐵片上的呢?”工程師一面說,一面把破鐵筒給他看。
“什麼,就這一小塊破筒子!”潘克洛夫十分懷疑地叫道。
“朋友們,”史密斯接著說,“你們記得嗎,在雙桅船沉沒以前,曾經有一個水柱
把它拋起來?”
“記得,史密斯先生,”赫伯特答道。
“好,你們想知道水柱是怎麼掀起來的嗎?就是它。”工程師舉著破筒子說。
“它?”潘克洛夫說。
“是的!這個鐵筒就是水雷的殘餘!”
“水雷!”工程師的伙伴們都大叫起來。
“那麼是誰布的水雷呢?”潘克洛夫問道,他還不能表示同意。
“我只能告訴你,不是我布的,”賽勒斯﹒史密斯回答說,“可是水雷的殘跡就在
這兒,你們可以估計它的力量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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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於是,水雷在海底爆炸把一切疑問都解釋清楚了。賽勒斯﹒史密斯是決不會錯的,
因為在南北戰爭中,他曾經試制過這種可怕的爆炸武器。這個鐵筒裡裝著炸藥——硝化
甘油、苦味酸或其他類似的藥品,就是在它的作用下,海峽裡的潮水才掀成一個圓頂,
船底才炸裂,以致立刻下沉,由於船身被破壞得非常嚴重,因此一沉下去就沒法再浮起
來了。裝甲艦碰到這種水雷,也會象漁船似的毫不困難地被炸毀,飛快號碰上以後,當
然更經受不起了!
是的!一切都真相大白了,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海峽裡的水雷是怎麼來的?
“因此,朋友們,”賽勒斯﹒史密斯說,“我們現在不用再懷疑了,這裡一定有一
個神秘的人,也許和我們一樣,他也是遇難以後,被遺棄在荒島上的;我所以要這麼說,
是要讓艾爾通也知道知道兩年來我們所遇到的種種怪事。雖然我們有好幾次得到他的幫
助,我還是沒法想象,這個陌生的恩人是誰。他屢次暗中幫助我們,究竟有什麼目的,
我也不知道。可是他確確實實是在幫助我們;並且根據性質來看,只有具備驚人才干的
人,才能這樣做。艾爾通和我們同樣受到他的恩惠,因為當我從氣球上掉下的時候,如
果是他把我從海裡救起來的;那麼寫那張紙條,把瓶子放在海峽裡,讓我們知道我們的
伙伴所在的地方的,也一定就是這個陌生人。我還要補充一些事實:引著那只箱子,把
它放在遺物角,使我們得到一切必需品的是他;在荒島的高地上燃起篝火,使你們能夠
找到陸地的也是他,在西瑞身上打了一槍的是他;在海峽裡佈置水雷,炸毀雙桅船的,
也是他;一句話,所有那些我們不能解釋的怪事,都是這個神秘的人做的。因此,不管
他是誰,是遇難的人也好,是流放在我們島上的人也好,我們都應該感激他;要不然,
我們就成了忘恩負義的人了。我們欠下了這筆人情債,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夠還清它。”
“你說得對,親愛的賽勒斯,”吉丁﹒史佩萊說。“不錯,島上藏著一個可以說是
萬能的人。他的力量對我們有莫大的好處。我還要補充一點,就是如果我們承認在實際
生活中有超凡的事情,那麼,這個陌生人的本領簡直就近乎超凡入聖了。是不是他暗中
從‘花崗石宮’的井裡探聽我們的消息,因此掌握了我們的全盤計劃呢?是不是他在我
們第一次試航的時候,把瓶子扔給我們的呢?是不是他把托普從湖裡扔出來,刺死儒艮
的呢?是不是他把你從海裡救起來的呢?以當時發生這些事的情況來說,是誰也幹不了
的,這種種事實,使我們不由得要這樣想:如果這些事情都是一個人干的。那麼他簡直
有呼風喚雨的能力了。”
通訊記者的論點很正確,人人都有同感。
“是的,”賽勒斯﹒史密斯接著說,“如果可以肯定給我們解圍的是一個人,我同
意他具有一般人所沒有的本領。現在這還是一個謎,可是如果能找到這個人,這個謎就
可以解決了。因此,現在的問題是,我們究竟應該尊重這個仁慈的人,隨他隱藏著不去
驚動他,還是盡量把他找出來呢?你們對這個問題有什麼意見?”
“我的意見是,”潘克洛夫說,“不管他是誰,他都是一個勇敢的人,我很佩服
他!”
“話雖不錯,”史密斯說,“可是我問的不是這個,潘克洛夫。”
“主人,”納布說,“我的意見是,我們可以盡量找你說的那個人;可是我想,他
如果不願意露面,那我們是找不到他的。”
“你說得不錯,納布。”潘克洛夫說。
“我也同意納布的意見,”吉丁﹒史佩萊說,“可是我們卻不能因此就不探險了。
不管我們能不能找到這個神秘的人。我們至少應該盡到找他的心意。”
“你呢,孩子,談談你的意見吧。”工程師對赫伯特說。
“呵,”赫伯特興奮地說,“他先救了你,現在又救了我們大家,我真想謝謝他!”
“當然,孩子,”潘克洛夫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想謝他。我向來是不愛追根問底
的,可是要能夠面對面看他一眼,挖我一只眼睛我也甘心情願!我想這個人一定長得很
英俊,高高的個子,身體魁梧,留著漂亮的胡子,亮光光的頭髮;還有,他一定是坐在
雲彩上,手裡托著一個大地球!”
“潘克洛夫,”史佩萊說,“你說的是全能的造物主的形象呀。”
“也許是的,史佩萊先生,”水手答道,“不過,我想象中他就是那樣的!”
“你呢,艾爾通?”工程師問道。
“史密斯先生,”艾爾通回答說,“在這個問題上我想不出更好的意見了。你所采
取的辦法就是最好的辦法。如果你要我和你們一起去搜查的話,我隨時都準備跟你們
去。”
“謝謝你,艾爾通,”賽勒斯﹒史密斯答道,“可是我希望你能回答我的問題,怎
麼想的就怎麼說。你是我們的伙伴,你已經為我們冒過好幾次生命危險了。我們在作出
任何一項重要決定的時候,都應該和其他人一樣,也和你商量。所以,你還是說說你的
意見吧。”
“史密斯先生,”艾爾通說,“我認為我們應該盡一切力量把這個陌生的恩人找出
來。也許他是孤單單的一個人。也許他在受著苦難。也許他需要換一種新的生活。你們
說得對,我也應該還他的人情。一定是他,而且只能是他曾經到達抱島去過,他在那裡
發現了你們知道的那個可憐人,並且讓你們知道,有一個不幸的人在那裡等待著你們去
援救!因此,多虧了他,我才重新變成人。不能,我永遠也不能忘記他!”
“那麼,就這樣決定了,”賽勒斯﹒史密斯說。“我們要盡早開始搜查。這一次對
於荒島的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我們連最隱蔽的地方也要搜索,希望這位陌生的朋
友能考慮到我們的用意,原諒我們!”
幾天以來,移民們積極地整理干草,進行田間收割。他們打算先把一切能做完的工
作盡量做好,然後再去實現他們的計劃——探索荒島上還沒有到過的地方。從達抱島移
植過來的各種蔬菜,現在也到了該收穫的時候。一切都收拾好了,好在“花崗石宮”裡
有的是地方,把島上的全部物資運來都裝得下。小隊收穫下來的東西井井有條地藏在那
裡。可以想象,存放的地方非常安全,既不怕動物糟蹋,又不怕歹人劫掠。
隔著厚實的花崗石壁,完全不必擔心受潮。居民們利用鶴嘴鋤和火藥,把上甬道的
許多天然石洞都擴大了,因此,“花崗石宮”成了一個綜合倉庫,裡面放著全部的糧食、
武器、工具和不用的器皿——一句話,整個小隊的物資全放在裡面了。
從雙桅船上得來的炮是優良的武器,在潘克洛夫的要求下,終於用繩索和轆轤把它
們吊到“花崗石宮”裡來。他們在窗洞之間鑿了幾個炮眼,不久以後,就可以在花崗石
壁上看見光亮的炮口了。他們在這麼高的地方,可以俯瞰整個的聯合灣。這裡好比是一
個小小的直布羅陀,任何船舶,只要在小島附近拋錨,就一定要暴露在這座高空炮台的
射程之內。
“史密斯先生,”11月8日那天,潘克洛夫說,“現在我們的炮台已經築好了,不
妨試試大炮的射程。”
“你認為這樣做有用嗎?”工程師問道。
“不但有用,而且有必要!要不然,怎麼知道我們那些刮刮叫的炮彈能射多遠呢?”
“試吧,潘克洛夫,”工程師答道。“可是,我想還是把普通火藥原封不動地留著
不要用,在試驗的時候用棉花火藥,因為棉花火藥是用不完的。”
“大炮經得住棉花火藥的爆炸嗎?”通訊記者問道,他也和潘克洛夫一樣,急於試
一試“花崗石宮”裡的大炮。
“我想是經得住的。”工程師說,“但我們應該謹慎一些。”
工程師想得不錯,大炮鋼質十分優良。這是用鍛鋼鑄造的一種後膛炮,按理可以裝
填大量的火藥,射得很遠。事實上,要想取得實際效果,彈道就必須盡量低伸,而要想
得到這種力量,就必須有極大的初速,推動炮彈前進。
“初速跟火藥的多少是成正比的。”史密斯對伙伴們說,“在制造這種大炮的時候,
一切都要由所用的金屬是不是具有最高度的抵抗力來決定,鋼,無疑的是抵抗力最大的
金屬。因此,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我們的炮可以安全地經受爆炸氣體的膨脹,試射效果
肯定是良好的。”
“等我們試過以後,就更可以肯定了!”潘克洛夫說。
不用說,四門大炮收拾得就跟新的一樣。自從打水裡撈起來以後,水手在它們身上
花了不少氣力。他用了許多時間去磨光、上油、擦亮和拆洗零件!現在它們亮得和美國
海軍巡洋艦上的大炮一樣。
於是,這一天,四門大炮就在全體居民——包括傑普和托普——面前按次序試放了。
前面已經說過,棉花火藥的爆炸威力相當於普通火藥的四倍,他們考慮到這一點,然後
給大炮裝上適當量的棉花火藥。炮彈是圓錐筒形的。
潘克洛夫站在那裡,抓住拉火繩的末端,隨時準備發射。
史密斯把手一揮,他就開炮了。炮彈飛過小島,一直掉在海裡,距離沒法精確估計。
第二炮瞄準遺物角盡頭的巖石,炮彈打在一塊離“花崗石宮”幾乎有三英里的尖石
頭上,炸得碎石亂飛。這一炮是赫伯特瞄準了發射的,他對自己的第一炮感到非常驕傲。
可是潘克洛夫卻比他還要驕傲得多!因為這一炮打得這麼漂亮,而榮譽又屬於他親愛的
孩子。
第三炮對著聯合灣南邊的沙丘,一炮射去,打在四英里以外的沙地上,然後炮彈又
蹦起來落在海裡,濺起一片水花。
在放第四炮的時候,賽勒斯﹒史密斯稍微多加了一些火藥,打算看看最多能射多遠。
由於怕發生爆炸,大家都站得很遠,然後用一根長繩子拉火。
一聲驚人的巨響過後,移民們立刻跑到窗口去,大炮的效果很好,只見炮彈在離
“花崗石宮”將近五英里的顎骨角擦過巖石.掉在鯊魚灣裡了。
“好哇,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叫道,他的歡呼聲簡直和炮聲不相上下,“你看
我們的炮台怎麼樣?太平洋上的海盜全到‘花崗石宮’前面來都不要緊!如果沒有得到
我們許可,誰也不要想登陸!”
“信不信由你,潘克洛夫,”工程師說,“這樣的試驗還是不做的好。”
“嗯?”水手說,“那麼應該怎樣對付還在島上遊盪的那六個壞蛋呢?難道讓他們
糟蹋我們的森林、田地和農場嗎?這些強盜是不折不扣的美洲豹,我認為我們必須毫不
猶豫地用炮火對付他們!你說呢,艾爾通?”潘克洛夫對他的伙伴說。
艾爾通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賽勒斯﹒史密斯對潘克洛夫冒冒失失地提出這
個問題感到非常遺憾。尤其使他感動的是,艾爾通竟這樣自卑地說:
“我也曾經是一只美洲豹,潘克洛夫先生。我沒有權利發言。”
於是他慢慢地走開了。
潘克洛夫這才明白過來。
“我真不是個人!”他大聲說。“可憐的艾爾通!在這裡,他和大家一樣,有他的
發言權!”
“是的,”吉丁﹒史佩萊說,“可是他愈沉默,我們愈應該看重他,我們應該尊重
他追悔往事的心情。”
“當然,史佩萊先生,”水手說,“你不必操心,我再也不會這樣做了。我寧可咬
掉自己的舌頭,也不願意使艾爾通傷心!現在把話說回來。我覺得對待那些強盜就應該
老實不客氣,我們必須趕快把他們從島上消滅掉。”
“這是你的意見嗎,潘克洛夫?”工程師問道。
“一點兒也不錯。”
“在他們對我們還沒有什麼新的敵對行動以前,你就打算毫不留清地去追捕他們
嗎?”
“他們已經做的難道還不夠嗎?”潘克洛夫問道,他不懂得仔細考慮。
“也許他們會改變心情的!”史密斯說,“也許他們會悔過。”
“他們會海過!”水手聳聳肩叫道。
“潘克洛夫,你想想艾爾通吧!”赫伯特拉著水手的手說。“他已經改邪歸正了!”
潘克洛夫挨著個地看著他的伙伴。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的意見會遭到反對。這些流氓
是跟鮑勃﹒哈維的狐群狗黨一起到島上來的。他們是屠殺飛快號全體船員的兇手;潘克
洛夫把他們看作是一群野獸,必須毫不遲疑毫不留情地把他們消滅掉;他秉性直率,因
此認為不能和這幫人打交道。
“好吧!”他說。“人人都反對我!你們打算饒了這幫匪徒!很好,但願我們沒有
後悔的時候!”
“只要我們隨時警惕,”赫伯特說,“有什麼危險呢?”
“哼!”通訊記者說,他還沒有表明過自己的主張。“他們是六個全副武裝的人。
要是各自躲在一個角落裡,向我們每人放一槍,他們馬上就可以成為島上的主人了!”
“他們為什麼沒有這樣做呢?”赫伯特說。“因為他們不打算這樣做,這是很明顯
的。再說,我們也是六個人。”
“好吧,好吧!”潘克洛夫說,他是沒有法子說服的。“讓這些好人愛干什麼就干
什麼去吧,也不必去為他們操心了!”
“潘克洛夫,”納布說,“不要讓你自己當惡人!要是有一個不幸的人站在你的面
前,在你的射程之內,你也不會開槍的。”
“我會象打瘋狗似的一槍把他打死,納布。”潘克洛夫冷冷地說。
“潘克洛夫,”工程師說,“你一向是聽我話的;在這個問題上,你能聽我的話
嗎?”
“我可以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史密斯先生。”水手說,可是他絲毫也沒有改變他的
看法。
“很好,那麼,除非他們先向我們進攻,要不然我們決不攻擊他們。”
雖然潘克洛夫算計著這樣做完全沒有好處、可是大家就這樣通過對海盜采取的行動
了。他們不打算進攻,只準備防守。荒島地面很大,而且土地肥沃。如果這些壞人還有
一些良心,他們就可能改邪歸正。他們不想在這種環境裡開始新生嗎?不管怎麼樣,根
據人道主義的要求,這樣等待他們還是必要的。移民們不能象以前那樣毫無顧慮地走來
走去了。以前只要提防野獸就行了,現在卻有六個罪犯出沒在荒島上,也許他們還是一
些極壞的人。情況的確是嚴重的。而且對膽子小一些的人來說,等於失去了安全的保障!
當然,目前移民們有理由反對潘克洛夫的看法,可以認為不要緊。將來這種看法是不是
對呢?只好等以後再證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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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移民們的頭一件大事是徹底搜索全島,這一點已經決定了。搜索的目的有兩個:一
方面要找出那個神秘的人,因為現在已經可以肯定島上有這樣一個人;另一方面,還要
瞭解海盜的情況,他們藏在哪裡,目前在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他們有哪些可怕的地方。
賽勒斯﹒史密斯本打算毫不耽擱,立刻就出發,可是探險需要用幾天的工夫,最好還是
把各種必需品和工具裝在車上,以便組織露宿。偏巧有一只野驢傷了腿,暫時不能拉車,
必須讓它休息幾天。因此,只好把動身的日子訂在11月20日,往後推遲一星期。這個地
方的十一月相當於北半球的五月,因此正是大好風光。太陽進入了南迴歸線,目前是一
年裡白天最長的時候。所以,要去探險,現在是最適合的時候,即使探險的主要目的不
能達到,至少也可以有得多的發現,特別是自然物產方面的發現;因為史密斯建議要探
索的是一直綿延到盤蛇半島盡頭的遠西森林。
大家一致同意,利用出發前的九天,做完眺望崗上的工作。
此外,還需要艾爾通回畜欄去照料家畜。大家決定讓他在那裡住兩天,等把廄房裡
的飼料準備充足以後,再回“花崗石宮”來。
艾爾通臨動身的時候,史密斯考慮到島上不像過去那樣安全了,就問他要不要有一
個人陪他一起去。艾爾通回說不必,因為工作一個人滿可以照顧得過來,至於有什麼危
險,他是不怕的。如果畜欄或是附近發生什麼事情,他可以立刻打電報告訴“花崗石宮”
裡的居民。
9日清晨,天一亮艾爾通就出發;他駕著一只野驢,拉著大車走了。兩個鐘頭以後,
來了一個電報,告訴大家畜欄裡平安無事。
在這兩天中,史密斯忙著辦一件事,這件事辦好以後,“花崗石宮”就不怕任何突
如其來的襲擊了。格蘭特湖南端原有的缺口早已堵死了,而且已經被長出的草木遮住了
一部分,現在必須把它完全擋起來。進行這項工作,再容易也沒有了,只要使湖水升高
兩三英尺,就可以把洞口完全淹沒。要提高湖面,只要在湖的兩個缺口處各建一個水閘,
因為湖水就是通過這兩個缺口流入甘油河與瀑布河的。
移民們滿懷信心地工作著,這兩個水閘寬不過八英尺,高不過三英尺,他們把石塊
嚴密地壘起來,不久就把水閘砌成了。
這項工程完畢以後,外人做夢也想不到這部分湖底下有一條通道,想不到過去湖水
就是從這裡流出去的。
當然,供應“花崗石宮”蓄水池用水和帶動升降梯的小河還小心地保留著,而且,
保證不會斷水。這樣,只要把升降梯吊起來,這個可靠的安樂窩就萬無一失了。
這項工程完成得很快,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萊和赫伯特還可以抽出時間到氣球港
去一次。水手非常著急,他總擔心罪犯們已經到停泊乘風破浪號的小海灣那裡去過了。
“這些先生們是在南岸登陸的,”他說,“要是他們沿著海濱前進,也許會發現小
港。那時候,我們的乘風破浪號就等於白扔了。”
潘克洛夫的顧慮並不是毫無根據的。看起來,氣球港的確需要去看一下。11月10日,
吃完午飯以後,水手和他的伙伴們帶著武器出發了。潘克洛夫故意當著大家的面,把兩
顆子彈分別裝進他的步槍的兩個槍筒裡,一面搖搖頭,他那副樣子好像在說,不管是誰
——正如他自己所說的,“人也好,畜生也好,”——只要走到他面前,就都要倒楣了。
吉丁﹒史佩萊和赫伯特也拿著槍,大約三點鐘的時候,三個人離開了“花崗石宮”。
納布把他們送到慈悲河拐角的地方,等他們過了河以後,就把橋扯起來了。他們約
定在回來的時候,放槍為號,納布聽見槍聲,就來恢復兩岸之間的交通。
他們沿著通向荒島南岸的道路,一直往前走去,這一段距離只有三英里半,可是吉
丁﹒史佩萊和他的伙伴卻走了兩個鐘頭。他們仔細地觀察了沿路各處,濃密的森林,潦
鳧沼地,然而並沒有發現亡命之徒的蹤跡;毫無疑問,罪犯們還不知道移民的人數和已
經采取的防御手段,因此只佔了荒島一小部分。
到了氣球港,只見乘風破浪號靜靜地浮在小海灣上,潘克洛夫非常高興。氣球港周
圍有高聳的峭壁遮擋著,地勢險峻,不管是在陸地上還是在海裡,都很不容易發現它。
“快來吧,”潘克洛夫說,“那些壞蛋還沒有到這兒來過。俗語說得好:‘深山有
虎豹’,他們一定藏到遠西森林裡去了。”
“還好,”赫伯特說,“要是他們找到乘風破浪號,他們一定會乘著它逃跑的——
那麼一來,我們就不能再到達抱島去了。”
“真的,”通訊記者說,“我們應該送一張紙條到那裡去。要是蘇格蘭游船來接艾
爾通回去的話,就能知道林肯島的位置和艾爾通的新住址了。”
“嗯,乘風破浪號隨時都在這兒準備著,史佩萊先生,”水手說。“我們馬上乘著
它動身都可以!”
“我想,潘克洛夫,那要等我們在荒島上探索完畢以後再去。如果我們能找到那個
陌生人就好了,也許他瞭解達抱島和瞭解林肯島一樣清楚。不要忘記,那張紙條一定是
他寫的;也許,連究竟能不能指望游船回來,他都知道!”
“可是,”潘克洛夫大聲說,“他究竟是誰啊?他這樣瞭解我們,而我們卻一點也
不瞭解他!如果他只不過是個遇難的人,那麼他為什麼要隱藏著不出來呢?我們是老實
人,我想老實人總不會被人討厭的。他是自己要到這兒來的嗎?如果他想離開這兒,他
能離開嗎?他還在這兒嗎?他還要繼續呆下去嗎?”
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萊和赫伯特一面閒談,一面走上乘風破浪號去察看船上的甲
板。水手看了一下系錨纜的短樁,突然叫道:
“嘿,真奇怪!”
“怎麼回事,潘克洛夫?”通訊記者問道。
“是這麼回事,這個扣不是我系的!”
潘克洛夫指著一根把錨纜繫在短樁上的繩子。
“什麼,不是你系的?”吉丁﹒史佩菜問道。
“不是!我可以發誓,這是一個拱結,我總是打活扣的。”
“你一定記錯了,潘克洛夫。”
“我決沒有記錯!”水手聲明說。“我的手繫起扣來成了習慣了,一個人的手總不
會錯的!”
“那麼,是不是罪犯們到船上來過了呢?”赫伯特問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潘克洛夫說,“反正有人拔過乘風破浪號的錨,然後又讓它
拋錨,這是可以肯定的!瞧,這兒又是一個證據!錨纜被抽了出來,卷索不在錨纜孔裡
了。我再重複一遍,有人用過我們的船了!”
“可是,如果罪犯們發現了它,他們一定會把它搶去使用,甚至還會乘著它逃跑
的。”
“逃跑!跑到哪兒去……到達抱島去嗎?”潘克洛夫問道。“這只船這麼小,你想
他們敢乘著它去冒險嗎?”
“再說,他們還不一定知道有那個小島呢。”通訊記者接著說。
“不管怎麼樣,”水手說,“就好像我生在葡萄園、名叫潘克洛夫一樣的沒有錯,
我們的乘風破浪號已經偷偷地出去航行過了!”
水手非常肯定,吉丁﹒史佩萊和赫伯特都感到沒法辨駁。自從潘克洛夫把這只船帶
到氣球港來以後,顯然有人或多或少移動過它了。水手更是百分之百地認為曾經有人拔
過錨,然後又把錨拋下去。這樣往返兩道手續,除非是為了用它航行,此外還能有什麼
別的企圖呢?
“可是我們在島上怎麼沒有看見乘風破浪號在海裡走過呢?”通訊記者說,他急於
把所有的反對意見一下子都提出來。
“怎麼,史佩萊先生,”水手答道,“只要在夜裡遇著順風,兩個鐘頭以內,它就
可以走到海島的視線以外去了。”
“好吧,”吉丁﹒史佩萊接著問道,“我還要問一個問題,罪犯們駕駛乘風破浪號
去做什麼,而且用過以後,為什麼又要把它送回港口來?”
“嗯,史佩萊先生,”水手答道,“這點我們不必多費腦筋,只好把它列入那些不
可思議的事情裡去。主要的問題是乘風破浪號還在這兒,而且現在就在這兒。要是不幸
讓罪犯們第二次把它劫走,恐怕我們就不用打算再在這裡找到它了!”
“那麼,潘克洛夫,”赫伯特說,“我們把乘風破浪號帶回去,讓它停在‘花崗石
宮’附近不好嗎?”
“也好也不好,”潘克洛夫答道,“還是不好的成分居多。慈悲河口一點不適合停
船,那裡的潮勢太猛。”
“可是能不能把它停在‘石窟’底下的沙灘上呢?”
“也許可以,”潘克洛夫回答說。“不管怎麼樣,既然我們一定要離開‘花崗石宮’
作一次遠征,我想,當我們不在的時候,還是把乘風破浪號留在這兒比較安全些,在島
上的匪徒沒有肅清以前,我們最好還是把它放在這裡。”
“我完全同意,”通訊記者說。“如果遇到變天,這裡至少不會象在慈悲河口那樣,
暴露在外面。”
“可是如果罪犯們再上這兒來呢?”赫伯特說。
“孩子,”潘克洛夫回答說,“他們即使在這裡找不到它,也會很快就在‘花崗石
宮’的沙灘上找到它的!反正當我們不在的時候,沒有任何辦法能攔阻他們把船搶走!
因此,我同意史佩萊先生的意見,還是把它留在氣球港。不過,如果等我們回來以後,
還不能肅清這幫流氓的話,那時候我們就要謹慎些,把船放到‘花崗石宮’附近去,等
到不怕再有什麼討厭的騷擾的時候,再另作打算。”
“對,就這樣決定了。我們走吧!”通訊記者說。
潘克洛夫、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萊回到“花崗石宮”以後,把全部經過都告訴了工
程師,工程師對他們目前的辦法和將來的打算,都表示同意。他還答應水手,要勘探一
下小島和海岸之間的海峽,看看能不能利用水閘,在那裡開闢一個人工的港口。要是能
夠辦到,那麼,乘風破浪號就將永遠擺在移民們的眼前,隨時可以照管它了;甚至在必
要的時候,還可以把它鎖起來。
當天晚上,他們打了一個電報給艾爾通,要求他從畜欄帶兩隻山羊來,因為納布想
使它們適應高地的水土。奇怪的是,這次與平時不同,在電報發出後,艾爾通並沒有回
電。工程師不禁詫異起來。但是也可能當時艾爾通不在畜欄裡,甚至他已經動身回“花
崗石宮”了。事實上他到畜欄去已經有兩天,臨行預先約定在10日晚上,至遲在11日早
上回來。於是移民們在眺望崗上等待著艾爾通。納布和赫伯特甚至一直迎到橋邊,打算
一看見他們的伙伴,就放下吊橋。
可是直到晚上十點鐘,還是沒有艾爾通的信號。於是,大家主張最好再打一個電報,
要求對方立刻回答。
然而,“花崗石宮”的電報鈴還是沒有響聲。
居民們非常不安。出了什麼事了?是艾爾通已經不在畜欄裡,還是他依然在那裡,
但是不能自由行動了呢?他們可以在這茫茫的黑夜裡到畜欄去嗎?
大家商量了一下。有的主張去,有的主張不去。
“可是,”赫伯特說,“也許是電報發生了故障,通報不靈了吧?”
“那也可能。”通訊記者說。
“等到明天吧,”賽勒斯﹒史密斯說。“的確,艾爾通可能收不到我們的電報,我
們也可能收不到他的。”
他們等待著,自然,他們的心情是非常焦急的。
第二天,11月11日,大亮的時候,史密斯又打了一次電報,還是沒有回音。
他接著又試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
“到畜欄去!”他說。
“全副武裝!”潘克洛夫補充道。
大家馬上想到,“花崗石宮”裡不能不留人,決定讓納布看家。納布把伙伴們送到
甘油河畔,把吊橋扯起來,然後躲在一棵樹後面,等待他們或是艾爾通回來。
要是海盜們突然出現,要奪路過來,納布可以開槍阻止他們,萬一阻擋不住,最後
還能躲到“花崗石宮”去,只要把升降梯一吊起來,他就可以安如磐石了。
賽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萊、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四個人到畜欄去,如果找不到
艾爾通,他們就到附近的森林裡去搜索。
早上六點鐘,工程師和他的三個伙伴跨過甘油河,納布藏在左岸的一個頂上長滿龍
血樹的小丘後面。
居民們離開眺望崗的高地,徑直走上畜欄路。他們扛著槍,哪怕遇到最小的敵對行
動,都隨時準備開槍。兩支步槍和兩支滑膛槍都已裝滿了子彈。
路的兩旁都是密林,罪犯們到處都可以藏身,加上他們還有武器,敵人的確是可怕
的。
移民們走得很快,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說。托普在前面引著路,有時候一路奔跑,
有時候鑽到森林裡去,可是始終保持安靜,好像沒有遇到什麼意外。他們相信這只忠實
的狗是不會使他們突然受到驚嚇的,只要稍微有一些危險,它就會大叫起來。
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繼續前進,路旁就是從“花崗石宮”通往畜欄的電報
線。走了將近兩英里,他們還沒有發現任何可以解釋疑問的地方。電報杆好好的豎在地
上,電線也照常拉著。可是,這時候工程師發現電線好像松了,一路領先的赫伯特走到
第七十四號電線杆的時候,突然停下來喊道:
“電線斷了!”
伙伴們連忙趕上前去,來到少年站腳的地方。只見電線杆橫倒在路上,連根拔起來
了。疑問突然得到瞭解答,顯然,“花崗石宮”和畜欄兩處打出的電報都沒有收到。
“這根電線杆不像是被風刮倒的。”潘克洛夫說。
“不錯,”吉丁﹒史佩萊說。“齊根的土都被挖起來了,這是人們用手拔起來的。”
“還有,電線也斷了。”赫伯特指著斷線補充道。
“是最近破壞的嗎?”史密斯問道。
“是的,”赫伯特回答說,“肯定是不久以前才破壞的。”
“到畜欄去!到畜欄去!”水手大叫道。
居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正是“花崗石宮”和畜欄的中間,還要走二英里半。他們加
快了速度,急急在前趕去。
的確,可能畜欄裡出了什麼事了。固然艾爾通打出的電報可能沒有收到,但是他的
伙伴們考慮的卻不是這個。更使人難以理解的是:艾爾通答應在前一天晚上回來,結果
卻沒有回來。一句話,切斷“花崗石宮”和畜欄之間的聯繫不會是沒有用意的,而這個
破壞聯繫的人除了那些罪犯以外,還有誰呢?
居民們急急忙忙地向前趕去,每個人心裡都感到十分焦急。他們衷心地喜愛這位新
來的伙伴。他們會不會發現他被從前的黨羽親手殺害了呢?
他們不久就來到一處地方,這裡路旁有一條小河,河水是從紅河裡流出來的,它成
了畜欄牧場的水源。這時他們腳步慢下來了,為的是免得在必須戰鬥的時候,喘不過氣
來。他們的手指都扣著槍的板機。大家注視著四面的森林。托普陰沉沉地咆哮著,似乎
預告有什麼不幸的事情要發生了。
終於,從樹木中間露出了畜欄的柵欄。看不見有什麼破壞的痕跡。大門還是照常關
著。畜欄裡靜悄悄的,既聽不見平日咩咩的羊叫,也聽不見艾爾通的吆喝聲。
“我們進去吧。”賽勒斯﹒史密斯說。
工程師住前走去,他的伙伴們在二十步以外跟著他,仔細警戒著,隨時準備開槍。
史密斯拔開門上的內閂,正打算推進去,這時候,托普忽然大叫起來。只聽見
“砰!”的一聲,緊接著就是一聲慘叫。
一顆子彈打中了赫伯特,他立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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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潘克洛夫一聽見赫伯特的喊聲,連忙跑過去,手裡的槍也扔在地上了。
“他們把他打死了!”他叫道。“我的孩子!他們把他打死了!”
賽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萊也向赫伯特跑來。
通訊記者聽了一下,打算確定可憐的少年的心臟是不是還在跳動。
“他還活著呢,”他說,“可是必須把他送到……”
“送到‘花崗石宮’去嗎?那不可能!”工程師答道。
“那麼,就抬到畜欄裡去!”潘克洛夫說。
“趕快。”史密斯說。
他繞過柵欄的左角,就在那裡,他發現一個罪犯正端槍對著他,一槍開來,打穿了
他的帽子。工程師不等他開第二槍,就一刀刺進他的心口,這一刀比他開槍打的還要可
靠些。說時遲,那時快,罪犯就倒在地上了。
這時候,吉丁﹒史佩萊和水手翻過柵欄,跳進圍欄,拉開裡門的門槓,跑進空屋去,
不久以後,可憐的赫伯特就躺在艾爾通的床上了。過了一會兒,史密斯也來到了他的身
邊。
水手看見赫伯特暈過去,感到萬分悲痛。他抽噎一陣哭—陣,一會兒又拿腦袋撞牆。
工程師和通訊記者都沒法使他平靜下來。他們自己也悲痛得說不出話了。
然而,他們也知道,只有依靠自己,才能把眼前這個可憐的受苦的孩子從死亡的邊
緣救活過來。吉丁﹒史佩萊的一生中經歷過許多周折,因此掌握了一些醫藥常識。他什
麼都懂得一點,他曾經有好幾次不得不醫治刀傷和槍傷。在賽勒斯﹒史密斯的幫助下,
他開始對赫伯特進行必要的治療。
通訊記者一上來就楞住了,因為赫伯特躺在那裡完全失去了知覺;許由於流血過多,
也許是槍彈力量過猛,打在骨頭上,由於激烈的震盪而引起“休克”的緣故。
赫伯特面色慘白,史佩萊摸著他的脈搏,感到非常微弱,每隔很長時間才跳動一次,
好像就要停止了似的。
病情是嚴重的。
他們解開赫伯特的衣裳,使他露出胸膛,用手帕止住血液往外流,然後用冷水洗擦
他的心口。
赫伯特的傷口是一個橢圓形的窟窿,它的部位在胸膛以下,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之
間,槍彈就是從這裡打進去的。
接著賽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萊讓可憐的少年翻過身來;翻身的時候,少年微
弱地呻吟了一聲,他們幾乎以為這是他臨終前的歎息了。
赫伯特的背後還有一處創傷,傷口染滿了鮮血,這是槍彈穿出去的地方。
“謝天謝地!”通訊記者說,“槍彈不在身體裡邊,我們用不著把它取出來了。”
“可是心臟呢?”史密斯問道。
“沒有碰到心臟;要是碰到的話,赫伯特早死了!”
“死了?”潘克洛夫哼了一聲。
水手只聽見通訊記者所說的最後兩個字。
“沒有,潘克洛夫,”賽勒斯﹒史密斯說,“沒有!他沒有死。他的脈搏還在跳動。
他還呻吟了一聲呢。為了你的孩子著想,你還是平靜一些吧。我們非常需要沉著。不要
鬧得大家都沉不住氣,朋友。”
潘克洛夫不開口了,可是他聽了以後,又引起他的傷心,大粒的眼淚從他的臉上滾
了下來。
這時候,吉丁﹒史佩萊打算集中思想,有條不紊地進行醫療。經過檢查,他肯定槍
彈是從前胸進去,從後面穿出來的。可是槍彈在穿過身體內部的時候,進行了哪些破壞
呢?它碰到了哪些重要的器官?這對一個真正的外科醫師來說,也很難一下子判斷出來,
更不要說是一個通訊記者了。
可是,有一點他很清楚,那就是:必須防止傷口發炎造成血脈不通,然後和由於創
傷(也許是致命的創傷!)而將要引起的局部發炎和高燒進行鬥爭:現在,應該用什麼
敷藥,用什麼消炎劑呢,怎樣才能防止發炎呢。
別的先不管,目前最重要的還是趕緊把兩處創口敷裹起來。吉丁﹒史佩萊認為不必
用溫水洗滌傷處,也不必擠壓創口,因為那就會引起流血。赫伯特出血已經很多了,現
在已經由於流血過多而變得十分虛弱。
因此,通訊記者認為最好簡單地用冷水洗滌這兩處創口。
赫伯特往左側身躺著,保持著這個姿勢。
“不能讓他動,”吉丁﹒史佩萊說。“這個姿勢對於他的背上和胸部的創口排膿最
有利,應該保持這個姿勢,現在必須讓他保持絕對的休息。”
“什麼!我們不能把他抬回‘花崗石宮’去嗎?”潘克洛夫問道。
“不能,潘克洛夫。”通訊記者回答說。
“我一定要和這幫匪徒算賬!”水手大聲說,他帶著嚇唬人的神氣,揮舞著拳頭。
“潘克洛夫!”賽勒斯﹒史密斯說。
吉丁﹒史佩萊又繼續診斷受傷的少年了。赫伯特的面色還是慘白得可怕,通訊記者
心裡非常焦急。
“賽勒斯,”他說,“我不是一個外科醫生。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應該給
我出些主意,介紹一點經驗!”
“鼓起勇氣來吧,朋友,”工程師一面說,一面緊緊地握著通訊記者的手。“診斷
的時候冷靜一些。只想著一件事:一定要挽救赫伯特!”
吉丁﹒史佩萊感到責任重大,本來已經鼓不起勇氣來了,這幾句話又使他恢復了原
有的沉著。他緊挨床坐著。賽勒斯﹒史密斯站在旁邊。潘克洛夫撕下自己的襯衫,沒精
打采地在做繃帶。
史佩萊向賽勒斯﹒史密斯解釋,他認為首先應該制止出血,但是不能堵塞創傷,或
是使傷口立刻長上,因為內髒被打穿了,不能把膿留在胸膛裡。
史密斯完全同意,於是通訊記者決定不立刻把兩個傷口縫合,暫時把它們敷裹起來。
好在這兩處創口都不用擴創。
發炎是很可能發生的,居民們有沒有防止發炎的靈藥呢?
有的。他們有一種,大自然慷慨地供應他們。他們有冷水,這是用來防止傷口發炎
最有效的鎮靜劑,治療嚴重症候的靈藥,現在的醫生,沒有一個不用它的。冷水還有一
個好處,它能使創口保持絕對休息,在一切過早的敷裹情況下保護創口。這是一個很大
的優點,因為根據經驗,最初幾天和空氣接觸是非常危險的。
吉丁﹒史佩萊和賽勒斯﹒史密斯運用他們簡單而良好的理智,進行了以上的判斷,
然後和最好的外科醫生一樣,進行了醫療。他們把敷布敷在可憐的赫伯特的兩處創口上,
不斷用冷水保持敷布的濕潤。
水手一開始就在屋子裡生了火。各種生活必需品屋子裡都不缺。這裡有楓糖,還有
各種藥草——就是少年從格蘭特湖畔搜集來的那些種——因此他們熬了一些清涼的飲料,
當他們餵給少年的時候,他完全失去了知覺。他的熱度很高,一晝夜過去了,他還沒有
甦醒過來。
赫伯特的生命可以說是千鈞一髮,這根頭髮隨時都有斷的可能。第二天是11月12日,
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總算有了一線希望。赫伯特從長時間的昏迷狀態中醒過來了。他睜
開眼睛,認出了賽勒斯﹒史密斯、通訊記者和潘克洛夫。他說了兩三句話。究竟發生了
些什麼事情,他完全不知道。大家把經過都告訴他了,史佩萊要求他絕對不要動,告訴
他已經沒有生命的危險,再過幾天,創口就可以復原了。赫伯特幾乎沒有感到任何痛苦,
由於他們經常用冷水清滌,創口一點也沒有發炎。化膿的過程很正常,體溫也沒有增高,
現在可以希望這個可怕的創傷不致造成不幸的後果了。潘克洛夫漸漸地放下心來。他現
在就象一個修女,一個坐在愛兒床邊的慈母一樣。
赫伯特又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可是這次他睡得比較自然。
“再說一遍,你是有信心的,史佩萊先生,”潘克洛夫說。“再說一遍,你要救活
赫伯特!”
“是的,我們要救活他!”通訊記者說。“傷勢很嚴重,槍彈甚至可能穿透了他的
肺,可是打穿了肺也不會致命。”
“上帝保佑你!”潘克洛夫說。
可以想象,居民們在畜欄裡的這二十四小時內,腦子裡所想的只有看護赫伯特的問
題。他們既沒有考慮如果罪犯們回來,自己會遇到哪些危險,也沒有計劃應該怎樣預防
將來。
這一天,當潘克洛夫守在病床旁邊的時候,賽勒斯﹒史密斯和通訊記者談到目前該
怎麼辦才好。
首先,他們細細地檢查了畜欄。哪兒也沒有艾爾通的影子。這個不幸的人是不是被
從前的部下架走了呢?他是不是進行了反抗,在鬥爭中被打敗了呢?後一個假定的可能
性非常大。吉丁﹒史佩萊爬上柵欄的時候,曾經清清楚楚地看見一個罪犯沿著富蘭克林
山的南部支脈逃跑,當時托普向他趕去了。慈悲河口的巖石撞壞了罪犯們的小船,使他
們的企圖徹底粉碎了,這個跑掉的亡命之徒就是他們之中的一個。還有史密斯刺死的那
個歹徒,還躺在畜欄的外邊,他當然也是鮑勃﹒哈維的黨徒。
畜欄並沒有遭到什麼損壞。大門關得好好的,牲畜也沒能逃到森林裡去。不論是在
屋子裡,還是在柵欄裡,他們都沒有發現任何格鬥和破壞的痕跡。不過艾爾通的武器卻
和他一起不見了。
“這個不幸的人遭到了襲擊,”史密斯說,“他是一個善於自衛的人,準是最後抵
擋不住了。”
“不錯,恐怕是這樣,”通訊記者說。“罪犯們看到畜欄裡什麼都有,一定就在這
裡住了下來,直到看見我們上這兒來才逃走的。同時,還有一點也很明顯,不管艾爾通
是死是活,我們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這兒了!”
“我們一定要到森林裡去搜索,”工程師說,“把這些匪徒從島上消滅掉。潘克洛
夫曾經打算象逮野獸似的追捕他們,這種預見是正確的。要是早那麼做,就不少發生這
些不幸的事故了!”
“是的,”通訊記者說,“現在我們不妨狠起心來干!”
“可是,”工程師說,“我們還只能暫時在畜欄裡住一個時期,等到赫伯特不會因
為移動而出什麼危險的時候,再把他帶回‘花崗石宮’去。”
“可是納布呢?”通訊記者問道。
“納布不會遇到危險的。”
“可是,假如他因為我們老不回去而著急,冒險跑到這兒來呢?”
“他不能來!”賽勒斯﹒史密斯很快地說,“他會在半路上被殺死的!”
“可是他很可能來找我們!”
“唉,要是電報還靈,我們可以警告他!現在卻辦不到了!我們決不能單把潘克洛
夫和赫伯特留在這裡!好吧,我一個人到‘花崗石宮’去一趟。”
“不能,不能!賽勒斯,”通訊記者說,“你不能暴露自己!這樣冒險是沒有必要
的。匪徒們一定在監視著畜欄,他們躲在周圍的密林裡,你一走,我們的不幸事故馬上
就要由一件變成兩件了!”
“可是納布呢?”工程師重複道。“他已經整整一晝夜沒有得到我們的消息了!他
一定會上這兒來的!”
“並且他既然不知道應該象我們這樣小心提防,”史佩萊補充說,“他一定會被打
死的!”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警告他了嗎?”
當工程師在動腦筋的時候,他的眼光落在托普身上,托普走來走去,好像在說:
“我不是在這兒嗎?”
“托普!”賽勒斯﹒史密斯叫道。
托普聽見主人叫它,就跳起身來。
“對,托普可以去,”通訊記者明白了工程師的意思。“我們不能去的地方,托普
都能去!可以讓它把畜欄的消息帶給‘花崗石宮’,然後再把‘花崗石宮’的消息帶回
來!”
“快!”史密斯說。“趕快!”
史佩萊急忙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來,在上面寫著:
赫伯特受傷了。我們在吉欄。自己留神。不要離開“花崗石宮”。罪犯到附近來過
沒有?讓托普把回信帶給我們。
這封短信把要告訴納布的話都包括在內了,同時也提出了居民們想知道的一切。他
們把紙條折起來,繫在托普頸部一個顯眼的地方。
“托普,我的托普,”工程師一面說,一面撫摩著它,“納布,托普!納布!去,
去!”
托普聽見以後,來回亂跳。它明白工程師的意思,它知道大家要它做什麼。畜欄路
它是熟悉的,用不了一個鐘頭,它就可以走完這條路;不論是賽勒斯﹒史密斯還是通訊
記者,目前要通過這條路,都必須冒著很大的危險,然而托普卻可以在野草和密林中間,
神不知鬼不覺地穿過去。
工程師走到畜欄門口,把門打開。
“納布,托普!納布!”工程師重複著,又指了指去“花崗石宮”的方向。
托普往前一跳,幾乎立刻就不見了。
“它會到那兒的!”通訊記者說。
“是的,並且肯定它還會回來,忠實的狗!”
“幾點鐘了?”吉丁﹒史佩萊問道。
“十點鐘。”
“一個鐘頭之內,它就可以到了。我們等著它回來吧。”
他們關上畜欄的門。工程師和通訊記者又回到屋裡來了。赫伯特還沒有醒。潘克洛
夫始終保持著敷布的濕潤。史佩萊一時覺得沒有什麼可做,就忙著準備一些富有營養的
食品,同時他還不時注意著山那邊的柵欄,因為匪徒可能從那邊攻擊。
居民們焦急不安地等待著托普。將近十一點鐘的時候,賽勒斯﹒史密斯和通訊記者
拿著步槍,站在門後,準備一聽見狗叫就去開門。
他們深信這一點,如果托普平安到達“花崗石宮”,納布一定會立刻打發它回來的。
他們等了約有十分鐘,忽然聽見一聲槍響,接著就是幾聲狗叫。
工程師打開大門,只見一百英尺以外的森林裡有一縷煙,他立刻朝那裡開了一槍。
托普幾乎立刻就跳進畜欄來了,他們趕緊關上大門。
“托普,托普!”工程師兩手摟住忠實的托普的脖子,叫道。
它的頸部拴著一張紙條,上面是納布寫的幾個大字。
賽勒斯﹒史密斯念道:
“花崗石宮”附近沒有海盜。我不會亂動。可憐的赫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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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事實說明,罪犯們還在附近監視著畜欄,企圖把居民們一個一個地殺死。對待這些
強盜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把他們當作野獸。現在居民們必須加倍小心,因為目前的形勢
對這幫匪徒有利,他們看得見居民,居民卻看不見他們,他們可以采取冷不提防的突擊,
而本身卻不會受到意外的進攻。於是史密斯作了一些安排,打算住在畜欄裡。這裡的食
品還可以維持一個相當長的時期。艾爾通的房子裡備有各種生活必需品,由於居民們來
得突然,罪犯們來不及把東西搶走就嚇跑了。根據吉丁﹒史佩萊的估計,事情的經過可
能是這樣的:這六個罪犯在島上登陸以後,沿著南部海濱前進,他們從盤蛇半島的海岸
這邊一直穿到海岸那邊,沒有冒險進入遠西森林,卻到了瀑布河口。從河口沿著右岸可
以一直走到富蘭克林山的支脈下,在那裡不難找到一個安身的地方,這樣,很快就發現
當時沒有人住的畜欄了。他們在這裡正式地住了下來,隨時準備著實現他們可怕的陰謀。
艾爾通回到畜欄裡來使他們吃了一驚,可是他們到底想法子打敗了這個不幸的人——其
余的情況就不難想象了!
不錯,現在只剩下了五個罪犯,可是他們卻都是全副武裝,而且在森林裡出沒。要
冒險到森林裡去,就等於送上門去讓他們打;對於他們的攻擊,既不能預防,又不能阻
止。
“等著吧!現在想不出別的辦法!”賽勒斯﹒史密斯一再地說。“等赫伯特好了以
後,我們要在島上進行一次全面的搜捕,那時候就可以拿這幫罪犯出一口氣了。這就是
我們大規模出征的目的,同時……”
“我們還要尋找那位神秘的保衛者,”吉丁﹒史佩萊接著說出了工程師要說的話。
“啊,應該承認,親愛的賽勒斯,在這次最緊要的關頭,他卻沒有保護我們!”
“誰知道呢?”工程師說。
“這話是什麼意思?”通訊記者問道。
“我們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呢,親愛的史佩萊,他也許會在另外的一個場合,
運用他的創造性的力量的。可是這不是當前的重要問題,現在重要的是赫伯特的性命問
題。”
這是居民們最擔心的事。又過了幾天,幸而可憐的少年,情況並沒有惡化。冷水始
終保持著適當的溫度,因此到現在為止,創口一點兒沒有發炎。由於靠近火山,水裡含
有少量的硫,通訊記者甚至覺得它能直接起醫療作用。多虧周圍的人不斷看護,赫伯特
保住了性命,化膿比以前少得多了,熱度也下降了。由於他們嚴格地限制他的飲食,因
此他的身體變得非常虛弱,而且以後還要繼續一個時期;然而清涼的飲料卻可以盡量喝,
同時,對他說來,只要保持絕對的休息就有莫大的好處。賽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
萊和潘克洛夫敷裹少年的創口的技術已經十分高明。屋子裡的布料全都給他用光了。赫
伯特的創口上蓋著敷布和棉花,包扎得不松不緊,以便使創口合攏而不致最後出現發炎
的反映。通訊記者在敷裹的過程中十分仔細,他知道這道手續的重要性,他一再向伙伴
們談到絕大部分的外科醫生都承認的一件事實,那就是:良好的敷裹比良好的手術更加
少見。
十天以後,11月22日,赫伯特的身體好得多了。他已經開始吃一些營養品。他的臉
上重新出現了原有的光彩,他睜著亮晶晶的眼睛對看護們微笑著。儘管潘克洛夫費盡氣
力,不住嘴地和他說話,把最稀奇古怪的故事講給他聽,好不讓他有機會開口;可是他
還是說了幾句。赫伯特問到艾爾通,他以為艾爾通還在畜欄裡,因為沒有看見他,感到
有些奇怪。水手為了不讓赫伯特難受,只好回說艾爾通和納布一起保衛“花崗石宮”去
了。
“哼!”潘克洛夫說,“這些強盜!這些傢伙絲毫也不值得憐借!史密斯先生還想
用仁義道德去說服他們呢:我也要給他們一些仁義道德,不過我的仁義道德就是大粒的
子彈!”
“以後沒有再發現他們嗎?”赫伯特問道。
“沒有,孩子,”水手回答說,“可是我們會找到他們的,等你好了以後,我們就
可以瞧瞧,看這些暗箭傷人的膽小鬼敢不敢露面!”
“我的身體還很弱呢,我的潘克洛夫!”
“不要緊!你的體力慢慢就會恢復的!一顆子彈打穿胸口算得了什麼?簡直是開玩
笑:這種事情我見得多了,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情況終於好轉了,要是不再有什麼共發症,赫伯特的痊癒就可以肯定了。可是,如
果他的傷勢比現在嚴重得多——譬如槍彈在身體內部沒出來,或是必須鋸斷手足——那
時候移民們該怎麼辦呢?
“真的,”史佩萊不止一次地說,“一想到這種意外的時候,我就止不住要打寒
噤!”
“可是,如果到了不動手術就不行的時候,”史密斯有一天對他說,“你會猶豫
嗎?”
“不會,賽勒斯!”吉丁﹒史佩萊說,“可是謝天謝地,幸虧沒有發生這樣的共發
症!”
居民們過去曾經屢次運用他們的簡單而良好的理智進行分析討論,這次和往常一樣,
多虧他們的一般常識豐富,結果又成功了!但是會不會遇到用盡他們的全部科學知識,
仍舊解決不了困難的時候呢?社會上是必須有各種人在一起互相依賴的,島上卻只有他
們這一群人。賽勒斯﹒史密斯非常明白這一點,有時候他問自己,如果遇到他們無能為
力的情況時,那應該怎麼辦呢?他還有一種看法,他和他的伙伴們一向是幸運的,現在
似乎進入一個不幸的階段了。可以這樣說,自從他們逃出裡士滿,兩年半以來,他們向
來是想什麼就能夠有什麼。島上供給了他們大量的礦物、植物和動物。自然界不斷地供
應各種物資,他們也就不斷地依靠自己所掌握的科學知識,充分地加以利用。
因此,小隊是十分幸福的。並且,在某些情況下,還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在幫助
他們!……可是,這一切都僅僅是過去的情況。
一句話,賽勒斯﹒史密斯感到他們開始走下坡路了。
的確,由於罪犯們的船來到荒島的沿海一帶,雖然海盜們可說是神秘地毀滅了,但
是至少其中有六個人逃脫了這場災難。他們在島上登了陸;要想捉住這五個殘匪幾乎是
不可能的。艾爾通一定已經被他們殺害了,他們攜帶著武器,第一次使用武器,就險些
要了赫伯特的命。史密斯常常想:這僅僅是厄運給移民們的第一次打擊嗎?通訊記者也
常常這樣反覆地思索;他還感到,一向給他們很大幫助的神奇而有效的援救,現在對他
們也不靈了。不管這個神秘的人是誰,反正肯定是有這麼一個人的,他是不是已經離開
荒島了呢?是不是也輪到他沒有辦法的時候了呢?
這些問題是無法解答的。但是我們卻不能認為,由於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說出這樣
的話來,他們就灰心絕望了。決不是那樣。他們面對著自己的處境,分析了一切可能,
隨時準備應付任何一種局面;他們堅忍不拔,不屈不撓地迎接未來。即使最後要遭到災
難的打擊,他們也會勇往直前地進行鬥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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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少年的病況正常地好轉了。現在只等一件事,就是等他病勢好轉到一定的程度,就
把他抬回“花崗石宮”去。不管畜欄蓋得多麼好,裡面什麼都不缺,但是總不比“花崗
石宮”那樣舒服,那樣適合健康。並且,畜欄裡也不如那裡安全,雖然居民們非常小心,
他們還是怕罪犯們暗地裡向他們開槍。在“花崗石宮”裡就不同了,它在堅固而高聳的
峭壁中間,在裡面用不著顧慮什麼,任何進攻的企圖都注定會失敗的。於是他們焦急地
等待著,一旦等到赫伯特不致因移動而給創口帶來危險的時候,他們就要動身了。要想
通過啄木鳥林雖然有很大的困難,他們還是下定決心要搬回去。
他們得不到納布的消息,但是他們並沒有為這件事而擔心。勇敢的黑人堅守在“花
崗石宮”裡,是不會受到襲擊的。他們沒有再派托普到他那裡去,因為把這只忠實的狗
送給敵人射擊,只能使居民們喪失一個最得力的助手,決不會有任何好處。
因此,雖然他們急著要到“花崗石宮”裡去聚會,但還是等待著。工程師看到自己
的兵力分散,使海盜們有機可乘,感到非常苦惱。自從艾爾通失蹤以後,只剩下他們四
個人在對抗五個匪徒,赫伯特現在當然不能計算在內;這一點,勇敢的少年非常關心,
他十分明白自己給大家造成的困難。
11月26日,當赫伯特睡著了聽不見的時候,賽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萊和潘克
洛夫詳細地討論了在他們所處的環境裡,應該怎樣對付海盜的問題。
“朋友們,”他們談過納布以及不能和他聯繫的問題以後,通訊記者說,“我的想
法和你們一樣,如果從畜欄路上冒險走回去,那末,只能挨打,不能還手。依我看,我
們倒不如大張旗鼓地去追趕這幫匪徒。”
“我完全同意,”潘克洛夫說。“我敢說我們都不是怕吃子彈的人;拿我來說吧,
只要史密斯先生答應,我隨時都可以沖進森林去!真是豈有此理!只要是人,不是一個
抵一個嗎?”
“可是抵得了五個嗎?”工程師問道。
“我和潘克洛夫一起去,”通訊記者說,“我們兩個人全副武裝,帶著托普……”
“親愛的史佩萊,還有你,潘克洛夫,”史密斯說,“我們冷靜地考慮一下吧。要
是罪犯們躲在荒島上一個什麼地方,如果我們探清了那個地方,只等把他們趕出來,我
是會直接向他們發動進攻的;可是事實恰好相反,他們肯定會先開槍打我們,這是一點
兒也不用懷疑的。”
“可是,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叫道,“子彈不一定就能夠打中的。”
“赫伯特卻被打中了,潘克洛夫,”工程師說。“並且,你再想想,你們兩個人離
開了畜欄,這裡就只剩下我一個人防守了。你想,你們走的時候,罪犯們會看不見嗎?
他們明知道這裡沒有別人,只有一個受了傷的孩子和我,難道不會放你們到森林裡去,
乘你們不在的時候,向這裡進攻嗎?”
“你說得對,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憋著一肚子氣回答說。“你說得對,他們知
道畜欄裡什麼都有,他們會盡一切力量來重新霸佔畜欄的;你一個人當然擋不住他們。”
“唉,要是我們在‘花崗石宮’裡就好了!”
“要是我們在‘花崗石宮’裡,”工程師說,“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在那裡把赫伯
特留給一個人照顧,讓其餘的三個人到森林裡去搜索,那我完全用不著擔心。可是現在
我們是在畜欄裡,最好還是等到大家能一起走的時候再離開這裡。”
賽勒斯﹒史密斯的論點是無可辯駁的,他的伙伴們非常明白這一點。
“要是艾爾通還活著就好了!”吉丁﹒史佩萊說。“可憐的人!他回到集體中間來
僅僅是那麼短短的一段時期。”
“這是不是說他已死了。”潘克洛夫用一種奇怪的嗓音補充了一句。
“那麼,潘克洛夫,你認為匪徒們沒有把他殺死嗎?”吉丁﹒史佩萊問道。
“是的,如果對他們有利,他們不會殺死他的。”
“什麼?你認為艾爾通一看見他過去的黨羽,就會忘記我們對他的好處……”
“那誰知道呢?”他也覺得這種可恥的想法有些說不出口,因此說的時候吞吞吐吐。
“潘克洛夫,”史密斯抓住水手的胳膊說,“這是一個很壞的想法,如果你堅持要
這樣說,你會使我非常痛心的。我敢擔保艾爾通是忠實可靠的。”
“我也敢保證。”通訊記者也急忙補充道。
“是的,是的,史密斯先生,我錯了,”潘克洛夫說,“我的想法的確太壞了,這
樣想是沒有絲毫根據的。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呢?我已經暈頭轉向了。成天關在畜欄裡使
我煩得要命,我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不安心。”
“耐心點,潘克洛夫,”工程師說。“親愛的史佩萊,你認為要再過多久才能把赫
伯特抬到‘花崗石宮’去呢?”
“那很難說,賽勒斯,”通訊記者答道,“只要有一點不小心,就可能引起嚴重後
果。可是他現在一天比一天好轉,如果繼續增加體力,那麼從現在起,八天以後——嗯,
我們再等等看吧。”
八天!這就是說,要延遲到十二月初才能回“花崗石宮”。現在春天已經過去兩個
月了。氣候很好,也開始熱起來了。荒島上森林的枝葉已經長得非常茂盛,按季節說,
收割的時候也快到了。因此,回到眺望崗的高地以後,除了按照計劃徹底探索荒島以外,
接著就要下地干重活了。
從這一點可以看出,移民們這樣困守在畜欄裡,所受的損失是非常嚴重的。
他們在這種環境下作了不得已的讓步,然而他們內心裡是十分焦急的。
有一兩次,通訊記者冒險到欄外的路上去,在柵欄周圍巡視。托普陪著他,吉丁﹒
史佩萊扣著板機,隨時準備迎接任何危險。
他沒有遇到什麼災難,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蹤跡。只要有一點危險,托普就會警
告他的;既然它沒有叫,可以這樣說,至少當時沒有什麼可顧慮的,罪犯們大概在荒島
的其他地方干什麼勾當去了。
11月27日那天,吉丁﹒史佩萊進行了第二次偵察,他往山的南部,冒險向森林裡深
入了四分之一英里。這一次他感覺出托普似乎聞到了什麼。它不像過去那樣漫不經心了。
它來回亂跑,在野草和灌木中間搜索,好像聞到什麼可疑的東西似的。
吉丁﹒史佩萊跟著托普,他一面鼓勵它,喚起它的注意,一面留神監視,他躲在樹
的後邊,隨時準備開槍。托普所聞到的,也許不是人;因為根據過去的習慣,如果是人,
它總是陰沉沉地低聲怒吼。現在它並沒有怒吼,可見附近並沒有危險,也沒有危險即將
到來的跡象。
過了將近五分鐘,托普還在搜索,通訊記者小心翼翼地跟著它。突然,托普向一棵
枝葉茂密的灌木沖去,一會兒銜出一塊破布來。
這是一塊骯髒的破布,史佩萊立刻把它帶回畜欄。移民們仔細看了一下,發現這是
從艾爾通背心上撕下來的一塊氈子,正是獨一無二的“花崗石宮”工場裡的產品。
“你看,潘克洛夫,”史密斯說,“不幸的艾爾通曾經反抗過。罪犯們硬把他架走
了!你還懷疑他不忠實嗎?”
“不懷疑了,史密斯先生,”水手回答說,“我早就後悔不該這樣懷疑了!可是我
認為通過這件事情,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來。”
“什麼結論?”通訊記者問道。
“艾爾通不是在畜欄裡被殺的!他既然掙扎過,那麼被架走的時候,他一定還沒有
死。因此,也許他還活著呢!”
“的確,這是可能的。”工程師答道,他還在沉思。
艾爾通的伙伴們現在可以抱著這樣一個希望了。在這以前他們是這樣想的,艾爾通
在畜欄裡遇到了襲擊,象赫伯特似的,被一槍打倒了。如果在一開始的時候罪犯們沒有
打死他,如果他們把他活著架到荒島的其他地方去,能不能認為他目前還在作他們的俘
虜呢?也許罪犯們中間有人認出了艾爾通是昔日的逃犯首領,化名為彭﹒覺斯的澳洲伙
伴。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妄想使艾爾通重新入伙呢?如果他們能使艾爾通變成叛徒,對他
們說來,用處是很大的!
經過大家的分析,畜欄裡的人一致認為這件事對自己有利,他們不再認為不可能重
新找到艾爾通了。在艾爾通這方面來說,只要他還是個俘虜,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從匪徒
們的魔掌裡逃出來的,這對居民們說來,將是一個非常有力的幫助!
“不管怎麼樣!”吉丁﹒史佩萊說,“如果艾爾通真能僥倖地逃出來,他一定會直
接到‘花崗石宮’去的,因為他還不知道匪徒們這次的暗殺陰謀,以及赫伯特作了陰謀
的犧牲品,所以他絕想不到我們會困守在畜欄裡!”
“啊!但願他在那兒,在‘花崗石宮’裡!”潘克洛夫叫道,“但願我們也在那兒!
要不然這些流氓雖然沒法破壞我們的房子,他們卻可能去洗劫我們的高地、農場和家禽
場!”
潘克洛夫已經變成一個十足的莊稼漢了,他從心裡掛慮他的莊稼。但是必須說明,
最急於想回“花崗石宮”的卻是赫伯特,他知道目前居民們最好是回到那裡去。但是大
家卻因為他而固守在畜欄裡!因此,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離開畜欄,什麼時候能
夠離開?他相信他已經可以經得起遷移的勞累了。他深信在自己那間面臨大海、有海風
調節空氣的房間裡,他的體力一定可以恢復得更快的!
他幾次催促吉丁﹒史佩萊,可是史佩萊始終沒有下令動身,他的理由很正確,創傷
還沒有完全收回,怕在路上重新迸裂開來。
可是,不久發生了一件事,使賽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兩個伙伴不得不答應少年的要
求。天曉得,這個決定竟會給他們帶來悲痛和悔恨。
11月29日晚上七點鐘,三個居民正在赫伯特的房裡談話,突然聽到托普急促的吠叫
聲。
史密斯、潘克洛夫和史佩萊抓起槍就往外面跑。托普在柵欄底下一面叫,一面跳,
但是它好像很高興,而不是發怒。
“有人來了。”
“是的。”
“不是敵人!”
“會不會是納布?”
“也許是艾爾通?”
工程師和他的兩個伙伴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一個東西翻過柵欄,跳進畜欄來了。
原來是傑普,是小傑普親自來了。托普立刻向它表示熱烈的歡迎。
“傑普!”潘克洛夫叫道。
“準是納布派它到我們這兒來的。”通訊記者說。
“那麼,”工程師說,“它身上一定有信。”
潘克洛夫急忙跑到猩猩身邊去。肯定地說,如果納布有什麼重要的消息要傳達給他
的主人,他再也找不到比傑普更可靠更迅速的通訊員了;不僅移民們沒法通過的地方它
能走,甚至連托普走不過去的地方,它都能過去。
賽勒斯﹒史密斯沒有猜錯。傑普的脖子底下掛著一個小口袋,口袋裡有—張納布親
筆寫的紙條。
當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看到下面這些話的時候,他們的懊惱是可以想象的。
星期五早上六點鐘。
高地遭到罪犯的侵襲。
納布
大家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句話也沒有說,然後回到屋子裡去了。他們該怎麼辦
呢?罪犯們在眺望崗上!那就意昧著災難、搶劫和破壞。
赫伯特看見工程師、通訊記者和潘克洛夫進來,就已經猜到他們的處境大概又變壞
了,等到看見傑普,他毫不懷疑,“花崗石宮”準是遭到了不幸的威脅。
“史密斯先生,”他說,“我一定要走;我經得起路上的勞累。我一定要走。”
吉丁﹒史佩萊走到赫伯特的身旁,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說:
“那麼,我們走吧!”
究竟用擔架抬赫伯特,還是用艾爾通駕來的大車呢?這個問題很快就決定了。用擔
架抬對受傷的少年比較適合一些,但是它需要兩個人抬,也就是說,如果在路上遇到攻
擊,要自衛就少了兩支槍。相反地,如果利用大車,不就能把所有的人手都騰出來了嗎?
至於怕沿路顛簸,他們如果把赫伯特現在所舖的墊子放在車上,盡量小心地前進,不就
可以避免了嗎?這是可以辦到的。
大車拉過來了。潘克洛夫套上野驢。賽勒斯﹒史密斯和通訊記者把赫伯特連墊子一
起抬起來,放在大車裡邊。天氣很好。明媚的陽光穿過樹木,照耀著。
“槍都準備好了嗎?”賽勒斯﹒史密斯問道。
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工程師和潘克洛夫每人拿了一支雙筒槍,吉丁﹒史佩萊帶著他
的步槍,現在只等出發了。
“你不覺得難受嗎,赫伯特?”工程師問道。
“史密斯先生,”少年回答說,“你放心,我不會死在路上的!”
說話的時候,可以看得出來,可憐的少年鼓起了他的全身精力,在堅強的意志下,
他振作起微弱的力量來。
工程師心裡感到一陣難受,他還有些猶豫,不想下出發命令;可是那會使赫伯特失
望的——也許會使他灰心郁悶而死。
“走吧!”史密斯說。
畜欄的門開了。傑普和托普知道什麼時候應該保持安靜,它們在前面引著路。大車
出來以後,門又關上了。潘克洛夫牽著野驢,慢慢地向前走去。
如果不走畜欄路,另外選一條小道,肯定要比較安全些;可是,那就要從樹底下穿
過去,大車走起來很不方便。因此,雖然罪犯們非常熟悉這條道路,但他們還是非從這
裡走不可。
賽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萊一邊一個,跟著大車前進,隨時準備迎敵。其實,
這時候罪犯們多半還沒有離開眺望崗的高地呢?
納布顯然是在發現罪犯以後,立刻就把信寫好發出去的。信上所寫的時間是早上六
點鐘。機靈的猩猩來慣了畜欄,幾乎用不了三刻鐘,就可以從五英里以外的“花崗石宮”
來到這裡了。因此,在這路上的時候他們是不會遇到什麼危險的。如果要開槍格鬥,大
概也得等到離“花崗石宮”不遠才有可能。然而移民們還是小心地戒備著。傑普拿著棍
子,和托普兩個有時在前走,有時在路旁的森林裡探索,都沒有表示遇到什麼危險。
潘克洛夫作嚮導,領著大車慢慢地前進。離開畜欄的時候,是早上七點半。走了一
個鐘頭,五英里的路程已經走了四英里,還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沿路的情況和慈悲河到
格蘭特湖之間整個的啄木鳥林一樣,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動靜。現在沒有什麼需
要發警報的。森林裡和居民們第一天著陸的時候一樣,沒有絲毫人跡。
快到高地了。再過一英里,就可以看見甘油河上的吊橋。賽勒斯﹒史密斯猜想吊橋
一定還好好地架在河上;他認為如果罪犯們已經跨過橋樑,渡過環繞高地周圍的小河,
為了小心起見,他們一定會把吊橋放下來,作為後退的余地的。
終於,透過樹木之間的一個空隙,可以看見海平線了。大車還在繼續前進,護送的
人誰也不想把它扔下來。
這時候,潘克洛夫突然勒住野驢的韁繩,用沙啞的嗓音大叫道:
“啊!這些強盜!”
他指著前面,只見一股濃煙從磨坊、棚屋和家禽場的房舍那裡升向天空。
在濃煙裡,有一個人在行動。那是納布。
伙伴們喊了一聲。納布聽見以後,立刻向大家奔過來。
原來罪犯們破壞了高地,離開這裡已經快半個鐘頭了!
“赫伯特先生呢?”納布問道。
吉丁﹒史佩菜回到大車旁邊來。
赫伯特已經昏迷過去了!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現在移民們不再考慮罪犯們給“花崗石宮”所帶來的危害和高地所遭到的破壞了。
赫伯特的病情十分危急,大家沒有心思顧及其他的事情。這次移動的結果會不會引起致
命的內傷呢?通訊記者不敢斷定,可是他和他的伙伴們幾乎已經絕望了。大車來到河道
拐彎的地方。他們用樹枝做了一個擔架,把不省人事的赫伯特連墊子一起放在上面。十
分鐘以後,賽勒斯﹒史密斯、史佩萊和潘克洛夫來到了峭壁下,讓納布把大車帶到眺望
崗的高地上去。升降梯往上升起,不久以後,赫伯特就躺在“花崗石宮”裡自己的床上
了。
他們費盡了多少心機才使他甦醒過來。他醒來時發現已經在自己房間裡了,干是他
微微一笑,但是由於過度虛弱,他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的傷處本來就沒有完全收口,
吉丁﹒史佩萊怕創口重新迸發,就檢查了一下,所幸創口並沒有開裂。那麼,怎麼會產
生這種虛脫現象的呢?赫伯特的病情怎麼會惡化到這個程度的呢?剛檢查完,少年就由
於高燒而昏睡過去了。通訊記者和潘克洛夫一直沒有離開他的床邊。這時候,史密斯把
畜欄裡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了納布,納布也向主人敘述了高地上發生的情況。
罪犯們只是在昨天夜裡才在森林邊緣甘油河的渡口出現的。當時納布正在家禽場附
近了望,他看見有一個海盜打算渡河。就毫不猶豫地放了一槍,可是在黑暗中,他不知
道打中了沒有。無論如何,匪徒們並沒有被這一槍嚇跑,納布差點沒來得及退到“花崗
石宮”上去,在“花崗石宮”裡他至少是安全的。
可是,他該怎麼辦呢?罪犯們眼看就要破壞高地了,怎樣去阻止他們呢?他能想法
子通知他的主人嗎?此外,畜欄裡的人當時處在什麼情況之下呢?賽勒斯﹒史密斯和他
的伙伴們是11月11日動身的,現在已經29日了。十九天來,納布所得到的唯一的訊息,
就是托普送來的壞消息:艾爾通失蹤了,赫伯特身受重傷,工程師、通訊記者和水手被
圍困在畜欄裡!
怎麼辦呢?可憐的納布不禁要問自己。他本人並不怕什麼,因為罪犯們是沒法到
“花崗石宮”上來的。可是他們的建築物、農場和所有的佈置都要任憑海盜們糟蹋了!
要是能讓賽勒斯﹒史密斯去考慮應該怎麼辦,至少讓他知道可能遇到的危險,那樣不是
更好嗎?
接著納布想到可以利用傑普,就寫了一封信讓它帶著。他知道猩猩非常聰明,這是
許久以來就已證明了的。他們常向它提到“畜欄”,因此傑普懂得這兩個字的意思,大
家也許還記得,它經常陪潘克洛夫一起駕車到畜欄去。這時天還沒有亮,機靈的猩猩會
想法子偷偷地穿過森林的;再說即使罪犯們發現了它,也不過把它當作一個猩猩罷了。
納布沒有猶豫。他寫好了信,繫在傑普的脖子下面,然後把猩猩帶到“花崗石宮”
門口,把一根長繩子放到地面;接著,他重複了好幾遍:
“傑普,傑普!畜欄,畜欄!”
猩猩明白了他的意思,它抓住繩子,敏捷地滑到海灘上,隨後就在黑暗中消失了,
絲毫也沒有驚動罪犯們。
“做得對,納布,”史密斯說,“可是,假如不通知我們,也許要更好一些!”
賽勒斯﹒史密斯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想到了赫伯特,由於這次遷移,嚴重地妨礙了
他的復原。
納布講完了。罪犯們一個也沒有到沙灘上來。他們摸不清島上有多少人,也許還以
為有一個相當大的部隊在防衛“花崗石宮”呢。他們一定還記得:在雙桅船進攻的時候,
山石的高處和低處,都有很多的槍彈向他們打來;他們一定認為這些人現在是有意不暴
露行蹤。可是眺望崗的高地卻沒有“花崗石宮”的炮火掩護,他們可以隨便上去。於是
他們就大肆破壞起來,他們搶劫、放火、搗毀一切,直到移民們回來以前半小時,才離
開高地。當時他們以為移民們還困守在畜欄裡呢。
他們走了以後,納布急忙跑出來。他冒著暴露自己甚至被打死的危險,爬上高地,
想撲滅吞沒家禽場建築物的火焰;雖然並沒有什麼效果,但他還是堅持和大火鬥爭,直
到大車來到森林的邊緣時才住手。
這就是事情的經過。罪犯們的存在,永遠是林肯島居民的一個危險的禍根。他們過
去一直生活得非常愉快,可是從現在起,卻可能還要遭到更大的不幸。
史佩萊和潘克洛夫留在“花崗石宮”裡,和赫伯特在一起,賽勒斯﹒史密斯在納布
的陪伴下,要親自去看一下這次破壞波及的範圍。
僥倖的是,罪犯們沒有到“花崗石宮”的腳下來。否則“石窟”的工場就難免要遭
到破壞了。可是,從另一方面說,即使“石窟”遭到破壞,比起眺望崗來,所受的損失
還是比較容易彌補的。史密斯和納布向慈悲河走去,爬上河的左岸,並沒有發現罪犯的
蹤跡;在河的對岸和叢林深處,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跡象。
現在大致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罪犯們在畜欄路上看見居民,知道他們回“花崗
石宮”了;另一種可能是他們破壞了高地以後,就深入啄木鳥林,沿著慈悲河逃跑了,
因此不知道居民們回來。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他們一定又回畜欄去了,因為那裡現在沒有人防守,卻有許多
貴重的東西。
如果是第二種情況,他們一定回到了他們安身的地方,等待機會,準備重新進攻。
因此,居民們如果采取守勢,是不成問題的。可是現在任何進一步肅清島上匪徒的
計劃,都由於赫伯特的病情而擱淺了。的確,雖然以他們的全部力量來說,還勉強能對
付這幫罪犯,可是現在誰也離不開“花崗石宮”。
工程師和納布來到了高地。到處是一片荒涼的景像。田地被踐踏了,眼看就要成熟
的麥穗倒在地上。農場的其他部分也遭到了同樣的損失。
菜園也被破壞了。幸而“花崗石宮”裡還保存著一部分種籽,以後是能夠把菜園恢
復起來的。
家禽場的外壁和建築物,以及野驢的廄房,都被大火燒燬了。一些受驚的動物在高
地上彷徨著。焚燒時躲在湖上的飛禽,又回到老地方來,正在岸邊戲水。一切都可以重
新建設起來。
賽勒斯﹒史密斯的臉色顯得比平時蒼白,他感到很難壓下心頭的怒氣,可是他一句
話也沒有說。他又看了一眼破壞了的田地和火場裡還在往上升的余煙,然後回“花崗石
宮”去了。
以後的幾天是移民們在荒島上所過的最悲痛的日子!赫伯特顯然變得更虛弱了。看
樣子好像是由於嚴重的生理失調,而將要暴發一種更厲害的疾病。史佩萊擔心自己沒有
力量和這種惡化的病勢進行鬥爭!
事實上,赫伯特幾乎一直在昏迷狀態中,神經錯亂的癥狀也開始出現了。移民們唯
一的藥品就是清涼的飲料。熱度現在還不太高,可是不久以後,大概就要每隔一個時期
發一次燒了。果然,12月6日那天,吉丁﹒史佩萊第一次發現這種情況。
可憐的少年手指和耳鼻都變得十分慘白,起初他微微有些打顫,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不住地哆嗦著。他的脈搏既微弱又不正常,皮膚非常干燥,他感到口渴得厲害。然後馬
上就是一陣痙攣;他的臉上發著高燒,皮膚通紅,脈搏也加快了,然後出了一身大汗,
熱度好像也隨著降低了。這一陣發作幾乎持續了五個鐘頭。
吉丁﹒史佩萊始終沒有離開赫伯特。很明顯,少年染上瘧疾了。必須不惜任何代價
進行醫療,以免病況進入更加嚴重的局面。
“要想把病醫好,”史佩萊對賽勒斯﹒史密斯說,“我們必須取得一種退熱藥。”
“一種退熱藥……”工程師說,“我們既沒有奎寧樹皮,也沒有硫酸奎寧,不是
嗎?”
“不錯,”吉丁﹒史佩萊說,“可是湖邊有柳樹,也許柳樹皮可以作奎寧的代用
品。”
“我們趕快抓緊時間試試吧。”賽勒斯﹒史密斯說。
的確,柳樹皮和七葉樹皮、冬青樹葉以及蛇根草等一樣,巳經被合理地當作奎寧皮
的代用藥了。它雖然沒有奎寧皮那樣名貴,顯然還是有必要試一試的。由於沒法提取它
的精華,他們只好不經過加工就拿來使用。
賽勒斯﹒史密斯從一棵黑柳樹上削下幾片樹皮,帶回“花崗石宮”,把它們搗成碎
末,當晚就讓赫伯特吃下去了。
這一夜沒有發生什麼重大變化,就這樣過去了。赫伯特的神經有些錯亂,可是夜裡
並沒有發燒,第二天白天熱度也沒有上升。
潘克洛夫又恢復希望了。吉丁﹒史佩萊卻什麼也沒有說。也許發燒不是每天的,而
是隔日一次,要再過一天才會復發,因此,他萬分焦急地等待著下一天。
有一點可以看得出,在這期間,赫伯特完全陷入了虛脫狀態,他的頭部無力而眩暈。
還有一個癥狀使通訊記者大吃一驚,赫伯特的肝臟充血了,不久以後,他的神經錯亂得
更加厲害,說明他的大腦也受了影響。
吉丁﹒史佩萊對這個新的共發症簡直毫無辦法。他把工程師拉在一旁。
“這是一種惡性瘧疾。”他說。
“惡性瘧疾!”史密斯叫道。“你錯了,史佩萊。惡性瘧疾不會自發產生的;一定
要事先有這種病菌潛伏著才能夠發病。”
“我沒有弄錯,”通訊記者說。“赫伯特一定是在荒島的沼澤地帶感染上這種病菌
的。他已經發作了一次;如果再發一次,而我們又沒法防止第三次的話,他就要完了。”
“可是柳樹皮呢?”
“那不頂用,”通訊記者答道,“如果不用奎寧防止惡性瘧疾的第三次發作,那是
一定要喪命的。”
幸虧潘克洛夫沒有聽見這場談話,要不然他真要瘋了。
12月7日的白天和這一夜晚,工程師和通訊記者多麼著急是不難想象的。
將近中午的時候,第二次發作又來了。這一關是非常可怕的。赫伯特覺得自己癱瘓
下去了。他把胳膊伸給賽勒斯﹒史密斯、史佩萊和潘克洛夫。小小的年紀就要死去,未
免太早了!這真是令人心碎的一個場面。他們只好把潘克洛夫打發到別處去。
痙攣延續了五個鐘頭。很明顯,赫伯特再也經不起第三次的打擊了。
這一夜是淒慘可怕的。在神經錯亂的狀態中,赫伯特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句話,這幾
句話打動了伙伴們的心弦。原來他在和罪犯們鬥爭,他叫喚著艾爾通,他不斷地懇求那
個神秘的人——那個神通廣大的不知名的保衛者,他的形象已經銘記在赫伯特的腦海裡
了。然後,他耗盡了體力,又陷入了完全虛脫的狀態。有幾次吉丁﹒史佩萊以為這個可
憐的少年已經死了。
第二天是12月8日,赫伯特成天在昏迷的痙攣狀態中度過。他那骨瘦如柴的雙手緊
緊地抓著床上的被單。他們又給他吃了一些搗碎的樹皮末,可是通訊記者並沒有抱什麼
希望。
“如果在明天一早以前還沒有比較有效的退熱藥給他吃,”通訊記者說,“赫伯特
就非死不可了。”
黑夜來臨了,這可能是這位善良、勇敢而又聰明的少年的最後一夜了。以他的年齡
來說,他在哪方面都顯得出類拔萃,人人都象愛護自己的孩子一樣地喜愛他;然而今天
晚上,他的命運太難令人樂觀了。唯一能夠醫治這種可怕的惡性瘧疾的藥品,唯一能夠
起死回生的特效藥,卻不是林肯島上所能找到的。
12月8日夜間,赫伯特精神錯亂得更加嚴重。肝臟充血達到可怕的程度,大腦也受
到了感染,他已經認不清任何人了。
病情第三次發作時,他肯定是要死了。他還能活到第二天嗎?恐怕不能了。他已經
耗盡了體力,在發燒的間歇期間,他就象死人似的躺在那裡。
夜裡三點鐘的時候,赫伯特發出一聲尖叫,好像是由於極度的痙攣撕裂了他的身體
似的。納布當時離他不遠,聽見以後嚇了一跳,急忙向伙伴們所在的房間裡跑去。
這時候,托普也莫名其妙地大叫起來。
大家急忙沖進屋去,想使垂死的少年平靜下來。這時赫伯特幾乎要滾下床舖,史佩
萊抓住他的胳膊,感到他的脈搏逐漸加快了。
這時候是早上五點鐘。初升的太陽開始照進“花崗石宮”的窗戶。它告訴人們,這
是一個晴朗的日子,可是這卻是可憐的赫伯特的最後一天了:
一線陽光照亮了床邊的一張桌子。
潘克洛夫突然指著桌子上的一件東西,驚叫一聲。
桌上放著一個長方形的匣子,標簽上寫著:
“硫酸奎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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