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馬塞爾﹒羅南和讓﹒塔高納的15天假期白白過去了。
當黎明露出第一抹霞光,就連公雞也比不上讓﹒塔高納那麼興高采烈。他一下子跳
下床,用早晨歡樂的歌聲叫醒了馬塞爾﹒羅南。15天,他有15天就可以使這位家產超過
200萬的富翁,又是一個正直的人成為他的養父。
可以肯定,克勞維斯﹒達當脫在參加阿卡托克﹒德斯蘭戴和路易絲﹒埃利薩尼小姐
的婚禮之前是不會離開奧蘭的。難道他不為他的佩皮尼昂的老朋友的兒子做證婚人嗎?
總之在舉行婚禮前,至少有四五個星期……如果婚禮能舉行的話……說實話,這樁
婚事能實現嗎?
這種「如果」、「但是」的念頭不斷在馬塞爾﹒羅南的頭腦中閃過。在他看來,這
個小伙子不可能真的成為這個好女孩的丈夫。因為即使他在「阿潔萊」號甲板上只看了
這個女孩子一眼,他已明白,她對阿卡托克並不熱情,而且也不喜歡他。但願德斯蘭戴
夫婦能把他們的兒子調理成一個十全十美的人,做路易絲的好丈夫。正如達當脫先生在
談到子孫後代的問題時說的那樣:無論什麼時代,父母對他們的子女有「洞察一切」的
天賦。然而不能理解的是這位佩皮尼昂人卻看不出——但願他能用一天看出——阿卡托
克的無能,而且也不承認這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根本不會結合在一起的。
8點半的時候,克勞維斯﹒達當脫和兩位巴黎人在飯店餐廳相遇了。他們一同坐下
享用第一頓早餐。
克勞維斯﹒達當脫心情愉快。昨天的晚飯吃得很好,睡眠很充足。有這樣的好胃口
,香甜的睡眠,不管明天怎麼樣,難道今天不能開心嗎?
「年輕人,」克勞維斯﹒達當脫一邊說,一邊把麵包浸在上等質量的「美尼」巧克
力奶裡,「我們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直沒見面,我覺得分別的時間如此漫長。」
「我們在夢中看見你頭頂聖光。」讓﹒塔高納說道。
「像一個聖人!」
「或者像東比利牛斯的大老闆!」
「哈哈,哈哈!讓﹒塔高納先生,你是不是又恢復了自己開朗的天性?」
「正如你說的,他恢復了。」馬塞爾﹒羅南肯定地說,「不過,看來他又要喪失了
。」
「那又為什麼?」
「因為我們又要分別,達當脫先生,又要天各一方。」
「怎麼?……我們要分別?……」
「當然了,因為德斯蘭戴一家人需要你。」
「不會的!……我不是僕人!我是一個自主的人!……我絕不允許別人主宰我的命
運。有時候我會接受邀請去埃利薩尼夫人家吃些點心,僅此而已!可是如果他們挽留我
住下,那絕對不可能。今天上午和下午我有空,我希望我們把這些空閒時間用在游覽這
個城市上,……去參觀這個城市和城市周圍的地方!」
「早點兒動身吧,達當脫先生。」讓﹒塔高納歡呼起來。「我願意寸步不離跟著您
。」
「不只形影不離,也不只一個星期!」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放聲大笑。「我喜歡變
得更年輕。我和比我年輕一半的朋友在一起時,我也好像年輕了一半!不過,……說心
裡話,我真想做你們兩個人的父親。」
「太好了,達當脫先生!」讓﹒塔高納情不自禁喊了起來。
「讓我們在一起吧,年輕人!此時分手太早,如果我離開奧蘭動身去……說真的,
我也不知道去哪兒。」
「結婚之後呢?」馬塞爾﹒羅南問道。
「誰結婚?」
「德斯蘭戴的兒子。」
「對了,我差一點兒忘了。是啊!路易絲﹒埃利薩尼小姐真是一個美麗的姑娘!」
「從她一登上『阿潔萊』號,我們就覺得她非常美麗。」馬塞爾﹒羅南補充說道。
「我也一樣,朋友們。從我去她母親家後,我覺得她是如此溫文爾雅,光彩奪目,
如此……如此……總之我覺得她真正完美無瑕。阿卡托克這個小滑頭是絕對不會抱怨的
。」
「如果他能討得埃利薩尼小姐的歡心。」馬塞爾﹒羅南話裡有「當然可以,這個小
伙子會討得她的歡心!他們二人從小青梅竹馬。」
「這已成過去。」讓﹒塔高納說。
「阿卡托克是個心地善良的小伙子,不過有點兒……有點兒……」
「有點兒……太……」馬塞爾﹒羅南說。
「根本就不……」讓﹒塔高納說。
他心裡說:「根本就配不上埃利薩尼小姐!」
不過他認為現在向達當脫先生證實這種看法還為時過早。於是他又接著說:「是的
……他是有一點兒……我相信他或許會頭腦開竅的,就像冬眠後的土撥鼠。」
「他比土撥鼠好不到哪兒!」馬塞爾﹒羅南實在忍不住了。
「寬懷待人,年輕人,要寬懷待人!」達當脫先生說道。「只要阿卡托克同像你們
一樣的巴黎人生活兩個月,他一定會頭腦開竅的!你們應當開導開導他。」
「開發他的智力……他要付太多的學費!」讓﹒塔高納大聲說。「這無疑是讓他偷
自己的錢。」
達當脫先生絲毫沒有覺察。實際上他認為小德斯蘭戴只不過太幼稚了。
「笑一笑,笑一笑,先生們!你們忘了,如果愛情能使聰明人喪失理智,也可以使
傻瓜變得聰明……而且也可以使年輕人變得成熟!」
「這個笨阿卡托克!」讓﹒塔高納嘲諷道。
達當脫先生也禁不住對這種稱呼大笑起來。
馬塞爾﹒羅南又提到了埃利薩尼夫人。他詢問了夫人在奧蘭的生活情況,以及達當
脫先生如何找到她的家的。
「一所漂亮的住宅,」達當脫先生說,「就像一個漂亮的鳥籠子,裡邊住著一只可
愛的小鳥,你們一定要去看看。」
「是否有點兒唐突?」馬塞爾﹒羅南問道。
「由我來引見,小事一樁。不過不是今天。必須讓阿卡托克立住腳……明天再說…
…現在我們關心的是逛一逛,參觀一下這個城市、港口、主要建築。」
「那麼我們參軍的事呢?」馬塞爾﹒羅南問道。
「你們去簽到的日子,不是今天,不是明天,也不是後天!至少等到婚禮之後!」
「或許要等到我們退休之後。」
「不,不!不會太久!」
這種談話方式肯定會讓帕特利斯脆弱的神經受不了!
「好吧,」達當脫先生說道,「但願不要再談什麼參軍的事了。」
「請放心,」讓﹒塔高納說,「我們給自己放了15天假。從現在起,如果我們的情
況沒有改變,如果有了新的興趣……」
「非常好,朋友們!我們不再討論了!」克勞維斯﹒達當脫大聲說道。「你們有
15天空閒。這15天歸我所有了。我會給你們收據的!在這期間,你們屬於我……說真的
,我之所以乘坐『阿潔萊』號,只是因為我知道會遇到你們。」
「而且還誤了開船,達當脫先生!」讓﹒塔高納回答道。
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滿心喜悅,離開餐桌,走進了大廳。
帕特利斯正好在大廳。
「先生有何吩咐?」
「吩咐?……沒有。今天我放你一天假!不許動腦子,10點鐘以後才能想事情。」
帕特利斯撇了一下嘴,他極不樂意他的主人用這樣的方式說話。
「那麼先生不希望我陪同?」
「帕特利斯,我希望的不是你跟著我,而是請你現在就走開!」
「請先生允許我提一個建議……」
「可以,不過說完馬上從我面前消失。」
「好吧。請先生認真考慮這個建議:在馬車伕沒有上車之前,不要先上車。否則非
但沒有好處,只能跌跟頭。」
「給我走開,活見鬼!」
克勞維斯﹒達當脫走下了飯店台階,走在兩個巴黎人中間。
「你有一個很好的僕人,」馬塞爾﹒羅南說道,「多有規矩!多有風度!」
「他的樣子真讓人心煩!不過他是一個誠實的小伙子。他曾沖進烈火救我出來。」
「下次他就不會是一個人了,達當脫先生。」讓,塔高納大聲說道。再遇到類似情
況,他很可能取代帕特利斯的英勇救人的角色。
整個上午克勞維斯﹒達當脫和兩個堂兄弟沿著城市下方的港口閒逛。奧蘭港建在海
上。長長的防波堤圍繞著港口,把港口分成數個船塢。港口總面積為24公頃。
如果說兩位堂兄弟對經商不感興趣——奧蘭的商業貿易在阿爾及利亞各城市中位居
首位——那麼這位佩皮尼昂的經商前輩卻興趣盎然。從阿爾及利亞南方廣大地區運來的
數量極大的阿爾發茅草以及向外出口的家畜、糧食、原糖,還有正在裝船的從山區開采
出來的各種礦石,都使達當脫先生興奮不已。
「為了搞清這一切,」他說道,「我要在這個亂哄哄的港口度過幾天。我好像又回
到過去的大木桶商行一樣!在奧蘭不會找不到什麼新奇的事情。」
「奧蘭城還有很多建築,如教堂、清真寺等。」馬塞爾﹒羅南回答道。
「得了,」讓﹒塔高納說道,想迎合這位有朝一日會成為他的養父的興趣。「我和
達當脫先生的看法差不多!來回閒逛會更加有趣。看一看進進出出的輪船。來來往往裝
載貨物的貨車,成群結隊的阿拉伯水組成的搬運大軍……在城裡肯定會有很多值得參觀
的建築,可是我們以後會看到的。可是這裡有分佈大小不一的船塢,漂蕩著各種船隻的
蔚藍的海面……」
馬塞爾﹒羅南用嘲諷的目光看了一眼讓﹒塔高納。
「說得好極了!」達當脫先生大聲說道。「你們知道,在旅途中看不到水,我會覺
得缺少了點兒什麼!在諾吉廣場我的家裡,我有好幾張油畫。我總是偏愛描繪水的畫…
…如果沒有水,我是不會買的……」
「是啊!你是一個懂行的人,達當脫先生!」馬塞爾﹒羅南說,「那麼我們去找一
找有水的地方……你喜歡淡水嗎?……」
「那倒無所謂,只要不是去喝水!」
「你呢,讓?」
「也無所謂……只要有我想做的事情!」讓﹒塔高納一邊說一邊拿眼睛瞧著他的朋
友。
「那麼,我們去找一找除了港口之外有水的地方。」馬塞爾﹒羅南說道。「據《若
阿尼地理指南》一書所說,這裡有一條萊依河,河流一部分被烏迪諾大街所覆蓋。」
總之不管馬塞爾﹒羅南怎麼說,整個上午都是在港口碼頭上度過的。直到達當脫先
生和兩位巴黎人返回飯店吃午飯時,上午的參觀才告結束。用了兩個小時午休和閱讀報
紙後,克勞維斯﹒達當脫覺得有必要告訴他的兩位年輕朋友一聲:「我明天最好去城裡
一趟。」
「為什麼?」馬塞爾﹒羅南說。
「因為如果我丟下德斯蘭戴一家人不管,他們會認為我把他們看作便宜貨了,現在
要提高一個價格檔次,不,提高兩個。」
帕特利斯不在旁邊,達當脫先生可以「隨心所欲」用開玩笑的口吻說話了。
「可是,你不會在埃利薩尼夫人家吃晚飯吧?」
「會的……今天會的。不過從明天開始,我們可以一直逛到晚上……再見了,朋友
們。」
說完,克勞維斯﹒達當脫起身朝著老城堡街走去。
「如果我不在他身邊,」讓﹒塔高納說道,「我總感覺他會遇到什麼麻煩事。」
「真是一個好心人!」馬塞爾﹒羅南回答說。
既然知道達當脫先生在埃利薩尼夫人家一定會受到熱情款待,以及被這位出色男子
漢深深吸引的路易絲會表現出極大的友好,在這裡就無需贅言繁敘浪費時間了。
至於小德斯蘭戴,他不在場……他從來不在這種場面出現。除了在家之外,就是去
外邊閒逛,只有在吃飯時才返回。用餐時他坐在路易絲旁邊,可是很難和她說上一句話
。
達當脫先生也坐在靠近路易絲的地方,卻從來不讓氣氛沉悶。他無所不談,他說起
自己的職業,出生的城市,乘坐「阿潔萊」號的旅行,有帕爾瑪城的歷險,那輛該死的
馬車,他進入聖厄拉而教堂時那種非同尋常的感受,旅途中的兩位年輕夥伴——對他們
二人,他贊不絕口——成為他的年輕朋友。儘管他們認識僅僅三天,可是卻好像認識了
一輩子。
這一番話的結果是路易絲﹒埃利薩尼暗地裡希望能在家裡看到這兩位年輕人。當達
當脫先生提議將他們帶來時,路易絲情不自禁低聲表示了同意。
「我會把他們介紹給您,埃利薩尼夫人。」他說道,「我明天就把他們領來……他
們是非常好,非常好的人。您絕不會後悔見到他們。」
或許德斯蘭戴夫人覺得這位佩皮尼昂人的建議有點兒不合時宜,不過埃利薩尼夫人
卻爽快地答應了。她對達當脫先生言聽計從。
「一定聽我的!」達當脫先生大聲說。「我說話算數。我從不做沒有道理的事情。
對我、對其他人都一樣,人們相信我,我也相信別人。請我的朋友,德斯蘭戴說一
說自己的意見。」
「當然可以。」阿卡托克的父親不十分情願地說道。
「這件事談妥了,」達當脫先生接著說道,「馬塞爾﹒羅南和讓﹒塔高納兩位先生
明天來埃利薩尼夫人家吃晚飯。對了,德斯蘭戴,你們一家人9點到12點去城裡參觀了
嗎?」
「請原諒,克勞維斯,我不想離開這幾位女士,而且也希望和我們親愛的路易絲在
一起。」
「隨你高興,隨你高興!喂,阿卡托克,你還一句話沒有說,為什麼?難道還要我
替你說話嗎?怎麼?你是不是覺得路易絲小姐不可愛?」
阿卡托克自信自己的回答是得體的。他說,之所以不能大聲說出自己的想法,是因
為他認為低聲說話是最好的方式——總之,是一句含糊其辭、毫無意義的話。而且如果
沒有達當脫先生的幫助,他連這樣的話也說不出來。路易絲沒有過多掩飾這個笨傢伙給
她帶來的不快,她看了達當脫先生一眼,一雙美麗的眼睛裡滿含沮喪失望的神情。此時
德斯蘭戴夫人為了給兒子鼓勁,對路易絲說:「他可愛嗎?」
德斯蘭戴先生用誇張的口吻說:「他是多麼愛路易絲啊!」
很明顯,克勞維斯﹒達當脫不是一點看不出來。不過他認為婚姻一旦決定,就一定
會實現。他絲毫想不到婚姻也可能告吹。
第二天,全身輕松,心情愉快,容光煥發,精神飽滿的克勞維斯﹒達當脫在喝熱巧
克力奶時,見到了兩位巴黎人。
首先他告訴他們今天晚上一起去埃利薩尼夫人家吃晚飯。
「你的想法太美妙了!」馬塞爾﹒羅南回答說。「在我們從軍期間,我們至少結識
了令人愉快的一家人。」
「真讓人高興,非常令人高興!」克勞維斯﹒達當脫回答道。「確實如此,當路易
絲結婚之後……」
「當然了,」馬塞爾﹒羅南說道,「婚禮一旦舉行……」
「你們一定會被邀請參加,年輕朋友們。」
「達當脫先生,」讓﹒塔高納說道,「你待我們太好了……我們永遠也感激不盡…
…你把我們看做……」
「我的孩子!……真的,難道我的年齡不可以作你們的父親嗎?」
「當然,當然,達當脫先生!」讓﹒塔高納大聲回答道。他的話裡包含了太多的意
思。
整個白天都用在了游覽城市上。三位旅游者邁著大步匆匆游覽。他們參觀了種植著
美麗樹木的杜林步行街,有著雙排林蔭大道的烏迪諾大街,賽馬廣場,劇院廣場,奧爾
良廣場和尼木爾廣場。
他們有機會觀察了各種類型的奧蘭市民,其中還有不少士兵和軍官。他們中有些人
身著非洲第七騎兵團制服。
「瞧,這些漂亮的制服,」達當脫先生說道,「這種有飾帶的制服肯定適合你們。
你們將穿著這樣的軍裝踏上軍人的生涯!真的,我相信你們一定會成為前途輝煌的
軍官,會有美滿的婚姻!……總之,軍人是一個出色的職業、有志者,事竟成!而且你
們已有這個志願。」
「我們天生就有這個心願!」讓﹒塔高納回答道。「我們從前輩那裡就繼承了這一
點。我們的前輩雖是聖﹒桑德尼斯大街的誠實商人,可是我們卻有軍人的天賦。」
他們在街上還看見了一些猶太人,一些身穿摩洛哥服裝的猶太男人和穿著鑲著黃色
花邊裙子的猶太女人,一些在陽光直射的人行道上無所事事閒游漫步的摩爾人,以及一
些法國男人和女人。
毋庸贅言,克勞維斯﹒達當脫對看到的一切都興高采烈。如果偶然的機遇,讓他看
到某些製作業,如制桶業、做面條的作坊、鑄造廠、制煙廠,他可能興趣更加高漲。
實際上——為什麼不直截了當說——他所看到的只是城市的一些建築,如1839年重
建的有三個拱形大廳的教堂、警察署、銀行、劇院和其他現代化的建築。
至於兩位年輕的巴黎人,他們只對聖安德烈教堂認真地觀看了一番:這是一座長方
形古老的清真寺。摩爾建築風格的拱頂上方,矗立著鐵制的馬形箭頭,形成典雅的清真
寺塔頂。不過這座教堂在他們看來不如帕沙清真寺令人驚奇。後者的門廊為「庫巴」型
ヾ,這種樣式為藝術家所喜愛。如果不是克勞維斯﹒達當脫發現時間太緊了,他們還要
在西迪——埃爾——奧烏利清真寺耽擱更多的時間。
ヾ北非傳教士墓碑的樣式。——譯者注在出來的時候,馬塞爾﹒羅南發現在拱頂平
台上有一個人正拿著望遠鏡向天邊方向觀望。
「瞧啊……是奧利安達爾先生!」
「什麼?那個天文學家,那個數星星的人?」我們這個佩皮尼昂人大聲問道。
「是他,他正觀望什麼東西。」
「如果已在觀望什麼東西,就不會是他。」讓﹒塔高納肯定地說,「只要不是在吃
飯,就不會是奧利安達爾先生。」
其實那個人就是探索星體運行的蒙特利馬爾天文學會主席。
達當脫、馬塞爾﹒羅南和讓﹒塔高納三個人回到了飯店。他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帕特利斯是一個精力充沛的人,他利用主人允許的空閒,按部就班沿著街道逐一參
觀。他不願意強迫自己用一天的時間看完所有的東西,以留下更準確詳盡的印象。
不過也不能因此而責備達當脫先生。依他的願望,他會竭盡全力去行動,哪怕搞得
筋疲力盡也不在乎。他總是對別人說,一個真正的東比利牛斯人是不會被累垮的。但是
今天這個人卻累得上床休息了。
大約8點的時候,帕特利斯以他的機敏應答和優雅風度,不是表面的而是實際上贏
得了廚房廚師們的喜歡。
在同一時刻,達當脫先生和兩位堂兄弟來到了埃利薩尼夫人的家中。埃利薩尼一家
和德斯蘭戴一家正在客廳裡。經過介紹後,馬塞爾﹒羅南和讓﹒塔高納受到了友好接待
。
這次聚會和其他市民家中聚會一樣,互相交談,喝茶,聽一聽音樂。路易絲﹒埃利
薩尼以真正藝術家的氣質,用極大興趣演奏了鋼琴——真是機會難得!——馬塞爾﹒羅
南擁有一副動聽的歌喉。這位年輕小伙子和這位年輕小姐共同演奏了幾首新的曲子。
克勞維斯﹒達當脫崇拜音樂,像其他聽不太懂的人一樣,以盲目的虔誠去傾聽。聽
不懂的人是左耳進,右耳出,也留不下太深的印象。不過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卻以法國
南方人的豪爽,為他們贊揚、鼓掌,大聲叫好。
「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年輕女鋼琴家的微笑,年輕男歌手的輕輕擁抱都使得德斯蘭戴夫婦緊蹩眉頭。實際
上他們的朋友達當脫先生也不滿意自己剛才的表達方式,尤其是他說的話,儘管很對,
就連帕特利斯也會這樣認為,可是與目前的環境不適宜。
不過讓﹒塔高納認為在阿卡托克身上沒有任何與這樁婚姻相稱的東西:沒有才能、
沒有智慧、沒有禮貌,哪怕一樁最普通的婚姻所具有的東西也沒有。
談話轉到了達當脫先生和兩個巴黎人在城裡游覽的話題。路易絲﹒埃利薩尼以非常
有教養但並不矯揉造作的態度回答了幾個向她提出的問題,如阿拉伯人占領奧蘭長達
3個世紀之久,60年前奧蘭成為法國屬地,奧蘭市的貿易在阿爾及利亞各城市中占據第
一位等問題。
「不過,」這位年輕小姐補充說,「我們的城市總是遭遇不幸,她的歷史充滿了災
難。穆斯林人侵略後,又是無數的天災。1796年的地震幾乎把整個城市毀滅……」
讓﹒塔高納全神貫注地聽著。
「以後又是火災,」年輕小姐繼續說,「火災過後又受到土耳其人和阿拉伯人的洗
劫,直到法國人統治後才有了平靜的生活。」
讓﹒塔高納心裡想:「地震……火災……侵略!……唉,我晚來了100年!」他不
禁問道:「現在還能感到震動嗎?」
「感覺不到了,先生。」埃利薩尼夫人回答道。
「真不湊巧……」
「什麼?……不湊巧?」德斯蘭戴先生大聲地問道:「就是說您需要一場地震,一
場巨大的災難,是嗎,先生?」
「不要再說了,」德斯蘭戴夫人冷冰冰地說道,「這會使我想起暈船的事。我們現
在腳踏堅實的陸地。船上的顛簸已受夠了,難道還要讓城市也動起來嗎?」
馬塞爾﹒羅南不禁對這位夫人的反應笑了起來。
「我很遺憾提起這些往事,」路易絲﹒埃利薩尼說道,「因為德斯蘭戴夫人對此印
象太深了。」
「噢,親愛的孩子,」德斯蘭戴夫人說,「請不要自責。」
「首先,」達當脫先生說,「如果地震突然發生,我肯定能夠應付的。一只腳在這
,另一只腳在那兒,就像羅得島上的巨人ヾ一動不動。」
ヾ羅得島為希臘一個島嶼,在愛琴海東部,現存世界七大奇跡之一,太陽神巨像。
——譯者注這位佩皮尼昂人兩腿分開,腳下地板吱吱作響,似乎準備應付任何非洲
大陸的地震。
她的嘴大張,發出震耳的笑聲,使得所有人都跟著大笑起來。
分手的時間到了,兩家人約好明天一起參觀要塞。在回飯店的路上,馬塞爾﹒羅南
不停地念叨著,參加第七騎兵團或許不是一個好主意……第二天上午,埃利薩尼一家和
德斯蘭戴一家,達當脫先生以及兩位巴黎人一起踏上了通向奧蘭市古老要塞的曲折小路
,現如今要塞成為一座普通軍營,有兩座城門通向城裡。以後他們一直步行到了迪亞利
黑人村,這是一個很恰當的名字,也是奧蘭市有趣的地方之一。在這次郊遊中——這是
一次偶然的機會,也是唯一一次機會——路易絲﹒埃利薩尼非常樂意同馬塞爾﹒羅南交
談,這招致了德斯蘭戴夫人強烈不滿。
晚上克勞維斯﹒達當脫提供了非常「鄉村風味」的晚餐。各種各樣菜餚由帕特利斯
一人精心安排,非常清潔,無可挑剔。埃利薩尼小姐對這位身穿男僕制服的紳士尤其滿
意,而後者也承認她是一位少見的非同尋常的人。
好幾天過去了,老城堡街兩家人的情況沒有絲毫改變。
埃利薩尼夫人多次試探性地向女兒提及阿卡托克。做為一個很實際的女人,她讓女
兒重視兩家聯姻的許多好處。路易絲對母親的問題避而不答,而做母親的也無法回答德
斯蘭戴夫人的催問。
德斯蘭戴夫人只好想方設法催促兒子,這倒也不是什麼錯誤。
「不要磨磨蹭蹭的!」德斯蘭戴夫人一天要說上10遍。「大家都希望你和路易絲能
在一起。我相信你留在家裡,從窗戶看看外邊,勝過去外邊招惹閒話。」
「可是我想出去轉轉。」
「可以,不過是轉轉你的舌頭。你10分鐘連10句話也說不上來。」
「10分鐘太長了!」
「想一想你的前途,我的兒子?」做母親的很難過,搖著兒子的胳膊。「婚姻一生
只有一次。現在兩家人都同意,你們兩人卻還不見動靜。」
「可是……我已經同意了。」阿卡托克回答得很幼稚。
「路易絲還沒有答應!」德斯蘭戴夫人回答道。
事情仍然沒有進展,達當脫先生也參加進來,可是也不能使這個小伙子有一點兒開
竅。
他說,「浸水的石頭打不著火」,需要一次機會……真的……在這個如此平靜的家
庭真的需要一次機會。
事情毫無進展,還是不能操之過急。每天游覽的內容已近枯竭。他們甚至已經參觀
到了最遠的郊區。目前達當脫先生擁有的知識一點兒也不遜於奧蘭地理學會的主席。該
學會是奧蘭市最重要的機構之一。與此同時德斯蘭戴一家人也失去了希望,就連讓﹒塔
高納也是如此。在這個建築牢固的城市周圍,地殼一動不動,正處在絕對休眠時期,一
句話——「無事可做」。
一個偶然的機會,使達當脫先生想到了一個主意,一個只有他這樣的人才能想到的
主意。
阿爾及利亞鐵路公司最近發生公告,推出環繞奧蘭地區的火車旅游。價格很低廉。
這是連最不願意出門的人也想試一試的旅游。人們從一條線路出發,經另一條線路
返回。
兩條線路穿越這個美麗地的上百個地方,這個充滿趣味的旅游大約需要15天。
在鐵路公司五顏六色的廣告上,有一張本地區的地圖,一條紅色「之」字形橫貫這
個地區。首先乘坐火車經提雷拉特、錫格、佩雷戈、穆阿斯凱爾,到達終點站賽義達。
然後從賽義達乘汽車或馬車參觀達亞、馬根塔、特萊姆森、拉莫西耶爾,最後是西
迪比爾阿貝斯。從那裡乘火車返回奧蘭。
這是一次達當脫先生相當投入的旅行,一次吸引了這個非凡男子漢全部熱情的旅行
。
他毫不費事地就讓德斯蘭戴一家人同意了。一次難得的旅行,共同的生活,所付很
少的費用,而且阿卡托克可以利用這次機會討得可愛的路易絲的歡心。
說服埃利薩尼夫人稍微費了些氣力。她害怕出門旅行,而且用這個理由,那個理由
試圖拒絕達當脫先生的邀請。不過這位出色的夫人曾說過對達當脫先生言聽計從,而後
者又在適當時刻提醒了這位夫人。最後他說服這位夫人下了決心:在這次旅游中阿卡托
克會有新的改變,路易絲小姐會認真考慮這個年輕人,他們的婚姻問題在旅游返回時會
得到解決。
「請問一下,」埃利薩尼夫人問道,「羅南和塔高納兩位先生去不去旅游?」
「很遺憾,去不了!」達當脫先生回答道。「他們過幾天就要參軍了。如果去旅游
會耽誤太多的時間。」
埃利薩尼夫人顯得很滿意。
不過母親同意了,還得徵求女兒的同意。
這次達當脫先生費了很大氣力。路易絲對此次旅游明顯表示了反感。因為她要和德
斯蘭戴一家人朝夕相處,在奧蘭,阿卡托克至少還常常不在家,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才看
見他。也只有在吃飯時他才會認真地張開嘴巴,而且也不是為了說話。無論是坐火車、
汽車或馬車,他總是要在她的旁邊,寸步不離。一想起這些,路易絲就不能感到輕松愉
快。這個小伙子實在讓她厭煩,或許她應該早一點兒告訴她的母親:她永遠不和這種人
結婚。可是她了解她的母親;她是一個處事堅決,近乎頑固,很少改變決定的女人。說
實話,最好讓她自己認識到那個未婚夫是一個十足的廢物。
達當脫先生做了耐心的說服工作。他鄭重其事地向路易絲說明了這次旅游為德斯蘭
戴一家的繼承人提供了一次有利的機會。他希望他的老朋友,德斯蘭戴夫婦能最終實現
他們的願望,如果他們的希望破滅,對他們將是一個慘痛的打擊。儘管這些話並沒有打
動這位年輕姑娘,不過她還是開始準備出門旅游了。
「你以後會感謝我的,」他對路易絲說道,「你會為此感謝我的!」
帕特利斯聽說後,毫不掩飾地告訴他的主人,他不完全贊同他的旅游。他有保留地
提出了意見:肯定會有其他旅客……互相不認識……共同生活在一起……而且男女混雜
……他的主人打發他在未來48小時之內,也就是5月10日晚上把行李準備好。
達當脫先生告訴了兩位年輕人埃利薩尼一家、德斯蘭戴一家以及他本人的決定,並
且強調了他的遺憾——真誠而強烈的遺憾——兩位年輕人不能一同前往。整個愉快的旅
程——用達當脫先生自己的話說——「結隊而行」,甩幾個星期穿越整個奧蘭省。
馬塞爾﹒羅南和讓﹒塔高納也表達了他們同樣的真誠而強烈的遺憾。他們到奧蘭已
經10天了,馬上就要去辦理參軍手續了。
不過第二天晚上,也就是計劃旅游的前一天晚上,當達當脫先生和他們告別後,兩
位堂兄弟又改變了主意。下面是他們的談話:「你說呢,讓?」
「說什麼,馬塞爾?」
「再延長兩個星期怎麼樣?」
「還要延長15天嗎?不行,馬塞爾。我不同意,哪怕是在阿爾及利亞!……」
「如果我們和達當脫先生一同旅行?」
「去旅行、馬塞爾?你竟然提出這樣的建議……讓我去過15天的荒野生活?」
「是的……因為……在奧蘭……在這個城市很少有地震……你不會成功的……這次
環繞旅游……或許有機會……誰能知道呢?」
「哈哈!哈哈!馬塞爾,肯定會遇到……洪水、火災、特別是戰鬥……我肯定會有
機會的!你是這樣想的嗎?」
「完全是這樣!」馬塞爾﹒羅南回答說。
「太刺激了!」讓﹒塔高納說道。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在從奧蘭到賽義達的火車上出現了第一次危險。
阿爾及利亞鐵路公司組織的這次旅游本意是讓來奧蘭的旅游者滿意。公眾也愉快接
受了穿越奧蘭全省,有650公里的旅游路線。也就是說乘火車行走300公里,再乘坐汽車
或其他交通工具行走350公里,並游覽賽義達、達亞、塞伯圖和西迪比爾阿貝斯。我們
知道,喜歡旅游的人可以選擇5月至10月任何一個時候,這是因為在這個時期沒有什麼
惡劣的天氣。
必須強調說明,以往由魯濱、庫克和其他旅行社組織的旅游,游客必須接受規定性
的旅游路線,必須在同一天、同一時刻參觀同一城市或同一名勝。旅游計劃讓游客不自
由、不愉快,而且不能分開行動。對阿爾及利亞鐵路公司組織的這次旅游,帕特利斯想
錯了。這次旅游不是規定性的,也不是男女混居。火車票的有效期為三個月。人們可以
隨便哪天出發,也可以在喜歡的地方下車。由於可以選擇出發的日期,所以在5月10日
第一批出發的游客為30人。
旅游路線令人滿意,奧蘭省有三個縣:穆斯塔加奈姆、特萊姆森和穆阿斯凱爾。旅
游路線則包括了後兩個,至於軍事地區:穆斯塔加奈姆、賽義達、奧蘭、穆阿斯凱爾、
特萊姆森和而油比爾阿貝斯,則包括了三個到五個。整個旅游範圍,北到地中海,東到
阿爾及爾省,西到摩洛哥,南到撒哈拉沙漠。一路上的風景千變萬化。所看到的山峰超
過海拔1000米,森林面積不少於401萬公頃,還有湖泊、河流;途經馬克塔、哈卜拉、
梅克納、錫格等地方。如果這次旅游不能全部參觀到,至少也參觀了最美麗的地方。
出發的這一天,克勞維斯﹒達當脫一點兒不想耽誤火車,不能再像上次那樣錯過了
遠洋輪開船。他提前趕到了火車站。做為此次旅游的倡導者,他必須趕在同伴之前到達
。
後者都把他看作是這次出門旅行的指揮官。
冷漠寡言的帕特利斯站在主人身旁,等待辦理行李托運。這些行李有點過於臃腫,
其中包括幾個手提箱、幾個旅行袋、幾床被子,都是必不可少的東西。
現在8點半了,火車9點零5分出發。
「喂,」克勞維斯﹒達當脫大聲說道,「我的這幫部下干什麼呢?為什麼還不露面
?」
因為是在阿拉伯人地區,帕特利斯也不計較這種本地土話。他回答說,他看見一隊
人正朝車站走來。
那是德斯蘭戴一家以及埃利薩尼夫人和小姐。
達當脫先生對他們非常友好。他非常高興他的法國老朋友和非洲新朋友接受了他的
建議……他說,這次旅游將給他們留下永生難忘的回憶。他看到埃利薩尼夫人的身體這
天上午顯得非常好……而穿著旅游服的埃利薩尼小姐顯得嬌小可愛。大家不用為座位擔
心……他將負責所有人的車票……費用以後再說……至於行李,是帕特利斯的事情……
大家盡可托付細心的帕特利斯去辦……對他是小事一樁……至於達當脫先生,整個人興
高采烈,心情格外愉快。
兩家人進入了候車廳,給帕特利斯留下了幾件不想留在車廂的行李。當然最好把行
李托運,因為火車在錫格站、穆阿斯凱爾站停留,最後抵達終點站賽義達。
克勞維斯﹒達當脫請德斯蘭戴夫人、埃利薩尼夫人及女兒留在候車廳等候,他和德
斯蘭戴先生——前者步伐輕盈、快捷,後者沉重緩慢——來到出售環繞旅游車票的窗口
。
售票窗口前早已有二十來個旅客排成隊,不耐煩地等待著。
在這些人中德斯蘭戴先生發現了誰?……他看見了蒙特利馬爾天文學會主席,尤斯
塔什﹒奧利安達爾先生。他背著寸步不離的長筒望遠鏡。是啊,這個怪人也經受不住這
種費用低廉的15天旅游的誘惑。
「怎麼?他也來了!」達當脫先生暗暗自語,「我們只好時刻提防他不要總是占據
餐桌上最好的位置,不要讓他把最好的食物弄到他的盤子裡才對!活見鬼!反正女士優
先!」
奧利安達爾先生和達當脫先生在窗口見面時,只是點頭致意。達當脫先生為埃利薩
尼一家和德斯蘭戴一家及他自己買了六張頭等車廂的車票,給帕特利斯買了一張二等車
廂車票,後者絕不會同意坐三等車廂旅行。
差不多在鐘聲敲響的同時,候車廳的大門打開了,旅客們湧到了站台。火車已經等
候在那裡。火車站在吱吱作響的鋼板重壓下隆隆作響,從排汽閥排出的蒸汽籠罩了整個
火車頭。
不少旅客乘坐這趟從奧蘭直達阿爾及爾的列車。像往常一樣列車有12節車廂。旅游
乘客在佩雷戈下車,然後換乘去南部賽義達方向的列車。
由於旅客太多,六個人很難找到一間空著的包廂。幸虧克勞維斯﹒達當脫備有兩個
法郎硬幣的零錢,也多虧一個列車員的熱心,他們一夥人才被安置在一個包廂裡,不過
其中兩個座位已被別人占據。好在一切都還順利。三位女士坐在朝後的一排長椅上,三
位男士坐在朝後的長椅上。克勞維斯﹒達當脫恰好坐在路易絲對面,他們兩個人的位置
也正好在包廂靠窗口的位置。
至於尤斯塔什﹒奧利安達爾先生我們沒有看見。不過也不用為他擔心。他大概,或
許非常可能也上了頭等車廂。因為他的觀測儀器掛在了兩個車廂通道的車門口處。
從奧蘭到錫格的行程有60公里,時刻表註明了第一次停車的時間。
9點零5分,站長髮出了信號。關門掛鉤的聲音砰砰做響。火車頭發出尖銳的汽笛聲
,火車啟動了,駛上了轉車盤的通道。
駛出奧蘭城時,旅客首先看到的是一個醫院,一個墓地。右邊是鐵路,一模一樣的
兩條鐵軌,沒有什麼可看的。左邊是排列成行的建築工地,更遠的地方是碧綠的田野,
顯得更加賞心悅目。
達當脫先生和楚楚動人的小姐觀望的也是這邊。火車向上爬行了6公里,穿過一個
叫做摩塞利的小湖後,停在了色尼亞車站。說實話,幾乎要仔細觀察才能發現這是一個
小鄉鎮,座落在1200米遠,從奧蘭到穆阿斯凱爾的省級公路的叉口上。
火車走了5公里後,在火車右邊出現了一座叫做阿卜杜勒卡德的稜型城堡。火車停
靠的車站是瓦勒米車站,鐵路恰好穿過前邊提到的那條省級公路。
火車左邊是一片寬闊的色伯卡鹹水湖,高出地中海海面92米。
坐在包廂角落的克勞維斯﹒達當脫和路易絲﹒埃利薩尼只看到了這個鹹水湖的一部
分。儘管湖泊很大,讓﹒塔高納只隨便看了一眼。在這個時期湖水水位很低,而且在夏
季炎熱陽光下會很快干涸。
此時火車正朝著東南方向行駛,前邊是提雷拉特小鎮,火車將馬上停下。
克勞維斯﹒達當脫隨手攜帶著一個帆布做的可折疊的袖珍地圖。地圖上包括了此次
旅游的路線。對於一個講究實際、細心周到的人來說,這是很自然的。他對他的同伴們
說:「這是西迪比爾阿貝斯鐵路線,我們由此返回奧蘭。」
「但是這條線路不到特萊姆森嗎?」德斯蘭戴先生問道。
「應該到,不過要在布克哈尼費斯分道。」達當脫先生回答道。「分道工程還沒有
完工。」
「這倒有點遺憾,」埃利薩尼夫人說,「可是如果我們能坐火車……」
「我的天!」克勞維斯﹒達當脫喊了起來,「親愛的夫人是要取消我們坐馬車旅行
啊!在車廂裡什麼也看不到,或者只看到一點兒東西。那可是活受罪!而且到賽義達還
有很長時間!……你的意見不會是這樣吧,路易絲小姐?」
這位年輕小姐怎麼會不同意達當脫先生的意見呢?
從提雷拉特出發後,鐵路線伸向東方,穿越了許多蜿蜒曲折的小溪和一些終年流淌
的錫格地區的河流。列車駛向錫格,穿過馬克塔河後駛入了位於阿爾澤和穆斯塔加奈姆
之間的一個寬闊海灣。
火車到達錫格車站11點多一點兒。大部分游客在此下車開始了他們的旅行。
按照達當脫先生的安排,要在這個小村鎮住一個白天和一個晚上。第二天大約10點
從這兒出發。既然他的同伴們都委託他制訂旅游細節,他決定一個地點一個地點逐一參
觀。
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第一個跳下火車,沒有覺察到後面跟著的阿卡托克。後者匆匆
忙忙向路易絲伸出手想扶她下車。不過這個倒霉的傢伙卻站在年輕姑娘的身後,於是只
好由達當脫先生幫助路易絲小姐輕輕跳下火車。
「荷!」路易絲輕輕喊了一聲,並轉過身去。
「你不舒服嗎,小姐?」克勞維斯﹒達當脫問道。
「不是,不是,」路易絲回答道。「謝謝你先生。不過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
「我還以為羅南先生和塔高納先生不會來旅游。」
「是他們嗎?」克勞維斯﹒達當脫歡呼起來。
他一下子轉過身來到兩位朋友面前,張開雙臂擁抱住他們。同時兩個年輕人也向埃
利薩尼夫人和女兒行禮致敬。
「是你們……是你們嗎?」達當脫先生不停地說著。
「就是我們!」讓﹒塔高納回答道。
「去第七騎兵團的事情呢?」
「我們想再過15天也沒有關係。」馬塞爾﹒羅南說道。「利用這段時間……」
「我們一起去旅行。」讓﹒塔高納說。
「啊,太棒了!」達當脫先生大聲說道,「我們在一起太好了!」
「在一起?……」這樣說或許有點兒言過其實。路易絲不算在內的話,埃利薩尼夫
人和德斯蘭戴一家怎麼看待這個意外呢?他們肯定不會高興。所以兩位夫人的回禮很冷
淡,而兩位男士的回禮也很不自然。當初達當脫先生告訴埃利薩尼夫人,馬塞爾﹒羅南
和讓﹒塔高納不一起來,肯定是誠實的。他當初沒有想到。不過他現在看起來太高興了
。
「真幸運!」他大聲說道。
「我們到車站的時候,火車快要出發了。」讓﹒塔高納解釋道,「我拿不定主意,
就讓馬塞爾﹒羅南決定。而他也一樣,就讓我做決定……直到最後才下定決心。」
總而言之,克勞維斯﹒達當脫和他的同伴們到了錫格,也就是旅行的第一站。兩位
年輕人被接納進了這支旅游隊伍。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一個飯店,能夠吃上午飯、晚飯
,再好好睡上一覺。大家不再分開了,兩個組,達當脫和羅南、塔高納組合在一起了。
這樣做無疑會讓一些人高興另一些人不高興。好在沒有人表現出來。
「這位比利牛斯人待我們像父親一樣!」讓﹒塔高納心裡說道。
如果這些旅游者早四天來到錫格鎮,也就是星期天而不是星期三,他們就會看見數
千阿拉伯人。那天是一個集日,很難找到一個飯店。在平日這個小鎮只有6千人,其中
1/5是猶太人,其他4000人是外鄉人。
飯店找到了,大家好好地吃了一頓午飯。喜出望外的達當脫先生付了全部費用。兩
位年輕人想逐漸同這些旅游同伴建立親密關係,認為應該負擔一部分費用,堅持要悄悄
地拿出全部積蓄。
「年輕人,」克勞維斯﹒達當脫勸說道,「我不同意你們的作法。你們還是孩子,
還是無憂無慮的年齡!」
「我們不再是孩子了,達當脫先生,」讓﹒塔高納說道,「我們也不是您想象得那
麼年輕……」
「啊!多麼善良的信徒!對了,我剛才在火車站沒有看見奧利安達爾先生下車。」
「這個研究太空的人還在火車上嗎?」馬塞爾﹒羅南問道。
「是的,肯定在火車上,他大概一直到賽義達。」
「活見鬼!」讓﹒塔高納說道,「他一個人抵得上一群蝗蟲,走一路吃一路。」
午飯結束了。因為第二天9點才出發,整個白天就應該參觀錫格鎮。阿爾及利亞這
些小城鎮酷似法國的小縣城,而且一應俱全:警察局、治安法庭、公證處、稅務所、交
通警……以及憲兵。
錫格鎮有幾條相當漂亮的街道,規劃整齊的廣場,挺拔秀麗的樹木——主要是法國
梧桐樹——一座12世紀哥特式教堂。實際上這個城鎮周圍的地方更值得旅游者去觀賞。
大家步行去了郊外,女士們對此興趣不大。兩位年輕的巴黎人心猿意馬,憧憬著一
種模模糊糊,捉摸不定的前景。達當脫先生引導眾人觀賞非同尋常的肥沃土地,茂盛的
葡萄園在小鎮周圍形成一道天然屏障。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屬於那些整日在外、只知道
觀賞風景的人。對他們來說《旅游指南》一類的書並不值得信賴。
下午的氣候宜人,郊遊也變得令人愉快。大家沿著錫格河向城鎮上方走去,一直走
到了一座堤壩。這座堤壩迫使河流在上方折回了4公里遠。水庫蓄水量為1.4萬立方米,
用於灌溉農業作場。人們幾次提出要放棄這座堤壩。不過將來肯定會棄之不用。現在工
程師們在日夜監視。既然那些飽學之士在監視,大概沒有什麼好怕的……權且相信他們
吧。
長時間的郊遊後,疲勞就成為非常合理的理由。當克勞維斯﹒達當脫提出再走幾個
小時去參觀另一個地方時,埃利薩尼夫人和德斯蘭戴夫人,以及認為應該和夫人在一起
的德斯蘭戴先生都請求原諒不能同行。
在阿卡托克護衛下,路易絲只好陪同他們返回飯店。對這位未婚夫來說這是一個多
好的幫助他的未婚妻的機會……不過即使他們兩個人走在一起,雙方的思想卻相距太遠
。
即使馬塞爾﹒羅南和讓﹒塔高納沒有必要甘心情願跟隨達當脫先生,他們也不願意
和這些女士返回飯店。
達當脫先生在前頭帶路,走了8公里話,來到一個有2000公頃土地的農莊,錫格聯
合農場。這個農場的前身是法倫斯泰爾ヾ,其歷史可追溯到1844年。他們很幸運在農場
能騎著騾子走路,既快又不累。當走在這片富庶、寧靜的鄉村時,讓﹒塔高納心裡不禁
想到:ヾ法國空想社會主義者傅立葉設想的社會主義社會基層單位。——譯者注「真是
讓人失望!……如果在60年前,當人們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為奪取奧蘭而爭斗時,我在
這兒或許能做些什麼呢?」
當三個人返回飯店,也沒有出現一次救人的機會。晚飯時間不長。大約9點時每個
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在睡夢中阿卡托克過去沒有,現在也沒有夢見過路易絲,而路
易絲的夢總是美麗的,不過卻沒有阿卡托克……第二天8點,帕特利斯輕輕敲響了每個
人的房門。大家都按照這位恪守時間的僕人的信號行動。每個人按照自己的口味在早餐
上喝了咖啡或熱巧克力奶,付了飯店費用,然後步行到了車站。
這次達當脫先生和他的同伴們占據了兩排八個座位的包廂。這次旅程非常短,從錫
格到佩雷戈車站。
莫克塔杜茲是一個歐洲風格的小村莊,距錫格鎮17公里。火車在此短暫停留後,又
駛了8公里停在了佩雷戈車站。
佩雷戈是一個普通小鎮,有3000居民,其中1600本地人。流經小鎮的哈卜拉河穿過
一個面積為3.6萬公頃的平原。這個地區物產豐富。橫穿該鎮的鐵路線,一條是從奧蘭
到阿爾及爾,另一條從北方港口阿爾澤到賽義達。後者由北向南橫貫整個奧蘭省,途經
種植阿爾發茅草的廣闊地區,最後一直延伸到艾因塞弗拉,差不多到了摩洛哥邊境。
旅游者應該在這個小站換車,再走21公里,到克萊夫科爾站下車。
實際上穆阿斯凱爾在從阿爾澤到賽義達鐵路線的左邊。如果不繞道去這個縣城,克
勞維斯﹒達當脫肯定會強烈反對。因為環繞旅游的計劃中包括了穆阿斯凱爾,而且為了
走完這20公里路程,鐵路公司已經徵集了車輛,並將車輛停在火車站供游客使用。
達當脫旅游團單獨乘坐了一輛馬車。非常湊巧就好像上天的安排,馬塞爾﹒羅南坐
在了路易絲﹒埃利薩尼小姐身邊。馬塞爾﹒羅南從沒有感覺過20公里路程是如此短暫。
事實上馬車走得很慢,因為道路逐漸升到了海拔135米的高度。
不管路程長還是短,走完最後一公里已經是大約3點半了。
「我們為什麼今天晚上不坐火車呢?」埃利薩尼夫人問道。
「噢,親愛的夫人,」達當脫先生回答說,「你不會這樣做的。如果你要這樣做,
或者我違心同意了,你會一輩子為此而責備我。」
「媽媽,」路易絲笑著說,「你願意一輩子指責達當脫先生嗎?」
「要看是否有道理?」馬塞爾﹒羅南說道,其用意是想取悅埃利薩尼夫人。
「是的,我是有道理的,」達當脫先生接著說道,「因為穆阿斯凱爾是阿爾及利亞
最美麗的城市之一。我們來此絕不是浪費時間,否則寧願讓狼咬斷我的脖子。」
「哎呀!」帕特利斯叫了一聲。
「你感冒了嗎?」他問道。
「不是……我只是想把咬住先生的狼趕跑。」
總之,整個旅游團的人都願意服從他們的首領,好像只聽他一個人的命令。
穆阿斯凱爾是一個很大的城市,位於阿特拉斯山南麓,沙勒伯埃爾裡山峰腳下,俯
覽廣袤的埃格利斯平原。有三條河流經這座城市:圖杜曼河、艾母貝達河以及本阿拉什
河。該城於1835年被奧爾良大公和海軍上將克勞塞爾占領,以後又很快喪失。直到
1841年由布日德將軍和拉莫西耶爾將軍恢復。
直到晚飯前,眾人才承認達當脫先生沒有言過其實。穆阿斯凱爾所處位置很奇特;
錯落別緻地排列在兩個山丘上,山丘之間是圖杜曼河。人們步行走過了五個城區,
其中四個城區被一條林蔭大道所環繞,該城周圍的城牆共有六個城門,城牆上方共有十
個塔樓和八個稜堡。游客們最後停在了閱兵廣場。
「真是一個奇跡!」達當脫先生喊叫起來。他兩腿跨開,雙手伸向天空,站在一棵
有二三百年的巨樹前。
「這棵樹就像一座樹林!」馬塞爾﹒羅南說道。
這是一棵桑樹,一棵富有傳奇色彩的古樹,幾個世紀來一直沒有遭到砍伐。
克勞維斯﹒達當脫摘下了一片樹葉。
「這是給伊甸園美女的第一件裙子。」讓﹒塔高納說道。
「而且不用任何剪裁。」達當脫先生說道。
豐盛美味的晚餐恢復了客人們的氣力。人們喝了相當多的穆阿斯凱爾酒。這種酒在
海外美食家酒窖中占有相當的地位。像前一天一樣,女士們早早就寢了。第二天不要求
她們早起。德斯蘭戴父子也可以在早上睡一個懶覺。大家約好午飯後集合,下午集體參
觀城市的主要建築。
按照計劃安排,第二天8點三個形影不離的人出現在了商業區。吸引這位佩皮尼昂
老制桶匠來此參觀,是因為這個區依然保持著古老的商業與制造業的原貌。讓﹒塔高納
隨便的贊賞都令當地商人和工匠們激動不已,而搾油磨坊,麵粉磨坊以及本地其他作坊
都令馬塞爾﹒羅南心煩意亂。如果埃利薩尼小姐能由達當脫先生作為養父來照料該有多
好!可是卻不是這樣。這時候她或許剛剛睜開那雙美麗動人的眼睛。
在這個城區街道上散步的時候,克勞維斯﹒達當脫買了幾樣東西。其中有一件叫做
「塞達民」的黑色阿拉伯外套。他打算在適當的時候像北非阿拉伯人那樣,穿戴起來。
大約在中午的時候,所有人又重新匯合去參觀。大家參觀了三座清真寺;第一座是
文音貝達清真寺,建於1761年,當時阿卜杜拉﹒喀德爾在此宣揚過聖戰;第二座清真寺
已改成教堂用於製作聖體的聖餅;第三座清真寺改成了小麥商店,用以製作俗人的麵餅
(這是讓﹒塔高納的原話)。大家參觀了甘必大廣場,廣場上有一個造型優美的噴泉,
底座是白色大理石。以後又相繼參觀了蘇丹宮殿,這是一座阿拉伯建築風格的古老王宮
;
摩爾建築風格的阿拉伯人辦事處;座落在圖杜曼河流經的溝谷裡的一個公園,以及
公園裡茂密的苗圃,苗圃裡栽種有橄欖樹和無花果樹。後者的果實可以用於製作一種餡
餅。
晚餐的時候,達當脫先生吃了一大塊這種餡餅,並聲稱極其好吃。讓﹒塔高納也用
美麗的詞語來稱讚了這種餡餅。
大約晚上8點的時候,馬車接走前一天的旅客,離開了穆阿斯凱爾城。這次馬車並
沒有把旅客再送回克萊夫科爾車站,而是下一個車站提齊站。馬車穿過埃格利斯平原。
平原上的葡萄園釀製出一種遠近聞名的白葡萄酒。
火車11點出發了。這天晚上儘管克勞維斯﹒達當脫塞給了列車員不少小費,還是沒
能讓他的一夥人集中在一起。
這列火車有四節車廂,差不多滿員了。德斯蘭戴夫人、埃利薩尼夫人和女兒只能在
女士包廂中找到了座位,而且這個包廂裡還有兩位年老婦人。德斯蘭戴先生裝出笑臉,
請求擠在這個包廂裡。可是兩位毫不退讓的女乘客宣稱她們的年齡足以做出可怕的事情
。
德斯蘭戴先生只好另尋它處。
克勞維斯﹒達當脫讓德斯蘭戴先生和他一起坐在了吸煙車廂。
「這是什麼鐵路公司!」達當脫先生滿腹牢騷,「非洲也和歐洲一樣,都有這樣的
笨傢伙三等車廂,三等列車員!」
這個車廂已經有了五位旅客,還有一個空位。達當脫先生和德斯蘭戴先生坐在了面
對面的位置上。
「說心裡話。」讓﹒塔高納對他的堂兄說:「我更願意和他坐在一起」
馬塞爾﹒羅南問也不問這個「他」是指誰,就笑著回答:「你說的對……去坐他旁
邊吧,沒人知道。」
至於馬塞爾﹒羅南自己,他願意坐在一個不擠的車廂,能夠隨意遐想。列車最後一
節車廂只有三個旅客,他就坐在了這裡。
夜色漆黑。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天邊濃霧籠罩。在周圍,在這片外來移民的土地
上沒有什麼新奇的東西,只有一個個農莊,一條條干涸的季節河一閃而過。
馬塞爾﹒羅南靠在一個角落,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他想起了路易絲﹒埃利薩尼,
想起了她說話時迷人的神情,她優雅嫵媚的樣子……她要成為阿卡托克的夫人,不可能
!
絕不可能!……整個世界的人都會反對的……達當脫先生將會代表全世界站出來說
話……「嗚……嗚!……」
機車的尖銳聲音聽起來好像烏鴉的叫聲。這個年輕人在遐想。他的車廂裡沒有一個
人下車。他愛她!……他愛上了這個迷人的姑娘……從他在「阿潔萊」甲板上看見她第
一眼就愛上她了……那一瞬間的感覺如同晴天一陣雷電……「蒂埃維爾到了……蒂埃維
爾到了!」20分鐘後一個人喊道。
這位政治家的名字ヾ給了這麼一個荒涼的只有幾戶阿拉伯人家的小鄉鎮。馬塞爾﹒
羅南沒有被吵醒,在他的眼前路易絲逐漸變成了一座「自由女神」像。
ヾ蒂埃維爾是法國歷史上一位著名政治家。——譯者注列車以低速駛向下一個車站
,特拉利亞車站。這個地方有一條季節河也叫特拉利亞,海拔126米。
馬塞爾﹒羅南的車廂三位旅客在這個車站下車了,現在整個車廂只有他一個人。
他一個人在車廂裡一會兒橫著躺,一會兒豎著躺。整個車廂就他一個人。馬塞爾﹒
羅南的眼皮沉得睜不開,他堅持著不要睡去,可是夢中的情景一下子消失了,他終
於睡著了。弗郎塞提車站是他睡著前聽到的最後一個站名。
他睡了多長時間?為什麼胸口感到發悶?他的胸膛發出急促的呻吟……他咳嗽……
喘不過氣來……辛辣的煙霧瀰漫了整個車廂……他置身在濃濃的黑煙和烈焰中,火勢已
到了腳下,連火車的階梯也燒著了……馬塞爾﹒羅南想站起打碎玻璃……他又倒下了,
不省人事……一個小時後在賽義達車站,這位年輕的巴黎人甦醒了。由於細心照料,他
又睜開了眼睛。這時他看見了達當脫先生、讓﹒塔高納……還有路易絲﹒埃利薩尼。
馬塞爾﹒羅南的車廂著火了。火車得到列車長的信號剛一停下,達當脫先生毫不猶
豫一下子沖進烈火裡,冒著生命危險,救出了馬塞爾﹒羅南。
「啊!達當脫先生……」他一遍又一遍說著。
「沒事了……沒事了……」這位佩皮尼昂人說道,「你差點變成一只燒雞!……換
了你或你的朋友,也會來救我的……」
「當然!」讓﹒塔高納大聲說道,「不過……這次是你……這不是一回事!」
他俯在他的堂兄耳邊,用更低的聲音說:「徹底沒機會了!」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這一章只是下一章的舖墊。
這個時刻終於到了:由各種人組成的達當脫旅游團將要組成一個車隊。從賽義達到
西迪比貝阿貝斯沒有鐵路,也沒有隆隆作響的火車。馬車代替了火車。
這段路程有350公里,也就是說大約100個——用達當脫先生的話說——最令人愜意
的參觀景點。人們可以乘馬、騾子、雙峰駱駝、單峰駱駝、或者汽車穿越由阿爾發人開
發出來的這片土地,穿過無際的南奧蘭大森林。從地圖上看,從山上流下的一條條季節
河將這片森林分割成一個個青綠的方格。
從奧蘭出來以後已行進了176公里。德斯蘭戴夫婦的繼承人絲毫沒有改變眾所周知
的無能,離他父母力促他實現的目標遙遙無期。另外,埃利薩尼夫人怎能不會覺察馬塞
爾﹒羅南正在尋找一切機會同她的女兒接近,尋找一切機會做阿卡托克這個笨蛋應該做
而不去做的事情呢?或許路易絲已經感覺到那個年輕人在注意她。即使如此也無關緊要
。
埃利薩尼夫人心裡想,必要時她會出面規勸,路易絲絕不敢拒絕她應允的這樁婚事
。
讓﹒塔高納是否滿意?
「不滿意!」這天上午他大聲說道。
馬塞爾﹒羅南已經醒了,已完全恢復了正常。此時仍躺在飯店房間的床上。
「不滿意!……」讓﹒塔高納說道,「好像全世界的厄運都落在了……」
「反正沒有落在我的頭上。」表兄對表弟說。
「同樣落在了你的頭上,馬塞爾!」
「絕對不可能,我從來沒有想要成為達當脫先生的養下。」
「完全可能,不過是為了愛情!」
「什麼?……為了愛情?……」
「別裝模作樣了!……你愛路易絲小姐就像天上的太陽再明白不過了。」
「小聲點兒……讓,別讓人聽見。」
「別人聽見了,又能怎麼樣,……難道不像頭頂上的月亮誰都看得見嗎?難道需要
用奧利安達爾先生的望遠鏡才能發現你已落入情網?……難道埃利薩尼夫人不正在為此
感到憂慮不安嗎?難道德斯蘭戴一家:父親、母親、兒子不正在恨你恨得要死嗎?」
「你說得太過分了,讓!」
「一點都不過分!……現在只有達當脫先生一無所知,或許路易絲小姐也是一樣…
…」
「她!……你這樣想嗎?……」馬塞爾﹒羅南急切地問道。
「是的……你不要激動,你這個昨天昏迷不醒的傢伙!一個年輕女孩子,當她弱小
心靈承受不住太大壓力時,難道不會辦錯事嗎?……」
「讓,別說了!」
「路易絲根本看不起德斯蘭戴家的寶貝兒子,阿卡托克。」
「你知道,我的朋友,我為路易絲都快要發瘋了。」
「瘋了,只是一句話,你發瘋到了什麼程度?……埃利薩尼小姐是一個迷人的姑娘
,這誰都知道。我和你一樣也非常喜歡她!不過她現在名花有主。如果這樁婚事不出現
意外,婚禮會如期舉行。因為這關係到兩個家庭的利益和願望。這是從孩童起就訂下的
婚事,你想一下子就改變這一切嗎?」
「我一點兒沒有想過,我希望一切照舊。」
「那麼……你錯了,馬塞爾。」
「為什麼錯了?」
「你錯在放棄了我們最初的計劃。」
「我不願意你也牽涉進來。」
「是這樣的,馬塞爾。你想一想!如果你能被收養……」
「是我嗎?」
「對,就是你!這樣你就可以對埃利薩尼小姐大獻殷勤,……娶到一位非常有錢的
小姐勝過胸前的一等騎士勳章。而且你可以用金錢的優勢壓垮阿卡托克……另外你可以
利用你的養父對路易絲小姐極大的影響力!……如果上天保佑路易絲小姐從戰場上、洪
水中或火災中救出達當脫先生,後者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收為養女!」
「你在胡說八道!」
「我是在很嚴肅地說出一個再高明不過的辦法,一個好的建議。」
「讓,告訴我實話,我是不是一開始就很糟糕。比如說,在火車上發生的那場火災
,我非但沒有救達當脫先生,而是他把我救了出來。」
「馬塞爾,這倒是一個問題,一個不太好辦的麻煩事!……不過,我想你可以在自
願的條件下收養這位佩皮尼昂人!……這樣做結果是一樣的!……去領養達當脫先生,
做他的養父……」
「不可能!」馬塞爾﹒羅南笑著說。
「為什麼?」
「因為在任何情況下,領養人年齡都必須比被領養人大,哪怕只大幾天。」
「唉,真是倒霉到家了!真是走投無路!通過法律得到一位養父實在是困難!」
這時從過道裡傳來一個人大聲說話的聲音,與此同時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是他!」讓﹒塔高納說道。
克勞維斯﹒達當脫出現了,他的一言一行都洋溢著歡快。他一步跨到了馬塞爾﹒羅
南的床前。
「他怎麼樣?……還不能起床?……他病了嗎?……他的呼吸正常嗎?……肺活量
不夠嗎?……我是否給他做人工呼吸?……他不好意思嗎?……我的胸膛裡充滿了最上
等的氧氣,這可是我的一個秘密!」
「達當脫先生……我的救命恩人!……」馬塞爾﹒羅南說著坐了起來。
「不是,不是!」
「就是,就是!」讓﹒塔高納說道。「沒有你,他仍在昏迷不醒!沒有你,他會被
煎、被烤、被燒糊、被燒化!沒有你,他會成為一小撮灰燼,我也只好把他裝進骨灰盒
裡了!」
「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達當脫先生說著高舉起雙手。
一會兒,他又接著說:「不過,倒真是我救了他!」
他用和善而憂慮的眼光看著馬塞爾﹒羅南,把他抱在懷裡,好像他是一個久臥病榻
,臨近垂危的病人。
他們繼續交談。
在馬塞爾﹒羅南酣睡的車廂如何發生了這場火災?……或許火車火濺起的火星從打
開的車窗飛了進來,引著了車廂坐墊,隨著車速加快,火勢越來越猛……「那些女士怎
麼樣?」馬塞爾﹒羅南問道。
「她們都很好,已經從恐慌中恢復過來了,親愛的馬塞爾。」
讓﹒塔高納點著頭,好像在說:「瞧啊!已經到了『親愛的馬塞爾』程度了。」
「從今以後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樣!」達當脫先生加重語氣說道。
「像他的孩子一樣!」讓﹒塔高納心裡重複說道。
「對了,如果你當時看見埃利薩尼小姐在火車剛一停下,就沖進了煙霧瀰漫的大火
中……」這位令人尊敬的人繼續說道,「她的動作和我一樣快!……我把你放在地上後
,她拿出一塊手帕,從一個小瓶裡倒出幾粒鹽,潤濕了你的嘴唇!……你的樣子讓她害
怕極了。我想她當時也差一點兒昏過去!」
馬塞爾﹒羅南太激動了。他不想再掩飾自己的感情了。他緊緊抓住這當脫先生的手
,感謝他為自己做的一切,感謝他的細心照料……也感謝路易絲小姐的手帕!太感人了
!
這位佩皮尼昂人也被感動了,雙眼也變得潮濕了。
「一滴水映出兩道陽光,」讓﹒塔高納用帶點兒嘲弄的神情看著這幅感人的畫面。
「對了,親愛的馬塞爾,你是不是要下床?」達當脫先生問道。
「你進來的時候,我正要起來。」
「讓我來幫助你。」
「謝謝,謝謝!有我的表弟在。」
「對我不要客氣!」達當脫先生說,「你現在屬於我,我有義務照顧你。」
「像父親一樣。」讓﹒塔高納接著他的話說道。
「像父親一樣?別再提『父親』兩字,否則魔鬼會把我掐死。」
幸虧帕特利斯沒有在場。
「對了,朋友們,得快一點兒!大家都在餐廳等你們兩個人。去喝一杯咖啡,然後
去車站。我希望檢查一下馬車,不要出什麼紕漏……以後我們去城裡轉一轉。很快就能
轉完。然後去看看郊外。明天8點到9點之間,我們像阿拉伯人的車隊一樣出發!……上
路吧,旅行者們!上路吧,游客們!你們將看到我全部武裝,披上那件阿拉伯人的外套
,像個酋長,一個真正的部落酋長。」
他伸出強有力的手把馬塞爾﹒羅南扶了起來,然後哼著比利牛斯山小調出去了。
當達當脫先生走出屋外後,讓﹒塔高納說道:「上哪兒找這兩樣東西?一個和他的
一樣,一個和她的一樣……一個是非洲酋長外套,一個是帶香味的手帕!」
「讓,」馬塞爾﹒羅南有點兒生氣了。「你好像有點幸災樂禍!」
「是你要我開心的……我這樣做了!」讓﹒塔高納搪塞道。
馬塞爾﹒羅南開始穿衣服。雖然他的臉色有點兒蒼白,好在一會兒就正常了。
「既然我們沒有其他冒險機會,」讓﹒塔高納肯定地說道,「不如我們考慮去第七
騎兵團的家情。想一想那會是怎樣一種情景!馳騁疆場,沖鋒陷陣。在戰場上可能斷臂
少腿,可能彈中胸膛,可能面目全非,可能頭腦搬家。面對槍林彈雨的殘酷現實,你會
一句話也說不上來……起碼是這樣!」
馬塞爾﹒羅南看著興致勃勃、滔滔不絕,不忍心打斷他。直到他結束了開玩笑才對
他說:「一派胡言,我的朋友!別忘了我已放棄了所有的企圖:讓我的救命恩人領養我
,或者我去救他的生命!玩花招、要手段、去冒險都隨你的便!我祝你成功!」
「謝謝,馬塞爾。」
「不用謝,讓……讓﹒塔高納先生!」
半個小時後兩個人來到飯店餐廳。這是一家很普通的飯店,可是裝修得整潔美觀。
埃利薩尼一家和德斯蘭戴一家分別站在窗口旁邊。
「他來了,他來了!」達當脫先生歡呼道。「他全好了,呼吸恢復了,胃口恢復了
……就像一塊脫離烤肉架的鮮肉!」
帕特利斯微微回了一下頭,這種極不恰當的比喻,使他想起某種令人不愉快的東西
。
埃利薩尼夫人比較友好的問候了幾句,並祝賀他逃脫了一場可怕的危險。
「多虧了達當脫先生捨身相救。」馬塞爾﹒羅南回答道。
帕特利斯看到他的主人握住年輕人的手,沒有說一句話,他感到很滿意。
至於德斯蘭戴一家人,他們緊閉雙唇,神色漠然晦澀,用幾乎看不出來的彎腰動作
向進來的兩位巴黎人到意。
路易絲一句話也沒有說。她的目光同馬塞爾﹒羅南的目光交織在一起。或許眼睛表
達的內容勝過用嘴巴說出的話。
午飯後,達當脫先生請女士們在餐廳等待,他和兩個年輕人,德斯蘭戴先生和兒子
朝車站走去。
如前所述,由阿爾澤至賽義達的鐵路在這個城鎮,也是終點站中止。南奧蘭鐵路公
司在這塊屬於法國——阿爾及利亞公司的土地上舖了從塔夫拉瓦到克臘勒法拉的線路,
從克臘勒法拉又伸出三條支線:第一條已經完工,經克賴德爾,抵達梅謝裡亞和艾因塞
弗拉;第二條正在建設中,穿過東部地區伸向茲拉奎特;第三條在計劃中,大概經艾音
斯費西發延伸到熱裡維爾,後者海拔為1400米。
環繞旅游不包括進入南方內地的路線,所以旅游者從賽義達向西到達塞伯圖,再向
北到達西迪比爾阿貝斯,從那裡乘坐返回奧蘭的火車。
克勞維斯﹒達當脫去火車站著一看供旅游用的交通工具是否準備妥當,是否令人滿
意。
馬車上的長凳已舖好的坐墊,套好了騾子、馬、驢或駱駝,只待旅客滿意後乘坐上
路。從奧蘭出發的旅客都還沒有離開賽義達。儘管南部游牧部落對游客沒有任何危險,
可是去南部旅游的人數還是多一些為好。
馬塞爾﹒羅南和讓﹒塔高納都是非常好的騎手,他們挑選了兩匹看起來不錯的馬。
這種馬頜下長著胡須,來自南奧蘭高原,具有吃苦耐勞的特點。德斯蘭戴先生經過
一番思考,決定和三位女士乘坐一輛馬車。阿卡托克踏不上馬蹬,又認為馬匹速度太快
,所以選中了騾子。他想自己的決定肯定會受到稱讚。克勞維斯﹒達當脫用行家的眼光
打量了一下馬匹,點了一下頭,一句話也沒有說。
順便說一句,帶領車隊的是鐵路公司代表,叫德利瓦斯,他的手下有一名向導,叫
摩克塔尼,以及好幾個阿拉伯僕人。一輛馬車裝載著充足的食品。而且到了達亞、塞伯
圖和特萊姆森還要再補充。此外夜間宿營也不成問題。按照預定期限,車隊每天走過的
地點不超過十個。夜晚車隊一般住宿在旅游路線途中的小村莊和小鄉鎮。
「這次阿爾及利亞鐵路公司安排得太好了,」達當脫先生大聲說道,「對此我們只
有感謝。明天9點我們在火車站集合,白天欣賞路上的風景。現在我們去參觀賽義達,
這座美麗城鎮。」
從車站走出來的時候,達當脫先生和他的同伴發現了一個他們熟悉的人。
尤斯塔什﹒奧利安達爾先生也為了同一目的來到了車站。
「來了,來了,正在走來啦!」這位佩皮尼昂人用誇張的帶有節奏的口吻說道。
這位蒙特利馬爾天文學會主席不說一句話,看來就像在「阿潔萊」號甲板上那樣,
與眾人保持著距離。
「看來他要和我們在一起了?」馬塞爾﹒羅南說道。
「是的。不過要讓他帶上食品才能和我們走!」達當脫先生接著說。
「我想鐵路公司肯定會做預防,而準備了多余的食品。」
「你是在開玩笑,塔高納先生。」達當脫先生說道,「誰知道他在旅途中對我們是
否有用?……假設車隊迷路,他能認得路嗎?……難道他觀測星空來找路嗎?」
總之,如果必要時,車隊或許會用得上這位學者。
按照達當脫先生的建議,上午和下午的時間用在了參觀城裡和城外的一些地方。
賽義達城鎮有居民3000人,六分之一是法國人,十二分之一是猶太人,其余是本地
居民。
這個城鎮最初屬於穆阿斯凱爾軍事防區,建立於1854年。10年後,被法國人奪取並
摧毀,變成了現在老城的廢墟。城鎮四周設有城牆,曾經成為阿卜杜拉、喀德爾軍隊的
軍事要塞之一。從那時起,在離老城兩公里遠的地方,靠近濱海地區與高原地區高
900
米的最高峰,重建了新城。從很深的山谷處流出的梅尼亞蘭河流經該城鎮。
還需提及一下,賽義達具有現代管理與本地風俗習慣相融合的特點,在旅游者看來
,與錫格和穆阿斯凱爾不完全一樣。賽義達城鎮除了民事法庭、財產與賦稅登記處、森
林防護隊,傳統的阿拉伯人辦事處外,沒有一座名勝,沒有任何吸引人的藝術特點,不
具有任何本地色彩。這一切不足為怪,因為她只是最近才重建的新城。
達當脫先生一點兒沒有抱怨。他的好奇心得到了滿足,更正確地說,他的企業家的
天性把他吸引到了磨房和木材廠去參觀。儘管磨房的轉動聲刺耳單調,儘管木材廠的嘈
聲撕心裂肺,可是在他聽來不亞於一首動聽的音樂。唯一使他遺憾的是沒能星期三抵達
賽義達。這一天是阿拉伯人羊毛交易的大集市。在旅途中要始終具有無所不看的熱情,
無論是開始還是結束都應是這樣。
可喜的是賽義達郊外很美麗,令人賞心悅目。放眼望去猶如一幅五顏六色的圖畫。
在遠處伸延著成片成片碩果纍纍的葡萄園,茂盛的樹林。樹林中生長的各種各樣色
彩鮮艷的阿爾及利亞植被。像法國三個移民省份一樣,賽義達的物產豐富。大約有50萬
公頃土地用於種植阿耳發草。土地肥沃,梅尼亞蘭河水庫提供了必要的水量。除了得天
獨厚的土地和自然條件外,賽義達還出產淺黃色條紋的大理石。
興致勃勃來此參觀的達當脫先生深有感觸:「有如此自然資源的阿爾及利亞又怎能
不自給自足呢?」
「但是生長出太多的官僚,卻沒有足夠的移民,勢必窒息她的發展。」讓﹒塔高納
回答道。「這是必須徹底改變的。」
他們步行兩公里來到賽義達的西北。在一座300英尺的山坡上矗立著賽義達老城。
山坡下是梅尼亞蘭河。老城內只有當年阿拉伯征服者留下的軍事要塞的廢墟,記載
著征服者最後的命運。
達當脫一夥人晚飯時返回飯店。飯後眾人回到各自房間為第二天出發做準備。
如果對讓﹒塔高納來說,這一天有失有得,那麼對馬塞爾﹒羅南來說則是幸福的一
天。因為他找到機會同路易絲進行了交談,並對她的細心照料表示了感謝。
「是真的,先生!」年輕的姑娘對馬塞爾﹒羅南說道,「當時我看到你一動不動,
呼吸困難,我還以為……我永遠不會忘記的……永遠不會……」
必須承認,除了達當脫先生提到過的「美麗姑娘的擔心」之外,上面的話裡還包含
著另外的意思。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車隊離開賽義達到達了達亞。
第二天,離出發還有一個小時,車隊人員和物品已準備妥當,正等待旅客們到來。
鐵路公司代表德利瓦斯做了最後的部署。阿拉伯向導摩克塔尼為他的馬匹備好鞍具
。三輛長凳馬車和一輛載貨馬車早已停放在院子的盡頭,馭手也坐好,只等揚鞭出發。
12匹馬和騾子不停地打著響鼻,用前蹄擊打地面。另外還有兩頭駱駝已披掛好美麗的鞍
具,靜靜地臥在地上。為這次旅游配備的五個當地人,占據了一個角落,他們雙臂抱在
胸前,身披白色長袍,靜待領頭人的出發信號。
連同達當脫一夥9人算在內,整個車隊共有16名旅客。其他7位旅客——包括奧利安
達爾在內——在賽義達已過了兩天,也將在優越的條件下完成這次環繞旅游。這個車隊
只有3位女性,那就是埃利薩尼夫人、她的女兒和德斯蘭戴夫人。
克勞維斯﹒達當脫,以及他的男女同伴們由帕特利斯打頭最先抵達了車站。其他旅
客也慢慢地走來了。他們中大多數是奧蘭人,其中幾位還認識埃利薩巴夫人。
尤斯塔什﹒奧利安達爾先生背上挎著長簡望遠鏡,手上提著旅行袋,向昔日的「阿
潔萊」號旅客們致敬,後者也向他回禮。這次達當脫先生徑直走上前,伸出手,臉上掛
著微笑:「你也來了?」他說道。
「我來了。」蒙特利馬爾天文學會主席回答道。
「我發現你沒有忘記帶上你的望遠鏡,這太好了。如果向導把我們領到芥末瓶裡,
就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來看東西……這很好!」
帕特利斯轉過一向嚴肅的臉。這位佩皮尼昂人和這位蒙特利馬爾人用力握了一下手
。
這時候馬塞爾﹒羅南接近埃利薩尼夫人和女兒手上提的日常用品;德斯蘭戴先生監
視著行李被妥當地放在了載貨馬車上;阿卡托克笨拙可笑地打量著他挑選的騾子,後者
不耐煩地豎起了耳朵;讓﹒塔高納沉思著,考慮著這次橫穿南奧蘭的15天旅程的前景。
車隊很快集合妥當。第一輛長凳馬車有著軟坐墊,頂上罩著蓬布。車上坐著埃利薩
尼母女和德斯蘭戴夫婦。第二輛和第三輛馬車共坐了5名旅客。他們乘馬車旅游更喜歡
安靜。
兩位巴黎人像騎士一樣一下子就跨上了坐騎,可見騎馬並沒有什麼秘訣可言。阿卡
托克笨手笨腳爬上了騾子。
「你最好上我們車上來,你爸爸把他的座位讓給你……」德斯蘭戴夫人大聲喊道。
德斯蘭戴先生也同意這種有利的安排,因為可以把兒子安排在路易絲的旁邊。當然
阿卡托克什麼也不聽,固執地騎在騾子上,而同樣固執的牲口肯定也會和他來一場惡作
劇。
公司代表德利瓦斯騎上了馬,其中兩位游客也上了馬。這時眾人的目光一齊提向了
克勞維斯﹒達當脫。
這位引人注目的人,在他僕人幫助下,剛剛把一件非洲長袍披在了肩上。確實如此
,他的頭上頂著一頂說不上是土耳其帽還是伊斯蘭頭巾,臉上罩著旅游者的白色面罩,
腳上蹬著一雙好像阿拉伯人的長筒靴。他穿著這樣一身奇裝異服,得意非凡。而帕特利
斯也點頭稱許。或許這位僕人只希望他的主人在一個特定場合表現出東方人的情調。
達當脫先生騎上了臥在地上的一頭駱駝,向導摩克塔尼也坐上了另一頭駱駝的背上
。
兩頭駱駝氣宇軒昂地站了起來。這位佩皮尼昂人用一個優美動作向旅伴們揮手致意
。
「真是非同尋常!」德斯蘭戴夫人說道。
「但願他不要出什麼事!」年輕姑娘小聲地說道。
「真是了不起的人!」讓﹒塔高納對他表哥說道,「誰能有幸成為他的兒子……」
「也能有幸有這樣一位父親!」馬塞爾﹒羅南巧妙的應答引起讓﹒塔高納一陣哈哈
大笑。
帕特利斯神情莊重地騎上了騾子。公司代表德利瓦斯發出了出發的信號。
車隊排列順序如下:最前頭是騎馬的德利瓦斯,後面跟著騎駱駝的摩克塔尼和達當
脫先生。他們的後面是騎馬的兩位年輕人和另外兩位旅客。再後來是騎在騾子上左搖有
晃的阿卡托克,隨後是緊跟在一起的三輛馬車,其中一輛坐著奧利安達爾先生。最後是
載貨馬車,車上坐著當地人,以及裝載的食品、行李和武器,其中有兩個人擔任後衛。
從賽義達到達亞的路程不足100公里。根據精心安排的路線,在50公里處有一個小
村莊。車隊大約在晚上8點抵達那裡過夜。第二天再啟程,傍晚時刻到達達亞。平均每
一個小時經過一個參觀地點。這樣長途跋涉變成了乘馬車觀賞各地不同風景的旅游。
從賽義達出發,車隊很快離開了這個移民地區,來到了貝尼梅尼亞蘭地區。在旅客
面前出現一條向西直達達亞的大路,車隊只能沿此路前進。
天空裡層疊朵朵白雲,從東北方向吹來陣陣微風。氣溫不高不低,氣候涼爽宜人。
陽光從背後射來,使景色顯得栩栩如生。行進的速度不很快,因為道路從海拔
900米上升到了1400米。
走了幾公里後,老城廢墟被甩在了車隊的右首。車隊穿過杜依塔貝森林後,向著胡
奈河源頭行進。此時車隊正沿著傑夫拉吉拉卡森林前進。這片森林面積不少於21000公
頃。
在北方伸展著廣闊的阿耳發茅草種植地。在茅草堆放地,茅草被壓干水分,成為「
有價值的軟草」,即阿拉伯茅草。這種草本植物經過高溫干燥後,可用於餵養馬匹、家
畜,它的圓葉子可用來加工成席子、繩索、鞋和非常結實的紙張。
公司代表對達當脫先生說:「在旅游途中我們能看到廣闊的阿耳發草種植地,廣闊
的森林,出產鐵礦石的群山,出產石頭和大理石的采石場。」
「那就沒有什麼可抱怨的了……」克勞維斯﹒達當脫回答道。
「如果景色迷人……」馬塞爾﹒羅南接著說,「不過心裡卻想著另外的事情。」
「這個省的河流豐富嗎?」讓﹒塔高納問道。
「比人體中的血管還要多!」向導摩克塔尼回答道。
「這個地方的『血管』實在太多了!」讓﹒塔高納低聲說道。
車隊穿行的這個地區屬濱海地區,也就是地中海沿海地區,也是奧蘭省最富庶的地
區。這裡陽光的強度和熱度都超過了古柏柏爾人時代,不過氣溫還可以忍受。在高原上
分佈著大小不一的牧場、鹹水湖。在更遠的地方是撒哈拉大沙漠。那裡的空氣中夾雜著
迷人眼睛的沙塵,植物和動物在非洲灼熱陽光下也在逐漸減少。
如果說奧蘭省是阿爾及利亞最熱的地區,那麼也是最有益健康的地區,這主要是因
為從西北方頻繁吹來的陣陣微風。在奧蘭省這個濱海地區行走顯得比阿爾及爾省和君士
坦丁省的濱海地區少一些顛簸。這個地區河流密佈,平原上適宜種植,土壤條件最好。
平原上種植了各種作物,尤其在鹽鹼地上更適宜種棉花——這樣的鹽鹼地大約有
30萬公頃。
車隊行進在無邊無際的森林裡,一點兒也感受不到5月的灼熱陽光。形態各異的植
物,茁壯挺拔,郁郁蔥蔥!許許多多香料植物散發出陣陣芳香,令人心曠神怡。四外望
去,簇生植物有棗樹、洋槐、乳香黃連村、楊梅樹、矮小的棕櫚樹;成塊成束的植物是
百裡香、桃金娘、熏衣草;成片生長的植物包括了全部種類的,具有很高經濟價值的橡
樹類,如軟木樹甘果橡樹、常青櫟樹,其他的樹類還有側柏、雪松、榆樹、白臘樹、野
生橄欖樹、桂月渾子樹、刺柏、檸檬樹、按樹等等,還有在阿爾及利亞盛產的成千上萬
株阿爾普松樹,還不包括其他種類的油脂樹種。
所有游客感受到了旅游開始階段特有的興奮、歡欣,並精神飽滿地完成了第一段旅
程。林中鳥兒鳴唱著歡快的樂章。達當脫先生聲稱可愛的阿爾及利亞鐵路公司是鳥兒音
樂會的組織者。由於坐在駱駝上的是一位大人物,這頭駱駝似乎也小心翼翼。不過有時
候速度過快,讓這位大人物在兩個駝峰之間碰來撞擊。但是達當脫先生還是不住稱讚說
,他從來沒有碰見過像這樣性情溫和、行走平穩的坐騎。
「它比臭馬強多了!」他肯定地說道。
是馬匹,不是臭馬!大概帕特利斯會這樣糾正,因為他就走在主人旁邊。
「達當脫先生,」路易絲﹒埃利薩尼問道,「騎在駱駝上你真的不難受嗎?」
「與其說我難受,親愛的小姐,不好說是我讓駱駝感到難受,它就像馱著一塊比利
牛斯山的大理石。」
這時候騎手們都靠近了馬車,他們互相交談起來。馬塞爾﹒羅南、讓﹒塔高納和埃
利薩尼母女交談著。這引起了德斯蘭戴夫人的極大反感。不過她一直在關注著阿卡托克
,後者在同他的騾子交談。
當他的坐騎把他突然甩到另一側時,他的母親提醒他:「小心別摔下來。」
「我倒希望他能坐到馬車上來。」德斯蘭戴先生說道。
「喂,他要去哪兒?!」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大叫起來,「他要回賽義達嗎?
喂!……阿卡托克……我的孩子,你走錯路了!」
不管坐騎上的人怎麼努力,這匹騾子又蹦又跳撒著歡順著原路返回,好像什麼也沒
聽見。
大約幾分鐘後,帕特利斯受主人之命,向奔跑的牲口追去。
「他跑去是為了誰?」讓﹒塔高納壓低嗓門問道,「是為了騎牲口的人還是牲口?
」
「兩個都是。」馬塞爾﹒羅南小聲回答道。
「先生們,先生們,請嘴下留情!」達當脫先生強忍著沒有笑出來。
路易絲肯定聽到了這句話,她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
焦慮不安的德斯蘭戴夫人終於平靜了來,因為帕特利斯很快趕阿卡托克,並把那匹
不聽話的牲口拉了回來。
「不是我的錯,」這個笨傢伙說,「我拉住韁繩了,可是沒有用……」
「你跑不掉的!」達當脫先生大聲說道,洪亮的聲音把乳香黃連木樹叢中帶翅膀的
主人驚嚇得四散飛去。
大約10點半的時候,車隊穿過了貝尼梅尼亞蘭和傑夫拉本傑福爾交界處,毫不費力
地淌過一條屬於胡奈河的支流。胡奈河為北部地區季節河補充水量。離此幾公里處有一
條費努安河,其源頭來自吉拉卡森林最中心處。牲口涉水時也僅沒及小腿。
離正午還有20多分鐘的時候,摩克塔尼發出停車信號。歇息用午餐的地方非常舒適
宜人。大家圍坐在大樹周圍,頭頂上是濃密樹葉,就連最強烈的陽光也透不過來。旁邊
是費努安河,流淌著清澈的河水。
騎手們從各自的坐騎上下來。馬和騾子不習慣橫臥地上。兩匹駱駝曲起前腿,將長
長的腦袋伸向覆蓋小路的青草。克勞維斯﹒達當脫和向導「登陸」了,因為照阿拉伯人
的說法,駱駝是「沙漠之舟」。
坐騎在本地人照管下去不遠的地方吃草。在靠近成片生長的篤藕香樹——這種樹是
濱海地區分佈廣泛的樹種,牲口的食料非常豐富。
從賽義達帶來的食品從車上卸了下來。食品各種各樣:冷肉、新鮮麵包、裝在綠色
籃筐裡的開胃水果酒、香蕉、無花果、枇杷、梨、椰棗等等。在這個心曠神怡的郊外環
境,怎不令人胃口大開。
「這次不會再出現布卡拉什船長把船開到波濤洶湧的大海上用午餐的事情了!」讓
﹒塔高納說道。
「怎麼?『阿潔萊』號船長有意這樣做的?」
「當然,親愛的先生。他是這樣做的。」達當脫先生說道,「這是為了航運公司股
東們的利益!利益第一,不是嗎?可是受罪的是旅客!多虧旅客們意志堅定,像驚濤駭
浪中的海豚,任憑輪船顛簸而面不改色。」
帕特利斯抬頭看了三次。
「現在好了,」達當脫先生接著說,「再也沒有搖晃的地板,沒有晃動的飯桌了。
」
帕特利斯低下了頭。
食品擺放在草地上,餐具應有盡有:盤子、碟子、叉子、勺子、刀子,一切都清潔
如新,令人賞心悅目。
游客們圍坐一起,使他們之間有了更多的了解。大家隨意而坐——馬塞爾﹒羅南出
於謹慎沒有太靠近埃利薩尼小姐,不過離他的救命恩人也不太遠。後者自從把馬塞爾﹒
羅南從車廂濃煙烈火中救出來,已經喜歡上他了。達當脫先生很願意重提此事,而
且帕特利斯也很贊賞他的舉動。
這次野外用餐的地方,既沒有好的位置,也沒有不好的位置。尤斯塔什﹒奧利安達
爾先生,這位不拘小節的人也不可能像在遠洋輪上多次表現出來的那樣,去挑三揀四。
不過他坐得也不太遠,任何美味佳餚也逃不脫他那雙敏銳的眼睛。讓﹒塔高納用魔
術般手法從他眼前「偷走」幾份美味,這使得奧利安達爾無法克制自己的惱怒。
第一次野餐充滿了歡樂。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首先表現出來歡快情緒,像比利牛斯
山流下的急流,迅速感染了在坐的每一個人。眾人很快交談起來。大家談到了這次旅游
,談到了這個令人興趣盎然的地區,也談到了可能遇到的意外。對此,埃利薩尼夫人問
了這樣一個問題:一點兒不用害怕這個地區的猛獸嗎?
克勞維斯﹒達當脫回答說:「害怕猛獸?絕對不會!難道我們的人數不夠多嗎?難
道行李車上沒有帶著獵鎗、手槍和足夠的彈藥嗎?難道我們兩位年輕朋友馬塞爾﹒羅南
和讓﹒塔高納不常使用武器嗎?他們沒有經過訓練嗎?在我們同伴中不是有人獲得射擊
獎牌嗎?至於我,不是吹牛,我毫不費力在400米外開槍,不管槍膛裡有沒有槍膛線,
都會擊中耳朵眼大小的目標。」
「哼!」帕特利斯可不喜歡這種用耳朵做比喻的說法。
「夫人們,你們對猛獸的事情盡可放心。」公司代表德利瓦斯說道,「因為我們白
天行軍,所以根本不用擔心猛獸的攻擊。只有在夜裡,那些獅子、豹、猞猁、鬣狗才離
開它們的巢穴。而且天黑的時候,我們的車隊已經住宿在歐洲人或阿拉伯人的村莊裡了
。」
「呸!猞猁咬我,就像病貓咬了一口,」克勞維斯﹒達當脫說道,「至於那些獅子
,」他伸出一只胳膊做出拿槍的樣子,對著想象中的野獸,嘴裡發出「砰!砰!」的聲
音,「就像這筒香腸罐頭。」
帕特利斯趕快找出一個空盤子,其實沒人要求他這樣做。
公司代表說得對:在白天猛獸很少攻擊人。至於森林中其他動物,如豺狗、猴子或
無尾猴、狐狸、巖羊、羚羊、鴕鳥等無需擔心。而蠍子、毒蛇在濱海平原很少出現。
還要補充幾句,野餐中的酒是阿爾及利亞的優質葡萄酒,主要以穆阿斯凱爾白葡萄
酒為主。還不包括咖啡和餐後甜點時喝的各種飲料。
下午一點半,車隊按原來順序前進。道路伸向了唐德費爾德森林深處,已看不到廣
袤的阿耳發茅草種植地。在車隊右邊是被稱作鐵山的丘陵地帶,蘊藏豐富的礦產。在不
遠處是最早期的羅馬人礦井口,用於提升礦料。那些橫穿森林地帶的小路是在礦井和阿
耳發草加工廠工作的工人踩出來的。他們中大多數屬於摩爾人。不過在古代他們分屬於
不同種族,如利比亞人、柏柏爾人、阿拉伯人、土耳其人,以及東方人。這些工人住在
平原上或臨近沙漠的高原地區的山裡邊。他們成群結隊,來來往往,絲毫不懼怕讓﹒塔
高納所想象的那種攻擊。
大約晚上7點的時候,旅游者們來到大路上一個交叉路口:一條運送阿耳發茅草的
公路與另一條從西迪比爾阿貝斯到達亞的公路匯合。後者由此一直伸延到南部法國——
阿爾及利亞鐵路公司的地區內。
前方出現了一個小村莊。按照旅游計劃,車隊將在此過夜。早已為車隊準備了三間
乾淨整齊的房屋。這兒是12個過夜處的第一站。晚飯後每個人挑選了一張床,可以美美
地睡上10個小時。
第二天上午車隊又出發了。他們要在白天趕到設在達亞的第二個宿營地。
出發前,達當脫先生走到德斯蘭戴夫婦身旁,對他們說:「喂,朋友們,你們的兒
子和路易絲小姐現在怎麼樣?……我看好像沒什麼進展,真是活見鬼!你們的兒子得加
把勁啊!」
「你知道,達當脫,」德斯蘭戴先生說道,「他是一個非常謹慎、守規矩的孩子…
…」
「守規矩?」這位佩皮尼昂人激動地說道,「不對,這根本不是什麼守規矩的問題
!
他就不應該像個懶漢總是和你們在一起。車隊休息的時候,他應該去關心自己的未
婚妻,和她說一些親近的話,對她要表現出開朗、善意。總之對女孩子要多做一些瑣碎
的小事,對不對?可是這個該死的阿卡托克整個閉著嘴巴!」
「達當脫先生,」德斯蘭戴夫人說道,「你願意聽我說幾句嗎?幾句我心裡的話。
」
「請說,夫人。」
「是這樣,你不應該把那兩位客人帶來!」
「是讓和馬塞爾嗎?」這位佩皮尼昂人說道,「我根本沒有帶他們來,而是他們自
己來的,沒有人能阻止。」
「這就使事情變得糟糕了!」
「為什麼?」
「因為其中有一個人對路易絲的關心超出了應有的程度。而且埃利薩尼夫人還一點
兒沒有覺察。」
「是哪位?」
「是馬塞爾﹒羅南先生……這種事我實在受不了!」
「我也受不了!」德斯蘭戴先生接著說道。
「是這樣!」達當脫大聲說道,不過他把後面的話藏在了心裡。「難道是馬塞爾,
我從濃煙烈火中救出的朋友?」
「朋友們,這是不可能的。」他對德斯蘭戴夫婦說道。「馬塞爾﹒羅南對我們親愛
的路易絲小姐的關心並不比河馬手拿鮮花更有魅力!旅游結束後,馬塞爾﹒羅南和讓﹒
塔高納就返回奧蘭,去參加第七騎兵團!你們的夢想會實現的!……不過如果這次
馬塞爾不來,我也趕不上……」
他沒有說出「著火的車廂」。
實際上他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受人尊敬的好人。可是如果這件事同阿卡托克沒有關係
的話,就難保不會同馬塞爾有關係。
大約9點時分,車隊進入了這個地區最大的森林賽格拉森林。道路由此順山勢而下
,通向達亞。整個森林面積不少於68000公頃。
中午時分走完了第二段路程。像前一天那樣,眾人在賽爾費尤姆河邊,坐在涼爽地
樹蔭下用了午餐。
達當脫先生的想法是,不管馬塞爾﹒羅南是否對埃利薩尼小姐有過了關心,他打算
不聞不問。
午餐期間,讓﹒塔高納看見奧利安達爾先生從背包裡拿出各種各樣蜜餞水果,不給
任何人,而是獨自津津有味享用。而且像往常一樣,兩眼緊盯住午餐中最好的菜餚。
「看來他無需望遠鏡就能觀測星空。」讓﹒塔高納對達當脫先生說道。
大約下午3點,車輛、馬匹、駱駝和騾子都停下來休息。休息地點前方是一片荒廢
的柏柏爾人墳塚。其中埋葬了兩位旅游者,更確切地說是兩位考古學者。
道路伸向西南方,車隊進入了傑夫拉士阿瑪和梅阿米德地區。塔烏裡拉河流經此地
,牲口無需卸車即可直接涉過。
向導是個相當聰明的人,如果旅程結束,肯定能獲得可觀的小費。
達亞小鎮位於達亞森林的邊緣。車隊在天擦黑時,大約8點左右抵達了這個小鎮。
鎮上一個相當不錯的小客棧熱情接待了有點兒疲倦的游客。
上床前,讓﹒塔高納說道:「馬塞爾,如果我們遭到猛獸襲擊,如果我們有幸把達
當脫先生獅子或豹子的爪下救出,這算不算數?」
「算數。」已經睡著的馬塞爾﹒羅南說道,「不過我要預發告訴你,遇到這種襲擊
,我要救的人不是他……」
「太好了!」讓﹒塔高納說道。
當讓﹒塔高納躺下的時候,他聽見了從周圍傳來了幾聲野獸的吼叫。
「安靜點兒,你們這些白天睡覺的傢伙!」他大聲說道。
在閉上眼睛前,他心裡想:「事實證明,我做不成這位真正男子漢的養子了,連養
孫也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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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讓﹒塔高納的感激與沮喪各是半斤八兩。
達亞是西迪比爾阿貝斯地區阿拉伯人的一座古城。現在是一座沒有雉堞城牆的城鎮
。
城牆上方有四座稜堡,控制著通向奧蘭高原的通道。
為了讓兩天來感到疲勞的游客們休息,按照旅游計劃,在此地休息24小時,車隊第
二天才出發。
延長在此逗留的時間也並無不可。該鎮海拔1400米。座落在山峰兩側。山峰周圍是
14000公頃面積的生長著松柏和櫟樹的森林。該鎮空氣純淨,這正是歐洲人所想往的環
境。
該鎮居民為16000到17000人,差不多都是本地人,法國人僅限於駐紮此地的軍隊官
兵。
看來也沒有必要延長游客在此地的休息時間。女士們沒有去城外郊遊,男士們去的
地方稍遠,到了山坡處,進入了森林裡邊。有幾個順著山下平原方向,到了達亞窪地樹
林。這片樹林中生長著阿月渾子樹、野棗樹等。
充滿吸引力,受到尊崇的達當脫先生拖著兩個夥伴整整走了一個白天。或許馬塞爾
﹒羅南更願意和路易絲、埃利薩尼母女在一起。不過德斯蘭戴一家人在場則讓他難以忍
受。救人者不能和被救者分開。讓﹒塔高納的身份沒有確定,不過仍緊隨不捨。
唯一沒有在白天郊遊的人是阿卡托克。由於克勞維斯﹒達當脫對德斯蘭戴夫婦的告
戒,所以他們的兒子必須和路易絲小姐在一起,女士們不應該在旁邊……對於兩位已訂
婚的男女情況必須要有一個明確的說明。現在已是做出說明的時刻了。因此阿卡托克留
在了家裡。
這種說明做出來了嗎?……沒人知道。不過在當天晚上,達當脫先生把路易絲叫到
一旁,問她休息得好不好,第二天能不能出發……「沒有問題,達當脫先生。」年輕姑
娘回答說,臉上顯出深深的憂怨。
「阿卡托克陪了你一個白天,你一定感到很高興。這是我建議的。」
「啊!是您,達當脫先生!」
「對,是我想到了這個好主意。我想你一定很滿意。」
「唉!……達當脫先生!」
她的「啊」和「唉」拖得很長,包含的意思勝過了兩個小時的談話。我們這位佩皮
尼昂人實在受不了了,他一再追問路易絲,最終讓她說出了實話:她無法忍受阿卡托克
這個人。
「活見鬼!」達當脫先生一邊走開,一邊低聲說道,「好在事情還沒有最後絕望,
還有一線希望!……女孩子的心真是難以捉摸。我沒有理由去窺視她們內心的秘密。」
克勞維斯﹒達當脫這樣想是對的。可是他卻根本沒有想到馬塞爾﹒羅南已經做了對
德斯蘭戴家兒子的不利事情。在他看來引起路易絲厭惡的只是阿卡托克身上眾人皆知的
低能和愚蠢。
第二天7點,車隊已經離開了達亞城鎮。牲口和旅客都感受到了天氣涼爽而精神飽
滿。這天的天氣最適宜旅游。拂曉時分天空多雲,以後變得晴朗,沒有下雨的先兆
。多雲的天氣在奧蘭地區很少見。全年降雨量不足一毫米,只是阿爾及利亞其他地區的
一半。
好在天上下來水,地上卻有水,因為這個地區有許多條縱橫交錯的季節河。
從達亞到賽伯圖有74公里。一條可通車輛的道路從埃斯馬阿角,經埃爾高爾,抵達
賽伯圖。這條路線經過5個地點。不過該路線比走直線要好一些。因為走從阿耳發草種
植區到本地人的農業區的直線要冒一些風險。而這個地區對游客沒有危險,而且鄰近的
南方森林提供給旅客蔭涼。
從達亞出發,道路向下通向賽伯圖。一早出發牲口的行進速度較以前快一些。預計
車隊將在傍晚抵達埃爾高爾。到午餐前的路程很長,駱駝、馬匹、騾子或許要有怨言,
好在它們有話也說不出來。
車隊按照原來的順序前進。在這個地區中部有眾多河流,如艾音斯巴河、艾音巴依
利河、艾音西撒河等等,都發源自梅蘇蘭河。此外還有許多柏柏爾人、羅馬人,以及阿
拉伯傳教士留下的廢墟。車隊在頭兩個小時走了20公里,到達了旅游路線最南端,一個
正在建設中的火車站,埃斯馬阿角車站。這個火車站將西迪比爾阿貝斯與高原地區連接
起來。
車隊只能走這條埃斯馬阿角到埃爾高爾的曲線,因為鐵路正在建設中。
車隊稍事休息的地方,鐵路工人正在勞動。這條鐵路從馬根塔車站沿著左邊的哈長
依德河向上舖設,這個地方海拔為955至1114米。
車隊進入了有4000公頃面積的哈長依德森林。一條季節河從森林和達亞之間流過。
這條河的上游是馬根塔水庫。
11點半車隊在森林邊緣停了下來。
「先生們,我和向導摩克塔尼商量一下,再告訴你們午餐的地點。」公司代表德利
瓦斯向大家說道。
「大家盼望你們早點兒決定,」讓﹒塔高納說道,「我們快餓死了!」
「我們真的快餓死了,」達當脫先生接著說。「已經前胸貼後胸了。」
「只要有一個能有清水,讓女士們感到舒適一點兒的地方就可以了。」馬塞爾﹒羅
南提議。
「摩克塔尼的意見也應該接受,」德利瓦斯先生說道,「因為到達烏爾格拉森林之
前,有12公里的阿耳發草種植區,沒有任何樹蔭。」
「我們對此倒沒有什麼意見,」達當脫先生說道,「可是女士們頂著太陽穿越這麼
長的路也受不了。她們可以坐在有頂蓬的車裡。我們只要閉上眼睛就可以了。」
他的意見得到了他的同伴同意。
「我們比鷹還厲害!」讓﹒塔高納說道。
像上次一樣,午餐的食物貨車帶來的。其中一部分食物是在達亞重新補充的,可以
一直堅持到賽伯圖。
車隊旅客之間的關係比以前更親密,而奧利安達爾先生除外。這位先生總是一個人
單處,一個人享用食物,一個人單獨旅游。這還要感謝鐵路公司有先見之明,能讓每一
個游客滿意。
馬塞爾﹒羅南顯得更加樂於助人。達當脫先生從內心為他驕傲,表現出父親對兒子
的感情。他甚至想讓此事引起眾人的重視,因此說出了一句心底的話:「喂,女士們,
大家都看到了是我救出了親愛的馬塞爾,是從……」
「是從濃煙烈火的車廂裡。」讓﹒塔高納不由自主接上了這一句話。
「完全對,完全對!」達當脫先生大聲說道,「這也是我要說的話,也是恰如其分
的一句話。你同意嗎?帕特利斯?」
帕特利斯微笑地說:「這的確是一種英勇的行為,但願先生表達得更文雅一些。」
「來吧,先生們,」這位佩皮尼昂人舉起了酒杯,「為女士們的健康,為我們男士
們的健康,乾杯!別忘了,我們總是在一個有酒喝的國家。」
「真是本性難移!」帕特利斯低下頭,小聲地說道。
雖然沒有用處,也要再說一下,德斯蘭戴夫婦覺得馬塞爾﹒羅南是一個越來越難以
忍受的、徒有其表的花花公子,一個裝腔作勢,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他們打算向達當
脫先生說明這一切。不過這的確是一個很棘手的事情。尤其當這個性格上放蕩不羈的人
正處在豪情萬丈的時刻。
12點半,藍筐、盤碟、酒杯都放回了車上,眾人準備上路。
突然大家發現奧利安達爾先生不見了。
「我沒有看見他。」公司代表德利瓦斯說道。
儘管他分秒不差來就餐,吃飯時狼吞虎嚥,可是飯後卻沒有人看他去哪兒了。
他出什麼事了?
「奧利安達爾先生去哪兒了?」克勞維斯﹒達當脫用大嗓門問道。「他出什麼事了
?
這傢伙帶著望遠鏡能去哪兒呢?喂,奧利安達爾先生!」
沒有人回答。
「我們不能丟下這位先生不管!」埃利薩尼夫人說道。
當然不能不管。眾人四下尋找。很快人們在森林一個角落看見這位天文學家正用長
筒望遠鏡觀望西北方向的天空。
「別打擾他,」達當脫先生說道。「他正在觀察天上的什麼東西。你們知道,這家
伙會給我們很大幫助的!如果向導迷了路,他只要測量一下太陽的高度,就能知道前進
的方向。」
「一個大肚皮。」讓﹒塔高納說道。
「一個十足的飯桶!」
廣闊的阿耳發草種植區屬烏爾德巴拉格地區。車隊穿過此地後再折向埃爾高爾方向
。
道路兩旁是望不到邊的茅草。道路寬度僅夠車隊通過。整個車隊就像印地安人大車
隊在草地中蜿蜒前進。
微微顫抖的熱浪瀰漫在這片廣闊地區。車上的人只好躲進車篷裡面。馬塞爾﹒羅南
平時不曾詛咒過陽光燦爛的天氣,不過今天例外。因為路易絲美麗的面容消失在了車篷
的後面。克勞維斯﹒達當脫強忍著汗腺發達帶來的不快,在駝峰之間搖來搖去,活生生
一位「穆罕默德王子」。看來他在陽光下也閉不上眼睛,因為要不斷擦拭額上的汗水。
同時他也為沒有一件能擋住火一樣陽光的阿拉伯長袍而遺憾。
「我的上帝,」他說道,「這太陽熱得像一個燒白火爐,從東邊燒到西邊!曬得腦
殼暈糊糊的!」
「是頭,先生!」帕特利斯糾正道。
在西北方向是覆蓋烏爾格拉森林的山峰,在南方是遼闊的高原地區。
3時許,車隊進入森林,眾人已在濃密的常青株樹下,又呼吸到了清爽宜人的空氣
。
烏爾格拉森林是這一地區最大森林之一,面積不少於75000公頃。森林裡的道路長
達十一、二公里。這條路是政府為砍伐樹木而修建的運輸線,現在是游客們的旅游線。
車上的頂蓬撤去了,騎手們走攏在一起。大家三三兩兩在一起愉快交談。達當脫先
生一次又一次向周圍的旅客表示祝賀,對此沒有人表示拒絕,除了比往常更顯沮喪的德
斯蘭戴一家人例外。
「喂,朋友們,是哪位好心人建議你們做這次美妙的旅行?你們高興嗎?埃利薩尼
夫人,還有你親愛的路易絲小姐?不過在離開老城堡街的時候,你還猶豫不決呢!你看
,這片美麗的森林難道比不上奧蘭市的街道嗎?難道烏迪諾大街或者雷唐步行大街能配
得上這片森林嗎?」
「不對,大街和森林不能相比。」帕特利斯肯定會這樣說。此時一群小猴子正在周
圍的樹叢中竄上竄下,在樹枝間跳來跳去。一個比一個更起勁地喊叫,扮著鬼臉。此時
達當脫先生真想表現一下他的敏捷——他是一個身體非常靈活的人,這不是吹牛——真
想用獵鎗打下其中一只可愛的小動物。不過如果其他人也起而效之,豈不變成對這群猴
子的大屠殺。女士們肯定會為它們說情,路易絲小姐也會出面阻止,請求寬恕這些阿爾
及利亞動物群中的可愛的生靈。
讓﹒塔高納在馬上踮起身,靠近達當脫先生耳朵說道:「如果您向一只猴子瞄準,
會打中阿卡托克的!」
「懊,讓﹒塔高納先生,」這位佩皮尼昂人說道,「您說的話會讓他受不了,這不
仁慈。」
當他看到小德斯蘭戴坐下騾子,正突然疾跑,從後面趕上來,看來沒有多大麻煩,
他接著說:「再說一只猴子也不會從騾子上掉下來。」
「說得對,」讓﹒塔高納說道,「請原諒我不該把他比作四腳動物。」
如果車隊想在天黑前趕到埃爾高爾,那麼在下午最後幾個小時要加快前進速度。
牲口開始小跑起來。這引得車身不住地搖晃。儘管這條路專供運輸阿耳發茅草和木
材,不過對車隊來說也尚可通過。馬車顛簸不止,牲口被路上的車轍和樹根絆得磕磕碰
碰,旅客們一句怨言也沒有。
主要是女士們想盡快趕到埃爾高爾,讓她們放心的地方。想到太陽下山以後還要在
森林裡趕路,這讓她們實在笑不出來。剛才碰見的那群猴子、羚羊都是可愛的動物。但
是從遠處也時而傳來野獸的吼叫。四周一片黑暗之時,也是猛獸離開巢之刻。
「夫人們,」達當脫先生想讓女士們放心,「你們不要害怕,也沒有什麼害怕的!
如果我們真的在叢林中過夜,實際上也是壞事變好事!我會安排你們在車上過夜,
你們可以伴著美麗的星星入眠!我保證你們不會受到驚嚇的!是不是,路易絲小姐?」
「只要您在,我不害怕。達當脫先生!」
「你們看啊,達當脫先生和你們在一起!夫人們,這位可愛的孩子信任我,她做得
對!」
「大家對你有些信任,」德斯蘭戴夫人說,「可是我們不願意被強迫同意。」
阿卡托克母親語氣冷淡地說出的這些話得到了她的丈夫心照不宣的贊同。
「絲毫不要害怕,女士們。」馬塞爾﹒羅南說道,「令人欣喜的是達當脫先生信任
我們,我們也願意首先貢獻我們的生命……」
「多麼偉大的『首先』,」德斯蘭戴先生說道,「可是隨後我們的生命也完了。」
「你太實際了,我的老朋友!」達當脫先生大聲說,「總之,我想此地沒有任何危
險的!」
「如果受到歹徒的襲擊怎麼辦?」德斯蘭戴夫人問道。
「我相信就連歹徒頭子也沒什麼可怕的。」公司代表德利瓦斯肯定地說道。
「你又怎麼能知道呢?」這位夫人不願意讓步,「而且還有夜裡走動的野獸!……
」
「也沒有什麼害怕的!」達當脫先生大聲說,「夜裡在宿營地四周佈置上崗哨,點
上篝火直到天明。還可以發給阿卡托克一支獵鎗,安排他來……」
「請你讓阿卡托克留下吧!」德斯蘭戴夫人有氣無力地請求。
「好吧,讓他留下!不過馬塞爾﹒羅南和讓﹒塔高納必須站崗放哨。」
「儘管我們一點兒都不害怕,最好還是盡快趕到埃爾高爾。」埃利薩尼夫人最後說
道。
「好吧,出發!準備好馬匹、騾子和駱駝!」克勞維斯﹒達當脫大聲宣佈:「讓它
們睜開眼睛,邁步前進!」
「這個人從不能正確講話!」帕特利斯心裡想。
帕特利斯抽了騾子一下,後者對它的主人這種賞賜也沒有生氣。
車隊以極快的速度行進。大約6點半時到達烏爾格拉森林邊緣,離埃爾高爾還有
6公裡,車隊在天黑前能趕到。
此時出現了一條河流,比以前的河流稍微困難一些。
這條相當寬的切斷前進道路的河叫撒爾河,屬斯利森河流的支流。從上游幾公里處
的水庫流下,水流相當湍急。車隊已經涉過賽義達河、達亞河,河水到牲口的腿部,或
者說這些河還處於無水時期。可是這次,河深達80到90厘米深。不過這難不倒向導,他
知道該從什麼地方涉水過河。
摩克塔尼選擇了一個傾斜的沙地,讓長凳馬車和運貨馬車踩著河底涉河。因為河水
僅到車輪地方,車上的箱子不會打濕。旅客肯定會被平安送到100米的對岸。
向導打頭,後邊跟著公司代表德利瓦斯和克勞維斯﹒達當脫。後者騎在高高的駱駝
上邊,俯覽河面,好像一頭遠古時代的怪獸。女士們坐的馬車,左邊是馬塞爾﹒羅南,
右邊是讓﹒塔高納,後邊是其他旅客的車輛。本地人坐最後的貨車上。
必須說一下,在德斯蘭戴夫人一再請求下,阿卡托克只得放棄坐騎,擠到了馬車上
。
德斯蘭戴夫人可不願意看到她的兒子當眾在河裡洗澡。而且一旦他的騾子撒歡,她
的兒子肯定會成為犧牲品。
在向導摩克塔尼引導下,一切都進行得順順噹噹。河水慢慢變深,牲口也逐漸進到
水裡。不過即使走到河中央,河水也沒有達到牲口的肚皮。騎手們都抬高了腿,達當脫
先生和向導又高高坐在駱駝上,所以他們一點兒也不用擔心。
當眾人涉到一半時,突然傳來一聲喊叫。
這是埃利薩尼小姐發出的喊叫,她看見讓﹒塔高納一下子不見了,他的坐騎也整個
沒入了水裡。
在涉水的右邊有一個凹陷處,水深5至6米。向導因為在上游所以沒有發現。
讓﹒塔高納游泳技術很好。如果從馬上掉下來,本不會有什麼危險。可是由於摔下
時太突然,來不及游泳,再加上又撞到馬的腰部,又驚嚇了他的坐騎。
馬塞爾﹒羅南急促催趕到右邊,他表弟落水的地方。
「讓!……讓!……你在哪兒?」他呼喊著。
儘管他不會游泳,可是仍企圖去救人,而不顧自己也會淹死。這時他看見另一個人
趕到他的前邊,不是別人,正是克勞維斯﹒達當脫。
這位佩皮尼昂人脫去身上的外套,從駱駝上一下子跳進撒爾河裡,朝著仍在打著漩
渦的地方游去。
眾人一動不動,焦灼不安,驚恐不已,看著這位英勇救人者。他是否過於相信自己
的力量?或許犧牲的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呢?……幾秒鐘之後克勞維斯﹒達當脫又出現了
。他拖著奄奄一息的讓﹒塔高納,並把他的腳從馬鐙中抽了出來。他抓住讓﹒塔高納的
領口,讓他的頭露出水面,用另一手划水,把他送到淺水處。
過了一會兒車隊到達了對岸。眾人從車上和坐騎上下來,圍在年輕人周圍。後者很
快甦醒過來。克勞維斯﹒達當脫渾身濕透,好像一只紐芬蘭救生狗。
讓﹒塔高納明白了發生的一切,也知道誰救了他的生命。他向他的救命恩人伸出手
,說出的的卻不是應該說出的感激的話:「沒機會了。」
這句話只有他的朋友馬塞爾﹒羅南能聽懂。
離河邊幾步遠,在樹叢後面,克勞維斯﹒達當脫和讓﹒塔高納用帕特利斯從行李箱
中取出的衣服,從頭到腳把全身衣服換了一遍。
做了短暫休息後,車隊又上路了。晚上8點半,車隊結束了一天漫長旅程,到達了
埃爾高爾小鎮。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特萊姆森是一座美麗可愛的小城鎮,卻沒能好好參觀一下。
賽伯圖是周圍地區的中心城鎮,有16000居民,其中法國人占了差不多12000人。城
鎮周圍整個地區風景秀麗,氣候宜人,有著得天獨厚的肥沃土地。
可憐的讓﹒塔高納一直在生氣。不知道是從埃爾高爾還是從賽伯圖開始的?車隊到
達這個小城的整個白天,誰也無法把他從房間裡拉出來。馬塞爾﹒羅南只好把他一個人
留在房間裡。他不願意見人,也不願別人來看他。對於勇敢的佩皮尼昂人救了他的生命
這個事實,他無法從內心接受,也無法表達清楚。如果他能跳起來扼住救命恩人的脖子
,他真想把他扼死。
只有達當脫先生和馬塞爾﹒羅南,還有幾位忠實的游客認真地參觀了塞伯圖城鎮。
還沒有從激動和疲勞中恢復過來的女士們利用白天在休息。這使馬塞爾﹒羅南非常
懊喪,因為他只能在午飯和晚飯時才能看路易絲。
賽伯圖小城沒有什麼可驚奇的東西。只需一個小時就轉完了整個小城鎮。不過克勞
維斯﹒達當脫在這兒發現了幾座石灰窯、磚瓦廠、磨房,這些在奧蘭省所有城鎮都是司
空見慣的。他和其他同夥順著稜堡城牆繞了一圈。這座城牆環繞著小城鎮,使它一度成
為長達幾年的法國殖民地的最前哨。這一天是星期日,有一個阿拉伯人的大集市。我們
這位佩皮尼昂人對此類商業活動素來有極大興趣。
簡短截說,第二天5月19日一大早,車隊又出發了。這次要走完從賽伯圖到特萊姆
森的40公里路程。車隊走過梅爾迪亞季節河——這是塔夫那河的支流——沿著阿耳夫草
種植區,涉過清澈的小溪,穿過中等面積的森林,在一個海拔1400米的小客棧歇息並用
了午餐。然後經過特爾尼小村莊,翻過黑山,又涉過撒卡夫河,最後到達了特萊姆森小
城。
經過艱苦旅程,眾人住進了一家很好的旅館,並在此逗留36小時。
在路上,讓﹒塔高納有意遠離大家,對達當脫先生父親般的問候,幾乎沒有什麼表
示。失望與羞愧交織在一起。他想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卻被他人做了!這天早上,從前一
天就生氣的讓﹒塔高納從床上跳起來,大呼小叫地把馬塞爾﹒羅南弄醒:「喂,你說怎
麼辦?」
睡眼惺松的馬塞爾﹒羅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眼睛睜開了,人還在睡夢裡。
讓﹒塔高納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時而指手畫腳,時而將雙手放在胸前,嘴裡在不斷
地大聲詛咒。
直到讓﹒塔高納把問題又重複了一遍,馬塞爾﹒羅南才坐起身,回答道:「依我說
,你必須冷靜!既然厄運來了,最好是順從。」
「或者放棄不做!」讓﹒塔高納反駁道,「絕不可能!……事實上這一切太過分了
!
當我打算實現民法要求的三個條件時,卻只有兩個了:洪水和火災!這個莫明其妙
的達當脫本應該躺在失火的車廂裡,或消失在撒爾河水中,你或者我,或者我們倆個人
去救他……可是他卻成了救人者!你,馬塞爾遇到了火災,我,讓﹒塔高納差點兒成了
淹死鬼!」
「你想聽我說一句嗎,讓?」
「你說,馬塞爾。」
「我覺得這很可笑。」
「什麼?!你覺得很可笑?」
「是的……我想即使出現第三種事故,比如說在旅游最後階段發生了戰鬥——除非
我錯了——達當脫先生肯定會把我們兩人一起救出!」
讓﹒塔高納跺著腳,搖晃著椅子,拍打著窗戶——這一切好像非同尋常,不過對於
一個像他這樣愛好幻想的人,這種瘋狂舉動是要認真對待的!
「我的老朋友,」馬塞爾﹒羅南又說,「你應該放棄成為達當脫先生養子的企圖。
像我一樣早早放棄了自己的打算。」
「絕不放棄!」
「他不但救了你,而且愛你像我一樣!」
「我不需要他的愛,而是需要他的認養。如果我不能想辦法成為他的兒子,就讓穆
罕默德扼死我。」
「既然好運總是跟著他,你又有什麼辦法呢?」
「我就給他設下陷阱……我把他推入遇見的第一條激流……如果有必要我會點燃他
的房間,他的家……或許我招募一些只督因人或圖瓦來克人ヾ,在前方道路上襲擊我們
……總之我要給他設下圈套……」
ヾ貝督國人屬北非游牧部落的阿拉伯人,圖瓦萊克人屬貝貝爾游牧部落。——譯者
注「你認為你的陷阱有用嗎?」
「肯定有用。」
「如果你掉進自己設下的陷阱,你也會被達當脫救上來的。他被眾神庇護,他受上
天寵愛,他鴻運高照,萬事如意,財富之神總是隨他左右。」
「即使如此,我也要抓住第一個機會改變他的命運!」
「讓,我們現在已經到了特萊姆森。」
「那又怎麼樣?」
「三四天後我們就到奧蘭了。我們要做的更明智的事情是把這些念頭拋到九霄雲外
,然後去參軍……」
馬塞爾﹒羅南說這些話時,表情明顯嚴肅起來。
「告訴我,朋友,」讓﹒塔高納說,「我想路易絲小姐她……」
「得了,讓,你為什麼提到她?……夢想永遠不會成為現實!至少這位年輕姑娘給
我留下永生難忘的印象。」
「你就這樣忍心放棄嗎?」
「是的。」
「我差不多不可能成為達當脫先生的養子,」讓﹒塔高納大聲說,「可是我要告訴
你,在我們兩個人中,只有你最有可能成功。」
「你瘋了!」
「沒有瘋。因為我知道厄運不會找到你的頭上。埃利薩尼小姐成為羅南夫人,比讓
﹒塔高納成為讓﹒達當脫要容易得多。對你來說只是換一下名字。」
兩個年輕人的談話持續到午飯時間才結束。與此同時克勞維斯﹒達當脫也在帕特利
斯幫助下洗了澡。參觀特萊姆森城鎮和郊外要到下午才開始。
「喂,帕特利斯,你覺得這兩個年輕人怎麼樣?」主人問他的僕人。
「是讓﹒塔高納先生和馬塞爾﹒羅南先生?」
「是的。」
「我想如果不是先生您捨身相救,使他們擺脫可怕的死亡,恐怕一個會被燒死,一
個會被淹死!」
「這將非常不幸,帕特利斯。他們兩個人都應該有幸福美滿的人生。兩個人都有可
愛的性格,善良的心靈,聰明能幹,有高尚精神。他們都能在這個世界上幹出一番事業
,你說對不對,帕特利斯?」
「我的意見和先生您的完全一樣!不過,先生是否允許我談一談我個人的一些想法
?」
「可以說,但是不要廢話連篇!」
「可能……可能先生不會同意我的看法?」
「快說吧,不要囉哩囉唆!」
「囉哩……羅唆……」帕特利斯嘴裡嘟囔著。剛才那句「廢話連篇」。已經讓這位
講究修辭的人不能忍受。
「你還不快點兒說?」
「請先生說一說對德斯蘭戴夫婦的兒子的看法。」
「阿卡托克?他是一個老實的孩子……雖然有點兒……但不很嚴重……至少不太過
分……只是有點兒和別人不一樣,年輕人的天賦要到婚後才能表現出來。可能他是有點
兒笨……請把梳胡須的梳子遞給我。」
「給您梳子,先生。」
「不過一個笨人也能成為最好的丈夫。人們為他選擇了一個非常好的未婚妻。我認
為這樁婚事從各方面來看都是美滿的。對了,我還沒有聽到你的看法。帕特利斯。」
「我當然會說的。如果先生肯屈尊回答我冒昧提出的第二個問題。」
「快說,把你的想法說出來!」
「先生認為埃利薩尼小姐怎麼樣?」
「啊!非常可愛,迷人,善良,舉止端莊、機敏、聰明。既能談笑風生,又能嚴肅
認真……我實在找不出更多的詞來形容。……總之,像我的頭梳一樣可愛!……對了,
我的頭梳在哪兒?」
「頭梳在這兒,先生。」
「如果我要結婚,我也想有這樣一個……」
「頭梳?」
「不對,你真笨死了!像可愛的路易絲一樣的女人!我再說一次,阿卡托克可以大
吹特吹他抽到了一個幸運號碼!」
「那麼,先生相信這樁婚事……能實現嗎?」
「就像市長用三色授帶把兩個人結合在一起!我們來奧蘭就是為了這件婚事。我希
望兩個年輕人在這次旅游中會變得更加北密。好了!一切都安排了。每個年輕姑娘都會
有點兒猶豫不決。這是她們的天性!你記得我說過,三個星期後,我們就要在婚禮上跳
舞慶賀。我要不跳上一段扭扭搖搖的騎兵獨舞才怪呢!」
帕特利斯肯定無法接受在莊重的慶祝儀式上會有人跳上一段搖搖舞。
「好了,我的話說完了,」達當脫先生大聲說,「可是我還不知道你的看法呢?」
「只是個人看法。我相信我的看法不會逃脫先生洞察一切的眼光。」
「真像一個大酒桶。快把肚子裡的話說出來!……你的看法是什麼?」
「先生一定會知道的,只要先生您聽完第三個問題。」
「第三個問題?」
「如果先生願意聽的話……」
「唉,你這個笨傢伙,簡直要把我氣死了!」
「先生,這很清楚,我是不能用這樣的方式來說先生的。」
「你想還是不想說第三個問題?」
「先生是否注意屋馬塞爾﹒羅南先生從奧蘭出發以來有什麼不同嗎?」
「是那位可愛的馬塞爾嗎?……他看起來非常感激我給他的小小幫助。對他表弟的
小小幫助,後者表現不太明顯。」
「現在說的是馬塞爾﹒羅南先生而不是讓﹒塔高納先生。」帕特利斯說道。「先生
難道沒有看出來,他對埃利薩尼小姐非常眷戀,對他的關心太多了。他不應該和一個已
經初步確定婚煙關係的年輕姑娘離得這樣近。所以德斯蘭戴夫婦不會無緣無故表示出真
正的,合情合理的不愉快。」
「你看到這一切了,帕特利斯?」
「但願先生您不要為此不愉快。」
「當然,已經有人告訴我了……那就是德斯蘭戴夫人……我肯定這只是純粹的臆造
。」
「我敢向先生保證,不只德斯蘭戴夫人一個人覺察到了。」
「你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既不是這個,又不是那個!」克勞維斯﹒達當脫大聲說
道。「如果是真的,目的是什麼呢?不可能!阿卡托克和路易絲的事,我答應管,就一
定會管,也一定會管到底。」
「我很遺憾和先生的看法不一樣。不過我堅持自己的看法……」
「那就堅持己見,自鳴得意吧!」
「一個以為別人都是瞎子的人!」帕特利斯冷淡地說道。
「這是無稽之談,你這個笨傢伙!馬塞爾……一個我從濃煙烈火中救出來的小伙子
會打路易絲的主意!……就如同你認為那個大肚皮打算向路易絲求婚一樣愚蠢。」
「我根本不是說奧利安達爾先生,」帕特利斯說道,「他與此事無關。我說的只是
馬塞爾﹒羅南先生。」
「我的長筒子在哪兒?」
「先生的什麼長筒子?」
「我的帽子」
「這是先生的帽子,不是長筒子。」帕特利斯先生氣地說道。
「你要記住這一點:你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對此一點兒不了解,你大錯特錯了!
」
說完,達當脫先生戴好帽子,自己走了,留下帕特利斯一個人去慢慢捉摸他的話。
不過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心裡有點受觸動:阿卡托克這個搗蛋鬼還是沒有一點兒長
進……德斯蘭戴夫婦對他的態度好像也很冷淡;好像他要對馬塞爾﹒羅南的荒唐想法負
有責任;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一些過去的情景……最後,他決定認真考慮仔細觀察。
這天吃早飯的時候,克勞維斯﹒達當脫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只是注意到馬塞爾
﹒羅南對他的表弟,也就是「剛剛被救起的人」客客氣氣。而後者說話則有氣無力。
路易絲﹒埃利薩尼小姐對阿卡托克表現得很熱情,甚至令人有點兒懷疑她對這個要
成為她的丈夫的笨傢伙好像過分熱情了。他們兩個顯得很融洽。
「請問,達當脫先生。」德斯蘭戴夫人在用飯後甜點時問道。
「請說,尊貴的夫人。」
「從特萊姆森到西迪比爾阿貝斯有沒有火車?」
「有,正在建設。」
「真遺憾!」
「怎麼了?」
「因為德斯蘭戴先生和我,我們想坐火車返回奧蘭。」
「什麼?」達當脫先生喊了起來,「去西迪比爾阿貝斯的整個旅程,風景非常漂亮
!
沒有什麼危險,一路上輕輕鬆鬆。」
他笑著看了一眼馬塞爾﹒羅南,可是後者沒有看他,他又看了一眼讓﹒塔高納,可
是後者咬牙切齒似乎要咬他。
「是這樣,」德斯蘭戴先生說,「我們感覺旅游太累了,很遺憾不能走完全程,埃
利薩尼夫人,路易絲小姐,以及我們一家都打算……」
沒等德斯蘭戴先生說完,馬塞爾﹒羅南看了一眼年輕的姑娘,後者也看了他一眼。
這時達當脫先生心裡在想:就這樣吧!我記得一位詩人曾說過這樣一句有意思的話
「上帝賜給女人嘴巴是為了說話,賜給她們雙眼是為了回答。」路易絲的眼睛會做出什
麼回答呢?
「真是個傷腦筋的事情!」他自言自語。
過了一會兒他說道:「朋友們,鐵路還沒有通車。現在沒有辦法讓你們離開車隊!
」
「難道今天不能出發嗎?」德斯蘭戴夫人說道。
「今天?」達當脫先生激動地說,「還沒有參觀這座漂亮的特萊姆森城鎮的很多東
西:貨棧、要塞、教堂、清真寺、街道、郊外、以及其他向導向我介紹的地方,只需要
兩天就行!」
「這些女士太累了,不能繼續旅游了,」德斯蘭戴先生冷漠地說道,「我來陪她們
在城裡轉一轉,僅此而已!你可隨意。你可以和這幾位從火裡和水裡救出的先生參觀完
這座漂亮的特萊姆森城鎮!無論如何我們明天出發,明天天一亮就出發!」
這是明確的表示。克勞維斯﹒達當脫對德斯蘭戴先生的譏諷略感驚詫,他也看見馬
塞爾﹒羅南和路易絲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抑鬱。他覺得不應該再堅持己見。他又最後看了
一眼神情悲傷的年輕姑娘,就離開了那些女士們。
「您也來嗎,馬塞爾?您也來嗎,讓?」他問道。
「我們跟著您走。」其中一個回答道。
「我們最終會以『你』相稱的!」另一個小聲地說。他的話不乏某種輕視。
既然他們答應了克勞維斯﹒達當脫,就只能聽從他的安排。小德斯蘭戴則逍遙自在
。
他在奧利安達爾先生陪同下光顧了每一家食品店和果品店。這位蒙特利馬爾天文學
會主席一定相信自然賜予的一切就是為了滿足那張小巧的嘴巴。
兩位忠實的年輕人對這座城鎮只是一般。這座神奇的特萊姆森城,也稱作阿拉伯人
的「巴比倫花園」,位於塔夫那半圓形地區,依撒爾海濱中部。人們稱這座如此美麗的
城鎮為非洲的「格林納達」。古羅馬人的女王玻瑪麗曾被流放在城鎮的東南。以後塔格
拉特被流放到西邊。如今特萊姆森已成為一個現代化城市,達當脫先生手握《地理指南
》,徒勞地敘述著。沒有人聽,也沒有人理會。特萊姆森城在柏柏爾人影響下,於
15世紀達到了鼎盛時期。工業、貿易、藝術、科學都是很發達。那時特萊姆森擁有
25000
戶人家。現如今人口為25000人,其中3000法國人,3000猶太人,為阿爾及利亞第
五大城市。1553年土耳其人占領了該城,1836年歸屬法國,以後又被阿卜杜拉﹒喀德爾
收回。
1842年又被法國人奪回。如今這座城市成為與摩洛哥交界處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軍
事要地。
這個好人真想把這兩個「難兄難弟」留在一邊,不聞不問!不過不能這樣做。他愛
他們,他克制自己不要表現出一點兒不滿的情緒。
不止一次,達當脫先生想質問馬塞爾﹒羅南,想把他按到牆邊,大聲斥責他:「這
是真的嗎?你是認真的嗎?說出心裡話,讓我看看你到底想些什麼!」
他沒有這樣做,有什麼用處呢?這個沒有財產的年輕人絕對不會被講實際又自私自
利的埃利薩尼夫人接受的!而且他本人又是德斯蘭戴一家的朋友。
儘管發生了這一切,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並沒有中止觀賞這座城鎮。該城位置真是
令人叫絕:位於海拔800米山頂平地上,後面是特爾尼山峰峭壁,山峰後面是納祖爾叢
林。從那裡可以望見依撒爾和塔夫那平原,在不很深的峽谷裡是成片的果園,形成
110
公里長的綠色植物帶。果園裡盛產桔子、橄欖、真正百年的核桃林、枝葉繁茂的篤
藉香樹,以及各種各種樣的果樹和成千上萬棵橄欖樹。
雖然沒有用,可是也要提一下。在特萊姆森設立的所有法國行政機構像克利斯蒸汽
機ヾ一樣,按部就班地運轉,對有關的工業方面,達當脫先生選擇參觀了麵粉磨房、搾
油、紡織等,其中主要是制造黑色阿拉伯外套的作坊。他在卡瓦格納廣場的一家商店找
到了一雙精美的平底皮拖鞋。
ヾ喬治﹒亨利﹒克利斯為美國工程師。1849年發明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蒸汽機。—
—譯者注「在我看來,這雙鞋對您似乎小了一點兒。」讓﹒塔高納用譏諷的口吻說道。
「非常漂亮!」
「有點兒貴?」
「我有錢!」
「您決定買下嗎?」馬塞爾﹒羅南問道。
「送給一位可愛的人。」達當脫先生輕輕地難以覺察地眨了一下眼睛。
馬塞爾﹒羅南不敢貿然行事,否則他很想用身上所有的錢買下它,送給那位年輕的
姑娘。
如果說在特萊姆森匯集了來自西方和摩洛哥部落的各種貿易,如糧食、牲畜、皮革
、布匹、鴕鳥羽毛等,那麼這座城鎮還為古董愛好者提供了精美的紀念品。到處可見大
量的阿拉伯建築古跡。三座古老城牆廢墟已為4公里長設有九道城門的現代化城牆所代
替。
摩洛哥人居住區裡有彎彎曲曲的小街道。昔日特萊姆森有上座清真寺,如今只能看
到幾座。昔日吉撒麗亞騎兵營而今匯集了熱那亞﹒比薩、普羅旺斯等地的商人。所有清
真寺都有眾多白色塔尖矗立著精美鑲嵌工藝的小圓柱,清真寺裡收藏有油畫、陶器。例
如吉瑪克比爾清真寺,也就是阿卜杜勒﹒哈斯姆清真寺,裡邊的大廳被條紋大理石柱分
成三個部分,阿拉伯的孩子在裡面讀書、寫字、學習算術。格林納達最後一位國王也在
此逝世。
三個人走過街道,穿過廣場來到一個多民族的居住地。居民區中有風格截然不同的
本地人房屋和歐式房屋,其他居民區大多是現代化房屋,城鎮內到處可見噴泉,最漂亮
的當數聖米歇米廣場上的噴泉,最後他們來到梅庫阿爾廣場,從這裡沿著有四排樹木的
大道可一直返回旅館。這也是郊外不可相比的景色。
在特萊姆森郊外,有一些鄉村農捨,西迪達烏德和西迪阿卜杜撒拉姆兩位修道士的
墓碑,還有一個震耳欲聾的埃烏利特瀑布,瀑布落差達80米,至於其他許多吸引人的景
色,克勞維斯﹒達當脫只能在他的《地理指南》的書中欣賞了。
本來應該有好幾天來欣賞特萊姆森城和城郊的鄉村,可是現在向那些想盡早離開,
盡量縮短旅程的人建議延長時間,實在是白費氣力。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對他的同伴有
某種權威——儘管在減少——卻還是存在。
「親愛的馬塞爾,親愛的讓,你們現認為特萊姆森怎麼樣?」
「一個美麗的城市。」一個人漫不經心地回答。
「是很漂亮。」另一個嘟囔著。
「喂,小伙子們,當初我有責任把你們救出。你,馬塞爾,抓著你的衣領救出,你
,讓,抓住你的褲子救出,但願你們永遠不要碰上這樣的事情!」
「您冒著生命危險把我們救出來」,馬塞爾﹒羅南說道,「請相信我們的感激……
」
「是啊,」讓﹒塔高納打斷了他表哥的話,「請問您是否有救人的習慣?」
「是的!這種事發生了不止一次。我完全有資格在胸前掛上什麼破銅爛鐵之類的玩
意兒。」
「目前的情況是,我儘管很想成為養父,可是從來沒能領養過任何人!」
「即使你有條件做到……」
「如你說的,我的孩子,」克勞維斯﹒達當脫說道,「但是也要看能不能做到。」
眾人回到旅館。晚餐上大家都無精打采。眾人都好像打好行李等待出發。在飯後甜
點時,這位佩皮尼昂人決定把那雙小巧美麗的拖鞋送給它的收受人。
「親愛的小姐,請作為特萊姆森紀念品收下!」他說道。
埃利薩尼夫人莞爾一笑表示謝意。而德斯蘭戴一家人,女的緊抿雙唇一言不發,男
的緊鎖雙眉。
路易絲像往日一樣安詳,可是眼睛裡充滿了興奮的光芒,她說道:「謝謝,達當脫
先生,您能允許我擁抱您一下嗎?」
「太好了,我買這雙鞋就是為了這個……用拖鞋換一個親吻!」
年輕姑娘擁抱了這位好心腸的達當脫先生。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民法第345條的三個條件,有一條終於實現了。
說實話,儘管阿爾及利亞鐵路公司精心安排了這次旅游,或許現在也該結束了。善
始不一定善終,至少對達當脫旅游團是這樣。
離開特萊姆森城,車隊人數減少了一半。很多游客希望在這個讓人流連忘返的城鎮
再多停留幾天。公司代表德利瓦斯和其他的游客留在了特萊姆森,達當脫先生和他同伴
在向導摩克塔尼引導下,向西迪比爾阿貝斯前進。這天是5月21日黎明。
還應交代一下,奧利安達爾先生也隨隊出發,急於趕回奧蘭。他的理由是要編寫一
份對此次旅游的學術報告,對此達當脫先生和其他人並不覺奇怪。因為他只用長筒望遠
鏡觀測過星空位置,而其他儀器卻壓在箱子底下,從來沒有動用過。
車隊只有兩輛馬車。第一輛坐著三位女士和德斯蘭戴先生,第二輛坐著奧利安達爾
先生,厭倦騎騾子的阿卡托克,兩個為車隊服務的當地人,以及行李和食品。從特萊姆
森城出發中途用一次午餐,天黑時抵達宿營地——拉莫西耶爾村莊。第二天由此出發,
中午休息用午餐晚上8點到達目的地——西迪比爾阿貝斯。馬車旅游到此結束,然後乘
火車返回奧蘭。
不用說達當脫先生和向導摩克塔尼仍然乘駱駝,他們的坐騎非常出色,無可指責,
兩位巴黎人也對他們的馬匹無不滿之處。
在特萊姆森和西迪比爾阿貝斯之間有一條國家級公路,這條公路在提雷拉特同另一
條奧蘭到阿爾及爾的公路匯合。從特萊姆森到西迪比爾阿貝斯的距離為92公里,大約兩
天能輕松趕到。
車隊行進的這個地區與從賽義達到賽伯圖的南奧蘭地區顯得更加不同。森林少一些
,不過有遼闊的耕地。法國移民區,以及縱橫交錯的河流。這些河流都流入圖利河和伊
塞爾河。其中伊塞爾河是阿爾及利亞最長河流之一,也是一條經濟意義重大的河流,河
流全長200公里,最後流入大海。在河流經過的地方有一條大峽谷,依靠高原地區和深
海平原的排灌系統,這裡的種棉業非常興旺發達。
從奧蘭乘火車出發,從賽義達乘馬車出發都一直很團結融洽的旅游團,現如今發生
了很大變化,人們之間關係非常冷淡。德斯蘭戴一家和埃利薩尼夫人躲在馬車裡私下談
話,路易絲很少聽到能讓她高興的事情。馬賽爾﹒羅南和讓﹒塔高納放棄了各自傷心的
想法,跟在這位佩皮尼昂人後邊,幾乎很少和他說話,就連達當脫先生停下來等他們的
時候也是如此。
多麼不幸的達當脫!現在似乎每個人都對他不高興:德斯蘭戴一家人不高興,是因
為他沒能說服路易絲同意和阿卡托克的婚事;埃利薩尼夫人不高興,是因為他在努麼長
時間裡沒能讓她的女兒對婚事做出決定;馬塞爾﹒羅南不高興,是因為達當脫沒有為他
所救出的人去著想;讓﹒塔高納不高興,是因為達當脫救了他,而不是他救達當脫的生
命。總之克勞維斯﹒達當脫只是一只騎在駱駝上的替罪羊。在他身邊的只有忠實的帕特
利斯。而後者似乎在說:「瞧,這就是發生的一切!您的僕人沒有說錯。」
不過帕特利斯並沒有這樣想。他認為他的主人沒有什麼文學修養,但是具有達當脫
式勇敢的精神。他就是達當脫,達當脫就是他。
克勞維斯﹒達當脫最終會擺脫一切煩惱。
「想一想,克勞維斯,達當脫先生心裡想,難道你欠了這幫傢伙什麼?……難道因
為他們不高興,你就煩惱不安嗎?難道阿卡托克是一個傻瓜,也是你的過錯嗎?他的父
母把他看作一只鳳凰,可是路易絲最終會看清這是一只什麼鳥。馬塞爾愛這位姑娘,我
開始看出來了!不過,坐在駱駝上,我不能對他們喊出這樣的話:孩子們,你們二人過
來,我為你們祝福!還有那個歡樂的讓,那個把開朗和熱情都丟到撒爾河的人,或許他
是想把我從河裡救出來!我敢肯定,他們兩人都在唉聲歎氣,滿腹怨言!」
帕特利斯從馬車上下來,想和他的主人說話:「我擔心,先生,天要下雨。最好能
……」
「天氣再不好也比什麼都好!」
「這是什麼意思?願先生賜教。」帕特利斯被這種奇談怪論鬧得摸不著頭腦。
「真他媽的!」
帕特利斯被這種街上野孩子的髒話嚇壞了,他用比下車更快的速度上了車。
整個上午濃雲密佈,很快下起了熱哄哄的雨。人們趕了12公里到了艾音費撒。以後
雨住了,車隊停在了一個綠樹成蔭的峽谷,不遠處飛瀉的瀑布送來陣陣涼爽。人們開始
用午餐。午餐的氣氛說不上親密,不過倒也顯得平靜。據說在飯店吃份飯的客人在用餐
前互相不理睬,用餐後也是依然。在德斯蘭戴一家人虎視眈眈的注視下,馬塞爾﹒羅南
避免去看路易絲﹒埃利薩尼,讓﹒塔高納也不再企盼路上的機遇。這是一條國家級公路
,路面情況良好,路邊是軍事區。路上石子排列成行,養路工人正在勞動。他詛咒這種
使國家變得文明,對他卻不適宜的管理。
為了讓眾人興奮,為了恢復往日的關係,他嘗試著大笑了幾次。可是他的努力就像
剛才的陣雨,過後依然如舊。
「他們要把我煩死了!」他小聲地說道。
大約11點,車隊又上路了。車隊走過伊塞爾河的一個支流,圖利河上的一座橋,穿
過一個小森林,一個采石場,以及哈賈魯姆廢墟,一路平安無事,於晚上6點到達了拉
莫西耶爾村莊。
因為在特萊姆森逗留時間太短,眾人也只好委曲在這個只有200居民的小村莊。後
者是以著名將軍拉莫西耶爾的名字命名的。這個村莊以峽谷中涼爽氣候和肥沃土地著稱
。
不過在這個村莊唯一的客棧裡卻感覺不到一點兒舒適。那些帶殼的雞蛋好像是用火
烤熟的。幸虧公司代表德利凡斯不在場,避開了眾人的指責。然而游客們在這個小客棧
聽到了本地人演唱的歌曲。開始大家不想欣賞這個音樂會,但是在達當脫先生一再堅持
下——眾人不想惹惱了他——也只好勉強同意。
晚會在客棧大廳舉行,晚會節目還是值得一看。
這是一首「努巴」樂曲ヾ只用三種阿拉伯樂器演奏:「德伯爾」是一種大鼓,用兩
根細小木棒敲擊鼓的兩面;「雷依塔」是一種笛子,笛身一部分用金屬製作,其聲音與
風笛相似;「努瓦拉」是一種用兩個半截葫蘆,外邊用於皮子捆緊的樂器。往常這種樂
曲有舞蹈伴奏,不過今晚的節日沒有。
ヾ阿拉伯人在婚禮、宴會上演奏的樂曲。——譯者注/短暫的晚會結束了,達當脫
先生用生硬的語氣說道:「很高興,我很高興!」
沒有人敢發表不同意見。達當脫先生通過向導摩克塔尼給了每個本地音樂家令人滿
意的小費。
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對這場晚會滿意嗎?這是一個問題。總而言之,在這次晚會上
有一位聽眾非常滿意。在音樂會上,兩兄弟中的一個——大家可以猜出是誰——坐在了
埃麗薩尼小姐的身邊。人們不知道他是否說出了刻骨銘心的、讓年輕姑娘動心的三個字
呢?
第二天一大早,著急趕路的游客們出發了。從拉莫西耶爾到艾音特魯特大約有10公
裡,也是計劃修建的鐵路線。行進的道路轉向東北,在離西迪比爾阿貝斯幾公里遠的地
方穿過正在舖設的鐵路,轉向了奧蘭南部。
車隊首先要穿過廣闊的阿耳發茅草種植地和望不到邊際的農田;一路上隨時可以看
到水井。此時穆森河和澤愛納河的水量很豐富。車輛和馬匹以盡可能快的速度在白天趕
完45公里的路程。現在沒有時間來說笑,路邊也沒有奇特的風景來欣賞,也沒有古羅馬
人或柏柏爾人的遺跡可供參觀。
氣溫很高。幸虧有一片雲彩擋住了灼熱的陽光,在這片沒有樹木的地區赤熱的太陽
讓人難以忍受。田野上沒有一棵樹,平原上沒有一塊蔭涼。直至午飯休息,一路上就是
這樣的情景。
11點,隨著摩克塔尼的手勢,車隊停了下來。在路的左邊幾公里遠的地方,是烏爾
德米依森林,本來可以為車隊提供一個較舒適的地方,但是往回返又不太合適。
眾人把食物從籃子裡取出,分成幾個小組坐在路邊。一組是德斯蘭戴一家和埃麗薩
尼一家,路易絲必須和他們在一起。另一組是讓﹒塔高納和馬塞爾﹒羅南。後者找不到
機會接近年輕姑娘,只好表現出無可奈何的謹慎。從拉莫西耶爾出發以來,兩個年輕人
走過的路也許超過車隊走過的路,不過目的地不一定是西迪比爾阿貝斯。
最後一個組是達當脫先生和——有和沒有一樣的——奧利安達爾先生,如果達當脫
先生同意這種說法。
他們坐在一起談著話,他們在說什麼?……無所不談……即將結束的旅行平安順利
;
沒有耽誤路程,沒有發生嚴重事故;每個游客身體健康,只是有點疲勞,尤其是女
士們更覺勞累;再有五、六個小時就到西迪比爾阿貝斯了,到奧蘭以前不會有機會坐上
頭等車廂等等。
「您滿意嗎?奧利安達爾先生?」克勞維斯﹒達當脫問道。
「非常滿意,達當脫先生,」這位蒙特利馬爾人回答道。「這次旅游安排得非常好
,食品也非常令人滿意。甚至在不起眼兒的小村莊也是如此。」
「在我看來,食品問題在您心目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對嗎?」
「非常重要。因為我要嘗遍所有我不曾見到的食品。」
「我認為,奧利安達爾先生,這是一個事關肚皮的問題。」
「咄!」帕特利斯哼了一聲。
「依我看,正好相反。食品問題是生存的頭等問題。」奧利安達爾說道。
「親愛的先生,請允許我直言相告,我們指望您的不是烹調術,而是您的天文學。
」
「天文學?」奧利安達爾先生問道。
「是的。比如說,如果我們的向導迷了路,如果需要觀測星空尋找方向,就可以依
靠您來測量太陽的高度。」
「我來測量太陽的高度?」
「當然了,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您非常了解星星的方位。」
「什麼方位?是不是方火腿?」
「哈哈,哈哈,您太可愛了!」達當脫先生大笑起來。
達當脫先生的大笑沒有引起其他人的任何反應。
「總之,我是想說,」他又接著說道,「您能使用您的儀器,比如六分儀,就是在
您箱子裡放著的六分儀,就像海員一樣觀測天空。」
「我有六分儀?在我的箱子裡?」
「或許用您的長筒望遠鏡,就是那個很適合觀賞風景的望遠鏡,來觀測子午線上的
太陽,不對嗎?」
「我不懂。」
「難道您不是蒙馬利特爾天文學會主席嗎?」
「美食學會,親愛的先生,是美食學會!」
奧利安達爾先生堅定地回答說。這個回答使所有直到現在都無法說清楚的事情真相
大白了,也使得讓﹒塔高納十分開心。
「帕特利斯,這個笨蛋,是他在『阿潔萊』號上告訴我們的。」
「怎麼,先生不是天文學家?」忠實的僕人問道。
「不是,是美食家,我告訴你我是美一食一家!」
我把領班的話聽錯了,也讓所有的人誤會了。
「唉,我曾以為,」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說道,「我曾把奧利安達爾先生當作一個
……可實際上他是一個……真的!這真讓人捧腹大笑!帕特利斯,拿上你的鞋幫,鞋筐
,帶著身上的膿瘡滾吧!」
帕特利斯走開了。他的心裡混雜著蔑視,帶著更多的屈辱走開了。他竟然受到了不
公正的俗不可耐的謾罵。不過他的主人第一次,或許是最後一次說了一句不俗的話「捧
腹大笑」,將來帕特利斯會離開他的僕人工作,去法國文學院謀到一個院士的職位,從
事推敲語言的工作。當然不會和左拉先生在一起……,可是萬一……讓﹒塔高納走上前
來說道:「請您原諒帕特利斯﹒達當脫先生。」
「為什麼?」
「因為把一個人弄錯也沒什麼,無非是把美食家弄成了天文學家。」
達當脫先生對這種令人倒胃口的解釋哈哈大笑。
「哈哈,這些巴黎人就是厲害!他們真會說話!」他大聲說道。「可是在佩皮尼昂
,人們不這樣看,佩皮尼昂人不是笨蛋,絕對不是。」
「當然,不過他們也太有救人的天賦了。」讓﹒塔高納心裡說。
車輛和馬匹又上路了,移民區過去後是阿爾發草種植區,大約2點左右,車隊一路
不停抵達了蘭塔爾小鎮,準確地說該小鎮是艾因特木尚鐵路干線與西迪比爾阿貝斯國家
公路的匯合處。3點時,車隊到達穆森橋,穆森季節河與它的一條支流在此匯合,4點時
,車隊抵達前面提到的兩條路線匯合處。匯合處在西迪克拉萊德的下方,離西迪拉森有
幾公里遠。隨後,車隊又走過了錫格地區的美克拉河。
西迪拉森只是一個600居民的五星小區,其中大部分是德國人和本地人,車隊不在
此處歇息。
大約4點半時,走在前頭的向導突然被他身後的駱駝拉住了,無論怎麼大聲吃喝,
牲口就是不往前走,而是急促向後奔去。
與此同時,兩個年輕人騎的馬也打著響鼻,前腿抬起,發出恐怖的嘶叫聲,儘管用
馬刺打用鞭子抽,馬匹還是向車隊後邊跑去,而整個車隊都發出了嚇人的尖叫聲。
「出什麼事了」?達當脫先生問道。
他的坐騎也噴著響鼻,好像嗅到了遠處某種氣味,一下子蹲了下來。
回答他的是兩聲野獸的吼叫。問題已經很清楚了。是從100步遠的松林裡傳來的吼
叫聲。
「是獅子!」向導大聲喊道。
可以想象,整個車隊陷入了怎樣的恐慌之中。在大白天,在鄰近公路的地方,出現
了野獸,而且隨時會撲上來。
埃利薩尼夫人、德斯蘭戴夫人、路易絲都驚恐萬分地跳下了車,拉車的騾子也試圖
掙脫韁繩逃命。
對兩位夫人,對德斯蘭戴先生和兒子,對尤斯塔什、奧利安達爾先生來說,出於本
能首先想到的是返回原路,到離這兒有幾公里遠的村莊去躲避。
「都別跑!」達當脫先生大聲喊道,聲音如此威嚴,令眾人只好服從。
德斯蘭戴夫人一下子失去了知覺。馭手和本地人熟練地將牲口籠住,防止他們跑到
田野上去。
馬塞爾﹒羅南疾速跑到第二輛馬車上,在帕特利斯幫助下,取出了武器,有獵鎗和
手槍而且都裝滿了子彈。
達當脫先生和馬塞爾﹒羅南拿的是獵鎗,讓﹒塔高納和摩克塔尼用的是手槍,大家
都集中到了道路的左側,篤葑香樹的下邊。
吼叫聲又重新響起,差不多在同一時刻,在樹林的邊緣上出現了一對野獸。
這是一只雄獅和一只母獅,身驅魁梧,一身淺黃色皮毛,在阿萊普松林中格外醒目
。
兩只獸用閃閃發光的眼睛瞧著車隊,難道它們會撲過來嗎?或者擔心車隊人多,打
算返回森林,讓出道路嗎?
它們不慌不忙向前走了幾步,以出了低沉的吼聲。
「誰也不要動!」達當脫說,「讓我來對付」。
馬塞爾﹒羅南看了年輕姑娘一眼,路易絲面色蒼白,神情緊張,不過盡力保持冷靜
,並努力地安慰她的母親。馬塞爾﹒羅南和讓﹒塔高納走到克勞維斯,達當脫和摩克塔
尼身邊,他們離前邊樹叢有10來步遠。
1分鐘後,當兩只獅子相互靠近時,傳來第一聲槍響,是佩皮尼昂人向母獅子開了
槍,不過往日機敏的達當脫先生這次卻很糟糕,野獸只是在驚嚇中擦破了點兒皮,猛地
跳了起來,發出聲嘶力竭的吼叫。在同一時刻,雄獅也撲了上來,馬塞爾﹒羅南舉起了
獵鎗,扣動了扳機。
「我真蠢!」達當脫先生為剛才沒有用的一槍大聲罵自己。
馬塞爾﹒羅南也不值得誇獎。因為公獅子也只是肩上受了輕傷,獅子身上厚厚的鬃
毛,減緩了子彈的速度,使它避免了致命的一槍,這頭野獸變得更加狂怒,在道路上狂
奔,就連讓﹒塔高納打出的三顆子彈也沒能阻擋住。
這一切只有幾秒鐘,兩支獵鎗來不及重新裝上子彈,而這時兩頭獅子又沖回到了樹
叢旁邊。
馬塞爾﹒羅南和讓﹒塔高納被母獅子掀倒,獅子的利爪也伸到了他們面前,這時摩
克塔尼開的一槍,使獅子突然轉過身來,不過它又猛地轉過身,沖向了倒在地上的兩個
年輕人。
達當脫先生開了第二槍,子彈穿過了母獅子的胸口,不過沒有擊中心髒,如果不是
兩個年輕人手腳敏捷,恐怕也不能安全逃去。
儘管母獅子傷勢嚴重,卻仍然張牙舞爪,雄獅子趕了過來,和她一起向著亂成一堆
,恐慌萬狀的馬匹和人群撲去。
摩克塔尼被母獅子抓住,拖出十幾步遠,渾身是血,讓﹒塔高納手握短槍,馬塞爾
﹒羅南把獵鎗重新上好,一起衝到了路邊,射出的兩顆子彈差不多同時擊中要害,結束
了母獅子的性命,後者抽搐了一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公獅子拼盡最後力氣,猛地跳出20步遠,一下子把達當脫先生掀翻在地,後者已來
不及開槍,達當脫先生在地上翻滾,幾乎要被野獸沉重身軀壓扁。
馬塞爾﹒羅南跑到離獅子三步遠的地方——此時他肯定沒有想到民法規定的有關領
養條件扣動了扳機,不過這一槍卡殼了此時馬匹和其他牲畜恐慌到了極點,它們掙脫了
韁繩,跑到了田野上,已經無法使用武器的摩克塔尼,一直爬到路邊,德斯蘭戴先生、
奧利安達爾先生和阿卡托克站在了女士們的前面。
克勞維斯﹒達當脫不能站起來,獅子的利爪壓在他的胸口上,這時一聲槍響……這
頭野獸頭被擊中,身軀向後倒下,死在了佩皮尼昂人的身邊。
是路易絲﹒埃麗薩尼拾起摩克塔尼的手槍一下子擊中了獅子。
「是她救了我……是她救了我!」……達當脫先生大聲歡呼,「這不是綿羊,也不
是玩具,是一頭真正的獅子!」
他一躍而起,其敏捷連躺在地上的野獸也不能不佩服。
讓﹒塔高納和馬塞爾﹒羅南沒能做到的事這位年輕姑娘卻做到了,突然她感到四肢
無力,疲憊不堪,差一點倒在地上,馬塞爾﹒羅南拖住她,把她交給了她的母親。
一切危險都過去了,對路易絲﹒埃麗薩尼的壯舉,達當脫先生從心底想說的第一句
話是什麼呢?
在本地人的幫助下,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和帕待利斯一起把逃走的騾子和馬匹撿了
回來,這一切沒用多少時間,因為猛獸死後牲畜又恢復了平靜,自己又重新回到了路上
。
摩克塔尼的腰和手掌的傷勢相當嚴重,被放置在馬車上,帕特利斯接替他坐在了兩
個駝峰之間,與其說他像一個純血統的阿拉伯人,不如說更像一位運動員。
馬塞爾﹒羅南和讓﹒塔高納重新上馬,後者首先說:「你瞧!這個東比利牛斯的救
護犬一次救了我們兩人,同這樣的人在一起肯定一事無成。」
「一事無成。」馬塞爾﹒羅南附合說。
車隊重新上路,半小時後到了西迪拉森,7點的時候,已下塌在西迪比爾阿貝斯一
家最好的飯店。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小說圓滿的結局符合了克勞維斯﹒達當脫先生的心願。
第二天上午9點西迪比爾阿貝斯的火車載上一部分經歷14天跋涉的旅客,又重新返
回出發地。
這部分旅客中包括克勞維斯﹒達當脫先生、埃利薩尼母女、德斯蘭戴夫婦和兒子、
讓﹒塔高納、馬塞爾﹒羅南、還有帕特利斯,後者想返回佩皮南諾吉廣場的家中,重過
平靜有規律的生活。
不管是自願還是迫不得已,留在西迪比爾阿貝斯的人有為阿爾及利亞鐵路公司工作
的那幾個本地人和向導摩克塔尼,後者將在此得到精心照料,並得到了達當脫先生的豐
厚酬謝。
那位尤斯塔什﹒奧利安達爾先生呢?……這位蒙特利馬爾美食學會主席不打算離西
迪比爾阿貝斯,他想從美食的角度考察一番這座又被人們稱做「糕點城」的城市。
這是一座有17000居民的大城鎮,其中4000法國人、1500猶太人、其他是本地人。
該城鎮是周圍地區的中心城鎮,差一點就成為奧蘭省的省會。這座城鎮曾是昔日貝
尼——阿摩爾的家簇領地,後者後來越過邊境,去摩洛哥避難,從1843年起,這座城鎮
成為一個現代化、美麗、繁榮的城市。城鎮周圍是肥沃的土地。並得到梅克拉河的灌溉
,整個城鎮淹沒在綠樹叢林中。
無論這裡的風景多麼美麗、多麼誘人,這次達當脫先生迫不及待要離開,他從未這
麼著急想返回奧蘭。
如果知道他請求埃利薩尼夫人讓他領養她的女兒,而且這位尊敬的夫人也不是勉強
成為達當脫夫人,就對他想早日返回不感到奇怪了。一位2百萬法郎家產,一直決心保
持獨身的人,要成為養父,要結婚,在我們這個世俗世界是沒有任何理由拒絕的,埃利
薩尼夫人出於謹慎,在形式的問題上提出了不同意見,不過一切很快過去,而年輕的姑
娘卻徒勞地反對說:「好好考慮一下,達當脫先生。」
「一切都考慮好了,親愛的孩子。」
「你不能為此犧牲自己。」
「我做得到,我甘心情願,好女兒。」
「你會後悔的。」
「絕不會,爸爸的好女兒。」
說到底,埃利薩尼夫人是一個講究實際的女人,她懂得這種結合會帶來很多好處—
—這也是不難做到的——所以她從心底感激達當脫先生。
德斯蘭戴一家喜出望外,路易絲將要為她的丈夫帶來多少嫁妝啊!多麼幸運的日子
啊!多麼有錢的繼承人啊!這一切都是為了阿卡托克,現在他們堅信他們的朋友,同鄉
,克勞維斯﹒達當脫只能用他父親的影響力去幫助這個老實的男孩子。可能還有一個心
底的秘密,他們的兒子將成為這位有錢的佩皮尼昂人的女婿。
總之,所有這些人都同意在最短的時間內返回奧蘭。讓﹒塔高納和馬塞爾﹒羅南又
如何呢?
首先讓﹒塔高納決心離開這個讓他幻想破滅的地方,這天早上他大聲地說:「說心
裡話,真該為達當脫先生歡呼喝彩,雖然我們沒能成為他的養子,可是那位可愛的路易
絲成了他的養女,真讓人不勝歡喜,你呢!馬塞爾?」
那位年輕人沒有說話。
讓﹒塔高納又接著說:「可是,這樣做符合法律嗎?」
「你說呢?」
「對獅子的戰鬥。」
「不管是對付獅子或對付人,戰鬥終歸是戰鬥,這不能否認路易絲﹒埃利薩尼救了
達當脫先生的事實。」
「得了,馬塞爾,我也這樣想,幸虧不是你也不是我和路易絲﹒埃利薩尼小姐一起
救出這位好心人。」
「那又怎樣?」
「因為他或許會領養我們三個人,這樣他就成為我們的妹妹,你或許不想這麼做。
」
「是的,」馬塞爾﹒羅南很惱火,「法律上禁止在兄妹之間結婚,……我也不會再
這樣打算了。」
「可憐的朋友!可憐的朋友!你很愛她嗎?」
「是的,讓,我打心裡愛她!」
「真是倒霉,救了這位百萬富翁的不是你,否則他會選擇你做他的養子,那麼……
」
是的,真是不幸!不過兩位年輕人沒有傷心多長時間。此時火車經過北方特薩拉的
大片叢林,向著奧蘭高速前進。
達當脫先生在西迪比爾阿貝斯什麼也沒有看到,沒有參觀水車或風車,也沒有看石
灰廠、木桶廠或磚窯。他沒有瀏覽居民區、軍事區,也沒有在栽種高大梧桐樹的筆直街
道上游返,沒有去參觀眾多的清涼的噴泉,也沒有跨出城門出去走一走,更沒有去看一
看在達亞門附近美麗的苗圃。
簡短截說,火車沿著錫格河走了20來公里,經過特蘭貝斯小城和聖盧西安小鄉鎮,
在提富拉特的聖巴布轉到阿爾及爾到奧蘭的鐵路線,火車以78公里的時速,在中午時分
抵達了省會奧蘭車站。
這次旅游終於結束了,雖然出了幾件阿爾及利亞鐵路公司未曾預料的事故,不過給
游客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達當脫先生和兩個巴黎人重返共和國廣場的飯店,埃利薩尼夫人和女兒以及德斯蘭
戴一家人又回到了離開14天的老城堡街的住所。
達當脫先生對一切事情都不會「拖拖拉拉」這句比較俗氣的話,使得帕特利斯有點
不高興。達當脫先生迅速辦理領養的各種事項,手續不太複雜,因為他不到50歲,他要
幫助的路易絲還未成年,所以根據民法第345條路易絲﹒埃利薩尼從戰鬥中救出他,就
成為不爭的事實。總之領養人和被領養人都符合規定條件。
在這期間,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不斷被召喚到老城堡街;後來他覺得搬到埃利薩尼
夫人家去住更方便一些。
不過,人們發現,在這期間,一向豪爽、善於交際的克勞維斯﹒達當脫變得謹小慎
微,甚至沉默寡言,儘管德斯蘭戴一家不懷疑他們朋友的熱心助人,可是也開始焦慮不
安起來。遵照父母的命令,阿卡托克對這位年輕的女繼承人百般殷勤:有朝一日,她會
擁有比他目前多出上百萬法郎的財產。他再也不想離開她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使得馬塞爾﹒羅南和讓﹒塔高納越來越疏遠了他們的救命恩人。
自從達當脫先生退掉飯店後,他們很少看見他。有時候在街上碰見他時,也總是匆
匆去辦事,胳膊下夾著公文包,裡面裝著成捆的文件,達當脫先生這種「忙來忙去」,
在兩個巴黎人看來無疑是一種頹廢,這個比利牛斯人似乎讓他們想不起來曾經各救過他
們兩次,一次從湍急的河水中,一次從濃煙烈火中,還有一次把他們兩個人一起從猛獸
搏鬥中救出。
又是一個晴朗的早晨,讓﹒塔高納認為應該說出下面的話:「老朋友,現在必須做
出決定!我們既然來這裡是為了參軍,那麼就去當兵吧,你認為我們什麼時候去後勤處
,然後再去徵兵處?」
「明天。」馬塞爾﹒羅南回答說。
第二天,讓﹒塔高納又提出同樣的問題,當然也得到了同樣的答覆。
令馬塞爾﹒羅南最傷心不過的是他沒有機會再見到埃利薩尼小姐。這位少女很少出
門。老城堡街一家人也不再招待客人,一切都在預示著阿卡托克﹒德斯蘭戴先生和路易
絲﹒埃利薩尼小姐的婚禮將在近期內舉行。馬塞爾﹒羅南絕望了。
一天上午,達當脫先生來飯店看望兩個年輕人。
「喂,朋友們,你們參軍的事怎麼樣?」他開門見山地問道。
「明天去。」馬塞爾﹒羅南回答。
「對,明天。」讓﹒塔高納補充說,「肯定是明天,親愛的,又少見到的達當脫先
生。」
「明天?」後者又問了一次。「不行……不行……真該死……你們什麼時候都可以
擠進第七騎兵團!……再等一等……不用著急!……我想請你們兩個人參加我舉辦的慶
祝會。」
「為慶祝德斯蘭戴先生和埃利薩尼小姐的訂婚儀式嗎?」馬塞爾﹒羅南說話的時候
,臉都變色了。
「不是,」達當脫先生說。「是結婚之前的領養慶祝儀式。我相信你們會來的,再
見。」
他說完就走了,他可真是急性子。
因為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要在奧蘭城擇定住所,本城調解法官才能開始審理領養文
件,以後當事雙方都要面見法官,埃利薩尼夫人和埃利薩尼小姐為一方,克勞維斯﹒達
當脫為另一方,向法官說明各自年齡,以及符合領養人和被領養人條件的證明。
調解法官收到認可的文件後。開始起草契約,10天之內,民事法庭書記員將契約寄
出,寄出的契約還包括有關的年齡證明、認可文件、各種證件,最後所有文件由訴訟代
理人遞交到初級法院檢察官的手中。
「反反覆覆,拖拖拉拉,」達當脫先生說。「簡直是在磨洋工。」
得到文件後,第一訴訟法庭宣佈領養生效。以後法院的判決文件轉移到阿爾及爾法
院,該法院也同樣宣告領養生效,完成這一切,要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兩個巴黎人
每天上午經過徵兵處門前,但是都沒有進去。
「好吧,和結婚生孩子相比,這是最快的。」達當脫不斷地安慰自己。
最後領養批准,不過法院判決,由當事人以最快速度,根據法院指定的數量張貼到
指定的地方。在這種情況下,達當脫先生只好一個人完成這些工作,印製佈告,在每一
個佈告上貼上稅務郵票。
最後的事情是將判決書寄到奧蘭市政府戶籍管理處,後者負責登記每個當事人的出
生年月,這些手續必須在3個月內完成,否則領養一事宣告作廢。
這項工作用了既不是3個月也不是3天,絕對沒錯!
「總算好了。」達當脫先生大聲喊道。
這一切的費用大約用了300法郎,達當脫先生寧願付雙倍或3倍的費用,只要能夠快
一點。
慶祝的日子終於到了,宴會訂在飯店的大廳,埃利薩尼夫人的餐廳容納不下所有的
客人,客人中有讓﹒塔高納,馬塞爾﹒羅南所有的朋友、熟人甚至還有返回奧蘭的尤斯
塔什先生。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向他發出了與之相稱的特大號請貼。
但是在客人中沒有看到德斯蘭戴一家人,這使一些人極其吃驚,也使另一些極其滿
意。從前一天開始,氣急敗壞,怒火中燒的德斯蘭戴一家人就不斷咒罵著達當脫先生,
一直罵到達當脫和他養女在內的第18代祖宗頭上,以後他們登上「阿潔萊」號甲板,出
發了。「阿潔萊」號的布卡拉什船長和布魯諾醫生根本不想破費為他們準備食物,因為
阿卡托克本人已經沒有胃口了。
還需要說一下宴會是極其豐盛的,氣氛歡快、熱烈、十分開心,達當脫先生看到了
路易絲﹒埃利薩尼光彩照人,看到了讓﹒塔高納為阿卡托克做了一首傷心的曲子,不過
出於謹慎,他沒敢把它唱出來;看到了尤斯塔什、奧利安達爾先生在餐桌上埋頭大吃。
雖然樣子很節制,可是吃下了所有食物,雖然顯得謹慎,卻嘗遍了所有的美酒。
在飯後的甜點之前,達當脫先生的致詞是出色的,令人稱道的,德斯蘭戴一家人,
前一天坐船離開,這是多麼令人振奮!如果他們出現在這一莊嚴時刻該會有怎樣的表情
啊!
「夫人們,先生們,我感謝大家能來參加我最衷心希望舉辦的慶祝儀式。」
從一開始帕特利斯就希望達當脫先生廢話連篇的致詞能以適當的方式結束。
「請大家注意,如果你們覺得宴會菜餚可口,那麼後邊的甜點小吃會更好,因為有
一道在菜譜上沒有的菜將會出現。」
帕特利斯感到某種憂慮。
「哈哈!哈哈!一道新菜!」尤斯塔什﹒奧利安達爾先生已經垂涎欲滴。
「我還沒有向你們介紹我的可愛的路易絲。」達當脫先生接著說,「她的母親閣下
已允許我收養,路易絲始終是她的女兒。也成為了我的女兒。」
全體鼓起掌來,女聽眾流下了眼淚。
「如果她的母親同意,我們的路易絲就是我奉獻的甜點。就像奉獻給神殿上的聖餐
。」
尤斯塔什﹒奧利安達爾先生失望地縮回了舌頭。
「這道甜心奉獻給誰呢?就是我們中的一位客人,這位勇敢的小伙子,馬塞爾﹒羅
南,他也因此成為我的兒子。」
「那我呢?」讓﹒塔高納情不自禁喊了起來。
「你將成為我的侄子,養子!現在開始奏樂!砰砰嗆!砰砰嗆!……把宴會上所有
能響的東西敲起來!」
帕特利斯用餐巾幪住了臉。
「是否還應該補充一下:馬塞爾﹒羅南同路易的﹒埃利薩尼在第三個星期舉行盛大
的婚禮。馬塞爾﹒羅南的名字以及馬塞爾﹒羅南的名字從來沒有在非洲第七兵騎兵團名
冊上出現過。」
人們會說,這個故事結尾好像一個鬧劇,可是當幕布降下來,當婚禮就要結束,除
了是一個沒有音樂伴奏的鬧劇外,又該是一個什麼結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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