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是一個令人感到心曠神怡的早晨。初夏的陽光彷彿氣化的水晶似地降落在地面上 ,透明的涼風吹拂過人們的肌膚。當太陽升上天空的時候,乾燥的熱氣就會開始敲擊著 人們,然而,人們仍然可以躲進樹蔭中避過那炙人的熱氣。帕爾斯王國的四季各有其美 麗的景色,而且又都是多彩多姿。儘管這一陣子整個帕爾斯國境都瀰漫著陣陣的血腥味 。 然而這個罪責並不在自然身上,而是在那些愚昧的人類身上。那些口中頌唱著和平 ,卻又不想停止戰爭的兩腳生物們在這美麗的初夏來臨的帕爾斯境內捲起了漫天的血腥 。 帕爾斯曆三二一年五月底,由大陸公路北方出發的特蘭王國的軍隊捲起了漫天的砂 塵,形成一股人馬的怒濤洶湧南下。他們突破了和帕爾斯、辛德拉兩國的國境地帶,想 把大陸公路周邊富饒的諸國都納入他們貪婪的胃袋。 辛德拉的國王就是才剛剛舉行過即位宣言的年輕的拉傑特拉二世。從去年到這一年 ,拉傑特拉和同父異母的兄弟卡迪威之間一直為了王位誰屬而內鬨不休。拉傑特拉獲得 鄰國帕爾斯的王太子亞爾斯蘭的協助終於擊敗了同父異母的兄弟,登上王位寶座。然而 ,辛德拉國內尚殘存許多反抗拉傑特拉的勢力,新王雖然宣誓即位,但是並沒有時間舉 行正式的加冠儀式就必須專心一意地進行國內的統一的工作。當他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 ,「草原的霸者」 特蘭軍又來襲了。對拉傑特拉而言,這實在不是一件令他感到高興的事。 以前辛德拉曾和特蘭聯手侵攻帕爾斯,但是,現在情勢不同了。拉傑特拉和帕爾斯 王太子亞爾斯蘭已經締結了盟約。 「趕快去告訴帕爾斯的亞爾斯蘭王子!」 他不用「告知」而用「告訴」,這原是拉傑特拉的口頭禪。他知道,光靠自己的力 量是很難對抗特蘭的強兵的,但是就因為辛德拉和帕爾斯兩國已經結盟,所以一定可以 擊退北方的強敵。因此,照道理說,他應該發出悲鳴「亞爾斯蘭王子,請救救我們啊! 」 尋求援軍的,可是,拉傑特拉的思考方式有點異於常人。 「如果特蘭軍南下侵犯國境地帶的話,為奪回王都而西進的亞爾斯蘭就會有後顧之 憂。萬一培沙華爾城因而陷落的話,亞爾斯蘭就會有危險。我最好盡早通知他。」 拉傑特拉的分析固然正確,但是,他並沒有想到情勢對自己也有不利之處,他光想 到要施恩於亞爾斯蘭。而這就是拉傑特拉的特殊之處。姑且不提這個人的性格,由於拉 傑特拉派遣了急使前往亞爾斯蘭之處,特蘭軍的侵攻立刻正式將一股血腥的熱氣吹進了 帕爾斯國內。 拉傑特拉的急使是在六月一日的清晨將臨之前越過了國境到達了培沙華爾城。負責 培沙華爾城安危的是被亞爾斯蘭任命為中書令的魯項。魯項安置了急使之後,便集合了 主要的部將們說明了事情的大概。 「我們的任務並不是為了誇示武勇和敵人作戰,而是為了讓王太子殿下可以在無後 顧之憂的情況下和魯西達尼亞軍作戰,所以我們必須守住培沙華爾城。」 魯項在顯露了他年長者的威儀,對部眾們做了這樣的曉諭之後,便立刻訂定了幾個 計畫。培沙華爾城內有一萬五千名士兵,食糧和武器也都很充裕,除此之外,城內也有 水井,用水不虞匱乏。原本這座城就是大軍屯駐的要塞,所以根本不需要再去多做任何 準備。魯項選了一個叫帕拉撒達的騎士和一匹特地挑選的駿馬為使者往西方前去。 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當使者帕拉撒達出城向西方前進的當天下午,站在培沙華爾 城瞭望臺上的士兵,發現了北方的地平線上掀起了一股漫天的煙塵。 「特蘭軍來襲!」 接到這個報告的中書令魯項立刻關閉了城門,下令加強防禦工事。 「絕對不要出城應戰!只要守個五天到十天,王太子殿下一定會率著大軍回來的。 大家只要盡全力守住城池就成了!」 如果是魯項之外的人這樣說的話,一定會被譏為「不戰而退的懦夫」 但是因為話出自一向備受尊敬的魯項,這個論調就成了慎重。緊緊封閉著的城門內 側堆滿了砂袋,帕爾斯軍等待著敵人的攻勢。 而身負使者身份離開培沙華爾城的帕拉撒達則朝太陽沉落的方向策馬急馳。趕上在 大陸公路上往西前進的王太子亞爾斯蘭的軍隊還有五十法爾桑遠︵約二百五十公里︶。 在去年之前,為了避免遇上隊商的行列固然辛苦,然而現在公路上卻一個人影也沒有。 經過了幾個帕爾斯軍和魯西達尼亞軍交戰過的場所,披星戴月兼程趕路,第二天仍 然繼續馬不停蹄地往前奔跑。雖然有著驚人的速度和耐力,但是,既然是生物就有體力 上的界限。第二天傍晚,馬兒終於倒下了。儘管是百裡選一的名馬,不眠不休地跑了一 晝夜之後,要保住一條命實在是很難了。帕拉撤達束手無策地站在原地。 「起來!喂!起來呀!」 他拼命地拉著韁繩,然而,馬兒已經疲累到極點了。雖然想應聲勉勉強強地站起來 ,可是卻突然前腳一曲倒地不起。只見血泡從馬兒張著的嘴裡湧出來,當血泡不再冒出 來的時候,馬已氣絕了。 帕爾斯人對馬雖然有著強烈的感情,可是,現在連悲歎愛馬之死的時間都沒有了。 帕拉撒達開始徒步前進。即便年輕強健如他,在激烈的奔馳之後也已經疲憊不堪,腳步 顯得踉踉蹌蹌的。 在騎行的那一段時間,他連一滴水也沒沾,更不用說睡眠了。在他勉勉強強走了一 千步遠之後,他看到半路上有騎影。 只見那人往西邊的方向慢慢前進。看到他那悠閒的樣子時,帕拉撒達的心裡浮起了 一個念頭。他叫住了旅人,拖著疲累的腳步靠了上去。馬上的男人沒什麼興致地問道: 「你叫我有事嗎?」 「我沒有時間詳細說明了。請把馬借給我!」 「很抱歉,現在我正騎著牠。如果借給你,我不就得要走路了嗎?」 男人長得一副虎背熊腰,左眼因受傷而呈一字形,右眼則綻放著強而有力的光芒, 而且眼光中還有一絲絲嘲諷意味。這個獨眼的男子就是以前的萬騎長克巴多。和亞爾斯 蘭緣慳一面的他在這一方面和帕拉撒達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他一點也不焦急,看 來就像悠然地享受著旅行的樂趣一般。 「如果把馬借我,我會酬之以重禮的。」 「這種話在真的給了謝禮之後再說吧!」 被對方這樣嘲弄,帕拉撒達不禁激動了起來。他覺得這個獨眼的男子根本就是故意 在妨礙他的任務。 「抱歉,那我只好動武了。」 在身心俱疲的情況下,帕拉撒達拔起了劍。看見對方閃著光芒的白刃,克巴多悠然 的態度依然不改。 「放棄吧!話說在前頭,我可是很強的。如果你不想讓親人及愛人為你哭泣,還是 多多保重自己的命吧!」 「住口!你這個詭辯者!」 狂叫的同時,帕拉撒達朝著馬上的男人斬擊過去。然而,強烈的斬擊並沒有到達男 人的身上。男人似嫌麻煩似地,就著刀鞘揮起了大劍。火花在他眼中迸散開來,但見帕 拉撒達手上的劍就滾倒在地上了。倒地之後,疲勞和飢餓一下子都湧了土來,他已經爬 不起來了。帕拉撤達預期對方會給他最後的一擊,遂使出了最後殘餘的力氣大叫著:「 好恨哪!難道帕爾斯就這樣滅了嗎?就只因為這個不明事理的男人不肯把馬借給我!」 獨眼的男子聽到了他這一番話。他停下了原本就要離去的馬蹄,隔著寬闊的肩膀回 頭望著帕拉撒達。 「你說我克巴多是不懂事理的人?倒是你自己提都不提自己的毛躁魯莽,光會在那 邊胡說八道。」 男人報出的名字像一道電流似地流過帕拉撒達的身體。 「克巴多!是以萬騎長而享有盛名的克巴多大人嗎?」 「不,只是同名罷了。我可不是那麼了不起的人哪!」 這當然是開玩笑的,然而帕拉撒達卻沒注意這刻意的玩笑話。他好不容易撐起了疲 憊的身體,把劍收入劍鞘,連被克巴多擊中的後頭部的疼痛也忘了,兩手趴在地上低下 頭來。 「不知道是克巴多大人,失禮之處請原諒。就算大人不能諒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在下是有原因的。事關帕爾斯一國的命運..」 克巴多覺得帕拉撒達誇張了些,但是,看到他那麼認真的表情,他也就姑且聽之了 。結果,克巴多將馬借給了帕拉撒達。他自己則徒步前進,他在路旁的線杉下坐了下來 。在這裡等待的話,一定可以遇上王太子亞爾斯蘭的軍隊吧?克巴多定下心來,決定在 樹下先睡一覺再說。 (2) 向克巴多借到了馬匹的帕拉撒達好不容易在當天深夜追上了亞爾斯蘭的軍隊。當他 朝著在月光下緩緩向西移動的隊伍急奔時,一隊人馬出現在他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這個狂妄地想接近王太子殿下陣營的無禮者是什麼人?」 發話者一邊問話,一邊拔起了劍。帕拉撒達不禁感到意外。因為傳進他耳朵的聲音 竟是如樂音般悅耳的女聲。聽完帕拉撒達的報告,法蘭吉絲立刻帶他前往王太子的本營 。軍師那爾撒斯、萬騎長達龍和奇斯瓦特以及其他的重臣都被召集在一起,帕拉撒達的 報告彷彿在他們當中投下了一顆炸藥一樣。 「特蘭軍越過國境..」 追隨在王太子亞爾斯蘭身邊的人應該沒有懦夫的。可是,他們卻感到緊張。連達龍 和那爾撒斯都無法保持平靜。 「草原的霸者」 特蘭說來是帕爾斯的世仇。以帕爾斯人的立場來說,魯西達尼亞人固然可恨,但是 ,對於特蘭,他們卻都有一種「可怕的強敵」的印象。 在前往絹之國之前,達龍曾在戰場上和當時的特蘭的王弟單打獨鬥,把素以猛將著 稱的對手從馬上砍了下來。從那次以後,達龍就成了特蘭的怨敵,在他來往於絹之國時 ,也曾有人想取他性命。然而,特蘭國內也是一片混亂,暗殺和陰謀時見,所以在這兩 三年內沒有對帕爾斯採取大規模的敵對行為。 而現在,特蘭南下入侵。這對帕爾斯人而言是一個很大的衝擊。眼看著帕爾斯軍就 要從魯西達尼亞軍手中把王都葉克巴達那奪回來了,就在這個時候,雄強的妨礙者卻從 旁插了進來。而通風報信的卻是那個鄰國辛德拉王拉傑特拉。 「真是他那種人會說出來的話哪!需要救援的應該是辛德拉吧?然而,到這個時候 了,他還想對我們賣人情。」 奇斯瓦特不禁苦笑著說道。 「那爾撒斯的意見呢?」 達龍問友人。 在這之前,那爾撒斯一言不發,闔上雙眼認真地思索著。直到達龍把箭頭指向他, 年輕的軍師這才睜開眼。在眾人的環視之下,那爾撒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表達了他的 意見。 「我想我們還是把軍隊調回頭的好,殿下。」 好不容易就要踏上解放王都葉克巴達那之路了,現在又要調回頭。遺憾歸遺憾,但 是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最壞的可能就是前被魯西達尼亞軍後被特蘭軍雙面挾擊而 亡。最好趁前後方的敵人還沒有想到要聯手的時候予以各個擊破才是良策。這是那爾撒 斯對眾人的解說。 女神官法蘭吉絲聳了聳肩。 「想必拉傑特拉王子一定會拍手大叫﹃成功了!﹄吧?」 「如果讓他這麼高興也罷。反正他的想法在亞爾斯蘭殿下的復國大業之前根本算不 上什麼。」 那爾撒斯明快地下了決定,法蘭吉絲和其他人咸表贊同。全軍的方針已經決定了, 可是,黑衣的騎士達龍卻歪著頭。 「回頭固然好,可是如果魯西達尼亞軍知道特蘭軍來侵攻的話,他們可能就會盛氣 凌人地追擊上來。這件事我們得加以隱瞞才行啊!」 「不,無需隱瞞。」 那爾撒斯的回答仍然是那麼明快。豈止不要隱瞞,那爾撒斯甚至還想把特蘭軍侵攻 ,帕爾斯軍折回的消息通知給王都的魯西達尼人知道。他的理由是:如果放出「因為特 蘭軍侵攻,帕爾斯軍匆匆忙性地返回東方國境去了」 的情報,魯西達尼亞軍理所當然會想確認一下情報的真偽。而一旦知道放出情報的 是帕爾斯軍自己的話,魯西達尼亞軍就會起了戒心。他們會深信「這一定是陷阱,不能 輕易出擊」 ,結果便只是屏住氣息看著帕爾斯軍的離去,絕對不會出手。 相對的,就算魯西達尼亞軍從王都出擊,那也沒什麼關係。魯西達尼亞軍就是因為 佔據著王都葉克巴達那堅固的城壁,才得以和帕爾斯軍對抗。如果他們膽敢山城進行野 戰,在那爾撒斯的心中早已擬定了三十多種擊破魯西達尼亞軍的戰術。可以一戰就把魯 西達尼亞軍趕回城裡去。 那爾撒斯對同僚們做了這樣的說明。事實上,那爾撒斯心中還藏有更厲害的策略, 只是他現在還不想提出來。既然方針已定,也就不用再多提一些不必要的問題了。 「那麼,立刻率軍東返。各位請馬上做動身的準備。」 聽到亞爾斯蘭下了命令,那爾撒斯對一個同伴說道:「法蘭吉絲小姐,請妳率領五 百名騎兵先趕向培沙華爾城去以提高守城的士兵們的士氣。」 「知道了。」 這是一個危險的任務,但是有著黑絹般長髮的美麗女神官爽快地答應了。在這之前 ,只是默然地拖著疲倦的身軀靠在軍議桌一隅的帕拉撒達方才起了身。他跪伏在王太子 面前。 「那麼,我就帶領法蘭吉絲小姐前往培沙華爾城去。是不是可以借給我兩匹馬呢? 」 亞爾斯蘭那黑亮的眸子浮起了擔心的神色。 「你太累了。就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和步兵們一起出發吧!」 「多謝殿下關心,可是,我一點想休息的感覺都沒有。請允許我和法蘭吉絲小姐同 行。」 「我知道了。就隨你好了。不過,你要借兩匹馬有什麼理由嗎?」 「一匹是要還給把馬借給我的人。由於他的慷慨,我現在才得以出現在殿下面前。 」 因為克巴多事前就要求保密,所以帕拉撒達並沒有提到他的名字。不管怎麼說,把 馬借給使者的人就是帕爾斯軍的恩人。亞爾斯蘭傳達了這個旨意給法蘭吉絲,同時又命 令侍者為帕拉撒達準備餐點。 帕拉撒達婉拒了以肉類為主菜的料理,他只要求一碗麥粥以及加了蛋和蜂蜜的麥酒 。因為過度的疲勞使得胃較為虛弱,應該避免口味重的食物。在盡可能不讓自己狼吞虎 嚥地吃完了粥之後,帕拉撒達喝光了麥酒,但是當地想站起來的時候卻搖晃著倒在地上 。不久之後,巨大的鼾聲響了起來。 「就讓他好好睡一覺吧!在麥酒中的藥效消失之前就讓他好好睡吧!」 帕拉撒達疲倦已極。如果一點都不休息就再騎馬跑長程的話,可能就會要了命。亞 爾斯蘭知道就算制止他也沒有用,所以便使了一點小手段。下了給這個打鼾的騎士安排 寢床的指示之後,亞爾斯蘭對那爾撒斯點了點頭。這是要那爾撒斯立即採取行動的無言 指示。那爾撒斯也回點了頭,指示侍童耶拉姆馬上依計行動。目送著耶拉姆離去,把視 線收回來的那爾撒斯對著王太子笑道:「已經來到這裡了,覺得很遺憾嗎,殿下?」 「是啊!遺憾是遺憾,可是,我覺得還是這樣的好。」 這是亞爾斯蘭的真心話。自從亞特羅帕提尼會戰之後就有一大堆的苦難,如果事情 進行得太順利,反而讓人感到不安。有障礙是理所當然的。說起來,特蘭在這之前沒有 對帕爾斯出兵反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那爾撒斯就這件事情加以推測。或許是這一陣子特蘭國內也紛爭不斷,沒有多餘的 力量去攻打其他的國家吧?而一旦國內安定下來之後,定睛環視四周鄰國,發現每一個 國家都處於分裂和混亂的狀況當中,於是便下定決心出兵來攻了。 雖然同樣是騎馬的民族,但是帕爾斯和特蘭的社會結構還是有異。帕爾斯人有固定 的居所,經營農業和商業,但是特蘭卻是一個遊牧國家。因為國家富裕,便支配他國徵 收稅賦或者加以掠奪。掠奪的行為在特蘭並不犯罪,而是一項很重要的產業手段。他們 不像魯西達尼亞一樣要借助神明之名,對他們而言,掠奪無寧是一種勇敢的行徑。 兩個萬騎長,「戰士中的戰士」 達龍和「雙刀將軍」 奇斯瓦特因為要率領各自的部隊而向王太子告退了。亞爾斯蘭帶著侍從武官加斯旺 德走向靠近本營的馬車小隊伍去。那些人就是由見習騎士愛特瓦魯,也就是艾絲特爾所 率領的魯西達尼亞的難民們。現在帕爾斯為了要和敵人作戰而必須回頭,所以,他們不 能再繼續同行了。 「也就是說要丟下我們不管了?既然一起走到這裡了,這不是太不負責任了嗎?帶 著病人和嬰兒的我們該怎麼辦?」 亞爾斯蘭覺得可能受到這樣的責難。可是,見習騎士愛特瓦魯只是直視著對她表示 歉意的亞爾斯蘭並沒有說什麼話。她鬆開了交抱著的雙手,對著只小她兩個月的異國王 太子點點頭。 「去拯救受敵人攻擊的部下是一個主君該做的事。你趕快去好了。很謝謝你一直守 護著病人和嬰兒讓我們同行到這裡。」 亞爾斯蘭內心不禁感到驚訝。他知道艾絲特爾是一個很勇敢的少女,但是,老實說 ,他卻為她的深明事理感到意外。在道完謝之後,艾絲特爾問道:「對了,特蘭那些人 是信奉什麼神明?」 「詳細情形我是不清楚,不過好像是崇拜太陽神吧!我曾聽過他們太陽神的這個稱 呼。」 「是嗎?反正都是異教徒。那麼,就請你不要把他們都滅掉。因為我們要讓剩下來 的特蘭人信仰伊亞爾達波特神,如果把他們都滅掉就傷腦筋了。」 亞爾斯蘭以為艾絲特爾是開玩笑的,可是,少女卻是一副認真的表情。不管怎麼說 ,她希望帕爾斯軍獲得勝利卻是由衷的心願,所以亞爾斯蘭也鄭重其事地道了謝,並告 訴少女已為他們留下了充分的食糧和醫藥品。少女的回答足這樣的:「我不打算接受你 的贈與。就算是借的好了,我們一定會還的。所以你一定要活著回來。因為你們異教徒 如果死了就會墮到地獄去,而要從那個世界回來是不可能的事。」 ︵3︶帕爾斯軍開始快速地移動。 魯西達尼亞軍沒有動靜。他們是想動而動彈不得。經常居於魯西達尼亞人的中心地 位下判斷、給命令、扛責任的王弟殿下吉斯卡爾,成了逃離地牢的帕爾斯國王安德拉寇 拉斯三世的俘虜了。光是要安全地救出他,魯西達尼亞軍就搞得焦頭爛額了。就因為他 們認為帕爾斯軍的急速行動必定有什麼背景,所以吏使得魯西達尼亞軍不敢隨意採取應 變措施。他們只有咬著牙,屏住氣息目送著帕爾斯軍的離去。 即便是耶爾撒斯那樣的智者也不可能是無所不知的。他也無法完全掌握王都葉克巴 達那城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他的腦海裡設定了幾十種可能發生的事態,其中也包括 「安德拉寇拉斯王靠自己的力量逃脫」 的情況。可是,設定歸設定,想對策歸想對策,他並不知道這個情況現在已經成了 事實,或許是人類的智慧果真有其界限吧? 不管怎麼說,魯西達尼亞軍沒有任何行動對帕爾斯軍來說是一件可喜的事情。帕爾 斯軍在那爾撒斯的指示下開始撤陣,向東方移動。達龍和奇斯瓦特的指揮極其得法,大 軍在深夜中的移動一點也不見混亂。 這個時候,法蘭吉絲所率領的五百名騎兵已經在深夜的月光下向東疾馳了。法蘭吉 絲的武勇和美貌在亞爾斯蘭軍中已經無法遮掩光芒了,所以,這五百名騎兵也不會因為 受到女性的指揮而有任何羞恥的感覺。相反的,他們反而像是受到天上的女神指揮般, 分外精神百倍。如果不說話,法蘭吉絲確實有著女神般的品格。 在跑了二法爾桑︵約十公里︶之後,一行人遇見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在路上徒步 走著,悠然地揮著他的手。法蘭吉絲調轉了馬頭,將馬靠上眼前那個虎背熊腰的男人身 旁。 「你是什麼人?如果是惡鬼可又沒有長角。」 「我就是把馬借給從培沙華爾城來的使者的那個人。」 「哦,你就是我們的恩人啊?那麼,當然是有借有還了。」 法蘭吉絲做了個信號,一個隨從騎士便牽來了一匹無人騎的馬。馬鞍也已安放好了 。同時又遞給克巴多一個沉重的皮革,裡面裝滿了酬謝的砂金。 「原本該酬你以更高的謝禮的,但是我們現在得趕往培沙華爾城去。你就先將就著 收下這些砂金吧!這是王太子殿下的傳言。」 「哦,想得真是週到啊!」 克巴多喃喃自語著,但是,他感歎的不是亞爾斯蘭的設想週到,而是法蘭吉絲的美 貌。在帕爾斯語和辛德拉語中都有「如銀色月亮般的美麗」 這樣的說詞。克巴多和奇夫不一樣,他從不自負為詩人,所以,他並沒有用藝術的 方式來抒發自己內心的感受。他說出口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我也到培沙華爾城去吧!我想或許我可以幫上一點忙。」 「你對自己的武勇有自信嗎?」 「有一些。」 這是這個男人最大的謙遜之詞。可是,馬上就又現出原形了。 「我自認是帕爾斯第二豪勇的騎士。」 這種語氣是學自不久之前認識的梅魯連那個年輕人,但是,對法蘭吉絲好像起不了 任何作用。她用不親切的眼神打量了克巴多高壯的身材,丟下一句「隨便你好了」 ,便開始再度策馬前進。克巴多微微地笑了笑,便採取了他的行動。 特蘭軍的勇猛和驃悍大概足以和帕爾斯軍匹敵吧?他們在野戰方面的強度令人心驚 膽顫,但是,在攻城戰方面卻不是那麼擅長。要攻破由中書令魯項所帶領的,固守在培 沙華爾城的帕爾斯軍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由紅色砂岩堆砌而成的城堡又高又厚,擋住了特蘭軍的攻擊。再加上攻城的兵器也 沒那麼多。城門緊閉著,由城壁上射下來的箭也讓特蘭軍束手無策。如果要勉強靠上去 攻擊只會造成自己的損失,雖然只經過了兩三天,但是攻防戰已經陷入膠著狀態了。 達魯漢、迪撒布羅斯、伊爾特裡休、波伊拉、巴休米魯、吉姆沙、卡魯魯克等有力 的特蘭武將們在可以遙望培沙華爾城南方的斷崖上召開會議。特蘭人比帕爾斯人更甚, 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騎馬的民族。會議也在馬上舉行。眺望著紅色的城堡,他們發表著各 式各樣的意見。 達魯漢首先開口。他是一個臉的下半部被一團紅黑色的鬍鬚所覆蓋著的巨漢,胸口 和手臂上也隆著一塊塊的強力的肌肉。三十五歲,要提到特蘭軍中的猛將,大家總是會 先提到他。他所發出的聲音又重又大,幾乎要讓聽者的肚腸因震動而扭曲了。 「培沙華爾城的防守很堅固。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帕爾斯人不出城應戰,一味地躲在 城裡等著同伴來援救。誘他們出城是先決條件,可是在想出對策之前,我看得先放棄攻 城的打算。」 按著是伊爾特裡休發言。 「如果帕爾斯人不出城應戰的話也無所謂。我們如果要擊滅辛德拉國就沒有後顧之 憂了。不如先調轉方向擊破辛德拉吧。」 年經的伊爾特裡休是特蘭王家的一員,大家都敬稱他為「親王」 身材中等,被陽光曬紅的額頭和左臉頰上清楚地浮現著白色的刀痕。他的眼光銳利 而且勇猛。他的父親是特蘭的王弟,和一個名叫達龍的帕爾斯人作戰而不幸慘遭殺害。 他心中不但燃著熊熊的復仇火燄,同時也包藏著野心。他想在滅掉帕爾斯之前先擊破辛 德拉好提高自己的勇名。 「親王太性急了。」 帶著苦笑制止伊爾特裡休血氣的是卡魯魯克。他曾經擔任出使絹之國和帕爾斯的使 節,是一個具有廣博見聞的重要人物。當然,他多多少少也引以為傲,年輕氣盛的伊爾 特裡休親王一點都不掩飾對他的反感。 「哼!那麼該怎麼辦?難道我們就站在這裡遙望著紅色的城堡,哭著說攻不下呀! 攻不下呀!」 「如果親王想這麼做的話就請便!」 「你說什麼?」 認為對方存心挑釁,伊爾特裡休的眼光帶著白刃般危險的光芒。卡魯魯克不為所動 。 「我只是想到在王都沙曼崗的國王的意向而已。首先便是要讓帕爾斯人知道我們的 厲害,至於辛德拉,那是以後的事。」 一聽到沙曼崗和國王的名諱,諸將不禁微微重整了自己的表情。 特蘭國的王都叫沙曼崗。雖說是王都,和帕爾斯的王都葉克巴達那則大不同,它沒 有高聳的城壁和繁榮的市街。特蘭是一個遊牧的國家,在和平的時代,他們向通行於廣 大領土內的隊商收取稅金,並靠著來自銀山和岩鹽及交易都市的收益來支撐財政。特蘭 人沒有定居的觀念,但是,支配的根據地仍是不可或缺的。而沙曼崗就是其根據地,他 們在綠油油的山谷間建起了王宮,周圍有大大小小兩萬個帳蓬圍繞著。 王宮本體也是一個巨大的帳蓬。根據見過王宮的帕爾斯的旅行商人的記錄,大致的 情景如下「..是個每一邊約有百步之距的巨大四角形,高度有騎兵所使用的長槍的三 倍高。支撐大帳蓬的支柱有十二根,每一根都有人體那麼粗。天井部分是圓形的頂。大 帳蓬的牆壁部分是由六塊厚布重疊所形成,布與布之間積聚著空氣,可以阻斷夏天的熱 氣和冬天的寒氣。最內側的布是絹布,特蘭國王為了向絹之國購買這匹絹布,花了一萬 頭羊的代價才購得。絹布有七個顏色,繡有美女和聖獸、花朵。地上舖著毛氈,同時還 放有毛皮和藤製的椅子..」 遊牧國家因國王的領導力而使得國威有很大的變動。今年一月,在一場充滿血腥味 的權力鬥爭之後,國王特克特米休即位了。他和臣下們約定「利用南方豐富的財物來豐 裕我們的國家」 除此之外,在四年前,當他們敗於帕爾斯時,當時的王弟被殺了,這股仇恨還深植 在他們心中。 再就是他們也接獲了報告,帕爾斯受到來自西方異國的入侵,目前國內正是一片混 亂。特蘭人覺得再也沒何任何理由讓他們猶疑不採取入侵帕爾斯的舉動了。於是,特蘭 便開始南下了,可是,這些事情都在那爾撒斯的推斷之內。對特蘭人而言,掠奪是一項 大宗的產業,所以「掠取獨占財富的人有什麼不對」 當然,被掠奪的一方可不能忍受這樣的論調。 當特蘭軍在培沙華爾城壁前遲遲無法決定該採取什麼對策時,六月四日深夜,特蘭 軍營裡發生了一股騷動。原來有一隊帕爾斯人趁著黑夜想潛入培沙華爾城。 那就是法蘭吉絲所率領的先遣部隊。 「一群不自量力的帕爾斯人!難道他們認為以那麼少的人數就可以趁夜潛入嗎?我 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的行為太輕率了!」 一般而言,特蘭人在夜間的視力比帕爾斯人要好。以前帕爾斯人曾在幾次的夜戰中 吃足了特蘭軍的苦頭。法蘭吉絲雖然知道這個事實,可是,在這種情況之下,除了摸黑 硬闖之外,別無他法。姑且就先佈下一個小騙局,而克巴多就擔起了誘餌的危險任務。 不管什麼時候,法蘭吉絲總是不願把比較危險的任務交給他人去做,但是,她覺得「危 險」 一碰到奇夫或這個獨眼男子時反而是會挾著尾巴先逃了。 克巴多便以誘餌的姿態行動了。他指示被分派到的部下放火箭到特蘭軍的陣營中, 然後自己揮著大劍左右開弓往前急馳。看著克巴多那勇猛的態勢,一個特蘭的騎士猛然 地躍上馬迎過來。 「我是伊爾特裡休,是特蘭皇家的一員,身帶親王的稱號。如果你想到培沙華爾城 ,就先過我這一關!」 以伊爾特裡休的立場來看,他已經用帕爾斯語做了非常誇張的表示,然而,對方只 是若無其事地充耳不聞,仍作勢要策馬前進。 「你連一個武將的名字都不聽完就想走嗎?不知禮數的蠻人!」 伊爾特裡休一邊叫著,一邊巧妙地躍上馬,用力地揮劍。對方舉劍擋開了他的攻勢 。 刀刃聲響起,迸散的火花讓黑夜的一小角化成了白晝。伊爾特裡休看見對方的左眼 已經壞了,但是,這副景象立刻又被黑暗所吞噬了。對方根本無意戀戰。他擋開了伊爾 特裡休的斬擊,把馬頭調轉向培沙華爾城的方向。然後隔著肩膀丟給對方一句話。 「今天就放你一馬。趕快回去喝母親的奶吧!」 「可惡!說這些沒用的廢話..」 伊爾特裡休顯得很興奮。他驅馬突進,不斷地揮劍。刀刃聲和火花一再在黑暗中迸 散開來。 火花照耀著甲胄,在一瞬間漾起了炫艷的光彩。 伊爾特裡休很剛勇,所以克巴多也不能光靠一隻手就應付得來。他由防禦改為攻擊 ,擺出了真正奮力一搏的態勢。強烈的斬擊襲向伊爾特裡休,一股讓人發麻的壓力傳到 了承受這一擊的刀身上。 雙方你來我往,相互斬擊了五、六回合,但是在敵我雙方混雜在一起的情況下,要 持續這樣的單打獨鬥實在太困難了。其他的人馬不時地插進兩人當中,克巴多和伊爾特 裡休便被分開了。 混戰的漩渦不斷地擴大,將他們兩人的身影一併吞噬了進去。 法蘭吉絲冷眼旁觀這場混亂,騎著馬衝入特蘭軍陣中。她的目的不是要斬殺特蘭兵 ,而是要衝向培沙華爾城的城門。法蘭吉絲必須趁著克巴多那勇猛的戰鬥態勢引開特蘭 軍的注意力之時,盡力逼近城門。可是,她的行蹤還是被發現了。 「帕爾斯人..!」 就在特蘭兵狂叫著朝著法蘭吉絲揮下大劍的那一瞬間,只聽得一聲短促的慘叫聲響 起,馬上的人隨即滾落地上。原來法蘭吉絲從極近的距離射箭。發出了哇的叫聲,揮著 白刃的特蘭兵從左右方襲向可恨的帕爾斯人。弓弦聲接二連三地響起,悲鳴聲和落馬聲 也相繼呼應著。法蘭吉絲的弓術和馬術似乎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即便是夜視極佳的 特蘭人也掌握不了她那變幻莫測的行動。 「呵呵呵!帕爾斯第一的弓箭名手搞不好就是那個女人哪!如果讓梅魯連看到的話 ,一定想跟她一較長短吧!」 在亂軍中揮舞著大劍的克巴多甚至還有觀察法蘭吉絲神技的餘裕。那個名叫伊爾特 裡休的敵方的勇者在混戰中發出尋找克巴多的聲音。克巴多相應不理。一來目前敵眾我 寡,二來,他有他真正的目的。現在可不是和勁敵較量劍技的時候。 法蘭吉絲和幾十名部下來到城門前。她一邊排開襲殺而來的特蘭兵,一邊對著城壁 上呼叫:「開門!快開門啊!我是王太子殿下的使者法蘭吉絲!」 這如音樂般悅耳的聲音還存留在培沙華爾城將兵的記憶中。在城壁上指揮防禦工作 的魯項趕忙下達訊號。數個砂袋被移開來,城門開了小小的縫,法蘭吉絲便從縫裡策馬 鑽了進去。就在她飛奔進門的那一瞬間,她調轉馬頭,用力揮劍。緊緊追趕在她後面的 特蘭兵的頸部承受了一擊,跌落在地上。克巴多接著也跑了進來。結果,成功地入城的 帕爾斯士兵不到一百騎,其他的士兵則照著事先的安排趁著黑夜逃了。他們朝著東方前 去,和亞爾斯蘭的本軍會合。 「只要三天,只要守住三天,到時候,援軍就會趕來了。王太子殿下不是那種丟下 同伴不管的人。」 法蘭吉絲說完,城內便響起了一陣歡呼聲。 「不但是法蘭吉絲小姐,連萬騎長克巴多大人也來了。有勇無謀的特蘭軍沒什麼好 怕的。」 魯項做了這樣的宣言之後,歡呼聲再度響起。法蘭吉絲往身旁的人看了看。只見全 身都是血漬的獨眼龍悠然地回應著士兵們的歡呼聲,輕輕地舉起他那粗壯的右手腕。 「你以前是萬騎長嗎?」 「大致上是吧。」 「原來如此。萬騎長也有各式各樣不同的人哪。」 這句話不能說是一種讚賞,只能說是法蘭吉絲的感想。 ︵4︶帕爾斯軍迎接了「可喜可賀」 的結果,可是,特蘭軍那一邊卻禁不住滿腹的憤怒和失望。帕爾斯軍順利地進了城 ,城內的士氣很明顯地為之提振了不少。 親王伊爾特裡休怒不可抑地叱責同僚。 「被一個女流之輩衝開陣營,逃脫而去,你們還算是特蘭的武人嗎?你們該對自己 的名字和祖先的功業感到羞恥!」 被伊爾特裡休這麼一怒罵,達魯漢以下的武將們都沉默不語。他們做的的確是不夠 漂亮,但是,伊爾特裡休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責任。 「聽好!為了恢復我們的名聲,我們一定要攻陷培沙華爾城,把那個女人抓來,讓 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達魯漢對伊爾特裡休的主張提出了反駁。 「請不要本末倒置了。我們的目的是擊滅帕爾斯,將多年來的對立做個結束。抓住 一個女人大叫痛快不是太小題大作了嗎?只要我們滅掉了帕爾斯,那個女人也就了解我 們不是那麼好惹的了。」 這個論點倒是很正確。當伊爾特裡休還要開口時,卡魯魯克搶先發言。 「你說得沒錯。可是,目前的戰況顯得極為不順。國王一定也很不愉快,難道沒有 什麼好辦法嗎?」 「也不是沒有辦法,各位覺得這個計策如何?」 達魯漢的提案就是放棄培沙華爾城,往大陸公路西進。而帕爾斯軍為了拯救培沙華 爾城,一定會由西方調轉過頭來。與其持續攻擊培沙華爾城,日以繼夜地消耗時間和兵 力,不如放棄城堡往西前進,好整以暇地等待帕爾斯軍的到來。只要擊滅帕爾斯的本軍 ,培沙華爾城就如同失了根的樹木一樣,不需多費工夫就會枯萎了。 「也就是說,我們和帕爾斯軍正面進行野戰。難道我們還會輸他們嗎?」 達魯漢笑著說完,伊爾特裡休以半接近興奮狀態的語氣插嘴說道:「你們如何我是 不知道,可是我有信心是不會輸的。可是,問題並不是在這裡。各位請想想國王特克特 米休的心意。這樣的作法是不是國王所希望的呢?」 說完話,伊爾特裡休調轉馬頭離開。留下來的諸將們稍帶為難地低聲說道:「親王 也太急功近利了。」 「這也難怪。如果在國王親征之前不能攻下培沙華爾城的話,親王就太沒面子了。 」 「不只是親王,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向國王交代呢!國王可是一個嚴厲的人哪!」 武將們都陷入沉默當中,不久,達魯漢打破了沉默喃喃說道:「親王丟下的話也有 道理。如果不把擊滅帕爾斯本軍的功勞留給國王的話,我們可能會惹得國王不高興吧? 」 「也就是說我們要適可而止。」 卡魯魯克帶著自嘲的語氣深表同意。 從第二天清晨開始,特蘭軍的攻勢似乎變得格外激烈。因為一旦決定要攻城,他們 就得盡全力了。特蘭軍的兵力一共有六萬,全部是騎兵。其中的三萬名為了防止帕爾斯 軍來襲而被配置在西方,其餘的三萬則將培沙華爾城包圍了起來,不斷地朝城裡射箭, 用粗木撞擊城門,同時還在城壁上釘上樁子用來攀登城壁。帕爾斯軍則忙著應戰,克巴 多不斷地鼓勵士兵們。 「不要擔心,有我吹牛大王克巴多在!如果是美女群還有得說,不過我是絕對不會 把城堡交給那些在草原上養羊的人呢!」 這個男人似乎把「吹牛大王」 的渾名拿來和「戰士中的戰上」 「雙刀將軍」 這樣有美名的稱號相匹敵似的。士兵們禁不住好笑,也因為這樣的玩笑,使得士兵 們都忘了疲勞和不安,提高了士氣,勇敢地而對特蘭軍的猛攻。克巴多這個男人以和達 龍及奇斯瓦特不同的獨特作法幫助士兵們面對困境。 特蘭軍搬出了投石器。特蘭的一貫作法是讓以前他們所佔領的當地的技術者們為他 們製作兵器,材料也是就近取材。 投石器的性能不能說是很好。在把大約五十個有人頭那麼大的石頭投進培沙華爾城 內之後,由於承受不住反動力,投石器本身就解體了。特蘭軍抬出了第二台的投石器, 可是法蘭吉絲從遙遠的距離之外射倒了操控投石器的士兵。但是又有另一個士兵想動投 石器,於是,這一次法蘭吉絲便瞄準了組合投石器的木製螺絲射出了火箭。只見螺絲應 聲鬆散,投石器在分解了之後便在地上燃燒起來了。 敵我雙方都對法蘭吉絲的神技感佩不已,然而,放棄了投石器的特蘭軍這次開始挖 起地面了。他們想挖掘地下道,闢出一條通往城內的入侵路線。一萬名的士兵在工作現 場並排起了盾牌擋住敵方射來的箭雨,猛然地挖起土來了。看來,帕爾斯目前是沒有對 抗的良策了。當法蘭吉絲想到己方也可以挖出地下道再引水灌進去的方法時已是第三天 的拂曉時分了。 「帕爾斯軍!」 驚愕的叫聲震撼著特蘭軍的耳膜。特蘭的將軍們從床上一躍而起,跳上了戰馬。特 蘭軍原以為帕爾斯軍會從西方前來,所以在西方配置了主力軍等著。可是,帕爾斯軍卻 根據軍師那爾撒斯的計畫,迂迴繞過大陸公路的南方,穿過辛德拉王國的領土,趁著黑 夜從東方潛近培沙華爾城。 拂曉時分,帕爾斯軍和特蘭軍在培沙華爾城的東方一帶開始了衝突。以特蘭軍的立 場來看,他們被城內的帕爾斯軍和城外的帕爾斯軍挾擊了。如果是在廣大的平原上的話 ,特蘭軍就可以和帕爾斯軍打個平分秋色,但是,這個時候,特蘭軍已經喪失了先機,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帕爾斯軍衝入他們的佈陣當中。帕爾斯的將軍躍馬立於陣頭前來叫陣 。 「落井下石而興無名之師的無賴漢!我們已聽膩了草原的霸者這個稱號。今後特蘭 最好自稱是草原的腐肉!」 對著敵軍高聲叱喝的便是「雙刀將軍」 奇斯瓦特。他左右手揮舞著雙劍,只用兩腳操控著馬匹,在自己的刀刃上開出了特 蘭軍一朵又一朵的血花。特蘭的勇將看見這副景象便也策馬靠了上來。奇斯瓦特見敵人 現身更是毒上加毒地謾罵。 「不知自己有幾兩重,光憑著野心就想侵犯他國的人不但會使自己慘死異鄉,還會 讓自己的國家滅亡的!難道你想自取滅亡,成為亡國奴,在歷史上留下愚者之名嗎?」 「你這傢伙才..」 話只能說到一半,這是無法像一般的帕爾斯人一樣流利地說帕爾斯語的外國人的悲 哀。因為在大陸公路上被公認為國際公用語的只有帕爾斯語和絹之國的語言,所以,如 果想要溝通彼此的意思,特蘭人也得使用帕爾斯語才行。波伊拉知道自己無法在口頭上 與對方對抗。 「囉嗦!吃我一記!」 話聲未落,矛早就揮舞著刺了出去。不論就攻勢或速度而言,這一擊都頗不尋常, 可是,奇斯瓦特用左手的劍巧妙地擋開了這一擊,隨即快速而銳利地水平揮出石手上的 劍。白刃本應該劃開了已露出空隙的波伊拉的咽喉,可是,特蘭的勇將巧妙地舞著矛柄 ,將這一擊反彈了回去。戰馬一躍,雙方交換了位置。 當奇斯瓦特和波伊拉激鬥當中,達龍衝進了特蘭軍的陣營中。他對左右方的部將下 達了指令,巧妙地驅散了特蘭軍,逼近了培沙華爾城的城門。擋路者一個個都被達龍的 長劍砍下,灑了滿地的鮮血。然而,在目睹這個景象之後,仍有毫無懼色朝著達龍飛奔 而來的特蘭騎士出現。 「喂!那個穿黑衣的傢伙!你就是達龍吧?」 特蘭騎士的兩眼中散發出電光般令人恐懼的危險光芒。他就是有著親王稱號的伊爾 特裡休。 「在這一千多個日子裡,我從來沒有忘記殺父之仇!現在,我要你償命!」 達龍根本就無意去計算自己到底背負了多少人的仇恨。奪走他人的性命固然是一種 罪過,但是,他所殺的每一個人都是經過堂堂正正的戰鬥所造成的結果,達龍並不打算 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恥。儘管如此,對方憎恨達龍卻也是人情的自然表現。 「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是如果就讓你殺了我,對其他的人就說不過去了。所以我不 能讓你在這裡殺了我。」 「你放心吧!我會對那些人表示歉意的。」 在發出豪語的同時,伊爾特裡休便開始突進了。就在一場激烈的單打獨鬥要開始的 那一瞬間,在他們的四周響起了幾道箭聲,一枝流箭射穿了伊爾特裡休的坐騎的頸部。 馬兒發出了悲鳴,騎手則發出了咀咒和憤怒的叫聲,兩者一起倒臥在砂塵中。 「改天再戰吧!」 丟下這句話之後,達龍就策著他的黑馬朝他本來的目的地培沙華爾城急奔而去。不 知什麼時候,城門在他眼前開了,他看見一個從城內衝出的騎士揮舞著大劍。 「啊,你不是克巴多大人嗎?」 達龍不禁睜大了眼睛。 「自從亞特羅帕提尼之後就沒有再見到你了,不過看到你平安無事真是令人高興啊 !你也來追隨亞爾斯蘭王太子殿下嗎?」 「看這個樣子,目前好像是有這個打算。」 在對著達龍發出簡直像是吃定人的回答當中,克巴多的大劍仍然發出沉重的金屬聲 音砍在特蘭兵的甲胃上,將敵方的身首分了開來,在砂土上潑灑出血淋淋的花紋。達龍 聽到這種屬於克巴多風格的同答之後笑了笑,也縱橫揮舞著自己的長劍。 達龍和克巴多並列著馬揮舞著劍,在半空中描繪出人血的虹彩的景象看在帕爾斯士 兵的眼裡無異是最讓人安心的一幅畫面了。當然,對特蘭的士兵們而言,這兩個人卻像 是一場化成人形的災厄。他們開始遠離那兩把演奏著恐懼、畏縮和死亡旋律的白刃。 撤退的笛聲從特蘭的陣營中響起。眼見形勢不妙,卡魯魯克便命令拿著號角的士兵 吹出信號。特蘭軍的秩序在混戰中仍然維持得很好。撤退行動開始了。和奇斯瓦特鏖戰 了二十回合以上的波伊拉也在無法分出勝負的情況下,收起長矛,調轉馬頭。 在這之前如入無人之境持續侵攻的特蘭軍也因為攻略培沙華爾城的失敗而不得不停 止了進擊當左肩上停著老鷹「告死天使」 的王太子亞爾斯蘭進城時,培沙華爾城內響起了狂熱的歡呼聲。迎接王太子進城的 中書令魯項不禁流下了感激的淚水。帕爾斯軍於此時也接獲了知道帕爾斯已經入城的辛 德拉國王拉傑特拉的連絡,他即將率領一萬名騎兵和兩萬名步兵以及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