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天魔三
凌度宇苦笑搖頭,他那還有時間享受溫柔。
崎嶇的前路正等待著他。
不過總比連路也摸不著邊儿好。
第三章 舊愛新愁
八月十二日晨。
「啪」!
門被推開。
千惠子警覺地望向門的方向,門雖打開了,一時間卻沒有人進來。
她在惊疑之際,一個人閃了進來,順手關上了門,倚在門上盯著她;但見這人喉嚨突了
起來,「咕咕」一聲吞了一口口水。
正是上次被警告不准碰她的棕紅發粗壯男子,面上仍戴著鮮艷的臉譜,露出的眼睛貪婪
地上下打量她。
千惠子畏縮地移往狀靠壁的一面,直到背脊碰上冰冷無情的牆壁,才蜷曲起來,顫聲道
:「你想干甚麼?」
那人以英語道:「我不知你說甚麼?但那并不重要,你是處女嗎?我從未嘗過像你那麼
高貴的女人,小騷貨!不用裝了。」
千惠子听著他粗濁的呼吸,野獸般的狂亂目光,精神到了崩潰的邊緣,忍不住尖叫起來
。
那人一步一步迫前,獰笑道:「叫吧!這處有最好的隔音設備,沒有人會听得到的,他
們都出了去,現在只有你和我。」
千惠子呻吟一聲,避過他伸過來摸臉的巨靈之掌,從床尾跳了下去,搶往門去。
那粗漢一閃身,將她摟個正著,齒唇和著熱呼呼的口气,往她嬌嫩的臉蛋湊上去。鮮艷
的面諧後的大口倍增恐怖。
千惠子熱淚盈眶,想推開他緊迫的身体,卻像蜻蜓搖石柱,紋風不動,悲憤的巨浪掀起
,惊怒低頭在他肩頭重重咬下去。
粗漢痛得吼叫起來,用力一揮,千惠子斷線風箏般拋了開去,撞在牆上,跟著貼牆坐下
,側倒一旁,暈了過去。
千惠子的精神卻沒有失去知覺,她忽地失去了重量,往上升起,來到了房間的頂部,往
下望去。
「見」到自己倒在牆邊,那粗漢嘿嘿冷笑,一步步往自己的身体走去。
千惠子有一种解脫的感覺,粗漢看不到她,她也看不見自己,此時這清醒的她只是一股
無影無形的能量体,就像隱身人,可是隱身人也有身体的感覺,她卻沒有。無論如何,粗漢
只能得到自己的軀殼,而自己的精神卻不用和「她」一起受苦。
「砰」!
門被撞了開來。
「葛柏,你干甚麼?」
一男一女撞了進來。
他們沒有戴面譜,看來都是歐洲人,男的高瘦斯文,女的還相當艷麗,怎樣看也不像窮
凶极惡的綁匪。
葛柏脫下面譜。露出一張陰沉但強橫的面相,他的鼻梁彎而准頭大,眼神凶厲,顯在极
度憤怒里,冷冷道:「我進來看看她,豈知她想逃走……」
千惠子沒有興趣听他說下去,心念一動問,靈体穿過了壁頂,升到了天空里,外面陽光
漫天,世界是如此地美好。這是前所末有的經驗,她曾從報章雜志看到對這類「脫体經驗」
的介紹,想不到自己無端端擁有了。自得怪病以來,還是首次覺得生命有點意義。可是那噩
夢般的地方,仍存在於腦海內某一深處,鬼魂般纏繞著她,使她不能真的感到欣慰。
縱目四顧,心中呵一聲叫起來,正對著她被囚的兩層白色平房是一座宏偉的神道教廟宇
,重檐飛閣。爸爸大野隆一曾帶她來過這地方,她還記得從廟內買的一個紙風車,現在還挂
在睡房里。
她知道這是甚麼地方了。
當這念頭還未掠過時,忽地心中一寒,天外的遠方涌起一股召喚她的力量。
她芳心大亂,就像每一次噩夢出現前的剎那,總有磁鐵似的吸力,將她的靈体吸往虛空
中某一遙遠的處所。
千惠子心叫道:「天!求求你,我不要去。」噩夢一次比一次可怕,終有一次她會成為
夢魘的俘虜。
她的靈体開始向上升去,原本陽光漫天的地上美景,變成漆黑的虛空,她以惊人的速度
在虛廣空間移動,噩夢的地方愈來愈近。
就在此時,另一股相反的力量卻扯著她往回走,千惠子忍不住惊叫起來,叫聲從喉嚨沖
出,她猛地坐起身來,靈体已回歸房間床上的身体里。
那個女子戴回面譜,用手拍打她的臉蛋,松了一口气道:「噢!你醒來。」跟著語气轉
為冰冷道:「背轉身!你的後腦受了傷。」
千惠子的心神卻被另一种戰栗的情緒占据了。
她再也不要睡覺。
否則她將落進那些邪惡的不知名生物手里,她宁愿讓那粗漢葛柏占据她的身体,也不愿
被那些凶物占据她的靈魂。
八月十二日正午。
東京市郊。
在望遠鏡下,半山一座比附近已屬极度豪華的住宅最少大上三倍的超級住宅,在日照下
閃閃生輝;從這個角度只能通過華宅前修剪得美侖美奐的花草及參大樹木,隱約看到建筑物
的一鱗半爪,但已使人感到宅主必然是個极懂享受的人。
日本的園林分「淨土」和「禪宗」兩大流派,前者盡華美以求燦爛,後者平淡自然中見
真致。這華宅采用淨土式的布置,更顯富麗堂皇,凌渡宇甚至看到一道以大小不同石卵砌出
來的假流水,在宅前盤繞而過。
凌渡宇的心神集中在華宅的大鐵門,他等待著大野隆一的出現。
大野隆一的住所目下應在最嚴密的警方監視下,所以他不得不小心從事,由今天六時來
到這能遠眺大野府第的另一個山頭的公園里,不知不覺苦候了四個小時。
他是個有精神修養的人,就算守上三日三夜也不會覺得气悶。
鐵門往兩旁退開去,一輛雪白的法拉利跑車箭也似沖出來,彎往下山的私家路,切進公
路去。
凌渡宇急忙再拿起望遠鏡,恰好捕捉到駕車的是位女子。
禾田稻香?
大野隆一的第二任妻子。
凌渡宇心念電轉,終於下了個決定。待了一會,發現沒有跟蹤她的車輛,才騎上他的鈴
木机車,拉下頭盔的擋風罩,風馳電掣追蹤而去。
不到半小時,白色法拉利駛進了東京市中心西式百貨公司的停車場,禾田稻香由停車場
的入口,步進百貨公司內。
凌渡宇停好机車,急步跟入,禾田稻香不可能在千惠子被綁票的當儿,還有心情購物,
所以其中必有玄虛。
想到這里,他加快了腳步。
禾田稻香在他前面走著,穿過了服裝部,踏上通往二樓的電梯,即管在行色匆匆里,她
的舉止動作仍是毫無瑕疵地优美,淡黃色的兩截西裝裙,更顯得她修長的身形雅致動人,尤
其使人印象深刻是她奧黛莉赫本式線條流暢的長頸,加上她把長發高束腦後,既高貴又成熟
大方。
凌渡宇很想看看她的正面或側面,從日本名人錄里,他得知她出身雖非大富之家,卻是
書香之後,祖父和父母都是學術界的有名人物,她本身則是著名芭蕾舞蹈家和小提琴手,當
然,只是她身為大野隆一夫人的身分,已使她成婦女界的明星,而她卻比任何明星更有風采
,難怪以田木正宗對女人的見多識廣,也為她的丰神迷醉。
但她現在要到哪里去?
凌渡宇除下頭盔,在電梯抵達二樓前,赶上了禾田稻香。一出電梯,他越過了她,筆直
往玩具部走去,他強忍著回頭望她的欲望,因為他已將一粒微型竊听器,成功地黏貼在她手
袋上。只要他再發出一個訊號,這竊听器便會自動掉在地上,使對方難以事後覺察。
禾田稻香渾然不覺,朝凌渡宇相反的方向走去,從二樓另一道門,步上通往另一座大廈
的天橋。
十五分鐘後,她戴起了闊邊的太陽眼鏡,走進了一所幽靜餐廳的一角,一名三十來歲,
一臉精明的男子站起身在歡迎她。
凌渡宇不敢走進餐廳內,詐作在附近的店鋪東看西看,精神卻集中在耳內的收听器上,
旁人還以為他為購何物猶豫不決。
禾田稻香的聲音透過接收器在耳內響起道:「橫山先生!你究竟在弄甚麼鬼?」
她的聲音柔媚中帶著剛健,非常悅耳,但凌渡宇卻几乎跳了起來,橫山?不就是橫山正
也,特別偵緝科的主管,日本黑社會人人惊懼的辣手煞星?!
這時他才明白為何禾田稻香能避過警方的跟蹤,因為橫山正也可以輕易下達這樣的命令
。
橫山正也低沉渾厚的聲音道:「稻香,我不是橫山先生,是正也,又或是橫山正也,一
個真正愛你的人。」
禾田稻香平靜地道:「三年前我已成了大野夫人……」
橫山正也笑起來,但笑聲中卻充滿苦澀的味道,因心中的憤慨,所以音浪提高不少,不
似先前強把聲音壓低,凌渡字的耳膜也頗受了點罪。
禾田稻香責怪地道:「橫山先生……」
橫山正也道:「他愛你嗎?他愛的可能是死去的妻子、女儿、他的事業,但卻不是你,
豈碼不是真正的你。他愛的只是件美麗的形象,你的舞蹈家、小提琴家的形象,愛你充滿書
卷气的出身,那使他的形象也大幅改善,但卻不是真正的你,你和他是完全兩類人,否則他
也不會在世界每一個城市都有情婦。」他回复了自制,聲浪降低,但說得又急促又快,顯然
這些話藏在心里已久,目下如洪水般爆發出來。
禾田稻香出奇地平靜道:「他一直很尊重我。」
橫山正也冷笑道:「尊重?是的,他在日本從來沒有情婦,也不攪三攪四,如果你說這
是尊重,便是尊重吧。」
禾田稻香一陣沉默。
在隔怜竊听的凌渡宇心中嘆了一口气,禾田稻香顯然知道橫山正也所言屬實,她在婚前
當是橫山的女友,只不知兩人為何分手。
「先生!」
凌渡宇嚇了一跳,因為聲音來自耳里收音器之外,他回身一看,映入眼帘是位穿著售貨
員裝束的年青女郎。模樣不算美,典型的身矮腳短日本女性,但一對大眼發著亮光,閃動著
對有身高八尺運動家身形、眉目俊朗的凌渡宇的興趣。
「有甚麼我可以幫你忙,你手上拿著的唱片保証悅耳,我也買了一張回家。」
凌渡宇這才察覺自己手上拿著張唱片,連忙道:「對不起,我還要想想。」不理對方的
失望,又走往另一唱片架前。
剛好耳中的橫山正也道:「稻香!拋開一切,和我离開東京,我們不是曾經有段快樂的
日子嗎?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一切,包括我計畫了多年的理想。」
禾田稻香冷冷道:「放開你的手,橫山先生,你這次約我來是說要談千惠子的事。若再
在這些沒有結果的無謂事兜圈子,我要告辭了。」
凌渡宇心想這才是正題,恰好眼角見到那對自己大感興趣的熱情日女似乎又有迫來之勢
,暗想此地不宜久留,忙在店外走去。
耳中接听器的橫山正也道:「你為何要關心千惠子,她從不把你當作母親……」
禾田稻香失去了沉著,怒道:「那是我的事,我的問題,你沒有權說,沒有權理,七年
前我已向你說清楚,我們一刀兩斷,各不相干。」
橫山正也道:「我始終不明白為何好好的卻突然要和我分手,与你一起那兩年是我一生
中最快樂的時光。忽然間你不告而別到了歐洲去……」
衣服磨擦的聲音。
橫山道:「稻香,坐下來。」
禾山稻香回复平靜的話气道:「對不起!我要走了。」
橫山正也道:「讓我再說几句。」
禾田稻香并沒有坐下,冷冷道:「你是否想和我說千惠子的事。」
橫山正也沉默了一會,再出聲時已回复了冷靜自制,道:「不!那是騙你的,大野夫人
,我不提千惠子,你怎肯來見我。」
這時凌渡宇剛步至餐廳外,一听這個答案,知道禾田稻香定會拂袖而去,自己自然不宜
和她碰頭,連忙往餐廳旁另一店鋪閃進去,避她一避。
恰好這時接收器傳來無線電話的鳴聲,他連忙集中精神竊听,連店內几位女售貨員的日
光一齊放在他這闖入者的身上也唯有不理。
橫山正也道:「甚麼?知道了,我會找到他……」
「先生!和女朋友選購東丙嗎?她是甚麼尺碼?」女售貨員的聲音打斷他的竊听。
他愕然望夫,先是三位女售貨亮閃閃充滿惊异的眼光,跟著是她們身後和四周圍陳列得
琳琅滿目的胸罩、內衣、內褲、絲襪的純女性貨品。
若要揀人生最尷尬的時刻,「這剎那」一定當選,凌渡宇說聲「對不起」,狼狽地退出
門外。眼角黑影一閃,避之已來不及,一陣香風卷來,高挑优雅的女体撞入怀里。
兩人駭然分開,四目交投。
竟是禾田稻香。
他終於看到她的俏臉,卻是在這樣的環境里。
這是一副充盈著文化气質的清麗臉孔,就像朵只可遠觀超然於世俗污染傲然獨立的蓮花
,輪廓山川起伏,鍾大地靈秀之气。
溫文淡定的她顯然為撞人別人怀里而慌忙失措,但當她看到凌渡宇時,秀長的鳳目亮了
一亮,瞬即垂下通紅的粉臉,微一點頭道:「對不起!」繞過發呆的凌渡宇,往來路走去。
另一壯漢從餐廳奔出來。精厲的眼神打量了凌渡宇一眼,再轉到禾田稻香的背影上,追
了上去。
凌渡宇苦笑起來,陰差陽錯下,和兩人都照上了臉,真不知是福是禍,不過目下腦袋已
裝不下其他東西,只有禾田稻香不食人間煙火的俏臉,和縱体人怀那种溫馨的感覺。
在射燈下千惠子的臉孔蒼白得一點不見血色,現實和虛幻雙管齊下的折磨,正在消耗著
她青春的生命。
「將報紙拿高一點,讓你爸爸看到日期。」拿著錄影机的女人吩咐道。她戴著面譜鬼物
似的假面孔,湊在鏡頭孔向她看視,使人感到別扭非常。
千惠子無奈地將報紙舉高一點,她麻木得不能思想。
站在一旁的另一男子命令道:「說几句話,好讓你爸爸知道我們還末割掉你的舌頭。」
千惠子心中一動,記起了脫体時曾看過他的面。
「快說!」
千惠子心中卜卜亂跳起來,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搜索著應說的話。
她抬起頭來,勇敢地道:「爸,我很好!記得給我打理風車對著的那洋娃娃,她很凄涼
。」
男子笑起來道:「看!只有所謂鉅富人家才能培育出這類白痴女孩。」
千惠子垂下頭,以免對方看出她的神情,她已成功地將一條极重要的訊息送了出去,只
希里大野隆一能破譯她的說話。
那對男女完成任務,取出錄影帶,從二樓囚禁千惠子的房間,往樓下走去。樓下客廳里
三男一女圍坐在一張長台前,瘋漢葛柏站在大門旁,接過那男子遞來的錄影帶,往門外走去
。
坐在台前的另一名男子喝道:「送交錄影帶后,立即回來。」
葛柏神色出奇地敬畏,道:「當然!還有几天我便可收到我那一份,几天也忍不了嗎?
」走出門外。不一會听到汽車發動和遠去的聲音。
那令葛柏敬畏的男子肩膀寬大,頸項特別粗壯,假若凌渡宇和高山鷹在此,一定會認得
他是末日圣戰團的重要人物納粹人。
他年紀在三十五至四十間,典型的德國人,臉骨強橫,眼睛特別細小,是城府深沉而又
冷酷的一類人;放在台上的手,指節粗壯,使人感到能輕易捏碎別人的喉骨。
納粹人使人想到惡名昭著的德國希特勒手下忠心的納粹党徒。
早先那對男女除下面譜,坐在台旁的空位上,望向納粹人,唯他馬首是瞻。
原本圍坐台旁的三男一女。除納粹人和另一人外,其余一男一女均是日本人,非常年輕
,像大學剛畢業的男女,但眼神卻藏著莫名憤怒,使人感到他們心中充斥著對世界和社會的
不滿。
另外五十來歲的男子是個美國人,戴著金絲眼鏡,道貌岸然,只像個非常有學養的大學
教授,他向納粹人道:「葛柏會不會否出亂子?我發覺很難信任他。」
拍干惠子錄像帶的金發女子點頭道:「我同意費清博士的看法,今早葛柏的确是想侵犯
大野干惠子。」
納粹人冷笑道:「艾莎你要記著,葛柏是我們的工具,用完了便可以棄掉,這樣的瘋子
,只配与其他猶太人、黑人、低等黃种人一齊給送進地獄去;美麗的地球,將屬於我們,只
屬於我們。」
那年輕的日本男子道:「錄影帶只要不從奈良寄出便可以,為何要葛柏帶往東京交給『
天皇』,而且我不明白為何要葛柏去?」
納粹人哈哈一笑,充滿了對白己的自信,道:「仁川你還是剛加入了我們,不明白我的
手法,但這已是我們第十二單綁票任務,以前每一宗都為我們帶來龐大的收益,使我們的夢
想能逐步實現。」
他的目光環視眾人一遍,見到每人听到「夢想」兩個字時,眼中都爆閃著狂熱和渴望的
神色,臉上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續道:「迫使大野屈服於我們的要求,是一場心理戰。我
們要使他對日本警方完全失去信心,而天皇可以輕易地安排錄影帶在警方嚴密監視下突然出
現在他身旁。顯示我們的神通廣大。對大野造成心理壓力。」
艾莎道:「可是為何要葛柏去?」
納粹人陰森她笑道:「葛柏的利用价值已完畢,我已通知了天皇,以後你們也用不著忍
受他愚蠢的行為了。」
眾人恍然。
納粹人的眼光望往牆角的一座電視机,畫面赫然是千惠子坐在床上的情景,她的一舉一
動都受到閉路電視的監視。
納粹人道:「我來了足有四個小時,加上昨晚的十多小時。她仍未肯睡覺,這是否相當
奇怪?或者我應和她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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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站天堂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