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巫師施術
兩天后,我們赶上看來是押運西琪的車隊。一架帘幕低垂的馬車,被八十多名精壯騎馬
的黑盔武土押著,在蜿蜒的山路上緩緩而行,卻見不到哥戰。祈北沉聲道:“假若我估計不
錯,我們可能比哥戰走快一步。”
我道:“好!那我們更要把握机會,救出西琪。”祈北道:“記著我們的計划。”他跳下馬
來,往山上爬去,在這樣的山路上,走路比策馬還要快。我也跳下馬來,借著山上岩石的掩
護,躡著車隊尾后跟了去。山路形勢險峻,一邊靠山,另一邊是陡峭的懸崖,這樣的地勢,
是适合以少胜多。祈北不愧是經驗丰富的戰士。
隊伍在山路上長蛇般蠕動著。我感到微風拂到臉上,心想這正是施放迷香的最佳方向,
連忙取出祈北給我的小瓶,倒了些瓶中的粉末到指上,再抹在鼻孔處。這是對付迷香的解藥。
一股辛辣由鼻孔直沖上腦,我雖有心理准備,還差點忍不住嗆咳起來。
這時一縷縷稀薄得几乎看不見的輕煙,向隊伍的前方飄過去,輕煙的移動非常緩慢,几
乎是凝聚在前路,風吹不散,也不向上升去。我不禁暗贊巫師竟能制造這种無形武器,不需
戰斗便卻傷人的藥物,确屬神乎其技,由此可知巫師位列大無首最倚重的三個大將之首,是
有一定的道理。我只見過巫師兩次。他陰寒的眼神,能令人心生戰栗,据說他是個极端淫邪
的人,最愛虐待未經人道的處女。
据父親說,巫師來自遠方一個邪惡性的國度,那處的統治者是連大無首也忌憚三分的“巫
帝”。
隊伍走進了迷香里。我一提長劍,迅速地向前扑去。“蓬!”一名黑盔戰士首先掉下馬來。
整個隊伍陣勢大亂,十多名戰士先后掉下馬來,有些馬車滾下山路旁邊的斜坡,發出混亂的
聲音。
我沉著气竄前,一下子來到隊伍后方。几名中毒較淺的黑盔戰士回馬迎來,不過看他們
搖搖欲墜的身体,亦只是勉強支撐著。
我大力吸了一下在鼻孔的解藥,人已沖進了迷香里,手中劍閃電般擊出,兩名黑盔戰士
立即應劍向后仰跌。我躍上其中空出的一匹戰馬,劍勢一經展開,硬往隊伍中間的馬車殺去。
飽受多日屈辱后,殺起來特別痛快。車隊前方同時傳來慘叫的聲音,祈北也開始了攻擊,
眼前能保持不墜地的黑盔戰士不足二十人,馬車已在不足十步之前。
我奮起神威,兩名護在馬車旁的黑盔戰士濺血下馬,祈北這時亦赶到馬車前,將暈在策
馬位置的御者踢下車去,高叫道:“上車!”
我豈敢猶豫,跳下馬去,一把拉開車門,閃進車內。一名長發女子伏在車廂地板上,穿
著一身黑色武士服飾,她的臉向下,我看不見她的樣貌,但卻知道她不是西琪。我心往下沉,
將她翻過來,入目赫然是一張艷麗照人的美麗臉孔,雙目緊閉,皮膚雪白嫩滑,唯一缺憾是
她的鼻梁高而略呈勾曲,使人感到她是堅強無情的人。我眼光轉到她左手上,還緊抓著一個
圓筒,是煙花訊號一類東西,顯然她在發射前已不支暈倒。她身旁還有一把長劍,劍柄上鑄
著一只人面蜘蛛的標志。
心中一震,已知道她是誰。祈北在車頭猛喝一聲,馬車開出,我失神下失了平衡,“砰”
一聲倒撞在車尾廂壁上。
馬車不斷加速,我的絕望也不斷增長。祈北喝道:“怎么了!”
我叫道:“我們中計了,這是個陷井,車內不是西琪,是‘黑寡婦’。”
祈北出乎意外長笑一聲,叫逍:“若真是她,也等如找到了西琪。快將她捆綁起來!”
我愕然而悟,姜是老的辣,我須好好學習。黑寡婦是大元首的得寵大將,又是巫師的情
婦,拿到了她,自然可以交換西琪,我連忙照祈北之意行事。馬車在山路急行。天空開始暗
黑下來。
車子停下,我將黑寡婦扛在肩上,跳下車去,祈北走上來,伸手托起黑寡婦的俏臉,仔
細端詳,不一會嘿然道:“果然是媚骨天生,難怪能迷倒巫師。”一陣急劇的馬蹄聲在大后方
傳來。祈北冷笑道:“哥戰終于醒覺了,我們走。”當先往一旁的山坡爬上去,身手矯捷,尤
胜壯年人。但西琪又說他身体不大好,可能只是“心老”了吧。
我一言不發,背著有刺的尤物黑寡婦,緊跟而去,剛才急于逃走,并不覺得有何异樣,
可是現在卻清楚地感覺到黑寡婦火熱丰滿和有彈力的胴体,具有爆炸性的挑逗力量。祈北停
了下來,回頭向我道:“你守在這里,我下去布置疑陣,引他們追上歧路。”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黃昏后陰沉的山林里,不禁打從心底佩服這個名震帝國的劍手,他
對我將來的成就將有很大的啟發,劍手必須像他那樣,有智慧有謀、有原則和理想,才能真
正發揮出惊人的潛力。
我將黑寡婦放在一旁,想了想,再抽出一條繩索,將她雙手雙腳更牢牢捆綁起來,我絕
不會忘記她的可怕處,今次輕易將她手到擒來,只是机緣巧合下的僥幸,若非祈北施放從巫
師處得來的迷香,我极有可能誤將她當作西琪而為她所誘擒。
黑寡婦一身緊身黑皮革,閃閃生光,令人想起毒蛇的軀体。
這時她的眼睫毛動了一下,若非我正在留心看她,定會疏忽過去!
一個意念掠過心頭,我并沒有塞著她的小嘴,若她叫喊起來,豈非暴露了行藏。
我亡羊補牢,冷冷道:“我知道你醒來了,叫吧!只要你叫出聲來,我便在你的嫩滑臉
蛋上畫一道美麗的劍痕。”愛美是所有女人的天性,黑寡婦自然不會例外。她嬌軀一震,睜
開眼來,從下而上瞪視著我,美目光采流轉,像對著我媚笑。
我呆了一呆,雖只有秒許的時間,已經令我差點終生遺憾!
黑寡婦身子一伸一彈,綁著的雙腳像彈簧般直撐我下腹要害處,她不但腰勁惊人,最厲
害還是她眼中的神色柔情似水,絲毫不泄露即向我發動致命的攻擊。
躲避已來不及,我一側身,大腿硬受了她這全力的一撐,劇痛之下我飛跌開去,一滾倒
在地上,立時借腰勁彈了回來。
与此同時手中長劍揚起,但已不再需要。黑寡婦依然躺在地上,手足被重重捆綁,使她
難以乘胜追擊。
我怒道:“宰了你!”黑寡婦格格地笑道:“蘭特,你生得真是威武英俊,難怪公主看上
了你。”
我道:“閉嘴!”黑寡婦媚眼斜斜地拋過來,柔聲道:“所有男人都喜歡听我的聲音,閉
上了是你的損失。”
我不怒反笑道:“那你為何不大叫大嚷,好讓哥戰來救你。”
黑寡婦眼中充滿笑意,咬著嘴唇道:“人家歡喜你,怎舍得讓你落到哥戰手上。”
我冷笑道:“你怕我在你臉上畫一道劍痕吧?”黑寡婦笑得高聳的胸脯急劇起伏,使我
這身為敵人的人也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
好一會她才收起笑聲,道:“那小女孩還在哥戰手里,你惟有把我拿去交換,怎舍得傷
害我,所以我才會為這原因不叫,人家真正對你好,你為何不信?”
她故意將動人的胴体扭動了兩下,令我想起將她抱在怀中的滋味。
我抖擻精神,將她的媚惑排出思想之外,沉聲喝道:“哼!想你真是愛我愛得發狂,否
則也不會給我剛才那一腳。”
黑寡婦“噯也”一聲道:“那是試你是否有真本領,是否值得我獻上身心?”
這黑寡婦狡猾若狐狸,令我也給弄得糊涂起來,但我一番思索下,始終想不到她不叫的
理由。
她肆無忌憚地嬌笑起來,花枝亂顫地道:“來!松開這些繩索,讓我令你知道做男人所
能得到的最大樂趣。”
我厭惡地道:“閉嘴!我明白了,你在拖延時間。”黑寡婦臉色一沉,媚態被冷傲的神色
替代,很難將剛才那風騷入骨的女子和現在的她連在一起。
她傲然道:“是的!我在拖延時間,你這蠢才到現在才知道,不過已經太遲了。”
我正咀嚼她的話意,一股勁風從后面襲來,我駭然扑往地面,再翻身滾了開去,盡管這
樣,仍然背衣破裂,十道血痕畫過,火辣辣地劇痛。
拍翼的聲音響徹上空,塵土飛揚。我在地上轉過身來,恰好見到一只雙翼展開達八尺的
惡鷲,在剛升起的明月照射下,向我猛扑下來,它的眼燃燒著使人心寒的凶光。
我來不及運劍擋格,一個筋斗往后翻去,离得黑寡婦更遠了。
惡鷲一扑不中,竟往黑寡婦處飛過去。我大叫不好,躍起身來,往黑寡婦扑去,但已遲
了一步。通靈的惡鷲一爪將黑寡婦腳上綁著的繩索扯得寸寸斷裂,另一爪將黑寡婦的手亦回
复自由,黑寡婦嬌笑一聲,站了起來,那惡鷲一個盤旋,落在她的肩上,一對凶眼望著我躍
躍欲試。
我止住腳步,道:“原來巫師來了,你故意引我說話,就是給些時間讓這畜牲來救你。”
黑寡婦狠狠地道:“難道你以為自己真的有吸引力嗎?哼!就算給我提鞋也不配。”
我心一轉,忽地一個轉身,往林木茂密處竄去,我已經失去了擒拿她的時机,目下唯一
能夠做到的,就是在巫師和哥戰來到之前,逃得遠遠的。同時我亦明白到祈北為何久去不回,
一是他遇上了巫師,另一個可能是躲在林里不敢移動,以避開這惡鷲的耳目。
黑寡婦尖叫道:“追他!”天空上立時傳來振翼疾飛的破空聲,我一邊提防,一邊在林木
間急竄。
惡鷲沒有扑下來攻擊我,只是在高空跟著我,那已夠我頭痛,將我行蹤完全暴露在正赶
來此處的巫師等人眼下。它還不斷嗚叫,指示著我的位置。
急忙間我的腳踢上一塊大石,失去平衡,往前扑倒,恰巧那是個山坡,急沖之勢如何能
收,人像石頭般向下滾去,直滾到一處樹叢,才止住去勢。那惡鷲在明月下盤旋,觀察我的
情形。我把心一橫,決定賭一賭運气,若不能殺此畜生,今晚休想逃走。
閉上雙目一動也不動。惡鷲扑了下來,又升了回去,雙翼打起的塵土,令我感到很不舒
服。
它在試探我的反應。輕微的人聲從我剛才走過的方向響起,巫師和哥戰應該与黑寡婦會
合了,下一步就是全力追捕我,帝國大元首下最可怕的三個人,全都出動,我也說不上是榮
幸還是害怕。惡鷲再次下扑。
我听到它伸爪的聲音,勁風迫面。是時候了。
我一聲不響,長劍全力揮擊。惡鷲頸項處鮮血飛濺,向上急升而起,剎那間變成一個小
黑點,悲鳴而去。
我知道惡鷲命不保矣,我這一劍极有分寸,剛好割開了它的喉嚨,卻沒有斬斷它的頸,
若我估計不錯,它應可飛回巫師那里,才咽下最后一口气。當日我闖入刑室時,父親一雙眼
珠給生挖出來,正是這惡鷲利爪的杰作。這個仇總算報了一點點。我用力一滾,繼續往斜坡
下滾去,不過今次是蓄意為之,盡管渾身疼痛,卻無大礙,到了斜坡底,跳了起來,繼續逃
走。
在密林中左穿右插,迎面一個黑影撞來,正要揮劍,對方低喝道:“住手!”
我惊喜叫道:“是你!”祈北道:“跟我來!”我跟著他鑽進密林里。來到一棵茂密的樹下,
祈北當先爬上去,示意我跟著爬上去。
我大惑不解,這時怎么還不乘机遠遁?在樹上藏好后,祈北壓低聲音在我耳旁道:“這
是我們唯一反敗為胜的机會,巫師一定以為我們逃往遠方,將人手分散去追赶我們,這樣于
我們有利無害。”
祈北的計划末嘗無理。剎那間后,四周盡是人聲和軍靴踐踏草樹的聲音。我們連伸頭下
望也不敢,怕樹搖葉動,惊醒了下面如狼似虎的敵人。
哥戰的聲音在樹下響起道:“他們那能逃得遠,我們分開三路去追。”
一個尖銳難听的聲音道:“若給我找到他們,定要碎尸万段!”
我心中一緊,認得是巫師的聲音。他的恨意只是增加了我的快感。黑寡婦清冷的聲音響
起道:“這小子想不到還有兩下子。”
哥戰悶哼一聲道:“凡与帝國作對的人,誰能有好下場?叛徒唯一的結果就是死亡。”
我心想身旁的祈北是帝國最著名的叛徒,不正是活得好好嗎?這代表了強者為王,祈北
雖不能与帝國正面為敵,但籍著智慧和劍術,還不至今仍是翻云覆雨?想到這里,心神不禁
飛往地圖上的廢墟,那處是否真有顛覆帝國的力量?然而帝國版圖占地万里,精銳的黑盔武
士達數十万之眾,加上農獵民的后備支援力,必要時可動員超過五十万人,這是無与匹敵的
力量,但又為何不能消滅在西方小小一個魔女國?
巫師尖亢的聲音再次在樹下響起道:“我們三人分作三路,將他們赶往大平原,与大元
首的軍隊回合,那時還怕他們飛了上天。”
我和祈北几乎駭得從樹上掉下去,原來大元首親自率軍西來,這實在太看得起我了,這
亦証明連大元首也深信我掌握了顛覆帝國的力量。
巫師接著吩咐追蹤我們的路線,當然一一傳進我們的耳內,這時我不禁更佩服祈北,若
果貿然逃走,一定落入巫師的計算里。樹下傳來移動的聲音,不一會人聲遠去,幸好山野地
區,不能策馬,否則我們雖有通天之能,也難以追及對方。
祈北謹慎地再待了一會,才示意我一齊爬到樹下,在月夜迷茫里,我們朝黑寡婦的隊伍
追去。
半小時后已追上了他們的尾巴,我們故意遠遠跟著,待黑寡婦他們与巫師等的隊伍相隔
更遠,再發力追上去。他們人數在三十至四十之間,若果從正面攻擊,我們不一定能夠占到
便宜,唯一方法是偷襲。
而這樣的黑夜,這樣的山林,對我和祈北這個級數的劍手是非常有利的環境。
這時黑寡婦的隊伍剛攀過一個山頭,往山下走去。祈北低聲喝道“上!”
我們像箭矢般地竄前,長劍出鞘,沿著隊尾殺上去,猝不及防下,甚至連什么事也不知
道時,十多名黑盔武士早已血濺劍下。
隊伍立時陷在极度的混亂中,我們由斜坡頂再往下殺去,在我們雷霆万鈞的攻勢下,擋
者披靡。
黑寡婦的叫聲在前面響起,指揮她的手下回身殺來。一個訊號煙花沖天而起,召喚遠去
至少十多里外的救兵,上次她未放煙花是被迷香熏倒,今次放出了煙花,卻難望有人來得及
救她了。
我低吼一聲,長劍若毒龍卷吐,每一劍都貫足力遣,瞬息間劈飛了几名頑抗的武土,我
身上雖有几處創傷,但都是輕微擦損,絲毫不影響戰斗力。
一道劍光射來,黑寡婦到了。我施展渾身解數,擋過了她一輪急攻,每一下擋格都運足
劍勁,以拙胜巧。
對方連綿不絕的劍式像長江大河般涌過來,在微茫的月色下似若一條翻滾激騰的毒蛇,
我不但要運足眼力,還要听風辨聲。
黑寡婦再急刺十一劍,叮叮當當,劍勢忽地一緩,是后力不繼的現象,事實上假設她能
再強攻几招,我几乎必會被她刺中。
机會來了,我悶聲不響,長劍無情地橫掃出去,想到沙場里万馬千軍的血斗,心中升起
慘厲無倫的感覺。黑寡婦果然為我气勢所懾,倉皇退后,不敢硬接這一劍。
我乘胜追擊,利用男性比女性較強的优點,劍勢大開大闔,一招比一招凌厲,狂風掃落
葉般向正在步步退后、苦苦支撐的黑寡婦卷過去。
黑寡婦也是了得,連擋我四十多劍。“叮!”黑寡婦手中長劍被挑飛,我的劍尖抵在她的
咽喉處。
她高聳的胸脯不斷地起伏,眼中射出奇怪的神色,緊緊盯著我,咬緊嘴唇,一語不發,
那模樣确令男人心動,希望看在這點上,巫師肯以西琪來換她。祈北好整以暇,來到黑寡婦
身后,忽地一掌劈在她頸側,黑寡婦嚶嚀一聲,向我倒來,我右手連忙收劍,左手一抱,暖
玉溫香送進怀里,我朝四下一看,地上密密麻麻地躺滿了人。
祈北道:“綁好她,今次不要再讓她逃脫了。”我嫩驗一紅,遵言而行。今次我將黑寡婦
的手反綁身后,任她如何狡猾,也難再施展奸計。
祈北道:“快走!他們來了。”次日清晨,我爬上一個山頭,這個位置剛好俯視巫師和哥
戰等人的營地,最少上千名黑盔戰士在我腳下。
他們昨晚分散了的力量,已重新聚集起來,但我手上已有了討价還价的籌碼。
我從隱蔽處站了出來,高聲叫道:“巫師!巫師!”營地的黑盔戰士一齊愕然抬頭。
我叫道:“巫師!你滾出來。”我想這必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向他呼喝。巫師和哥戰從其
中一個營帳走了出來,抬頭向我望來。
我喝道:“叫他們站著不要動,否則我立即逃走,你也永遠得不回黑寡婦。”
巫師和哥戰眼中噴出怒火。巫師陰惻惻地道:“可是你也永遠得不回你的女人。”我离開
巫師只有百來碼,居高臨下,看見他臉上深刻的皺紋每一條都像在獰笑,細長的眼凶光閃爍,
不知又在動什么坏主意。
巫師一拍雙掌,其中一個營里走出四名大漢,抬著一張木板,上面躺著的正是我朝思暮
想的西琪,她緊閉著眼睛,昏迷不醒。
我心神一顫,這表示了巫師的智慧,早估計到我必會到來要求換人,故有此种部署,要
我在心理上處于下風。我若無其事道:“我怎知你對她下了什么手腳,若我換回一個廢人,
不如一拍兩散。”
巫師哈哈大笑道:“只要你以父親蘭陵的靈魂立下誓言,我便放下此女,你檢查后覺得
滿意,立即放回黑寡婦,這個交易便告成功,尊意以為如何?”
這件事太順利了,我反而有點猶豫。哥戰插口道:“由現在開始,我們再玩過兵捉賊的
游戲,看看誰是贏家。”
我道:“只有真理和正義才是贏家,好!我接受這交易。”當下立了暫言。
巫師果然言行一致,不一會率手下撤退個干淨,只剩下西琪躺在地上。
我肯定了巫師真正退走后,迅速來到西琪身邊,這刻也顧不得她是姑娘身份,仔細將她
檢查一遍,發覺她除了一些舊傷外,全身完好無缺,呼吸均勻,脈搏正常,只是昏迷過去。
我輕輕拍打她的臉,她呻吟一聲,扭動身体,然后緩緩張開眼來,一見是我,不能置信地叫
道:“蘭特!是你嗎?”眼淚奪眶而出。我將她摟入怀里,万般怜惜。西琪渾身顫抖,情緒
激動下泣不成聲,如此溫純的女子,偏有這般可怕的遭遇。
我有點難以啟齒地道:“你……你沒事吧,他們有沒……”
西琪搖頭道:“沒有!”我道:“還算哥戰有一丁點人性。”原本我以為他必定因公主鐘情
于我,會侵犯西琪作為報复,一早就預了做輸家。西琪哭道:“不!他是禽獸,本來想侵犯
我,但看到挂在我胸前這個金牌,想了一會后,才放過了我。”
她羞澀地從衣領處,拉出金鏈連著的一個小金牌,遞給我看。小金牌上鑄了一個人首蛇
身的怪物,造工精細,栩栩如生,我看了一會,問道:“誰給你的?”
西琪道:“自小便有的了。”我知道若要找到答案,必須問祈北才成。扶著她站起來,道:
“你走得動嗎?”
西琪點頭。兩小時后,在一個山林的隱蔽點和祈北會合,我詳細地將換回西琪的全部過
程說了出來,祈北很耐心聆听,反覆地詢問几次,最后皺起眉頭,苦苦思索。
西琪見到爺爺,情緒穩定了不少。祈北望向西琪,無限怜愛地道:“琪儿!最后一次昏
迷前,你記不記得發生了什么事?”
西琪呆了一呆,瞪大眼睛,茫然道:“奇怪,為什么我一點記憶也沒有?”
祈北臉泛憂色,望向我道:“巫師的法寶,就是毒藥配合巫術,琪儿雖不似中毒,但總
是令人擔憂。”西琪長長的秀發,在頭上結了個髻,用一枝發簪穿過髻子,看來精神奕奕,
怎樣也不似有什么問題。
我心中一動,問道:“黑寡婦在那里?”祈北指著一棵樹道:“就在那樹后。”我站起身,
往祈北所指的方向走去。祈北低喝道:“你干什么?”
我回頭道:“巫師放了西琪,我自然要放黑寡婦。”祈北凝視著我,好一會才擇手道:“或
者你是對的。”才說完,他轉身往西琪走去。我來到黑寡婦身旁,將她拍醒過來,解開了捆
綁,道:“你可以走了。”黑寡婦揉搓著被綁得麻木的手腳,烏溜溜的大眼卻盯在我的臉上,
忽地輕聲道:“我從未見過比你更有英雄气概的人。”再深深望我一眼后,消失在林木的深處。
祈北走過來道:“此處不宜久留,我們走。”我們朝巫師退走的相反方向,往北而去,當
爬上一座高山時,祈北停了下來,指著遠方起伏的山巒道:“那是連云山脈,朝那方向再走
百多里就是帝國內与日出城并稱兩大名城的望月城,望月城再去是望月河,河外就是魔女湖,
魔女城便是建在湖邊的宏偉建筑。”
我看得修然神往,西琪來到我身邊,依偎著我道:“你會帶我去嗎?”
我有點尷尬地望向祈北,祈北全神貫注,极目遠眺,似一點也沒有留心我們在說什么。
我伸手擁抱了西琪一下,在她耳邊輕聲道:“無論到哪里,我也會帶你去。”
西琪閉上美目,沁出了一滴晶瑩的淚水,像所有苦難都隨此淚水而去。
祈北道:“走!”我們往山下走去,天色逐漸昏暗,路上我們再沒有說話,直到午夜才停
下來,在一個洞穴里生起了野火,吃著前天獵回來的兔肉。西琪靠著我睡著了,希望她在經
過這么多苦難后,有個好夢。
祈北沉聲道:“你知道嗎?巫師有种追蹤秘術,据說沒有人可以把他甩掉,當年追蹤我
的若是他,我可能也逃不掉。”我沉思不語,好一會才開口道:“剛才一路上,我總有一种被
人在暗中窺視的感覺。”祈北仰天嘆道:“蘭陵有子如此,死該瞑目,你已開始培養出劍手的
靈覺!這對你將來擊敗大元首,會有決定性的幫助。我老了,余日無多!”
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預兆。自遇祈北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壯志消沉,不知是否愈接近
魔女國,便愈使他心生感触。當年發生的事,一定并非他所說的那么少,西琪的身世也是一
個疑團,甚至她佩載的頸鏈,也應是大有來歷,否則為何連哥戰也懸崖勒馬,沒有侵犯她。
西琪枕著我,睡得酣熟,呼吸均勻,感受到她的体溫和處女的幽香,我心中盈溢著幸福
和實在。那是我從末曾有的感覺,我愿意盡全力去保護她。
祈北微喟道:“假若你拿地圖去見魔女,保証她會全力保護你,因為她也希望能到廢墟
去。”
我惊异得合不攏嘴,叫道:“什么?地圖不是智慧典最后一頁嗎?父親既得自魔女,她
自然看過。”
祈北搖頭道:“地圖是用一种奇异的材料在智慧典上寫成,要在日光下曝晒才會顯現。
當日我和蘭陵決斗,智慧典掉到地上,翻了開來,地圖才顯現出來,那時我還不知這地圖如
此重要,回去和魔女一說,她才告訴我她一直在找尋這地圖,因為智慧典一開首便提到這地
圖的存在。”
我想不到整件事如此轉折,心中像想到很多東西,也似乎什么也抓不著。“咚!”一下奇
怪的聲音從遠方傳來。我和祈北愕然對望,大感不妥,那像是敲鼓的聲音。荒山野地,何人
會深夜擊鼓?
西琪震了一震,茫然張開眼睛。“咚!”。
這次聲音大了一點,清楚地是鼓的響聲。“小心!”祈北大聲叫道。
我反應已來不及。勁風向我突然襲來,那是發自西琪躺著的位置,我的腦一片空白,完
全想不到發生了什么事。祈北一掌將我推開。
一枝閃閃生光的鐵簪擦臉而過,直刺進祈北的左肩處。祈北慘哼一聲,向后退去。
鐵簪轉了一個圈,再向我刺來。我大叫道:“西琪!你瘋了。”
她真是瘋了。眼睛閃爍著青色的奇光,一簪一簪毫不留情地向我刺來,完全變了另一個
人。
外面傳來的鼓聲更急了。我狼狽地左閃右避,最痛苦是不能對她還以殺著。
祈北叫道:“接劍!”將放在一角的長劍拋來。我一腳飛出,側踢右肩,西琪靈活地閃開,
我乘机接過長劍。
“鏘!”長劍出鞘。鼓聲忽變。西琪全身一顫,一個轉身,往洞外走去,我狂叫追出,
她已消失在漆黑的林木里。
我跪在地上,失望的情緒將我徹底淹沒。自以為得胜時,卻原來是一敗涂地。巫師對西
琪早施了巫術,使她變成一只厲害的棋子,現在西琪又再落在他的手上,我們的敗亡已迫近
眉睫。洞內傳來祈北的呻吟聲。
我搶進洞里,祈北倚洞壁而坐,臉上一片灰黑,眼神渙散。
我悲叫道:“你怎么了?”祈北搖頭道:“我中了鐵簪的劇毒,回天乏術,你不要再理西
琪,立即到魔女國去,到了那里,你就會明白……快!他們絕不會放過你。”才說完,頭一
側,一代劍手,与世長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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