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智盜寶典
大元首在午后時分率領大軍抵達城外,但直至夜黑時,才在夾道歡迎的城民歡呼聲里乘
馬進宮。
直通皇宮的大道兩旁,每十步便有一名黑盔武士高舉火把,像兩條火龍般將大道照得火
光通明。
我和華茜等男女三百多名武士,在郡主殿里列成陣勢,等待這跺一跺腳可令天下震動的
人物的來臨。
各人都有點緊張,大元首逆我者死的獨斷專橫,早傳進每一個人的耳內。
華茜站在我身旁,俏目不時飄到我臉上,但我只是詐作不知。
奏樂的聲音在宮門處響起,使我們知道,大元首的隊伍正在浩浩蕩蕩進入宮門,來此途
中。
“當!當!當!”鐘聲鳴響,郡主殿大門張開,在麗清郡主的陪同下,大元首終于出現
眼前。
任何人直望大元首時,看到只是一個鐵甲的外殼。他渾身都裹在堅厚金黃色閃閃生光的
甲胄里,頭上戴著個只露出雙目的頭盔,一對眼像閃電般爍芒閃動,口鼻處縱橫相交的鐵枝
露出了透气的地方,身上披著他垂至膝蓋處的大紅披風,雄偉的身形,使他比其他人最少高
出半個頭,看起來像地獄里走出來的魔神。
父親告訴我他曾在大元首指示下,用力猛劈他護身甲胄,但以父親之能,不但不能破損
護甲,猛劈時,大元首居然全身只是搖晃少許,顯示了他遠超乎常人的力量。
他唯一的弱點或者是他的眼睛,但盡管他沒有甲胄,要刺中他的雙目又談何容易,想到
這里,心底不由奇怪,以這樣一個無敵魔神,為何對魔女國還是投鼠忌器,不敢妄動。大元
首的銳目掃向我和華茜站在列隊歡迎他的陣式里最前線的兩個,一時間我的心抖動起來,他
的目光像能刺穿找的內心。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轉了兩轉,又溜往華茜的臉上,跟著掃視她那剛健婀娜的胴体,華茜
立時垂下頭來,我側目望向她,恰好見她的拳頭緊捏起來,微微顫抖,我心中一動,猜想到
大元首可能對華茜干過一些丑事,因為大元首是出名凶殘淫虐的暴君。
大元首步過我們,往殿端為他而設的特大長桌走去,他身后是八名全身裹在柔軟紅袍的
美女,是最受他寵幸的妃嬪。
接著我全身一震,呆瞪著正步入殿里的兩名美女。左邊的少女千嬌百媚,眼目含情,正
是帝國的公主,大元首的獨女,她換上一身戰士的緊身裝,更顯她動人的風姿,令人難以抗
拒的魅力。她曾是我的未婚妻,但現在應恨我入骨,在她臉前,我總像矮了一截。
另一銳利的目光,射在我臉上。那來自黑寡婦,個多月前我才殺了她的情夫巫師,我連
忙收斂心神,只要一個不小心,露出破綻,今晚休想生离此殿。
黑寡婦眼光緊攫著我,似乎已發現了什么,我放松全身,竭力使自己忘記緊張,直到她
從我身旁步過。但我已知道黑寡婦憑著某一种女性奇异的触覺,感到我是她在尋找的人,可
能她還不太肯定,但我已在危險的最邊緣處。后面是昂首闊步的哥戰和雄赳赳的大元首近身
精銳衛士,他們和其他黑盔武士的分別是,頭盔頂端處裝了個血紅色的圓環,人數在三十人
間,但每一個都是万中挑一的劍術高手只是他們,已足夠我頭痛。
各人在筵桌前坐下。圍繞著殿心,環布郡主殿的二十四張筵桌,与大門遙遙相對的是大
元首,八名妃嬪和護立其后的紅環近衛。
左手依次而下是麗清郡主、七色統領和望月城的几名權貴,右手是美麗的公主、黑寡婦、
哥戰和十多名黑盔武士的重要將領。
整個帝國的精銳就集中在這里,确是猛將如云。我心中不由慶幸殺死了巫師,斷了大元
首最重要的臂助,除了大元首外,最可怕的便是此人了,由此我亦知道自己成了大元首除魔
女外的第一號敵人。
我、華茜和十二名衛士站在麗清郡主身后,成為她的班底。美麗的宮女流水般奉上各式
珍饈美食,又退了出去。跟著音樂聲響,一隊百多人的舞姬彩蝶般飄進來,隨著音樂輕歌曼
舞,半透明的舞衣下,一個個動人的胴体作著各种誘人的姿態,一時間所有男人均垂涎欲滴。
我的眼光迅速望往大元首處,只見他雖是欣賞著眼前俯仰生姿的女体,仍眼神清湛,并沒有
像其他人色迷迷的模樣。哥戰的眼光卻不時望向公主,顯示了他渴想的對象,是公主而不是
其他人。哥戰是個野心家,得到了公主,便得到帝國的繼承權。
當我的目光從公主身上移往黑寡婦時,剛好迎上她的美目。我嚇得几乎轉身要逃。我想
到她已認出了我是誰,縱使我能改變臉貌,卻不能改變自己的眼睛、体型和气度。可是她為
何還不揭穿我?難道真要像貓玩老鼠般戲弄我?
舞罷,舞姬彩云般退出去。大元首舉起酒杯,以他低沉和充滿磁性的渾厚聲線道:“麗
清郡主建立望月城,造成今日的聲勢,居功至偉,讓我們敬她一杯。”
眾人轟然響應,盡飲一杯。气氛熱鬧起來。麗清郡主舉杯道:“麗清在此預祝帝國旗開
得胜,一把鏟平魔女國。”
眾人再飲。哥戰長身而起,朗聲道:“大元首只要給哥戰四個軍團,哥戰保証可于十天
內攻破魔女城,蕩平魔女國。”大元首轄下共有十個軍團,除大元首轄下的第一軍團兵力達
十万人外,其他每個軍團的兵力在五万人之間,四個團軍力已超出魔女國的總兵力。通常,
攻的一方,必須在兵力上超越守的一方。所以哥戰這豪語非是虛言,我也很想知大元首怎樣
答他。
大元首道:“哥戰且先坐下,我心中已有一套完整計划,即將實行,否則你我現在也不
會來到望月城。”
我心下大奇,以大元首往日南征北討的戰績气概,為何對魔女國如此顧忌,其中必有不
為人知的因由。
哥戰已表示了他的自信和忠誠,顧盼自豪地坐下,眼光卻望向麗清郡主。
麗清郡主冷哼一聲,我在她身后,自然听得清楚,醒悟到麗清郡主和哥戰兩人正在爭逐
帝國的繼承權。
哥戰的本錢是有望娶得公主為妻,如此便可与麗清郡主平起平坐。”
況且巫師已死,除了大元首和麗清郡主外,他便是帝國內最有權勢的人。剛才他表示可
蕩平魔女國,正是要突出麗清郡主奈何不了魔女國的情況。七色統領和望月城一眾人等臉上
都露出不高興的神色。在盔罩內的大元首,卻使人莫測高深,難知心意。
麗清郡主絕非易惹的人物,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又將眾人的目光吸引到她的身上。
麗清郡主輕描淡寫地道:“听說蘭陵的儿子蘭特逃出了日出城,到現在哥戰統領還未能
將他捕獲,連巫師也因助你而喪命,不知現在情況如何?哥戰統領如有需要,盡管開聲,本
郡主一定會全力協助。”
這次輪到哥戰和他數名親信將領臉色一變,這樣的話表面雖客气婉轉,其實卻是當面指
責哥戰的無能,連一個人也應付不了,遑論整個魔女國。
我听到提起我的名字,不由聚精會神,看看眾人有何反應,大元首仍是莫知虛實,但有
兩道眼光卻向我飄來,一道來自黑寡婦,另一道竟是身邊的華茜,一時間我不禁心中叫苦,
黑寡婦不說,原來連華茜也在怀疑我的身份。
華茜曾在我假扮神力王前見過我的真面目,只要比對那手繪的懸賞圖像,便應知我已身
在望月城,可是她何為不說出來?
公主听到我的名字,眼中閃過憤怨的神色,我畢竟曾是她的未婚夫。
哥戰何等老奸巨滑,知道不能在這鐵一般的事實前作爭論,嘿嘿笑道:“若有需要時,
一定借助郡主的力量,郡主在望月城訓練劍士,這些年來一定有很多出色人才,可否讓我們
開一開眼界?”
帝國的權貴,由上至下都是嗜血的人,宴前比武,是等閑慣事,哥戰如此要求,不但可
以轉移眾人注意,還可以籍比武來挫辱麗清郡主,一石二鳥,老辣非常。
麗清郡主當然不能退讓,道:“令白,你出場領教一下哥戰統領的高明吧。”她指名手下
挑戰哥戰,一方面借意貶低他的身份,另一方面亦真的希望哥戰親自出手,招致敗北之辱。
令白從紅色統領身后應聲而出,這人身形彪悍,是典型不畏死的勇士,他能被麗清郡主點名
挑戰,自然是望月城里數一數二的人物,只不知比納明如何?
我想到這里,心中一動,麗清郡主若要最強的人手出戰,應選我這擊敗了望月城第一劍
手納明的假神力王,難道她對我真是有偏愛和怜惜之心?哥戰丑惡的笑聲響起,道:“除非
郡主親自下場,否則哥戰還是讓手下的儿郎陪你的部屬玩玩吧。”
大殿里頓時鴉雀無聲,這不啻是哥戰向麗清郡主的側面挑戰,麗清郡主若說不,便會予
人軟弱膽怯的印象,這哥戰也算是狡若狐狸了。
我能在他的手里逃出,有大半原因是祈北比他更老練,可惜他已死了,還有西琪,一個
我已將她當作妻子的純真少女。
麗清郡主果然臉色一寒,兩眼射出森厲的光芒,遙遙盯著哥戰,哥戰冷冷回望,一點也
不退讓。
兩人積怨甚深。大殿內劍拔弩張,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大元首一聲長笑,將兩派對峙
的人的注意力扯回他身上。
他冷冷巡視著眾人,當他的的目光投到某一個人的臉上時,那人都不由自主畏懼地垂下
頭去,連哥戰和麗清郡主也垂下了日光,不敢和他蓄意對視,大元首的淫威下,每個人只能
生活在卑微和屈辱里。
大元首向站在場中的令白道:“年青人,你叫什么名字?”
令白戰戰兢兢地道:“小人是紅營副指揮令白。”大元首喝道:“好!若你能胜此一場,
我賜你一百個金幣。”
令白轟然應諾,一白個金幣足可買三個女奴,是筆可觀的財富。我心中暗暗心惊,這大
元首輕描淡寫下,便化解了剛才劍拔弩張的僵局,果是個梟雄人物。
大殿內回复鬧哄哄的气氛。這時輪到哥戰方面挑人出場,哥戰一對凶目亂轉一陣后,拍
了兩下手掌,身后一位瘦瘦高高,但背脊挺得筆直,大約三十來歲的戰士,大步走入殿心的
空地內,向著大元首跪下,恭敬地道:“小人黑盔武士第三軍團隊長武元申,請大元首批准
出戰令白。”
大元首淡淡道:“若你胜出,亦可得一百個金幣。”武元申一聲應諾,站了起來,向著遙
遙相對的令白擺開架式。
“鏘!鏘!”兩把劍同時出鞘。我見那武元申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心叫不好,令白的
勇悍是他的优點,也是他的弱點,若他不能在第一輪搶攻克故制胜,勇悍一過,使是衰竭的
開始。而武元申正是那類冷血無情,但卻韌力十足,后力修長的劍士,在選方上,哥戰顯露
出他的心思。
“鏗鏘!”兩人的劍絞擊一起。驀地令白劍光大盛,狂風暴雨般向武元申卷去,武元申
看來像是敗局已呈,苦苦撐待,不斷退后,但我卻知道他守而不攻,退而不亂,正是要消耗
令白這勇將的体力。
麗清郡主一邊七色統領的人,如醉如痴般高聲狂叫,為屬于己方的令白打气。
反而麗清郡主和華茜都皺起了眉頭,看出不妙之處。果然當武元申退到第二十三步時,
令白的劍勢滯了一滯。武元申在此消彼長下,暴喝一聲,劍光爆開,一連四劍,將令白迫得
左支右拙,節節敗退,到武元申刺出第十七劍時,令白慘叫一聲,長劍墜地,左手捂著持劍
的右臂,蹌踉退后。
武元申并不追擊,向著大元首舉劍致意。當下有人奔出來,將令白扶出殿外。我心中暗
怒武元申的毒辣,這看似輕輕的一劍,其實挑斷了令白右臂的手筋,今后這勇悍的年青人休
想再用右手使劍,由此亦可見哥戰和麗清邵主之間毫不留情的斗爭。哥戰的人爆出震耳欲聾
的歡呼。
反觀麗清郡主的人,都露出被挫敗了的屈辱表情。哥戰耀武揚威地道:“郡主,你的手
下里,還有誰有興趣和武元申比試一場?”
麗清郡主一咬牙,望向自己那面的將領戰士,只見人人均有意無意地避開她的眼光,顯
然沒有人愿意打這沒有把握的一仗,而令白的下場,也叫他們心惊膽顫。
假設麗清郡主不能挽回顏面,以后休想在哥戰跟前抬起頭來。大元首面罩里的雙目,閃
動著殘忍興奮的异光,絲毫不因屬下互相殘殺為仵。
就在這時,我大喝道:“讓我來!”大殿里每一道眼光都集中到我的身上,我不敢接触公
主和黑寡婦的目光,從麗清郡主身后走出殿心的空地,回身向麗清郡主行禮請示,麗清郡主
嬌呼道:“大元首請批准轄下近衛神力王出戰。”
我心中暗贊麗清郡主果然不愧女中豪雄,因為我驀地出言請戰,已造成一定气勢,假若
仍要先待麗清郡主批准,再向大元首請示,便弱了一气呵成的气勢凝聚,這下麗清郡主代我
向大元首求准,只要大元首一聲同意,我便可立時出擊,向還在趾高气揚的武元申進擊。
大元首呵呵一笑,喝道:“如你所請!”“鏘!”長劍出鞘。
我向大元首致敬后,雙眼側望武元申,手中長劍劍尖緩緩指向這時手,濃烈的殺气,彌
漫殿里。
麗清郡主方面備受屈辱的一群,響出震耳欲聾的歡叫和打气聲。
武元申擺開架勢,在我迫人的气概和聲勢下,他已陷于完全的被動,尤其困扰他的,是
對我的虛實完全一無所知,這是劍手對陣的大忌。
眾人叫得聲嘶力竭。我的精神集中在武元申身上,就像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
“蹼蹼噗!”我由側身改為正身,隨著緩緩踏出重若万鈞的三步,我离開武元申只有十
尺許距离,長劍慢慢地由下垂的位置,提高至平舉胸前。
武元申暴喝一聲,一反先前對付令白的策略,搶先主攻,劍尖“嗡嗡”顫鳴下,毒龍般
向我咽喉處奔來。我心中暗贊,這人不愧高手,已看出再不能任由我養足劍勢,故反守為攻。
不過可惜他的敵手是被譽為帝國內第一劍手的蘭陵訓練出來的儿子,尤其是逃出日出城的一
番經歷,已將我培養成蘭陵和祈北外最狡猾和更可怕的劍手。否則巫師便不會死在我手上,
哥戰也不會吃了大虧,而我也不能夠混進這里,公然在欲置我于死地的人前耀武揚威。我的
劍勢沒有半點加速,也沒有半點減慢,就像早已預知對方會搶攻一樣。
長劍“叮”一聲,刺中武元申气勢万鈞一劍的鋒尖。武元申全身一震,蹌踉倒退。全殿
忽地鴉雀無聲。
我全身一點震動也沒有,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倒退的武元申迫去,口中發出輕輕低吟,長
劍保持适才的速度,向武元申劈去。
假設武元申夠狡猾,自下最佳辦法是棄劍認敗,那我勢不能將他殺掉,也不能傷他,但
劍手最重要的是名譽,性命反倒是次要。武元申果然厲叱一聲,劍鋒化出百點精芒,向我洒
來。
我精确地估計他虛虛實實的劍勢里了真正隱藏那殺著的角度和速度,把身体作輕微的傾
側,長劍驀地加速舞動,改劈為削,再由削變刺,向他攻去。
劍气催迫下,大殿的空气變得又重又冷。“鏘鏘!”
我迅速往后移,轉瞬間將我和武元申的距离拉遠至二十多尺,与我剛才穩緩的移動生出
強烈的對比。
全場數百人一點聲息也沒有。武元申凝立不動,雙眼射出凶厲的光芒,遙遠地緊盯著我,
長劍平舉胸前,微仰向上,長劍顫動。突然鮮血從他右臂間狂涌而出,順著衣甲流往手
臂和身上。武元申臉轉蒼白,長劍往地上掉去,身子搖搖欲墜。這次輪到歡呼喝采聲響滿麗
清郡主的一方,而哥戰的人都臉如死灰,除非哥戰親自出手,否則對方已無胜回一場的机會。
我向大元首和麗清郡主施禮。麗清郡主眼中閃動著歡悅的光芒,欣喜地道:“你也受了傷。”
我看看左肘處爆開衣衫下的傷口,正滲出少許鮮血,眉頭也不皺道:“皮肉之傷,無甚大礙。”
暗忖倘若我不是故意受傷,武元申的劍休想沾到我的肌膚半點。
武元申這時已給人扶往療傷,我這劍极有分寸,他的手臂也像令白一樣,此生休望用來
使劍。
大元首哈哈一笑道:“一個胜一個,我帝國人才輩出,收复魔女國,已是指日可待的事。”
麗清郡主得勢不饒人,舉杯說道:“遙祝大元首成不世功業,征服天下。”
眾人轟然痛飲。我走向麗清郡主身后。麗清郡主怜惜地道:“你先退席,包扎好再回來。”
我巴不得有此一句,其實我故意受傷,正是要找离場的籍口,好進行我的大陰謀,因為黑寡
婦和華茜兩人,均已可能識破我的身份,雖然我不知道她們為何不揭破我,但為免夜長夢多,
我定要趁所有要人集中在這里的千載良机,盜取智慧典,再設法潛离郡主宮,然后逃往魔女
國。我領命而去,直出大殿。七色統領都向我致以敬意的一瞥,一戰之威,使我成為當時得
令的紅人。我踏出殿門,在兩排雄赳赳百多名黑盔武士間穿行而過。
离開郡主殿,我立即往智慧殿走去,沿途的衛士,對我都畢恭畢敬。
智慧宮位于郡主宮的西方,遠离正東正南兩道大門,就算盜得智慧典,要逃出宮外也頗
費周章。
殿門前一如往日,守衛森嚴,我避過兩隊巡邏的武士后,往殿后摸去,當我第一次謁見
麗清郡主,見到她的隨身護衛從殿后一條通退离開,印象深刻。假若我能找到那秘道,自能
躲過殿門處的守衛,潛入殿里。
郡主宮每一座宮殿,都有本身獨立的花園,智慧宮亦不例外,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月
色洒射下,嫩綠的青草閃著青光,樹影都投射到地上,整個后花園的世界被光色統一了。
我迅速卻又仔細地考察和計算著秘道通出來的可能位置,最后來到樹林間一處空地上,
這里吸引我的地方,是因為這塊密林里開出來的空草地,与整個園林的布置有點格格不入。
我用腳在草地上踐踏著,終于讓我發覺其中四尺見方的位置,里面有种空洞的感覺。
我找到了通入智慧殿的秘道。我仔細地審察著草地,只見草地內有兩個圓環,伸手抓著,
正要提起,心中一動,想道:這是否太輕易一點?我已非常接近成功的階段,絕不能功虧一
簣。
在月色的幫助下,我發覺圓環底部的顏色和其他部分有些許差异,應是磨擦造成,那只
能是圓環轉動時与底部入口鐵板磨擦的遺痕。而看擦痕的紋路,右邊的該是由左轉往右,而
左邊那個卻是由右轉往左。事不宜遲,我立即依著觀察轉動圓環。“軋軋”聲后,再傳來“得”
的一聲。秘道的門打了開來,我不知用錯誤方法開門會帶來什么后果,但總之不會是好
事,我用力一拉,對著入口的鐵板旋轉著升起來,露出秘道的人口。地道里透出微弱的燈光,
我心中暗贊一聲,這証明了地道有完善的通气設備,否則燈火那能長燃。
我小心躍了進去,在僅可容一人通過的兩堵牆里迅速深進,不一會已從另一端的出口,
進入空無一人的智慧宮里,在羊油燈的閃耀之下,有种說不出的孤獨和冷落。當日初來此殿
時,我早細心觀察過殿內的布置,最有可能收藏智慧典的隱密所在,應是麗清郡主鋪滿獸皮
的臥床,獸皮蓋了臥床旁十多方尺的地方。揭起獸皮,我禁不住歡呼一聲,一道石階,往下
通去,我往下走,來到一個廣闊的地室里。
地室正中處有張几子,几上放了一個鐵鑄的箱子,我的心卜卜狂跳起來,走到几前,將
箱蓋打了開來,“智慧典手抄本”六個大字映入眼帘。
六冊智慧典,靜靜地躺在箱里。心頭一陣激動,就是當年六冊智慧典的原本,使父親和
祈北反目成仇,也是這六冊東西,使魔女國和帝國先后興旺起來,教曉了大地上的人前所不
知的寶貴知識,包括建筑、鑄鐵、造紙、數學、語文等數之不盡的東西,是整個世界文明的
源頭。
我將六本冊子拿起,放在我早預備好的袋子里,扎在背上,我發誓只要我還有一口气在,
就不容許任何人從我身上將它們取去。
我從石階重新回到智慧宮里,當我從出口爬出時,驀地感到不妥。
一對嚴厲的眼睛瞪視著我。華茜站在十尺許處的地方,緊緊盯著我。一股冰冷流過我的
心。
華茜道:“你背上的是什么東西?蘭特公子。”我強壓下心中的惊俱和措手不及,冷靜地
望向華茜,她的劍仍在鞘內,而且看來她只是孤身一人,當然,只要她尖叫一聲,保証衛士
們會像潮水般涌到這里來。
我立在她身前,望進她明亮的大眼里,輕柔地道:“你什么時候識破我的身份?”
華茜道:“就在你擊敗納明之時,我已經認出了你,你的眼神充滿著怒火和憤恨,只要
見過一次便令人難以忘記。”她語气出奇地平靜,使我更加感到莫測高深。
我嘆了一口气,突然沖前,手中長劍向她咽喉刺去。她動也不動,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我的劍到了离她咽喉寸許處的地方,硬是刺不下去。
我冷冷道:“你為何不叫也不反抗?”華茜俏目緊緊盯著我,內中激流著复雜的感情,
幽幽道:“你還不明白我對你的心意嗎?”
我心中一震,收回了長劍,華茜盡管外表堅強冷漠,內心澎湃的卻是無盡的熱情。
我道:“你打算怎樣?麗清郡主待你也不錯。”華茜垂頭道:“那并不能補償大元首對我
造成的傷害,我等著這一天,已足有三年了。”
我暗忖果如所料,道:“大元首做過什么?”華茜避開我的眼光,道:“快!我們立刻走。”
我道:“你知我要到哪里去?”
華茜抬起頭來,眼神堅定不移,沉聲道:“不管你到哪里去,我的要求只是跟在你身旁。”
我心中一陣感動,有了華茜,逃出郡主宮的机會是百分之一百。
我緊跟在華茜身后,大搖大擺直出宮門,衛土都恭敬地向我們施禮。
一出宮門,兩匹駿馬洒開八蹄,的的得得往北方奔去,沿途不時遇上巡邏的黑盔衛土,
但見到郡主身旁第一紅人的華茜,誰敢阻止?到了城北,華茜叫開城門,又大模大樣地越過
駐扎城外的軍營,很快便走入無人的荒野地帶。
分隔著魔女國和帝國兩國國境的大河,被帝國的人稱為“望月河”,而魔女國的人卻稱
之為“魔女河”,在前方“轟隆轟隆”地奔流著。右方上游處隱約見到帝國龐大的船隊,旌
旗飄揚,极為壯觀。我和華茜往下游馳去。
水流奔騰的震鳴,不斷擴大。華茜忽地叫道:“他們追來了。”我細心一听,從望月城吹
來的風里果然夾雜著戰馬奔騰的聲音,心下駭然,不但惊异對方這么快發現智慧典被盜,還
奇怪能如此迅速追來,顯示出高效率的傳訊方法。我腦中浮觀出百合花當日向我說明盜到智
慧典的逃走路線,叫道:“隨我來!”當先策馬狂奔。
大地在面前迅速倒退,逢林過林,在矮樹叢和林木交雜的荒野上,我們以所能達到的最
高速度推進。
戰馬口吐白沫,体能接近消耗的极限,隨時會倒地而亡,那也是我們末日的來臨。
終于來到魔女河旁。湍急的河水無休止地奔流著,遙遠的對岸黑沉沉一片,一點生气也
沒有。
并沒有百合花所說的接應船只。我們策馬往下游馳去,沿著這條分隔了兩個軍事力量的
天然屏障奔馳,戰馬忽地向前仆去,我收不住沖勢,整個人往前拋去,我猶在空中翻滾時,
已知馬儿是在支持不住下即時暴斃。
華茜策馬從后奔來,伸手來拉我。我拉著她的手,微一借力,躍上馬背,她的馬神駿之
极,頑強地沿著下游放蹄飛馳,不過看牲口中噴出的白沫,也支持不了多久。
我回首往望月城的方向望去,一點點紅焰在移動著,追來的怕會超過了一千人,那是我
們難以抗拒的力量。
下游黑壓壓地,百合花所說載我過河的船在那里?“ 啪”!健馬終于支持不住,前蹄
跪倒,將我倆凌空摔下。
我們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追兵又近了點,已可听到急劇的馬蹄聲,像夾在暴風雨中
的惊雷,急驟不斷地敲打進我們惶急的心坎里。
華茜叫道:“你看!”一點燈火,在下游數百尺外晃動著。我當先奔去,華茜体力較遜,
嬌喘著在身后追來。“哎喲!”
回頭一看,華茜力盡倒地。我扑到她身邊。華茜喘著气道:“你快走吧!不要理我。”她
美目沁出兩滴淚珠,使找想起死去的西琪,她們都是如此地愛我。
一陣激動下,一手將她攔腰抱起,跌跌撞撞往燈火出現的地方奔去。華茜緊摟著我的頸
項,俏臉埋在我的肩頭上,在這只求個人利益的自私世界,我這不計生死的行動,使她感動
得很。
追兵愈來愈近。我心中大叫,還有一百尺,一定要振奮。一艘長達百多尺,風帆張得滿
滿的大船,已開始解纜离岸。
我心中閃過慘受酷刑的父親、被殺的祈北、還未度過青春便被害死的西琪,力量不知從
哪里流進我力盡筋疲的身体里,狂喊一聲,驀地加速,眨眼間掠過近百尺的距离。這時大船
剛好离岸。
我借著沖力,天馬行空般跨越岸邊与帆船間的空隙,躍上甲板。
腳一沾甲板,兩個人一齊滾倒地上。馬原的聲音吆喝道:“全速開船。”蹄聲在岸邊轟天
響起。
模糊中數只有力的手,將我拖离甲板,接著是箭矢破空的聲音。
但大船不斷加速,我心中一寬,支持不住下,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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