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揮軍北上
飄香城的燈火,在遠方只剩下一小片迷朦的紅光,在一整天的旅程后,我和三
万淨土將士組成的快速先頭部隊,把由天眼、花云、靈智、紅石大公等率領的四万
戰士和小矮胖負責來自各地鄉城近五万的淨土后勤部隊,遠遠拋在后面。
我枕著采柔的大腿,仰望著天上點點星光,大黑就挨在我身旁。
柔風刮過我的臉,帶來了綠茵野原獨有的清新气味。
采柔指著天上特別明亮的兩顆星道:“看!那就是飄香星和天夢星,每逢看到
她們入夜后出現在中無兩旁時,便正值深秋的時節,冬天也不遠了。”
我望向采柔秀美的俏臉,這個角度看上去,采柔美麗的輪廓像与整個夜空溶合
在一起,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哀。
她是屬于和平美麗的夜空的,但不幸卻与我連到了一塊儿,也与戰爭和仇恨鎖
在一起,她最恨的是死亡和戰爭,但眼前卻盡是這些可厭的事物。
采柔的眼光凝注著這天上最明亮的兩顆星,低聲道:“靈智說:每一個人都是
天上下凡的星宿,來到世上尋找星宿所缺乏的溫暖和愛情,不知我是屬于那一顆星,
希望和你那顆不要隔得太遠,不是太難尋找。”
唉!這愛夢想的女孩子,只能在幻想的世界里編織的美夢,我伸出手,輕撫身
旁大黑柔軟的毛,忽又想起慘死在大元首魔爪下的鳳香,若她仍活看,和采柔將會
是很相投的一對,因為她們都能在這冷酷殘忍的現實里,發掘出最美好的東西。
采柔低下頭來,道:“大劍師,你還惱妮雅嗎?我輕輕一震,坐了起來,嚇得
大黑也抬起頭來窺視。采柔倒入我怀里,摟緊我的腰,幽幽道:“大劍師!我很害
怕。”
我撫著她烏亮的秀發,嗅著她熟悉的体香,柔聲道:“你怕什么?”
采柔低聲道:“我怕你就此不再理睬妮雅,由昨天那事開始,除了剛才你告訴
她,你沒有心情參加他們的軍事會議那一句外,你半句話也沒有和她說,唉!她已
哭了一整晚,你還不肯原諒她嗎?我不肯原諒她?是的,我不想原諒她,但那并非
原諒或不原諒的問題,而是自昨天后,我心中多了根刺。這是個冷酷不移的事實,
這亦叫“經驗”,經驗是不能被淡忘的,被忘記的都是因為不夠深刻,刺得不夠痛!
我回頭望往身后遠處連綿無盡的營帳,在其中某一個內,妮雅、約諾夫、紅晴
、侯玉、澤生等正開著重要的軍事會議──如何攻打黑叉人占領了的立石堡,可是
我卻全無參与的心情,在這一刻,這些淨土人便像和我活在河的兩岸,全無可供渡
過的橋梁。。
采柔輕嘆一聲,仰起俏臉,眼睛射出強烈的哀愁,道:“‘我怕你不但要舍棄
妮雅,還要舍棄無助的淨土人。”
我心中怜意狂涌,吻了她的額角,道:“放心吧!過兩天我便沒事了,現在淨
土的安危已和大元首連結在一起,要對付大無首,便先要對付黑叉人,我怎會舍棄
淨土?”
采柔見我始終不肯談妮雅,眼中憂色更濃,想說下去,又見我神情冰冷,猶豫
再三,終沒有說下去。
再遙眺數十哩開外的飄香城。
在那里。
我留下了一段最美麗又最慘痛的回憶,只希望永遠也不用再踏足城內,因為怕
自己受不了那煎熬。不過,我是否有命回來,卻誰也說不上來。大元首若和黑叉人
結成聯盟,便有可能得到珍烏刀,那淨土人制造出來的神物。
當晚妮雅并沒有回帳內,晨早時我看到了采柔枕上仍有未干的淚漬。
天還未亮,三万戰士拔營起行。
我和采柔大黑墮在隊尾處,現在我還沒有和約諾夫等人同行的心情。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蔥綠原野,仍在草堆小樹葉里蜷息的動物和鳥儿,都給我們
惊醒過來,天夢河逐漸移往左側的遠方,逐漸遠离,只間中傳來微弱的流水聲。
裝載著物資的馬車和騎士緩緩前行,這已是所能達到的最高速度。
淨土是個陌生的地方,我不知要往那里去,也不知到了那里我能做些什么事了
忽然間我生出了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哼!管他那么多,假設一切都是命運安排了
的,我的一切努力也是沒有意義。
假若這全都是廢墟里那异物的安排,我們只是一條一條的可怜虫!
但真是那樣嗎?
為何又有預言書的存在?
眼角望處,一名騎士停在前側,抬頭一看,原來是紅晴在等我。
我拍馬馳出,來到他身旁,和他并騎前行,對這曾共患難的伙伴,我有种打心
底涌出來的親切感覺。
紅晴道:“大劍師你好!”
他雙眼市滿紅絲,顯示一夜末睡,昨晚他們的軍事會議不知得了什么結果,不
由感到一陣歉疚,我是否過份了點?
我“嗯!”了一聲,和聲道:“朋友!保持精神是最重要的。”
紅晴嘆了一口气道:“很多事誰不想應是如何發展,但現實總違背了人的愿望。
”
這當然是話中有話,一時間我沉默起來。
紅晴探手入怀,取出一條金光閃閃的鏈子,遞過來給我,我一手接過,送到眼
前一看,原來系著的是個精致的鳥形墜子,一呆道:“這是什么?”
紅晴道:這是紅月自幼戴在身上的‘飛鳥護符,臨起行前,她堅持要我交給你
挂在身上,好護你平安飛回去見她。
想起了嬌憨慧黠的紅月,也令我想起了西淇,我嘆了一口气,將鏈墜挂在頸上,
鳥形墜緊貼著心窩,我怎能拒絕她的好意,何況再見她的机會實在太少了。
這時隊伍來到一個大湖旁,并且停了下來。
我奇道:“為何停下?”
紅晴道:‘‘因為要等你下一個決定!”
蹄聲傳來。
約諾夫、侯玉、澤生、田家等一眾將領策馬迎來,跟在最后的是妮雅,她回复
了昔日的冰冷,也沒有回避我的目光,使我知道自己已刺傷了她的心,激起了她的
驕傲。
眾人圍了過來,開齊施禮。
他們的神色都有點尷尬,有點惴惴不安。因為都不知我會怎樣對待他們這群曾
經不信任我的人。
妮雅是唯一沒有施禮的,嬌俏的臉龐一片冷漠,但眼內的愴然卻瞞不過我,我
的心在軟化著,也想起了采柔令我心痛的淚漬,唉!這是何苦來由?
約諾夫望向妮雅,在這里要算她地位最高,第一個發言的自應是她。
妮雅作了個讓約諾夫說話的手勢。
約諾夫嘴角牽出了一絲苦澀和無奈,向我道:“昨晚我們開了個會議,分析了
所有資料,發覺我們目前正陷進一個非常危險的形勢里。他雖在我身前數步之外,
但我的感覺卻像他正在非常遙遠的地方,一切是那樣地不真實,就像在一個夢里,
一個不會醒過來的噩夢里。采柔策馬來到我身旁,輕輕道:“大劍師,我們下馬好
好談一談吧!”
我望向采柔,見到的是她哀求的眼光,那還能堅持,點頭跳下馬來,眾人紛紛
下馬,只剩下妮雅仍高坐馬上。
我心中嘆了一口气,暗忖自己豈是如此沒有量度之人,移到妮雅馬旁,遞出手
道:“妮雅女公爵,請下馬吧!”在這一剎間,腦海里忽地浮起當她親眼目睹父親
被席祝同殺害的悲慘場面,我怎能還再打擊她。
妮雅嬌軀輕顫,眼中閃過奇异的神采,但轉瞬又被冷漠所替代,終沒有遞來她
的玉手。
采柔來到妮雅另一邊,伸手摟著她的腿,求道:妮雅!,,妮雅和采柔四目交
投,立時眼睛一紅,我以劍手敏銳的触覺,覷准了形勢,伸手摟著妮雅的腰肢,將
她提了下來。
妮雅又羞又喜,粉拳迎胸擂過來,叫道:“放開我!”
采柔搶了過來,摟著妮雅喜孜孜退在一旁。
我環視眾人,大家均臉有喜色,我苦笑搖頭道:“說吧!”
气氛至此融洽多了,雖仍末回复舊觀,但已到了可以交談的局面。
約諾夫定了定神,正容道:“救兵如救火,經過了昨晚的商議,我們一致決定
了以最快的速度和路線,赶往立石堡。我大奇道:“這道理顯而易見,但你仍然鄭
重其事說出來,其中必有原委,是嗎?”
約諾夫臉中現出佩服的神色,道:“大劍師果然明察秋毫,這件事要分開几面
來說。”轉向妮雅道:“妮雅大公,可否由你來解說?”
看來每一個人也想協助我和妮雅修好關系。這時大黑來到找身旁,我順勢坐在
一塊石上,招呼各人坐下,過去了一的事便讓它過去了吧!,澤生乘机發出命令,
指示其他戰士暫時休息一會,也讓馬儿到湖旁去喝水,大家生火造午飯。
采柔心情大佳,赶著大黑往湖的方向跑去。希望她不是要像那次裸泳一番,那
將會惹來騷動,甚或戰爭。
我們圍坐一團。
妮雅拔出彎刀,揀了處沒有草的泥地,畫了一條長的山脈,剛要說話,我已取
起一顆石,放在一個凹入的部位,道:“這是立石堡。”不用說那也是逐天山脈了。
妮雅瞪了我一眼,淡淡道:“你不發脾气時,記憶力特別好。”
哼!這妮子仍不肯放過我,難怪說女人的心胸特別窄。
紅晴也童心大起,撿來一大堆石子,排列起來,一端向著逐天,授著斜斜落下,
再分成兩條支豚,叉了開來,道:“這是奔月!”
約諾夫微微一笑,在肩上摘了下太陽形的微號、放在奔月山豚尾巴處兩道支脈
包圍著的廣闊空地里道:“這是我們的位置,若我們要到立石堡去,最安全就是繞
過奔月的兩條支脈,由奔月東原又或西原沿奔月山脈往逐天進發,但那最少要十五
天才成。”
侯玉神色凝重地道:捷徑是爬上奔月東脈,穿過亡月峽谷,直抵逐天大平原,
那只需六至七天的時候,然后再走三天,便到立石堡了。
一時間大家靜了下來。
我已把握到他們猶豫難決的原因,問題出在陰女師身上。
紅晴伸手在奔月東脈約三分二處拿起了其個一塊小石子,露出了一個缺口道:
“這是亡月峽谷!又在怀里掏出了一個黑黝黝的半人半獸石雕,放在缺口外,道:
“假設黑叉人守在這里,便可對我們迎頭痛擊,那我們將是有死無生,當然,黑叉
人可能并不知道這捷徑的存在。”
我定晴看著那奇怪的石雕,奇道:“是什么鬼東西,這么猙獰嚇人?紅晴得意
地道:“這是從左令權身上搜來的。”
這确是個可怕的雕像,但雕工卻很精細,特別是這長著牛角的人張開了的口內
所露出鋒利的獸牙,尤使人心寒。
澤生插入道:“這要假設陰女師祭司并不是他們的人,否則黑叉人定會在那位
置等待我們,對他們來說,能殺死大劍師,將比能否攻陷飄香城更重要。”
他還稱她為祭司,顯示他們對我的話仍是半信半疑,這也難怪他們,那天我指
陰女師肩上有傷痕時,這妖婦便以事實証明了我是錯的,至于她車上載有重物,也
可能是另有原因。沒到使她有百辭莫辯的一天,淨土人也不會真的怀疑這地位尊崇
的祭司,天眼在這里就好了。
我望向妮雅,后者正回避我的眼光,顯然不想再在這問題上和我有爭拗,但當
然并非表示同意我。
侯玉道:“若我們由東原或西原往逐天進發,敵人便難以捉摸找們的路線,不
像亡月峽谷般只有一個固定的出口,但我們卻要用多一倍的時間,我們負擔得起嗎?
約諾夫道:“我們負擔不起,七天時間足夠讓黑叉人囤積大量食物,更鞏固他們的
防御設施,甚至可能突破了較脆弱的天廟南方防線,攻陷多一座城堡,我們唯有賭
上一鋪。”
我冷然道:“既是如此,你們還要我作什么決定?眼光移往紅晴,后者干咳一
聲,避開我責怪的目光。妮雅幽幽嘆了一口气,柔聲道:‘‘大劍師,昨晚的軍事
會議你并不在那里,所以我們只能自己作出決定,最后我們仍認為值得搏上一搏,
但我說出原因來時,你可不能惱我。”
這樣美人軟語,教我還怎能發作,這時心中亦有點悔意,我是否太情緒化了,
致弄到現在這局面,攤手道:‘我的寶貝,說吧!”
妮雅估不到我在眾人面前公然表現出和她如此親妮,又羞又喜,垂頭道:“我
不說了,紅晴你來說,說錯了他也不會像怪我般怪你。”
我為之气結,卻又無話以對。
紅晴再干咳一聲,清清因昨夜說話多睡眠少而略帶沙啞的喉音,道:“我們認
為這事值得賭上一鋪,是有三個原司,第一個原因,就是即使陰女師真是內奸,可
是因工冷明退得太匆速,兩方面仍未聯絡得到,不能及時在亡月峽谷出口截擊我們。
”
澤生接著道:“祭司們向來不參与實際的軍事行動,而-向為了保密,我們也
從不經亡月峽谷輸運物資,所以陰女師是否知道有這捷徑,也是疑問?”
他們像是忘了她有套取人內心秘密的异術,我沉默下來,好一會也听不到有人
說出那第三個原因,禁不住冷哼道:“第三個原因不用說,就是陰女師可能是無辜
的,我只是誤會了這位祭司。”
眾人噤若寒蟬,怕再触怒于我。
一直沒有作聲的田宗道:“找會先率二千人作探路的先頭部隊。若有危險,便
遣人回來告訴你們。”接著苦笑道:“不過若真有敵人伏在谷外,也不是那么容易
察覺,因為那處滿布森林和丘陵,地形隱蔽之极。”
他們的話也不無道理,況且自下的情況是明知危險,也不得不作出這無可選擇
的選擇,我語气有點軟弱地道:“工冷明有五万人,我們有三万人,至不濟也可以
退回谷內死守吧!”站起身來勉力振起精神,向妮雅嚷道:‘來!讓我們去看看采
柔和大黑誰游得快一點。”
妮雅想不到我如此“放得下”,態度改變得那么快,一時間适應不了,呆在當
場,不知應繼續對我表示冷淡和不滿,還是應該欣然接受我的邀請才好?
我不理她那么多,一把將她拉了起來,拖著她往湖那邊走過去。
妮雅低聲道:“大劍師息怒了嗎?我反問道:‘‘女公爵息怒了嗎?”
妮雅瞅了我一眼,幽怨地道:“我那有發怒的資格?那敢?”
我微笑道:“以后你有了,因為我犯了錯,犯了亂發脾气的錯,不過我以后也
不會那樣了,因為那只會誤事。妮雅想不到我竟肯認錯,湊過小嘴,在我臉頰輕輕
一印道:“不!你發怒時的模樣雖很可怕,但也威武迫人,連紅石大公和約諾夫這
樣倔強驕傲的人也嚇得跪了下來。”
我晒道:“他們跪的不是蘭特,而只是那圣劍騎士。”
妮雅開顏淺笑,道:“難怪采柔常說你的話總是怪怪的,但又非常含蓄動听。”
大湖在望,湖旁擠滿了人,不住爆起一陣又一陣的歡呼嘯叫。
我呆了一呆,難道采柔真的脫光了衣服,跳進湖內,就像在十八巨人樹的小湖
那次那樣嗎?
“嘩啦!”
水聲響起。
眾戰士又歡叫起來。
我和妮雅擠前一看,一齊莞爾大笑,原來“裸泳”的是大黑,操縱它的當然是
頑皮的采柔,她將一段粗樹枝拋往湖心,大黑便躍落水中,游將過去,叼那樹枝回
來領受拍頭的獎賞和眾人的歡叫掌聲。
我和妮雅相對而笑,在剎那間,我們都知道由前天開始的風暴,已消失得無影
無蹤。
但鳳香的确死了,大元首仍然在逃,這就是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