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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三部曲之三
| 第一章 | 第二章 |
| 第三章 | 第四章 |
| 第五章 | 第六章 |
| 第七章 | 第八章 |
| 第九章 | 第十章 |
【第一章】 愛恩斯坦 周顯 「能量，」金救恩問：「能量從何而來？」 「地球所有能量，都是來自太陽。」小志唸的雖然是歷史，這些中學生科學常識這 是位得的：「植物吸收太陽的能量，才能生存、生長。動物吃植物。吃肉動物吃動物。 動物、植物死了之後，屍骸埋藏地底，經過數百萬年的壓縮，變成了煤、石油等等能源 。」 「太陽蒸發水分，水分變成雨，降雨下回地上，水才會流動。流動的水，才能產生 能量，這就是水力發電。」小志補充：「潮汐漲退，亦是來自太陽的引力。」 「地球本來是太陽的一部分，表面和太陽一樣熱，慢慢才冷卻起來。」小志說：「 地心的熱能，本來就是太陽的能量。」 金救恩問：「那麼，核能發電呢？」 ------- 「我們手頭擁有二十一巴仙的恆業銀行股票。高氏家族則比我們多出一倍，有四十 三巴仙。」 張恆信向遠志報告著。 「我們的流動資金不足二億三千萬，欠債比率卻接近總資產的八成。情況已經岌岌 可危，根本無力繼續在市場收納恆業銀行的股票。」張恆信繼續報告：「高氏家族亦是 看穿丁這一點。他們在市場把銀行股票的價格抬高至九十八元五角，更加重了我們的吸 納成本－－如果我們真的要收購下去的話。」 遠志皺眉。「高家也是個空殼，他們那來現金扯高自己的股票？」 張恆信對銀行資料早已熟極如流。「高家現在的掌舵人是高德俊。估計他手頭現金 不足六億元，買不到一巴仙的恆業銀行股票。只是，經過這一年來我們在市場不停吸納 ，消息早已通了天，許多人都抱著觀望態度，等待我們提出全面收購計劃，暫時不肯出 貨。市場上股票的流通量不多，高德俊不需很多現今，就足夠把股價趾高一成半。」 遠志間：「假如我們出售資產，那又如何？」 他補充：「將軍澳填海地盤，西北機場沿線填海地盤，加起來市值已經超過一百七 十億。華南酒店集團在大陸及香港的七間酒店，也可以賣。還有，我們持有鷹雄、實力 基建、超市國際、惠記、新發港建的股票，加上港穗環迥大公路的百分十八權益，全部 加起來市值應該在八百億元以上。」 張恆信吃了一驚：「為了恆業銀行，你連超市國際和新發港建也肯出賣？」 超市國際和新發港建都是香港有數的大行，業撈遍及各階層：電力公司、超級市場 、船務、貨櫃碼頭、保險公司、成衣連鎖店、酒店管理、代理白米、電器、汽車、高科 技產品、對民生影響極大。擁有這兩間公司，就連政府也得忌憚三分。 八十年代，林拔山費盡千辛萬苦，方從英國人手上搶到這兩間公司回來，致成龍山 集團今日的規模。 而現在的遠志，為了恆業銀行，竟然不惜連這兩大公司的控制權也放棄！ 遠志一字字說：「為了恆業銀行，我甚至連龍山大廈也可賣掉。」 「就算把這些資產賣掉都沒有用。它們都是銀行的抵押品。賣掉後得先還錢給銀行 ，餘款所剩無幾。」張恆倍分析：「市場上都知我們現金不足，假如倉猝把資產變賣， 只怕給人趁火打劫，有心壓價。再說，八百億元的資產，如此龐大的數目，市場一下子 未必消化得到。要賣得好價錢，隨時得賣上一年半載。」 遠志辦事手段雖然又厲害、又冷酷、但是跟他開會時，任何否決他的意見，都可以 直言無妨。他要的是下屬的老實話、專業意見，而不是唯唯諾諾。 荷－－荷－－荷－－荷－－ 「賣不到好價錢，就沒有用。」遠志深呼吸著說：「我們的負債接近八成，假如資 產賣不到八成的價錢，等如一無所有。」 「正是這樣。」張恆信點頭。 荷－－荷－－荷－－荷－－遠志沉思著。 張恆信到酒吧倒了一杯路易十三，淺淺呷了一口，用掌心暖著杯中的極品干邑。 遠志從不喝酒。辦公室也沒有酒吧。這間辦公室不是遠志的，而是張恆信的。 如今龍山的主席表面上還是張恆信－－不過當張恆倍見到遠志「回來了」，嚇得魂 飛魄散，那敢不立刻乖乖把實權交回給遠志？ 張恆倍注視窗外，天色漆黑一片，尖沙咀的霓虹光隔著維多利亞港照過來，映照得 海水繽紛璀璨。 這時已經是午夜十二時了，維港的燈光還是這麼燦爛，這麼熱鬧。香港真是繁榮啊 ！ 張恆倍朢著遠志如同刀斧鑿出來的冷酷的臉，心裏想著：「幸好他不知道，我趁他 不在時，打過主意謀他的反。」 遠志的手段，他是深知的。得悉連強大的王朝也給遠志毀滅了，張恆信對遠志更是 打從心底裏害怕出來。 遠志再度現身，他對遠志的解釋是：「你突然失蹤，龍山岌岌可危，我不得不暫坐 主席之位，目的也是挽救龍山。」 他沒有說出弦外之意，但遠志一定「聽到」－－他無心奪遠志的權，只是為勢所逼 罷了。 但是，遠志這樣精明，會相信謊話嗎？ 他不殺張恆信，是為了相信張恆信的話。還是，張恆信尚有利用價值？ 想到這裏，張恆倍機伶伶打了個冷戰，臉上卻是不露聲色。 酒杯的路易十三已經給他掌心暖得溫熱。他呷了一口。 荷－－荷－－荷－－荷－－「我想看恆業銀行的股份分佈情況。」遠志忽然說。 「是。」 張恆信迅速找出一份文件，打開中間一頁，遞給遠志。 龍山集口：21．08% 高氏家族：42．87% 家族基金：25．38% 高德俊：9．75% 高李芳華：3．10% 高德威：1．73% 高昭武：1．11% 其他成員：2．30% 機構投資者：19．77%* 高盛實業：1．48%+ 洪發地產：2．59% 卓建投資：6．37% 百利達證券：3．14% 美國商人銀行：1．31% 利豐三基金：1．21% 大美基金：1．14% 松下保險：1．01% 其他：2.59% 註 高氏家族屬下機構+高氏家族支持股（非控制性）或友好機構。 私人投資者：16．28% 李崇兄弟：3．12% 郭一文家族：2．81% 王季眉霞：1．77% 犬養次郎：1．43% 李察．羅拔遜：1．41% 王光明：1．30% 王志松：1．10% 散戶：3.34% 認股權益：4．88%（以原來股數蒍100%） 荷－－荷－－荷－－荷－－遠志又再沉思了三分鐘。 「如果，」遠志慢慢帨：「高德俊突然暴斃，那又如何？」 張恆信早想過了這個問題。這三年來，他和遠志合作無間，因為他們都是同樣的人 ：為求目的，不擇手段w「第一，高德俊死了，他的遺產執行人照樣有權在股東大會投 票。第二，就算不計高德俊那一份，高家的股份還有三十四巴仙，還是比我們多。」張 恆信說。 遠志問：「高德俊只得一名兒子，是不是？」 「是。」張恆信答：「他的妻子在上年心臟病死掉，現在他的百系親屬只得一名兒 子，叫高凌峰，在哈佛醫學院讀三年級。」 「這樣說來，高德俊死後，遺產便該由高凌峰承繼了。」 「不錯。」 荷－－荷－－荷－－荷－－「你認為，」遠志問：「高德俊的遺產執行人，會不會 也是高凌峰？」 一個人死後，遺產便要按照遺囑，分配給各位受益人。這個過程，要向稅局、法庭 申請，手續十分繁複，少則一年，多則十年八年，才能得到法庭的批准，正式將遺產轉 名到各位受益人身上。在這一段過渡時期，遺產執行人便是暫時的遺產主人，由他全權 負責辦理遺產手續。 「如果受益人只得高凌峰一人，再找一個執行人，豈非反而阻撓了高凌峰申請遺產 ？」張恆信想了一想。「我相信高德俊不會這樣多此一舉罷？」 遠志推敲：「如果高德俊或者高凌峰跟我們站在一線，我們便有30． 83%，只比高家少一點點。如果我們再在市場收購……」 張恆信補充：「假如高德俊跟我們站在同一陣線，聯交所隨時把我們視作聯合行動 。如此一來，就算繼續在市場吸納恆業銀行，也不能超過觸發點。」 根據聯合交易所的《收購與合併守則》，觸發點（註）是在35%－－一個人、或者 一間公司，在控有一間公司超過35%的股票之後，一定要向所有股東提出一個收購計劃 ，讓每一個小股東均有機會將手頭股票出售。這條法例，正是為了保障小股東的權益。 本來龍山只有21．08%，還可以多吸納13．92%才到觸發點，可是假如聯合交易所把 龍山和高德俊視為聯合行動，就會在他們的股票合併在一起計算，得出30．83%，距離 觸發點便很接近了。 由於龍山集團資金不夠，最多只能吸納到34．99%－－如果收納股數超過了觸發點 35%，就要提出收購計劃，那時是差不多五百億元的龐大數字！ 以龍山現在的狀況，怎付得起？ 荷－－荷－－荷－－荷－－註：即TriggerPoint遠志慢慢說：「你的意見？」 張恆信遲疑說：「我不贊成『對付』高德俊。」 「繼續說下去。」 張恆倍想了一想，組織好說話：「我們其實已經無本錢繼續進行收購，不如趁高德 俊正在市場搶高股價，把一部分股票賣回給他，趁機套現，拿來償還利息給銀行，稍解 公司的財政危機。再說，我們的平均購入價是五十三元，買回來的也不過是七十二元， 今天的收市價卻已經是九十一元，始終還是有賺頭。」 荷－－荷－－荷－－荷－－遠志在沉思著。 「我會放得很有技巧，不會讓人知道是我們在出貨。」張恆信續說：「假如讓人知 道我們放棄收購，恆業的股價只怕會一瀉直下，到時候我們便偷雞不到蝕把米了。」 遠志終於又開口了：「讓我想一想。」 張恆信明白他的意思。「那我先出去了。」 遠志說：「我今晚不會找你，你隨便去那裏都成。」 「是。」 張恆信答，心頭咋舌：「真厲害，又猜著了我的心意！」 他剛才正是在想：辛苦了一整天，最好到大富豪坐坐，帶兩個小姐回家，快活過後 ，再叫相熱的按摩女郎伊娃上門服務，一覺睡到天明。但又恐怕快樂到中途，遠志忽然 「想到了」，再找他開完未了之會，那便十分尷尬了－－他跟遠志辦事，二十四小時全 天候隨時候命，是常常的事。他的薪金雖是天文數字，卻並不易賺。 而遠志，卻連張恆信的心意也「又」猜中了。「又」，是因為遠志經常猜中，這正 是張恆信對他又驚又怕的第二原因－－第一原因，自然是遠志行事又激烈又狠辣的手段 ！ 張恆信離開之前，問了最後一句話：「明天我七時便回到公司，辦理讓妳接回主席 之位的文件。」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荷－－荷－－荷－－荷－－ 「此事暫緩一步。」遠志答。 「是。」 張恆信離開，心裏滿是疑惑：「他為甚麼不當回主席？莫非其中又有甚麼陰謀？莫 不成是叫我走入的一個陷阱？」 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到尖東尋歡作樂去了。 辦公室只餘下遠志一人。 燈熄了，房間滿是黑暗。 荷－－荷－－荷－－荷－－在黑暗的環境，濃重的呼吸聲更加濃重了十倍，氣氛如 同地獄。 遠志沉思，完全沒有移動過半分身體。在黑暗中，如同一尊暗黑的破壞神。 沒有人知道他的腦袋想著甚麼。 這惡魔的腦！ 整個宇宙的能量，都是來自原子。 將一粒原子劈成兩粒，可以產生強大的能量，叫做核製變，就是核能發電的原理。 將兩粒原子溶合成為一粒，可以產生比核裂變更大百倍千倍的能量，叫做核聚變。太陽 以及其他桓星的能量，就是由核聚變產生的。 能量，不是來自太陽，而是來自原子！ 他是一頭威武的雄獅，眼神好像火焰般熱熾。 當我發生危險的時候，凌空而來，保護我的身子。 他是一個天降的神衹，力量好像雷電般放肆。 沒有人能栘捉摸到他，突來突走，猜不看他心意。 我挺不住一頭雄獅，我挺不住一個神祇。 只有將他深藏在記憶，每天在思想見他百次千次。 一頭雄獅，一個神祇，在我的記憶之中，有看這樣的一個人，有看這樣的一段故事 。 林寶兒唱完這一闋歌，歌聲還在房子飄盪。 房子內的九個人都靜住了，耳畔彷彿還傳來那首歌的迴響。 「好歌、好歌！」唐知行首先打破這一陣肅靜，鼓著掌說：「這首是新歌嗎？怎的 連我卡拉OK王于也沒有聽過？」 「甚麼卡拉OK王子，橫看豎看，你那一吋像王子？好不害躁！」朱慈安和唐知行最 熱，第一時間排剔他。 「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晚晚都到卡拉OK，連年初一都去，還不叫卡拉OK王子？」 唐知行說得理直氣壯。 「這是甚麼歪理？」朱慈安反駁：「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小便，叫小便王子 豈不是更貼切？」 「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吃大便，你是大便王子！」唐知行惱羞成怒。 朱慈安大怒，飛撲過去，跟唐知行扭作一團，在地上不停糾纏滾動，你屈我的手， 我扼你的頸，打得好不熱鬧。 其餘的同學一見他們打架，可就樂了，圍在二人身邊起哄：「用力點！」 「抓他的肺！」 「鑽他的小腌！」 「重重的打，不用給我面子，把我的一份也算上！」 「怎麼不挖他眼珠……快、快、踢他下陰！」 這是林寶兒獨居的五百呎小屋。唐知行、朱慈安和其餘六人都是迎新管認識的同學 ，兩年來一直間中會面。今天約了在林寶兒家聚會，開大食會，胡鬧一番。 他們先是吃：由剛從日本當交換生回來的李秀萍弄壽司，加州卷、青瓜卷、三丈魚 卷，弄了好大一盆，一下子便掃清了，跟著是無數的沙律、三文治、旺旺仙貝：「頭盤 」吃完了，就吃主菜－－火窩。不說別的，單是算牛肉，就買了八斤，結果九個人吃光 五十斤的「材料」，唐知行說是「蟑螂一掃光」，每個人的肚都鼓得像個小皮球，完全 動不了。 高潮還在後頭：林寶兒捧出一大桶滿滿的紅豆沙那個足足有二呎高的桶形大煲，是 唐知行憑他三寸不爛之舌，同樓下大排檔借回來的。 大家本來已經忘了「紅豆沙」這回事，如今赫然見到，都嚇得呆了。許多人捂著嘴 ，差點便想嘔出來。 唐知行忽然站起身來。「大家的胃是不是脹得不能再放下任何東西了？」 大家一齊點頭。 「這就成了。」唐知行說：「從喉嚨到胃都還有大約一呎的距離，叫做食道。大家 的胃雖然滿了；但是食道還未滿。現在我們就來把食道也一併脹滿吧。」 他果然不槐是生物系的學生，虧他想到這條歪理來。 更有種的是，唐知行居然身先士卒，骨嘟骨嘟的喝光了一大碗濃濃的紅豆沙，然後 再用湯匙盛滿一句。 「誰不喝，這一句紅豆沙便朝他的頭淋下去。」唐知行瞪眼說。 結果是除了朱慈安之外，每一個人都喝了。 唐知行居然真的把紅豆沙從頭頂倒下朱慈安身上。 「他媽的！」 朱慈安跳起身來，正想跟唐知行火拼，誰知唐知行怪叫一聲，衝到廁所，嘩啦嘩啦 的吐了足足十五分鐘－－他吃得太大太太太多了。 到得唐知行從廁所出來時，朱慈安的人已經消減了幾分，居然忍住沒有出手，只是 悻悻然的走到廁所洗頭洗衣眼－－後來新仇舊恨一併爆發，這場架終於免不了打了起來 。 唐知行大吐特吐之後，居然又有了幾分餓意，結果是那一大桶紅豆沙他「蟑螂一掃 光」了，涓滴不剩。 結果林寶兒是怎樣唱起歌來的？ 玩撲克牌玩得悶了，她家中又投有麻將，想唱卡拉oK又沒有雷射碟，終於「赫然發 現」她家中的鋼琴，想起了她是音樂系的學生，於是群情凶湧……林寶兒坐在鋼琴之前 ，見到大家歡歡喜喜的樣子，只覺一陣茫然，好像與這班少年人疏離得很遠很遠，她的 思緒也飄得很遠很遠，不由自主，便彈著、唱著這一首思念「他」的歌曲來。 「曲好，詞好，唱得更好。」王觀星輕輕問林寶兒：「這首究意是誰作的歌？」 王觀星，中文系三年級的學生，副修音樂。他課餘時喜歡作作曲，填填詞：事實上 ，他已經是頗具聲名的填詞人，這兩年來，每年總有一闋兩闋詞打人上榜金曲裏頭。 「是我自己作的。」林寶兒撫著琴鍵，心不在焉地答。 她還沉醉在歌詞裏頭，想著歌詞裏的那個人。 王觀星從側面看著林寶兒美麗的臉。「你真該去做歌星。論樣貌、論才華、論歌藝 ，今日那一位女歌星比得上妳？」 林寶兒似乎沒有留神這句話，低低哼著：我捉不住一頭雄獅，我捉不住一個神祇。 只有將他深藏在記憶，每天在思想見他百次千次。 王觀星大著膽子，試探著問：「這首歌妳唱得很有感情，內裏的『他』，是誰？」 －－是誰有這樣的福氣，讓妳這樣想念著他？ 林寶兒靜靜地答：「他是個不存在的人。」 又補充了一句：「這首歌是我胡亂作的。你以為歌詞真有其人嗎？」 －－我又怎能告訴你「他」是誰呢？林寶兒想。 王觀星方才鬆了一口氣。 「不如這樣，過兩天，我跟你到唱片公司試音。」王觀星說：「妳這樣的條件，不 當歌星太可惜了。」 林寶兒微笑搖頭。 王觀星慫恿著她：「甚麼，不用怕啊。我可以拍心口擔保，妳一定成的！」 「我不習慣當著很多人面前唱歌，當不了，也不喜歡當歌星。」林寶兒婉拒。 －－她真的不喜歡當歌星嗎？她明年就要到維也納學聲樂了，學了聲樂，不是為了 當著很多人面前唱歌嗎？當然，聲樂家和流行曲歌星有很大的分別，但是，她真的覺得 有分別嗎？還是，她的婉拒，是為了另外某些原因？ 王觀星大為失望，心想：「也許是因為怕這裏人多，寶兒怕害躁，不敢應承。遲些 兒再私下問她。」 「這首歌叫甚麼名字？」王觀星遂問：「妳把這首歌的曲譜和歌詞抄我一份，好不 好？」 王觀星的打算是把曲譜和歌詞拿到唱片公司，出了唱片才告知林寶兒，來個先斬後 奏。 她「入行」之後，再勸她改當歌星，便容易得多了。王觀星這「用心良苦」，也只 是盼望藉此增加與林寶兒親近的機會而已。 林寶兒要待婉拒，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拒絕這個簡單合理的請求。 這首歌的名字就是他的名字啊！怎能說給你聽？要待說謊騙王觀星，卻又不願。 唐知行忽然大嚷：「王觀星，你棒！乘著我們打架，你就來乘機進攻，乘虛而入？ 」 只見他鼻青目腫，不知何時，已經跟朱慈安打完大架，此刻二人互摟著肩頭，又做 回好朋友了。這對活寶貝，常常這樣一會打架，一會和好，大家見得太多，就見怪不怪 了。 從兩年前的迎新營開始，唐知行已經追求林寶兒，這是人所皆知的事－－當然追求 林寶兒的人，亦遠遠不止唐知行一人。 王觀星怎樣回答，林寶兒全沒有聽到。 她的心一直沉醉地哼著一頭雄獅，一個神祇，在我的記憶之中，有看這樣的一個人 ，有看這樣的一段故事。 愛因斯坦百先發現了原子能量的道理。 原子能發出的能「比任何能量都要大。 究竟有多大？ 如果用公式計算，根據愛因斯坦的說法：E=MC2E是Energy，是能量。 M是Mass，是質量。 C2是光速的二次方。 能量=質量x光速的二次方。 「你明不明白？」金救恩問小志。 小志播頭。 步驟１ 所有人都走了。 極端熱鬧過後的冷清，份外寂寞，份外孤單。 雖然，林寶兒早就習慣了孤寂和孤單。 在先前熱鬧的時光，在她的心中將那首歌唱過百次千次，此刻寂寞的她，心情激蕩 ，竟然一時不能自已。 她進入房問，拿出那封差點交了出去，後來又拿回的給他的信，看了一遍，又是一 遍，又是一遍，百遍千遍……林寶兄抬起頭來，見到了遠志。 －－我是在做夢嗎？他居然真的，真的在我面前出現了！ 她天天盼望著的，就是這樣的時刻啊！ 遠志昂然挺立著，身軀高大雄壯得如同一頭雄獅，一個神衹，是他，錯不了的，他 就是使她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人兒！ 如果這是夢，就讓它永遠不要醒來罷！ 林寶兒嚶嚀一聲，撲在遠志遼闊的胸膛。 她的身體像火一般灼熱，遠志的身體冷如堅冰。 林寶兒緊緊抱著遠志，夢囈般說：「你……你終於來了……我足足等了你三年…… 」 遠志木無表情。 他此行是順利，還是不順利？ 林寶兒見到他的反應，實在太出他意料之外了。 這「變故」對他的計劃，自然是大大有利的。 小志對林寶兒的情意，遠志自然是知道的－－他在三年前就看到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件，他，做哥哥的，該當如何去面對弟弟？ 決不能因為小志對她的一廂情願，壞了我的大事。 遠志摟住林寶兒的纖腰，用沉重的聲音說：「我想妳為我做一件事。」 林寶兒聽見他的說話了，心頭一震：「這不是夢境，這是真實！他跟我說話！」 她把臉依靠在遠志的胸膛，聽著他緩慢的心跳，甜甜誽：「甚麼事？」 遠志說：「承繼妳的爸爸，當回龍山的主席。」 步驟２ 晚上十一時二十七分，淺水灣道。 一輛嶄新人紅色保時捷Boxster跑車飛馳，時速高達一百二十十米，在彎曲險窄的 淺水淺道。 駕車的是一名衣飾前衛的少女，頭髮染成五顏六色，臉上和嘴脣也是塗得五顏六色 ，臉孔、裸露的手臂和半截酥胸紫光閃閃，是噴上去的反光秎粒。 她叫范雪娃（註），父母親均是香港的名門望族。她十二歲使到了美國，讀書不成 ，再到瑞士，讀書又不成，剛剛返回香港，忙於飛車、吸大麻、泡男孩子、泡的士高、 泡卡拉oK、學習唱歌－－為將來打入娛樂圈鋪路。 這刻的范雪娃，才剛剛起床，一化好妝，踏出淺水灣大宅的大門－－現在才是她一 天的開始哩！ 范雪娃「飛」到淺水灣道一二０號的時候，利用保時捷特有的Tiptron-－－註： FrancoiseLee。美籍華人，沒有中國名字。她媽媽是港籍的假洋鬼子，專誠到美國生下 女兒，讓她得到美籍，連中文名也要為女兒改了－－改了一個法文的。 ic波箱搶了一個急彎，又是刺激、又是得意，長長吁了口氣－－像玩完過山車後的 那種刺激過後全身鬆弛下來的吁氣。 這時，她腦神經才接收到剛才眼睛看到的事物，忽地泛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范雪娃急踩剎掣，四輪通風剎車碟一鎖輪胎，保時捷急被拖慢。然後她大力急扭方 向盤，左手拉起手動剎掣，保持捷登時來個急轉彎。保時捷一八０度轉向，成功調頭， 她再放下手動剎掣，保時捷如飛往回頭路跑去。 果然，她剛才沒有看錯，路旁站著一個男人，混身溶入黑暗的夜色之中，若非她眼 尖，剛才便著他不到了。 那男人面向車路，一動不動，不是在走著，看來是在等待些甚麼。 這裏不是巴士站，那個男人顯然不是在等巴士（范雪娃當然不會曉得，巴士在這個 鐘點經已停駛），除了等順風車，還會在街上等甚麼呢？ 范雪娃慢駛著保時捷，看清那男人的面目：高大、挺拔、冷漠、面部輪廓如同刀削 般堅毅、穿著簡單的T侐牛仔褲白布鞋，肌肉線條盡露，渾身都是力、力、力、男人的 力！ 果然有截順風車的本錢。范雪娃心想。 范雪娃把保時捷駛得慢慢，經過男人時，打開車窗，媚笑說：「漂亮的哥兒，想搭 順風車嗎？」 那男人一應她，她便會大力踩油門，飛馳而過，風中只會聽到她大笑的聲音－－這 種自以為英俊不凡的男人，一定要給點懲戒。 范雪娃和她一起泡的女友，在美國、在瑞士，常常這樣子戲弄截順風車男人－－越 是自以為英俊不凡的，越要戲弄。回到香港，難得遇上截順風車的人，這種樂趣便沒有 了。更難得的是今天居然遇上一個，非得玩個盡興不可。 男人沒有回答。連看也沒看范雪娃一眼，只是深呼吸著。 扮酷嗎？范雪娃想。 幸好這種「扮酷」的男人，范雪娃也見慣了。 范雪娃冷冷說：「既然這樣，我走了。」 她關上車窗，徐徐加油，在倒後鏡一直注視那男人。 那男人完全沒有動過，亦沒有望向范雪娃的車子，當然更沒有追上車的意思了。 「他媽的!」范雪娃咒罵：「真的這樣酷？」 她「出道」以來，從沒有遇上過這樣酷的男人。 從她十二歲起，男孩子見到她，那一個不是像哈巴狗一般，要他站就站，要他走就 走，要他翻跟斗就翻跟斗？就算不懂得翻跟斗的，也得一邊跌著一邊翻！為她自殺的也 有十個八個了。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她穿著低胸服裝的時候，像今天，就算是世叔世伯，那一個不是偷偷瞟著她的胸脯 、乾吞口水的？ 可就從來沒有一個人，對她視若透明隱形，一眼也不屑望，就像這個男人！ 此刻的她，臉上火辣辣的，「尊嚴」受到莫大的損傷。 保時捷跑得很快，她就是再想拖慢車子，「多給那男人三數秒思想的時間」，也已 經來不及了。淺水灣道彎多路窄，拐了個彎，早就看不到那男人了。 范雪娃越想越是不念。 「狗娘養的！」范雪娃自己對自己說：「你就是同性戀、白癡兒，我范雪娃也非得 把你釣到手不可！」 范雪娃發了狠勁。待得對面馬路一架黑色平治車駛過，再來一個拉手掣急轉彎，往 回路走去w－－拐個彎，就再見到他了。 范雪娃正在心中盤算著「佈局」和「台詞」：「不論如何，先下車，跟他聊天，打 開話題再說。」 她關掉了手提電話，免得約了在的士高的朋友見她不到，打電話來「壞了大事」。 拐了那個彎了……范雪娃見到一幕她以前從未想像會見過的情景－－前面的黑色平 治房車經過那男人，那男人伸出手掌，推向房車。 一陣軋軋的輪胎聲響，平治房車滑出路邊，揰破欄杆，咚、咚、咚、跌下了淺水灣 的懸崖。 再看那男人，已經不見了。 范雪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這是幻覺嗎？ 她跳出車子，走到懸崖一看。黑暗之中，依稀可見一團捧成廢鐵的平治房車－－從 逾百呎的高空跌下。最堅固的車架也是無法扺受。 －－這、這不是幻覺！ 范雪娃一生也忘不了這個情景、一生也忘不了這個男人。 明天各大報章的頭條新聞都報道著同樣的消息：恆業銀行主席高德俊太平紳士於昨 晚凌晨，在淺水灣車禍身亡。 步聽3高凌峰辦好父親的喪事之後，打了一個電話給林寶兒，約她見面。 見面的地點是銅鑼灣的柏寧酒店咖啡室。 這是他們相識的地方，在六年前，他十五歲、她十四歲，他跟一大伙朋友遇著她跟 一大伙朋友，碰巧其中有兩人是相識的，一經介紹，兩堆年輕人一拍即合，最少造就了 三對情侶。 高凌峰卻不是三對情侶之一。他運氣差得很。 他追林寶兒足足追了三年半，一直追到他哈佛醫學院唸書的前夕，林寶兒一直若即 若離，他到臨走之前，終於還是狼不下心腸去說一句：「我愛妳。」或者問她一句：「 妳愛不愛我？」 現在，在柏寧酒店的咖啡室，高凌峰依然鼓不起勇氣，跟林寶兒說出這句話。 「妳……這兩年過得好嗎？」高凌峰輕輕問。 林寶兒跟高凌峰是太熱的朋友了，見到他，一時隱藏不住話，衝口而出：「還不是 過著等待果陀的生活。」 高凌峰聽見這句話，愕了一愕，心想：「誰是妳等待的果陀？」 他雖是醫科學生，可是追求了這麼多年林寶兒，少不免也得讀上一點西洋文學。哈 佛大學的通識課程，理科生也必須讀上一點人文科學，增博常識，高凌峰也是選了「文 學欣賞」，自然讀過諾貝爾桂冠得主貝克特的荒謬劇《等待果陀》。 《等待果陀》是講述兩個人在路邊等待一個叫果陀的人，果陀是甚麼人，他們不知 道：果陀何時會來，他們不知道：甚至果陀會不會來，他們也不知道。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無邊無際而無聊的等待。 是我嗎，妳是在等我回來嗎？高凌峰心中有著一絲微小的幻想。 他自然不會這樣問出來。 「我知道妳辛苦了。」高凌峰說：「一個女孩子，在香港這樣的疏離的大城市，獨 自生活，獨自唸書，要想不迷失自己，實在不容易。」 「也沒有甚麼。」林寶兒淡淡答：「教琴的牧人很不錯，香港大學的功課也不十分 忙。生活過得很愜意。」 是嗎？病得幾乎要死了，自己扎著打九尢尢，之後便不能動了，醫護人員破門而入 ，才救回了自己的小命。給學生家長性騷擾，大打一場之後，終於逃出學生的家裏。最 初的一段時間，小學生不多，收人不足，天天只吃一個公仔麵，徒步走上位於半山的大 學堂上課。這叫做很愜意嗎？ 高凌峰說得對：一個女孩子，在香港這樣的大城市，獨自生活，獨自唸書，要想不 迷失自己，實在不容易，實在太不容易啊！ 這些令人不快的事情，林寶兒連小志也沒有告訴過，當然也不會告訴高凌峰。 是因為她要強好勝，還是一種在「家人」面前的報喜不報憂？林寶兒自己也說不上 來。 高凌峰點點頭，低頭攪拌面前的西班牙咖啡，呷了一口。 「你呢？」林寶兒問：「這兩年你過得好嗎？」 「還不是在等待果陀！」高凌峰幾乎衝口而出，終於忍著沒說出來。 在哈佛，他是一級的優異生。家境是一等一的、成績是一等一的、運動是一等一的 、樣貌也一等一的，別說是女僑生，就是洋女學生也很多傾心於他。但高凌峰瘋狂唸書 ，瘋狂運動，瘋狂參加課外活動，始終沒有拍過拖。 但為卿故，沉吟至今啊！寶兒，妳知不知曉？ 「哈佛的功課忙得很，尤其是醫學院，根本投有一個人可以把指定書目完全唸得完 的。」高凌峰說：「忙得甚麼也沒有時間想。」 「唸不完指定書目，那怎麼算？」 「死撐啊！」高凌峰回答：「反正人人都唸不完，考試打分數時數援早就心中有數 ，半桶水鬥心半桶水，照樣分得出ABcD來。」 林寶兒笑了起來：「在香港，唸大學只是吃吃玩玩，不及你十分一的辛苦。」 高凌峰嘆氣。「本來妳也有機會到外國的，只可惜……」 林寶兒自然知道他是說起她父親逝世之事。 「現在也沒有甚麼不好。」林寶兒答得淡然。 「啊，對不起。」高凌峰這才發覺失言。 「我們這樣熟，還用說甚麼對不起？」林寶兒笑著說：「爸爸死了，三年前倒是又 傷心，又不慣，現在可沒甚麼了－－」 她忽然住口。 高凌峰自然知她心意：「妳也不用說對不起，一人一次，剛好扯平。」 「爸爸死了，而且還是死於意外，我自然傷心得不得了。」高凌峰正色說：「可是 ，地球還得轉下去。傷心歸傷心，要做的事還得繼續做下去。」 「舞吧！無吧！舞吧！」林寶兒說。 高凌峰也看過村上春樹的這本小說，點頭說：「不錯。一個舞者，無論發生了甚麼 事，都要把自己的舞繼續跳下去。這是對自己的生命的尊重。」 「也是對死者的生命的尊重。」林寶兒說。 「活著，活得就像你明天將會死去：工作著，工作得就像你將會永遠活著。」高凌 峰有力地說。 「LiveasifyouWilldietomorrow；workasifyouWilllivefore-ver。」林寶兒把這 句詩的原文唸了出來。 「正是這樣。」高凌峰點頭。 「那你何時回到哈佛？」 「本來打算大後天。學校的功課不能耽擱這許久，我不想留級。」高凌峰說：「可 是……」 「可是甚麼？」 「可是我的家裏有點麻煩。」高凌峰也不隱瞞：「一定要解決了，才能安心上路。 」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擺放在心裏六年的心事，也得解決了，才能回哈佛去。高凌峰 想。 他伸手捏了一捏褲袋的小盒子。 「我知道。」林寶兒說：「你家族的人都在爭奪你的支持，希望坐上恆業銀行主席 的寶座。」 高家每人都知道，高凌峰承繼了亡父手上的9．75%恆業股票，就是高家最大的單一 股東，對於主席的繼任人有著決定性的影響。 林寶兒這樣清楚高家的內幕，高凌峰一點不覺得奇怪。「妳當上龍山的主席，果然 對我們調查得一清二楚。」 聽見高凌峰這句話，林寶兒心想：－－遠志，甚麼也給你料中了！ 她輕輕嘆氣，內心交戰著。 「有一個問題我想問妳。」高凌峰說。 林寶兒心不在焉，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應該怎麼辦呢？ 依你的話去做，還是不依？ 遠志，你真是個魔鬼！ 「妳為甚麼會當上龍山的主席來？」高凌峰問。 林寶兒想起遠志對她說的話。 妳不必主動向高凌峰提起那件事。 他自然會提出幫妳，把股票持到妳的名下。 當時的林寶兒半信半疑。 荷－－荷－－荷－－荷－－「我肯定他會這樣做。」遠志又說了一遍：「因為，他 愛妳。」 林寶兒看到高凌峰的內蘊熾熱的眼神－－他這樣愛我，我決不能欺騙他！ 林寶兒決意不依遠志的吩咐去做。她要直接對高凌峰說實話：「我今次見你，正是 為了龍山。」 「甚麼？」 林寶兒慢慢說出遠志的計劃：龍山跟你合組一間公司，分別將手頭的恆業股票注入 ，如起來便有三成以上，成為恆業最大的單一股東。到時候，恆業銀行便由這間公司控 制。 林寶兒沒有說出一點。地想高凌峰是明白的：共同成立的新公司，她是大股東（注 入21．08%恆業股票），高凌峰是小股東（注入9．75%恆業股票），新公司的控制權自 然是落在她手上。 換言之，林文兒不費一分一亳，就獲得了恆業銀行的控制權！ 高凌峰緊緊捏著褲袋的小盒子，心想：－－我不能先開口問她那件事，否則便成為 交換條件了！ 「我答應妳。」高凌峰一口應承。 他和高家家族成員的感情並不好。他也不希罕恆業銀行的家業，為了林寶兒，放棄 這些又算得了甚麼呢？ 遠志卻連這一點也料到了。 「我希望你再三考慮清楚，回答一次我這個請求。」林寶兒說：「我不想你後悔。 」 高凌峰正想回答：「我不會後悔的。」 「妳的意思是……」 「剛才我說起等待果陀的故事。」林寶兒搶先一步說：「我等待了三年的果陀，終 於等到了。」 「你的意思是……」 「剛才你問我為甚麼當上龍山主席。」林寶兒誽：「我可以答你，是為了他。我向 你提出成立新公司，也是為了他。」 高凌峰只覺腦中一轟，好像忽然變得完全空白，恍恍惚惚聽到林寶兒似乎在說：「 為了他，我甚麼都肯做。」 高凌峰恍惚都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恭喜妳。那個幸運的果陀，是誰？」 林寶兒搖頭。「我不能告訴你他的名字。」 高凌峰輕輕嘆了口氣。 林寶兒慢慢再說了一遍：「現在，妳還答不答應和我成立新公司？」 遠志，原諒我。我能為你做任何事，但不能為妳欺騙凌峰！ 高凌峰緊緊捏著褲袋裏的小盒子，裏面是一枚五卡拉鑽石的結婚戒指。 －－我等待的果陀，看來永遠永遠不會出現的了。 「我答應過妳，就不會反悔。」高凌峰淡淡說：「我們明天就到會計師樓辦手續。 」 他呷了一口咖啡，舌頭傳來的感覺，比苦酒還要苦澀得多。 步聽4遠志打了一個電話給羅勃．勞合。 「我要找你幫忙。」 「上次給了你一百億美元，已經把我的老本掏待至了。現在還在籌措如何財務重整 。」勞合一口拒絕：「你把我拖垮了，也沒有甚麼好處。」 王朝煙消雲散，本來屬於王朝在美國的財產順理成章，落在勞合手裏。 他和遠志的關係，亦變得十分微妙－－各不相屬，又脣齒相依，好像分了家約兩兄 弟一般。 「你給我一百億美元，沒有吃虧，反而有賺。」遠志淡淡說。 遠志一針見血：「那一百億美元，正是向李國購買了那一枚核彈彈頭，將王朝總部 炸成飛灰。如果不是這樣，勞合焉有獨吞王朝在美國所有資產的今日？」 勞合沉默了一會。「你說得對，我應該多謝你。」 「你不用花一毛錢，」遠志說：「我只須你做兩件事。」 「說出來聽聽。」勞合說：「我辦得到，一定辦。」 「你辦得到。」遠志說出了他的計劃：第一，勞合是利豐基金的董事，和美國商人 銀行、大美基金亦很有交情，說服他們把手頭的怛業股票賣給龍山和高凌拳成立的新公 司。 這樣，新公司便擁有了關鍵性的34．9%（僅僅不到「觸發點」）成為恆業的最大股 東。 第二，勞合運用影響力，說服卓建投資、百利達證券、李崇兄弟、犬養次郎、李秦 羅拔遜等等「重要小股東」，使他們在投票支持新公司、支持林寶兒成為新主席。 這樣，在投票選舉新任主席的股東大會中，新公司便獲得了決定性的半數以上股東 支持。 「我早說過，這是你輕而易舉做得到的事。」遠志說。 勞合沉默了一陣。「我的確輕而易舉做得到。」 他的心泛起一陣莫名的顫抖：－－這狂人，他不惜一切要收購恆業銀行，究竟是為 甚麼原因，想怎樣殘害這個世界？ 勞合沒有說出來，遠志卻猜著了他的心意：「你放心。這一次，是我最後一次要求 你幫忙了。」 荷－－荷－－荷－－荷－－遠志心想：「我等待了這許多年的大事，快要成功了。 」 「一個大鐵鎚，重一百磅。」金救恩說：「這些一百磅，就是質量。」 「質量就是重量。」小志點頭，補充一句：「是重量的比較精確的說法。」 「你摸摸我的拳頭。」金救恩說。 他伸出拳頭。他的手指纖長有力，拳頭堅硬如大理石。 小志依言撫摸看。拳頭沒有任何不妥。 「你撫摸一個大鐵鎚，就和撫摸一個大鐵鎚一樣，不會受到傷害。」 金救恩說：「因為，大鐵鎚和我的拳頭都沒有動。」 他的拳頭動了。一閃，一塊如同人高的大石碎裂成片片，不發出半點聲響。 「質量，」金救恩說：「要加上速度，才能成為能量。」 到非洲納米比亞共和國的首都溫得和克，得先到南非的約翰尼斯堡，轉機再往。因 為，溫得和克只是一個三十萬人口的小城市，經濟上和對外交通都完全倚賴南非－－情 況有點像香港和未建成國際機場前的澳門。 這條航線每星期有一班機，逢星期三中午出發。 這日是星期六，本來無機，偏偏卻有一班特別加開，也不知是為了甚麼原因。 遠志坐在七三七客機的頭等艙。整個頭等艙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客人。 既然沒有乘客，為甚麼加開特別班？非洲航空公司的行政水準，實在教人想不通。 飛機起飛了半個小時，在一萬米的高空，平穩飛行。 遠志躺在寬大的頭等座椅，閉上眼睛，將他的計劃再想一遍，又是一遍。 沒有人知道他的腦袋想著甚麼：那是一個超級瘋狂，幾乎是毀滅整個世界的計劃！ 荷－－荷－－荷－－荷－－遠志忽然覺得有點不妥。 他說不出有甚麼不妥。總之，是有點不妥，直覺這樣。 「先生，午餐你想吃魚，還是雞？」漂亮的白人空中小姐溫柔地說。 頭等機艙有四位空中小姐－－雖然只有遠志一位客人。 「不要了。」遠志搖搖頭。 他的胃割去了四分三，只能吃很少的食物。他的超人體，並不是來自食物，而是來 自他的超人意志－－還有腦波增轉機！ 「要不要一點酒？」另一位空中小姐言笑晏晏－－雖然笑得有點刻板。 遠志搖頭。他不允許自己「進行任何麻醉神經的活動」：他連動手術用麻醉藥也不 肯，何況喝酒？ 「先生，有需要時，隨時呼喚我們。」 空中小姐離開了他，自顧聚在一角談話，談得頗為大聲。在非洲的航空公司，頭等 艙能有如此的服務水準，已經算是難能可貴的了。 遠志忽然覺得有點不妥。 他說不出有何不妥。總之，是有點不妥，直覺這樣告訴他。 遠志的直覺，從來沒有錯過一次。 他站起身來，同機尾方向走去。 剎那之間，遠志已把氣提至十成，肌肉繃緊得有如一把上了鏜、扣著鎗機的機鎗， 只須多一分一點的外來壓力，立刻就會作出最激烈的反應、殺人的反應！ 這是架中型客機，不設商務客位。頭等艙之後，就是經濟艙。 艙上大概坐著十多名客人。遠志看了一眼，知道是十八名。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他一看，就知不妥。 這十八人全都安安靜靜的坐在椅上，完全沒有晃動，也看不出有任何不對頭的地方 。 遠志卻覺得其中四個人有不妥。 四個都是男人、黑人。 他們都是身裁高大健碩，就算是就黑人而言，也算是高大健碩，可是匹人身上都沒 有氣－－不是巨人族的戰士（巨人族的戰士已經全部給遠志殺光了。） 四個人都是安安靜靜坐著，完全沒有晃動，和其他人沒有分別。 經濟艙上，只有四名客人。 四個都是男人，黑人。 遠志完全感覺不出他們身上有氣。 他一看，就知不妥。 四名黑人全都安安靜靜坐著，完全沒有晃動，也看不出有任何不對頭的地方。 遠志卻看出雨點不妥：１。他們全都戴看手套：在炎熱如火的非洲，甚麼人會裁手 套？ ２。他們的手提行李，都放在身旁空椅位上面。行李不大也不小，恰好比飛機允許 的標準手提行李尺碼大上一半，更奇怪的是，四個人的手提行李都是一樣大小！ 四個人一眼也沒有望向遠志。 他們或假寐，或看書，態度似乎很從容。 遠志的直覺告訴他：這四個人都十分緊張。緊張到了頂點的十分。 其中一人看了一下腕錶。 遠志心想：「如果我要對付他們，我會用甚麼方法？」 他一想，就想到了。 荷－－呻－－荷－－荷－－遠志收小了自己的呼吸聲音。 遠志預備作戰，100巴仙的氣，在０。１秒間，貫滿全身。 如果說，剛才的他，是一把上了鏜的手槍：如今的他，就是一把拉出了保險掣的手 榴彈，在數秒之間，便會發揮爆炸的強大的威力！ 遠志不動聲色，慢慢經過走廊。 然後，一切發生在十分一秒之間－－遠志伸手攫奪一件手提行李，拳頭出，重重擊 在機艙，不碎玻璃飛碎，堅硬的纖維合金扭曲變形，機艙破裂開一個大洞。 十分一秒後，遠志已經身在飛機外面。 一秒後，四個男人亦跳出機外。 他們用手一撕，只一撕，衣褲完全碎裂，連堅軔的皮帶也給撕斷。 他們的手，究竟有怎樣大的威力？ 遠志看到了他們的手－－黑黝黝的，光滑得閃閃發亮，是機械臂！ 預備作戰。遠志拉緊肌肉，預備出拳！ 如果剛才的他，像一枚拉出了保險掣的手榴彈，如今的他，就像兩國剛剛溶合成一 起的，超過二十千克的鈾二三五，即將爆發毀滅性的威力！ ※※※ 任何下跌的物體，無論重量大小，只要沒有空氣摩擦，下跌的速度是一樣的－－至 少在理論上如此。 等加速度，每秒加速九．八米，這就是任何物體在地球下跌的速度！ 遠志先跳出機艙一秒，四名男人本來應該是永遠「追」他不上的，理論上。 可是，四名男人撕去了衣服（鞋子早在跳機前脫去了）。 撕去了衣服、代表減少了空氣摩擦。 他們用身體擺動，控制著「飛行」方向。 五秒後，他們「追上」了遠志！ 八條機械臂同時揮動！ 秒速：三七０米、力度：五二三０磅！ 一萬米高空的死亡之戰。 遠志揮拳。 秒速：三三三米、力度：四三八八磅！ 這四個男人的機械臂，比當日的強生更強、更強！ 機械臂的速度，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極限，就算是巨人族，就算是遠志，也不及這八 條機械臂的快、的重！ 事實上，這四個人這八條機械臂，本來就是專門設計來對付遠志的。如果世上沒有 遠志，強生的威力已經是天下無敵了，何必再耗費巨資，設計出更強、更強的強化機械 臂？ 五人身形急速下墮，每秒已達六十米！ 下墮帶來的急風把他們臉部和身體肌肉吹得扭曲變形。 但是他們的拳、的臂，一絲沒有慢下來。 八條機械臂同時擊在遠志的身體。 遠志慢，無法避開，只有捱打。 幾乎是在同一微秒（註）－－遠志的拳頭擊中四人的頭顱。 註：一微秒就是萬分之一秒。 他們的手臂是鈦合金造的，堅硬如同鑽石，可是頭顱還不過是血肉之軀。 頭碎，腦漿、血、頭骨飛濺，在一秒之內凝結成固體。 一萬米的高空，溫度是攝氏零下五十五度，足以在一瞬間冷凍世間絕大部分的物質 。 遠志用千磅計的拳頭，轟出四拳：同時，八記機械臂重擊在他的血肉之軀，連續重 擊，卻完全聽不見任何聲音。 因為，更大十倍的聲音在頭頂爆開了！ 隆！ 頂頭上空爆開一團龐大無匹的火焰，氣流急向四方湧去，遠志下墮的速度登時加快 一倍！ 遠志想也不想，趁身體未給氣流湧出去的十分一秒，牢牢一提，捉住其中一名男人 的屍身的機械臂。 喀勒一聲，男人身體與手臂分離－－是沖擊波氣流，強大的氣流在一方扯，強大的 遠志在另一方捉實，用縲絲釘鎖在肩骨的、「脆弱」的機械臂，只能和男人的身體分離 了。 遠志身後背著的那件手提行李，其實是降落傘。 他的背部遭到五二三０磅的機械臂掃中，「脆弱」的降落傘已。打得爆裂。 遠志捉不住那個男人，代表他捉不住一個完整的降落傘！ 在一萬水的高空，摔下地面，任何堅硬的物體也得撞成粉碎，遠志也決不會是例外 。 遠志再想動，竟然控制不到手臂！ 他的肌肉爆裂，骨頭斷折了不知多少根，幾乎全身都在流著血－－別忘記，他剛剛 給八根五二三０磅的機械臂重重擊中！ 搶不到降落傘，就要跌下一萬水的地面，遠志就一定完了。 沖擊波氣流急湧，遠志的身體在半空打跟斗，迅速遠離三名男人。 一名男人卻湊巧給沖擊波沖到遠志身旁。 更湊巧的是：這名男人就是給遠志先前搶掉降落傘的那一個－－他本來想在遠志身 上搶回降落傘，誰知卻去了性命。 這男人身上沒有降落傘，卻是遠志的救星！ 遠志雙腳重重一踏，男人身體碎成糜秎。 借著這一踏的無匹威力，遠志身體尤有如火箭，直「飛向」剛才給他和氣流「合力 」扯斷臂胳的男人。 此刻距離大爆炸是1.03秒，沖擊波的威力消減了63%。 但是，還有37%。 遠志穿越氣流、抗禦氣流，身形越上越慢、越上越慢……當他的衝力和氣流的力量 剛好相互抵消的時候，他的身體在半空停頓下來。 這個停頓，時間是0．14秒。 但遠志距離斷臂男人還有二米！ 0．14秒之後，遠志就會開始下墮，像球一般向外擴散的沖擊波會把他和斷臂男人 的身體越拉越遠。 沖擊波的威力雖然只剩下11%，但遠志的衝力是０！ 遠志拖不住斷臂男人，就代表捉不住降落傘，死定了！ 驀地－－遠志在半空打了一個跟斗，一腳蹴出！ 幸好他高大，腳夠長。 遠志的腳尖，像利鑿一般，踼進斷臂男人的胸口，釘入了肋骨之內。 他腳一屈，斷臂男人到了他的身前；手一拿，降落傘落入他的手中。 遠志身體還在急速下墮，他並沒有打開降落傘。 此刻距離大爆炸，剛好是二秒。 頭頂那團大爆炸的火焰，還在半空飛行了二秒，然後停頓了半秒，開始往下直墮， 長長的，像一條火龍。 假如遠志不是及時猜到飛機藏有計時炸彈，此刻他已是火焰的一部分了。 要殺遠志，難道還有比在尢天之上，引發強力炸彈更好的辦法嗎？ 有！ 就是炸彈之外，尚有四名裝有機械臂的殺手！ 縱使遠志發現了飛機藏著的強力炸彈，四名殺手也是可置他於死地。 可惜，他們還是低估了遠志的實力。 所以，遠志活下來，他們死。 只是，究竟雖是幕後的主腦人？ 誰佈下這個兇暴的殺人大陷阱，不惜犧牲一架值七千萬元的波音七三七客機，必欲 殺遠志而甘心？ 遠志想著這個問題時，身體正以每秒九．八水的加速下墮。 不到二十秒，他的下墮速度就超過了每秒二百米！ 但他還未打開降落傘！ 做普通人，早就給急劇沖擊的氣流，擊得窒息、擊得內臟碎裂了。 幸好遠志不是普通人。 遠志急速下墮，身旁的氣流漸漸暖和起來－－一部分是因為高度低了，一部分是因 為急墮的摩擦空氣生出的熱力－－空氣也漸漸沒有那麼稀薄，可以勉強呼吸了。 遠志利用手腳張合，一直移動著身體的「飛行方向」，直朝東南方斜斜飛去。 下墮了二十米、三十米、四千米－－遠志終於按掣。 軋軋機括聲窨，三秒之後，降落傘完全張開，像遠志急衝而下的身體突然頓住。這 道挫力，超過四百磅，做普通人，鎖骨隨時連肉帶骨一起扯斷。 幸好遠志不是普通人－－本來預備使用降落傘的四名黑人，也不是普通人：他們有 機械臂支撐著身體－－很可惜，他們卻沒有命來用這降落傘。 降落傘張開來直徑足足有十五米，像一朵大白雲，以每秒五．二米的速度冉冉飄下 。 這時，一陣厲嘯之聲，身旁一團火焰俯衝而下，如同一頭火舞的鳳凰，正是那艘給 炸掉了的士三土客機。 假如遠志不是預先「游」開了一段距離，才彈開降落傘，勢必給客機長長的火焰掃 中，降落傘使得給燒破了。 結果，遠志從一萬米的高空，冉冉飄下無邊無際的非洲黑暗大陸。 「一雙飛行的麻雀，質量雖小，可以撞穿一架飛機，是因為牠的速度。」 「速度加上質量，才能栘成為能量。」令救恩說：「速度快，質量小的東西，產生 的能量可以和速度慢、質量大的東西一樣。」 他伸出拳頭，慢慢說：「我這個拳頭，雖然只是血肉之軀，質量不及五磅。可是， 只要由拳快，便能夠產生二千磅、三千磅、四千磅、五千磅，以至無限的力量！」 小志說：「我明白了。」 這便是牛頓力學的F=ma。 F是力量、m是質量、a是加速。 1許多人以為非洲大陸佈滿熱帶雨林。如果你也這樣想，那就錯了。 非洲的沙漠並不比熱帶雨林少，它是全地球沙漠總面積最大的一個洲，最太的撒哈 拉沙漠就在這裏的北部。我們可以這樣說，非洲的水份分布得極不平均，沙漠、熱帶雨 林一般的多，甚至比沙漠還要多一點。 納米比亞就是一個沙漠比熱帶雨林多得多的非洲國家。然而在與南非交界的橙河兩 岸，得著這條大阿的滋潤，密密麻麻的雨林還是一叢一叢的佈滿一帶。 在山頭較高的地方，站著一個人，遠遠注視發生在半空的激烈戰鬥－－如果，他還 能算作一個人的話。 這個人的臉，不，全身，浮腫潰爛得不可辨認，非但五官腫得認不出來，肌肉不斷 流出稠稠的液體。他的脖子歪了，手足也在扭曲變形，好像一根樹幹般彎彎曲曲，他竟 全不像一個人！ 是、是、是人頭妖獸！ 就算不計這些，他也不能算作一個人：他的頭顱缺了五分一，右足斷了，左手臂沒 了大半、右臂萎縮得只剩下一半長度，腰部似乎斷折了，其實不過是缺了一大塊，只剩 下本來一半的「粗度」，使得看起來似是斷折了一般，他膀下的陰部更是整塊「沒有了 」！ 這是一個怎樣的人，不，這是一頭怎樣的妖獸！ 妖獸看著遠志殺死四名機械臂殺手，搶到降落傘，躍下雨林，臉上半點表情也沒有 。 2遠志在雨林之內，在火焰包圍之中。 這片大火，是失事的士三七客機帶來的，像是帶看機上無辜死難的機師、的空姐、 的乘客的復仇幽靈，剎那間就在雨林蔓延開來。 在熱帶雨林，火焰一旦燃起，走得往往比人還要快。 遠志看地的時間足足比客機慢了五分鐘以上，當他著地時，著地處已是一片火海。 若在平時，遠志當然不懼這情況。可是，如今的遠志，身受重傷，前頭至少斷了十 三根，其中一根更斷成五截。 他甚至感覺到左邊肝葉下半部破裂了！那陣真頁正正是撕心「裂肝」的痛楚。 以遠志現在的精神、體力狀態，如何能夠衝得出這片火海？ 遠志一下地，赫然發覺背後一團火焰直捲過來，是他的降落傘已經著了火！ 客機上的幽靈的火焰，正向他猙獰招手！ 遠志不慌不忙，也不見他用臂甩出降落傘，背後的降落傘猝然向左飛出，火焰亦隨 著降落傘飛人左邊叢林，叢林火勢為之一猛。 火舌如厲鬼，從四尢八面向遠志疾吐而來。 荷－－荷－－荷－－荷－－遠志沒有動，沒有避開火焰。 遠志運氣，大火、濃煙不能欺近他身旁二米。 雖然大火並不能靠近遠志，火圈中心溫度伋然高達攝氏三百度以上，炙得他大汗像 水一般流出來，再蒸發成水氣，身體慢慢瘦癟下來。 人類的身體有九成以上是水份，理論上，一個人是完全可以被「蒸發」 掉的。 遠志正慢慢被高溫的人蒸發。 可是，遠志沒有動：站著一動也不動。 他似乎並沒有衝出火海的意思。 衝出火梅固然可能是九死一生，但是，不衝出卻是十死無生－－只有等死。 －－為甚麼、為甚麼遠志要留在火海等死！ 3雨林冒起的濃煙與火焰，足足吐起十數米，起火不過半小時，蔓延範圍已在三十 米以上。 熊熊的人聲、辟啪的燃燒木頭的聲音之中，忽然傳出了一把平板的人聲：「遠志， 你躲在那裏？」 這把聲音也不是甚大，平平說出，偏偏卻能蓋過火聲，附近三千米都能夠聽得清清 楚楚。 遠志沒有回答。 因為，這把聲音的主人，就是死神！ 死神還未死－－那場核爆，竟然炸他不死！ 遠志寧願躲在火海，也不逃離，就是為了躲避死神。 他正是料到死神未死－－機械臂的計劃，死神正是主持人。 既然那四名殺手裝有機械臂，就代表死神未死。 既然死神派得殺手殺他，一定會在附近監視。 既然死神在附近監視，見到遠志未死，一定會趕來，殺他！ 若在平時，莫說是死神，就是皇上親臨，遠志也是決不畏懼－－他畏懼的只是所有 王朝戰士聯起手來對付他而已。 可是如今，遠志受了重傷，卻又另當別論了。 死神見遠志沒有出現，冷冷說：「遠志，你來納米西亞要找的人，就在我的手上。 妳不現身，我可要宰掉他了。」 遠志來納米西亞，究竟要找誰人？ 火海中傳來遠志沉重的聲音：「我怎知他是不是真的落在你的手上？」 死柙說：「一句話給遠志先生聽。」 一道勁風響起，澎聲再響，跟著是一聲低沉的慘嚎：低沉得不像是人叫，反而像豬 叫。 「他早就落在你們的手中。」遠志說：「你們是故意叫我來納米西亞的。」 「真聰明，怪不得王朝會毀在你的手上。」死神說：「聰明的你，早該猜到，我的 兵工廠就在納米比亞。你知道要來這裏，應當有所防範才是。」 死神冷冷說：「犯了這個錯誤，你今天就該死了。」 荷－－荷－－荷－－荷－－「這個人對我固然重要，」遠志說：「但你以為他比我 的性命更重要嗎？」 「你出來是死，留在火海，又挺得了多久？」死神說：「我用這個人來威脅你，不 過是省得在這裹等著你慢慢燒死罷了。」 荷、荷、荷、荷、荷、荷、荷、荷遠志的說話似乎越急促、越微弱：「你是不親手 殺我、親眼看見我的屍體，就不放心罷了。」 「你說怎樣，便怎樣好了。」死神一字字說：「出來吧，與我決一死戰吧。」 遠志沒有回答。 死神說：「你是寧願燒死，也不肯出來的了？」 依然沒有回答，連喘息聲音也聽不到了。 死神心想：「這廝重傷之下，在五六百度的高溫下燒了半個小時，還未燒死，戰鬥 力實在驚人。斬草除根，他既然不肯出來，我須得衝入火場，親手格殺他，方能安心。 」 決定已下，死神高高舉起手掌，準備一拍而下，緩緩說：「遠志，你不出來，我就 先殺了他，破壞你的大計才說。」 死神的手，真正代表了「死神的召喚」，只要一拍下去，任何生物就得頁真的去見 死神了。 火光掩映，照見死神的臉，他正在獰笑：他赫然就是那頭剛才虎視眈眈著遠志的妖 獸！ 是輻射！ 那枚核彈雖然殺不了死神，發出的強烈輻射波，正確點說，是耶兩枚核彈的輻射， Aton丸內藏的潛艇亦裝有一枚核彈，當然亦給漁船的核彈引爆了，卻摧毀了死神細胞， 使其變形，竟然變成了如今的妖獸形狀！ 輻射，是一種高頻率的電磁波（收音機也是經由輻射電波傳送，不過頻率低得多， 不能構成傷害），它的能量極大，能夠改變原子結構，人體受到輻射波的沖激，細胞內 的原于就會改變排列結構，細胞就會變形－－可以變成我們完全想像不到的形狀！ 4死神的手拍到一半，突然，地下泥土伸出一雙手來。 手像鐵、鋼鐵，抓著死神獨腳的足踝！ 死神萬料不到有此一著，避無可避，腳掌給鐵一般的手掌一握而斷。 強大的氣從足踝傳來，彈得像炮彈一樣飛返數十米外。 荷－－荷－－荷－－荷－－遠志從地面下泥土一躍而起，冷冷的盯著死神。 「我受了傷，你斷了腳，正好扯個平。」 死神此刻雙腿也沒有了，癱伏在地上，鮮血不住從斷腿傷口噴射出來，但他說話的 語氣依舊是如同電子辭典發出的語言，平淡而無抑揚頓錯：「我早該料到。扺受烈火， 有甚麼方法比躲在泥土中更好？」 荷－－荷－－荷－－荷－－「你還未輸。」遠志說：「我的傷比你的重，我們一戰 ，你未必便輸了給我。」 死神提氣，預備戰鬥。 殺！殺！！殺！！ 殺掉這個令他變成如今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妖獸模樣的大惡魔！ 死神盯著遠志，只須遠志身體露出些微破綻，就攻。 遠志沒有露出破綻，只是傷口露出了一部分內臟、骨頭……死神忽地見到了黑黝黝 的一角，在遠志的腹內，只是隱約見著了少許，瞧得不大清楚……這不像是內臟啊！ 死柙突然明白！ 原來如此。遠志陡地變強，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遠志受的傷已經重得不能再重，作是普通人，早就死掉了十次－－但他的身軀，依 然挺得畢直！ 死神接觸到遠志的眼神：他的眼神，一向已經是冷峻得如同北極寒冰，如今，卻竟 像一團來自外太空的極寒固體－－接近絕對零度的寒冷物體！ －－這個人，那裏是十六年前我拉他加入王朝的那個小伙子啊！死柙想。 死神看著遠志的眼神，忽然感覺前所未有的恐懼：他不怕死，可是遠志帶給他的恐 懼感覺，卻已經超越了死亡！ 是人類與生俱來、在內心深處的一種恐懼！ 死神不由得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噤。 剩下的，只有無邊的恐懼。 荷－－荷－－荷－－荷－－遠志一步一步逼近。 像一個死柙。遠志的死柙更像死柙。 死神感覺到死柙的逼近逼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死神大叫一聲，驀 地單掌拍地，以手文地，頭下腳上，倒轉了身體。 荷－－荷－－荷－－荷－－遠志遠志遠志遠志遠志死神大叫一聲，驀地單掌拍地， 以手支地，頭下腳上，倒轉了身體。 荷－－荷－－荷－－荷－－遠志舉起拳頭。 死神手掌發力，身體如同炮彈飛出－－卻竟是向後而飛，一飛，飛出了十米開外。 他落地、再拍、再飛、幾個起落，已經飛出了百米開外，在灌木雨林遮掩之下，見 不到身體了。 空氣中仍傳來死神惡狠狠的叫聲：「遠志，我已經知道了你堅強的秘密，你始終會 死在我的手上，等著瞧吧！」 遠志靜靜站立，心想：「他的意志經已崩潰，才會用這樣大的聲音來壯膽。」 死神的聲音慢慢散去。 遠志轉向身旁。 身旁是一個人，遠志要尋找的人：如果他還能算作一個人的話。 在生物學上，我們無法嚴格定義出甚麼是一個人。以遺傳因子（註）來計算，人類 和黑猩猩、大猩猩有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相同。希臘哲人柏拉圖說的：「兩足無毛動物」 ，則被人用一頭拔光了毛的雞來做反駁。假如以身體特徵來描述，天下高矮肥瘦、肓礱 跛啞，甚至一部分內臟殘缺的人也多的是－－一個蛇頭人身的「人」，也許比一個手腳 殘廢、雙眼齊盲的人「更多地方」像一個人。 註：即DNA，DeoxyribonucleicAcid，脫氧核糖核酸，藏在所有生物身體內的「染 色體」（Chromosome,每種生物的數量都不同，人類有二十三對）。 DNA是生物的「遺傳密碼」，決定了生物的內外形狀與生長過程。 遠志身旁的，就是一個手腳殘廢、雙眼齊盲的人。 李國！ 這個殘缺不全的人，赫然是李國！ 死神把李國整治得如此模樣，並不奇怪：李國正是把核彈給遠志，害得王朝滅亡、 死神弄到今日田地的罪魁禍首。 假如死神好好款待李國，才真的是天下第一奇事！ 死神不殺李國，原因只有兩個： １。李國還有利用價值。 ２。李國的罪 「不止值得痛快地死」，死神要慢慢折磨他。 可是，遠志來找李國，又是為了甚麼原因？ 為？甚？麼？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Part2 E=mc2原子的質量雖小，可是假如經過核裂變，甚至核聚變的方法來產生能量，等 如乘以光速二次方的速度，這是多麼驚人的能量！ 1張恆信走出辦公室，正欲把手上的倍封交給行政秘書時，忽然聽到一陣奇怪而熟 悉的聲音。 荷－－荷－－荷－－荷－－張恆信略一轉頭，就見到了遠志。 「遠志先生，你回來了。」張恆信面色不變，恭敬地說。 荷－－荷－－荷－－荷－－遠志沒有理他，大步走進張恆信的辦公室。 張恆信連忙跟著上去，心裏惴惴不安，恐懼直湧心頭，臉上卻是不露半點聲色。 2張恆信坐在大班椅上，漫不經意把手中的信封拋人抽屜。 他恭謹地看著遠志，沒有說一句話。遠志不主動問，他不敢主動說。 荷－－荷－－荷－－荷－－「我在納米西亞回來了。」遠志說：「還沒死掉。」 「是。」張恆信只能這樣回答。 過著這樣的「問題」，除了這樣回答之外，還能怎樣答？ 荷－－荷－－荷－－荷－－又沉默了三分鐘。 遠志開口：「公司的情況怎樣？」 「超市國際派了股息，最近樓市市場氣氛大好，龍翔道帝王臺第一期樓花平均每呎 八千元，連同加推的三幢也買光了。」張恆信如實報告：「到了明年，機場沿線的項目 開始有收人回來，連同附屬公司的股息，收租的物業及商場，帝王臺第二期，將軍澳填 海地盤也可以出售，估計公司的債務可以進一步穩定下來。」 直到今天，張恆信仍然是龍山集團的行政總裁（主席是林寶兒），遠志只是一位甚 至不是董事局成員的「普通股東」。當然，這位「普通股東」卻是像鄧小平般的「普通 市民」，大家都是實質而普通的太上皇。 「恆業銀行呢？」遠志問。 龍山和高凌峰成立的公司是佔了恆業銀行34．99%的最大股東。張恆信以龍山行政 總裁的身份，當上了恆業銀行的董事局主席，是恆業銀行的最高決策人；：當然，負責 執行掃清高家勢力、安排龍山親信入恆業的，亦是他。 張恆信沉默一會，坦白而婉轉地說：「遠志先生，你該知道恆業銀行的情況。」 「它還能挺上多久？」遠志問。 「三天。」張恆信頓了一頓，再補了一句：「最多三天。」 遠志點頭，示意張恆信說下去。 張恆信又說：「銀監處神通廣大，已經收到風聲，準備明天就來突擊檢查賬目。」 遠志言辭頗有嘲弄之意，但語氣卻無－－依舊是平板而沉重：「銀監處收到風聲， 你也從銀監處收到風聲，也是神通廣大得很。」 張恆信苦笑。「幹上了那種事，明知遲早也得被揭發出來，怎能不先在銀監處廣佈 線眼？」 他心想：「遠志啊遠志，你的冤孽錢，幾乎隨時連身家性命也得賠上，你，真是一 頭魔鬼！」 「所以，」遠志慢慢說：「你便行使了認股權益，而且還把取到的股票都在市場放 掉了？」 張恆信情知瞞不過遠志，簡單答：「是。」 他知道遠志會明白他的心意，不用多言。 果然，遠志說：「事情傳了出去之後，龍山和恆業都活不下去。你保障自己的利益 ，也是無可厚非。」 張恆信答：「是。」 「正是因為如此，你便為了抽屜內的辭職信，準備挾帶賣掉股票得回來的錢，逃到 南美洲去。」遠志慢慢說。 張恆信面色微變。「遠志先生，甚麼也瞞不過你。」 遠志知道了我正打算棄龍山而逃走，以他的性格行事，恐怕殺不殺我也是五十五十 。 只是，假如遠志知道事實的全部，他就非得憤怒得把張恆信拉成肉醬不可！ 想到這裏，張恆信掌心不禁冒出冷汗，一陣寒意從脊骨直昇而起。 「恆業銀行的一百二十三億美元貸款，是我借的。」遠志說：「你替我頂了這個黑 鍋，不想坐牢，逃走也是理所當然的。」 當日遠志不惜一切，要奪得恆業銀行的控制權，就是為了垂涎恆業銀行的龐大現金 。 龍山集團的錢早就給他想盡辦法掏空了，要想在短時間再得到一筆龐大現金來使用 ，有那個方法比先收購一家銀行，再用多間空殼公司偽造假文件分別向它借錢更容易？ 龍山收購恆業的「成本」不到四十億港元，其中八成還是向其他銀行借來的，而遠志佔 龍山的股份不過是36%，計起來，遠志只花了四億港元不到，就「借」到了一百二十三 億美元！ 恆業銀行雖然不是全香港最大的銀行，卻是最大的「家族銀行」，一切行政由「人 治」決策。匯豐、渣打等等國際大銀行雖比恆業更大更多錢，然而由集體領導管理，行 政上了軌道，想出古怪便困難得多了。 張恆信一瞬間就想好了說辭：「你到納米西亞，說是去三天，足足去了半個月，一 點回音也沒有，我恐防你發生意外。我一個人也應付不了這裏的情況，所以唯有……」 遠志在納米西亞十多天，除了養傷，還將死神在納米西亞的機械臂工廠一舉搗破， 大事搜索死神的下落，卻一無所獲，才回到香港來。 「這個我明白。」遠志截住他的說話。 張恆信這才鬆口氣，心想：「檄天之幸，看來這條命總算抬回來大半了。」 遠志忽地面露微笑。 張恆信從來未見過遠志笑，心頭反而打了個突。 遠志微笑說：「你不懂葡萄牙文，又不懂西班牙文，住得慣南美洲嗎？」 張恆信答：「我懂得說Esperanto（註）。」 註：由一群語言學者創造出來的世界語言，希望用來作為全地球人類溝通的工具。 全世界大約有一千萬人懂得這種「世界語」。 遠志明白他的意思。「你懂得二億五千萬個單字的一種語言。」 張恆信笑了。「你怎會猜中的？」 他本來想緩和一下沉重的氣氛，故意賣了一個關子：他那裏懂得說Esperanto？他 的Esperanto，就是他的錢。遠志非但一猜便中，而且還準確地猜中了張恆信的身家： 三億五千萬。 遠志說：「在烏拉圭的呂樂，說的也是這種語言。」 張恆信自然聽過「五億元探長呂樂」的大名。「正是如此。」 遠志說：「南美洲著名出產美女，而且熱情開放，倒是很適合你的。」 龍山上下，誰都知道，張恆信是個好色之徒。 張恆信也不臉紅，笑說：「身體語言，也是我Esperanto之一。」 「妳到了南美洲之後，會踉死神聯絡嗎？」遠志微笑著問。 張恆信嚇得魂飛魄散，內心剎那間轉過無數個念頭：「他、他甚麼都知道了，以他 的精明，我否認也是枉然。抽屜裏雖然有柄自衛手鎗，可是決計不能殺得了他！這番我 命休矣！」 遠志緩緩說：「我找李國，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因為是你為我找人調查他的行蹤的 。如果沒有你提供資料，死神不會知道可以用李國作餌，叫我到納米西亞。」 張恆信面如死灰，心情有如一個等待行刑般死因：在遠志面前，任何求情的說話都 是沒用的。 遠志繼續說：「我到納米西亞，機位和行程也是由你所定。你把我的行程洩露給死 神，他才能夠在飛機埋伏殺手。」 張恆信想說：「我是受他所逼的。死神說我如果是王朝的叛徒，不合作，就會殺了 我！」但終於忍住，沒說出來。 遠志卻似料中他的心意：「死神一定是用你的性命威嚇於你。但你亦知我的實力不 在死神之下，你把事情告訴我，我也有能力對付得了死柙、保護得了你。」 他彷如閒話家常：「你一早想殺了我。因為，在龍山，你一直受我幕後控制，假如 我死掉，你便可以為所欲為了。」 張恆倍搖頭。「不，我是恨你。」 他豁了出去：「如果不是你，我那裏會惹上恆業虧空這門大禍，那裏會恐怕被銀監 處揭發，要逃亡到南美洲去？我搞到今日田地，全是因為你！」 遠志說：「你說得對。我是魔鬼，你是把靈魂賣了給魔鬼的浮士德。」 張恆信呆住，喃喃誽：「我是浮士德，我是浮士德，我是浮士德……」 遠志說：「浮士德把靈魂賣了給魔鬼，早該預了有甚麼樣的下場。」 他頓了一頓，再說：「你記不記得，三年前，我找你當我的副手之前，說過甚麼話 ？」 張恆倍當然記得：「你願不願意為榮華富貴而不擇手段，傷天害理？」 張恆信當時的回答是：「願意。遠志先生，我懇求你給我這個機會。」 遠志又問了他一個問題：「你寧願有財有勢地活三年，還是無權無勢地活一生？」 張恆信不假思索：「男人大丈夫，如果不能夠幹上一番事業，長命又有甚麼用？」 荷－－荷－－荷－－荷－－於是，張恆佰就當上了遠志的副手，這三年他們「合作 愉快」，遠志是魔鬼，張恆信是為魔鬼執行任務的浮士德。 遠志又說：「你要的我已經給了你。你為我做事三年，我可沒負了你。」 張恆佸低頭。「是，你沒有負我。是我負了你。」 他抬起頭來。「現在我才發覺，我以前的想法是錯的。」 「你後悔？」遠志問。 「是，我後悔。」張恆信說：「沒有東西比性命更加重要。」 他笑了一笑，再說下去：「以前我認為，一個人只要有財有勢，就會快樂。可是這 三年來，我天天擔驚受怕，食不知味，睡不安寢，從來沒有過一天快樂的日子。」 「假如讓你回頭走，你會不會再走這條路？」 張恆信堅決搖頭。「不會。」 「很好。」遠志說：「我就是想你在心靈最痛苦、後悔、痛恨的時候，才殺你。」 張恆信閉目待死。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良久，卻始終不覺有任何痛苦。他睜開眼來，遠志已經不在辦公室。 他耳中忽地傳來遠志的聲音：我已經「殺」了你。 張恆倍坐在椅上，足足不動生了三個小時，不知何時，淚水濕透了西裝衣襟和襯衫 。他自出生以來，從沒流過這麼多的眼淚。 他從抽屜拿出信封。慢慢撕成碎片。 「我不辭職了。」張恆信對自己說：「我不逃避，我要面對。從今日起，我要當一 個堂堂正正的人。」 張恆信已經死了。是給遠志「殺死」的。 3張恆信明明出賣了他，明明該死，他卻偏偏不殺死張恆信。命運安排他做的，他 偏偏不這樣做－－他藐視命運，他再不要給命運操縱。 在遠志年輕的時候，命運作弄了他。到了今天，他倒行逆施、逆天而行，他要反過 來，作弄命運：別人的、和他自己的！ 日正當空，陽光耀眼，中環人多車多，遠志身旁滿是人，滿是車。 砵、砵、砵。 身旁一輛保時捷連續發出響號，路人側目。 遠志邁開大步而走，一眼不望。 保時捷隨著遠志的步伐緩緩前行。 遠志站住身形，轉頭盯著車內。 駕者是名衣飾樸素的美麗少女，不施脂粉，似曾相識。 「遠志先生，請上車。」少女微笑說。 她一說話，遠志就肯定了：她赫然就是他殺高德俊那晚見過一面的少女。是范雪娃 。 當晚打扮成妖怪一樣的范雪娃，今日竟樸素美麗得如同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心公主 ，難怪以遠志的眼力，驟看一眼也認不出來。 遠志沒有答話范雪娃對著方向盤，用蚊子一般的低聲誽：「恆業銀行的高德俊像是 你殺的，當晚我親眼看見了。」 她聲音很低，卻知道遠志一定聽到。 「妳是在玩火。」遠志說。 范雪娃微微一笑，抑制著興奮的心情。 －－我是在玩火。難道我不知道自己在玩火？你是一個一掌就能夠打翻一輛汽車的 人，你殺死了高德俊，你是個殺人狂魔！我偏偏千方百計，費了一百八十一天，不眠不 休地找尋你的身份。你的下落，這當然是玩火！ 但是跟這樣的一個又威武又神秘的男人一起，是多麼興奮，多麼刺激的一回事！她 ，范雪娃，怎能放棄這種飛蛾撲火的引誘？ 「飛蛾撲火，連飛蛾也說不出他的原因。」范雪娃用低得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 說。 遠志卻聽到了。 他正欲不理范雪娃，繼續前行：恆業銀行的錢他已經到手，便是給全世界知道高德 俊是他所殺的，又有何妨？ 「假如你不上車，我便直駛往警察局。」范雪娃進一步要脅。 遠志才踏出一步，忽地泛起一個念頭。 他一聲不出，拉開車門，默然上了范雪娃的保時捷。 保時捷載著二人駛走了。 范雪娃又是驚喜，又具得意：她日夕思念了一百八十一天的人兒，終於依著她的計 劃，上了他的車了。 飛蛾撲火，就是給火生生燒死，也是甘心。 遠志想到了甚麼念頭，卻沒有人能夠猜得著：總之，這是一個魔鬼的念頭！ 只剩下金救恩一個人。 小志「不見」了。 嚴格說來，小志並非不見了他在動。 動得快很快，不停的動。 動得快到勝過了人類的肉眼所以根本看他不到。他這在，只是「不見」了。 金救恩在微笑：小志已經領口到速度的重要了。 他又問了小志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甚麼是Logos？」 1林寶兒在街市買了一尾桂花魚，十二兩基圍蝦，十二兩通菜，一雙母雞，十元瘦 肉，半斤番茄和半斤馬鈴薯，小紅辣椒和蔥則是賣菜大嬸送的。 番茄和馬鈴薯是用來跟老母難一起煲湯的，瘦肉用作「吊味」，以免雞湯味道太單 調。桂花魚是新鮮生？的，自然拿來清蒸，蒸魚的秘訣是不用生抽，而用美極鮮醬油， 自然更先要加糖加雞粉煮一煮，放在微波爐微一微更為快捷妥當。這秘訣是福臨門的大 廚教林拔山，林拔山生前和女兒說起，林寶兒獨個自住之後，便派上用場。 小紅辣椒用來炒通菜，腐乳她家中雪櫃是常有的。基圍蝦不是拿來白灼，而是做醉 蝦，上湯可以用家中的史雲生清雞湯，花雕酒卻須得買。 於是林寶兒拎著大包小包，走到華潤超級市場。 在超級市場門口，一名賣冒牌T侐的小販吃豆腐說：「小姑娘，媽媽去了打麻雀， 要你買菜煮飯給弟妹吃嗎？」 林寶兒微微一笑，春風都上了臉。「才不是，我約了男朋友，今晚煮飯給他吃。」 她當然不會跟這個素不相識的小販對話。小販一直在這裏擺賣，林寶兒一星期總有 一天兩天幫襯這間超級市場，二人遂成了點頭之交－－自然更大的原因是因為林寶兒今 日心情極佳，遂「破例」應了他一句。 小販聞言大喜。他和其他許多臭男人一樣，平生最喜歡的就是嫖妓和吃姑娘的豆腐 ，雖得今日林寶兒反常有應答，正欲打蛇隨棍上，豆腐不厭再三吃。「小姑娘，不如給 個機會我當當電燈膽，今晚跟你們一起吃－－」 林寶兒根本聽不到這句話－－她早就進入了超級市場。 小販大是沒趣，心想：「不要緊，小美女一定要出來，到時再大吃她一番豆腐。」 可惜，他沒有這個機會了。 兩名軍裝警察滿臉不懷好意，正向他迎面走－－他是無牌小販。 ※※※ 在華潤，林寶兒推著購物車，食物都放在車上，除了花雕酒外，她還買了一瓶紅酒 ，一瓶白酒。 她容光煥發，滿面笑容，是幸福的笑容。三年半來，她從來沒有這樣開心過。 是的，是他主動找她的，她今天晚上，要烹一頓美味豐富的晚飯給他吃。 她知道，他的胃似乎有點不對，吃得很少。但她仍然決定弄一頓美味豐富的家常晚 飯，讓他知道，她是有能力和有決心當一個好妻子。 跟他一起家常、一起晚飯，林寶兒想起也開心得笑容儘上眉梢眼角，如沐春風。 她本來就美，沉醉在愛情的時候，就更美了。愛情的魔力，難道真的這樣大？ 那麼，愛情的毀滅力，又有多大？ 2林寶兒還是住在灣仔那間小小的公寓大廈。她當龍山主席，是為了幫助遠志的事 業，每年只是象徵式地收取一元董事袍金。 她有她的原則。 當林寶兒拿出鑰匙，準備打開家門的時候，隱約聽到屋內一陣奇怪的聲音。 她快速開門，見著屋內，正發生著一件令她驚心動魄的事情。 遠志全身赤裸，健碩的身體壓看一名也是赤裸的少女，不停在地上翻滾、擺動、糾 纏。 少女大汗淋漓，浪聲大聲得剛才在門外也可以聽到。 少女當然就是范雪娃。 沙沙聲響，卻是林寶兒拿著的食物跌在地上。她的手在顫抖，整個人也在顫抖。 范雪娃見到林寶兒，吃了一驚，淫聲倏然停止下來，想推開遠志，低聲急說：「她 是誰？快停！快停！」 遠志卻沒有停，反而抖動得更是瘋狂了，像一具打樁機，一記一記重重地打在范雪 娃的身體。 他的身體，是這樣的沉重，這樣的有力，范雪娃如何能夠推開他半點？ 「快停，快停！你在幹甚麼，有人人了來啊！」范雪娃大急。 她雖是開放，可是給人看著自己性行為時的模樣，卻連最開放的人也很少能夠受得 了。 林寶兒默默轉身，想離開這個地方。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 林寶兒拉門，卻拉不開，門像和牆壁封成一塊，無論她怎樣大力拉，也是紋絲不動 。 「你不用激我。」林寶兒輕輕說：「她給你的，我也可以給你。」 范雪娃還在推開遠志，叫得越來越大聲。 「你聽不聽到我說話！你見不見到有人！你，你是變態的嗎！」 遠志的反應是：離開她的身體，摑了她兩巴掌，用力也不甚重，掌摑聲也不甚大， 范雪娃兩頰臼齒卻已經全部粉碎，噴出滿口鮮血。 然後，遠志隨手在桌上拿起了兩個橙，塞入她的下部。 范雪娃嘶聲慘叫。 在范雪娃的嘶聲慘叫中，遠志忽地出現在林寶兒的身前，赤裸裸地。 林寶兒盯著遠志，眼淚流了下來。 「遠志，你真的是個惡魔。」她哽咽著說。 遠志並不否認。 「對妳而言，我最惡魔的並不是這件事。」遠志忽然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林寶兒蹼蹼蹼走去，竭力為她逼由下部的橙，弄得滿手是血。 范雪娃慘痛得緊緊捏著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流出鮮血，慘叫得更是大聲了。 林貧兒忽地聽到遠志說：「林寶兒，妳聽著。」 她霍地回頭，面對赤裸的遠志。 「我和妳一起，只是利用妳。」 「我知道。」林寶兒答得毫無表情。 「我知道。」林寶兒答得平淡。 「現在妳的利用價值完了，所以我要走了。」 「我知道。」 林寶兒說得平淡，她的心，卻像是給撕裂成片片碎，然後再踩成一團，回復原狀之 後，再撕裂一遍，又撕裂一遍，這種痛苦，絕非文字所能形容。 －－遠志，我早知道這些了。但是，為甚麼你要直接說出來，為甚麼你不讓我繼續 欺騙自己下去，為甚麼你這樣狠心！ 「我要走，妳絕無法攔得住我。」 「所以，我要和妳分手，也無需騙妳。」遠志說：「妳的爸爸林拔山，是我殺的。 」 林寶兒仿如晴天霹靂，手足冰冷冷，呆了足足十分鐘，緩緩搖頭。「你在說謊，你 騙我。」 「三年半前，我為了龍山集團，所以指使洪清去殺掉你爸爸。為了錢，我利用了妳 。」遠志一字字說：「為了成功，我不惜犧牲任何人」 「你說謊！你說謊！」林寶兒爆發出來，歇斯底裏地叫嚷。 荷－－荷－－荷－－荷－－「我是不是說謊，妳應該心裏明白。」遠志冷冷的說， 像一把冷冷的刀，冷冷地切造林寶兒的心臟。 就在這時，一聲凄厲的尖叫響起。 是范雪娃的尖叫，她體內的橙已經給她弄得碎裂，正設法把碎塊拉出來。但她正流 著血，酸性的橙汁刺激著她的傷口，劇烈的刺痛使她痛得大叫，昏死過去。 林寶兒給叫聲分一分心，然後，眼前的遠志就不見了。 林寶兒沒有追出去。 遠志說得對：他要走，誰能追得到、攔得住？ 往事／一幕幕／像快速搜畫／在林寶兒人腦中／掠過／爸爸／相依為命／童年的日 子／少女的快樂／爸爸死／遠志／念書／做事／思念／遠志／遠志一起的日子／遠志／ 遠志／遠志殺了爸爸／是不是說謊／這是夢／會醒來／不／這是真實這是真實：范雪娃 躺在地，下體仍然不斷流出鮮血和橙汁混和的液體。看得很清楚，是彩色的，不是夢。 這是夢魘：牙齒深深咬入下唇，出了血，為甚麼不覺得痛？為甚麼竟然控制不了身 體，身體自己在顫抖，意志卻不能令它移動分毫？假如這不是夢，又是為了甚麼原因？ －－我最愛的男人，殺了我最愛的爸爸？ 林寶兒發出一聲比剛才范雪娃更淒厲十倍的慘叫。 遠志已經「殺」了她。 從此之後，林寶兒沒有見過遠志。 「宇宙問的能量有兩種，」金救恩說：「一種是人類能夠測量得到的Energy；另一 種就是人類無法測量得到的Logos。」 金救恩說：「比起Energy來，Logos的能量似乎微不足道，是Ene-rgy百分一、千分 一、萬分一。縱然如此，只須我們控制得到Logos，就已經足夠無敵於天下！」 環迴立體聲揚聲器播出張學友的新曲，悅耳悠揚的聲音鑽入李國的耳朵。 按摩女郎指頭的力度恰到好處，剛剛按完李國的全身穴道，現在則以大姆指揉壓著 他的太陽穴。 半小時前，李國吃過一碗熱騰騰的紅燒大排翅，在一名叫珍妮的女郎體內洩過一次 精，珍妮撫著他的胸膛的手真滑，指著他的臉的乳房真夠大，真夠堅挺。 像李國這樣的一個雙目四肢的徹底殘廢，能夠有這樣的享受，實在已經到了快樂的 極點。 突然間，張學友的歌聲停了，按摩女郎的手也停了。 李國微笑。他知道是誰來了。 「你終於又來找我了。」李國說。 「你該料到我會再來。」遠志說。 「你的大事辦好了？」 「我該多謝你。」遠志不置可否。「沒有你的幫忙，事情便會困難多了。」 「其實，我也沒對你幫上多大的忙。」李國說：「我不過是替你聯絡了一些人，和 給了你一些軍方的情報罷了。」 「你對我的幫忙有多大，我比你更清楚。」遠志說：「我到納米西亞找你，在死神 手上救你，現在這般的照顧你，你自然要付出應得的代價。」 「我要付的代價，還未付足，是不是？」李國微笑說。 「是。」 「你要殺我，是不是？」 「是。」 「你要殺我，為以往我們的恩怨報仇，是不是？」 遠志終於答話：「你早該料到今日的下場。」 「與虎謀皮，我為你做事，本來就應該得到這個下場。」李國說：「可是，為甚麼 你不想想，我為何不怕你秋後算賬，來個兔死狗烹？」 遠志答不上來。 「遠志，」李國悠然說：「你殺不了我。」 遠志等待李國說下去。 「我還有一張王牌。」李國慢慢說：「一張你不知道的王牌。」 「王－－牌－－」遠志思索著：甚麼王牌？ 「你的媽媽，」李國立刻答了：「你那個巨人族的媽媽，遺傳給你超人力量的媽媽 。」 荷－－荷－－荷－－荷－－「媽，她沒有死，在你的手裏？」遠志從齒縫吐出這句 話。 李國得意她笑了。「當日在北京，你來找我之後，你媽跟著就巴巴的走來尋子，結 果是尋子不成，反倒給我擒了。」 「我早預防到有今日。她一直給我扣著。」李國洋洋自得地說：「我死了，她也活 不成。」 他雖然看不見遠志的樣貌，但腦中幻想著遠志此刻的反應，也覺愉快得很。 自從他殘廢之後，從來未有過這樣偷快的心情了。 遠志沉默了許久：「你不是她的對手。她不會給你擒住。」 李國露出更得意的笑容。「她是十成十的巨人族，我自然不是她的對手。」 －－我越是得意，他越看不清我的虛實。這一枚，必須以膽博膽。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李國再大笑說：「可是，假如妳媽媽的兒子在我的手上，她愛子心切，給我擒住也 就一點不奇怪了。」 李國甚麼也看不見，只聽到遠志的呼吸聲。 他知道這一仗贏定了：遠志決不會不顧母親的性命而殺他。 他剛才說的，絕大部分是實話。當日遠志的母親確是追了上來，確是為他擒住，確 是一直被他囚禁著，以反革命罪名囚在秦城監獄－－可是，她卻在兩年前，癌病死了。 巨人族的族人，個個有著超人的能量，有堅強的DNA結構，本來不應被這種人類的疾症 侵襲，可是假如她的氣給李國廢去，那又另當別論了。 李國想：－－決不能給遠志瞧出破綻，否則我便完了。 但他有十足信心：剛才的表情，絕對沒有露出半分破綻，遠志決不會瞧得出來。 荷－－荷－－荷－－荷－－荷－－過了十分鐘，在李國心中，卻像過了十世紀那麼 長。 遠志終於開口了。「我有三件事要說。」 李國輕鬆地說：「說吧。」 「第一，」遠志誽：「我不明白，像你這樣的殘廢，大部分人寧願死掉算了。為何 你還會這樣貪生？」 「螻蟻苟且貪生。」李國答：「這數個月的生活雖然艱難，但也有過癮的地方。」 荷－－荷－－荷－－荷－－荷－－「我的眼睛和手腳是廢了，但我還有嘴巴、耳朵 、雞巴，可以享受的事還多著。」李國補充說：「我想，我的生活，還是比你快樂得多 。」 遠志居然長長嘆了口氣：「你說得對。」 是的，活在仇恨裏的人，是絕不會有任何快樂可言的。 以當個強人來說，李國雖然說明了他是一個弱者；可是以當一個人來說，李國卻顯 然比遠志成功得多。 －－看來我已經佔了上風。李國心想。 他更輕鬆地間：「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就是，」遠志慢慢說：１。你給我囚禁在這裏，已經半年了。 ２。沒有人知道你在這裏。 ３。所以我殺了你，也沒有人知道。 ４。既然沒有人知道我殺了你，也就是代表了，你的同黨不會因此而殺我媽。 「分析得好。但你似乎忘記了。」李國想也不想，立刻回答：「我可以和我的手下 立一個約定，假如他們一段時間接收不到我的通知，便殺掉人質。」 遠志說：「你囚禁在這裏已經有四個月，如果有這樣的約定，我媽亦早就死了。」 李國悠悠說：「那約定可能是半年、一年，也說不定你敢冒這個險？」 遠志一字字說：「但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甚麼？」 「我，不，是，人，是，地，獄，來，的，惡，魔！」 遠志對李國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對你的恨，遠遠超過對母親的愛！」 李國還有一點料錯了－－遠志並沒有殺死他。 遠志要慢慢的殺他，足足「殺」了三十七天，還未殺得死李國。 遠志卻先死了。 「你信不信上帝？」金救恩忽然問。 「不信。」小志搖頭。 「我們信。《約翰福音》開宗明義：『太初有道，道與神同在。』」 金救恩說：「我們相信，這第二種力量就是上帝的力量，所以我們稱為Logos。這 個字是希臘文，中文就是道。」 「你說我們，」小志問：「是你和那些人？」 「是我，」金救恩說：「和愛因斯坦。」 番禺市人民醫院，一間大病房，王展躺在一張病床，四周瀰漫微微的惡臭，像許多 狗困在一個窄小地方時身上會發出狗的臭味，許多人困在一個窄小地方時，會發出人的 臭味。 王展的傷口極度麻癢。他忍著不去搔。他知道傷口正開始癒合。 痊癒了，那又如何？在番禺市競爭，一個工傷右臂給機械輾成粉碎的工人，還不如 一條沒有利用價值的狗，誰肯請？ 工廠是本地人開的，本地人往往比香港人更冷酷、更不近人情。王展受傷，工廠只 發放了五千元賠償，可是手術費連上住院費用到今天就要二萬多。 一時零六分，朱敏準時來到，和以往七日一樣。 朱敏穿一身藍粗布衣褲，標準的女工裝束。生育撫育三個孩子和十多年來奔波於家 務、工作之間，使她一臉風霜，但眉梢輪廓依稀仍可以辨出少女時的嬌俏。 王展見著朱敏，心裏一陣難過：「她瘦了許多。這些日子，真是苦了她。」 朱敏挈著飯盒，打開，有飯、有雞、有肉、有菜，雖然不熱，也能嗅到香氣，她的 烹飪功夫是有名的。 這頓豐盛營養的午飯，已經花光了她的每一毛錢。這三天來，她和孩子只能吃白飯 渡日。 她小心盛了一匙飯，雞肉放在白飯上，一邊餵入王展口中，溫柔說：「爸爸，你覺 得好點沒有？」 自從第一個孩子出生後，她便只管叫王展「爸爸」。 「開始癒合了。」王展推開朱敏的手。「敏敏，我想明天便出院。」 「不。」朱敏堅決搖頭。「你的傷未好，怎能出院？」 「不！」王展說：「我們的環境，怎能再花上這個錢？」 朱敏低聲、但堅決地說：「錢，我會想辦法。你現在是個病人，你要做的，是盡快 養好傷勢，出院之後，我們再想辦法，知道了嗎？」 「妳比我更明白，我們根本花不起這個見鬼的住院費用！」王展盡量接住激動。「 你先前籌的手術費，我也不知道你是怎樣籌到的。」 他輕輕撫著朱敏的臉。「這些日子好，妳一定是吃了不少苦。」 朱敏忍住不哭。「也算不了甚麼。」 聽到你這句安慰話，捱怎麼樣的苦也是值得的了。 王展嘆氣。「早知今日，當初便不要你嫁給我。」 「別說這種話，你對我很好，很好，很好。」朱敏哽咽。「嫁給你，我覺得很幸福 ，是真的，很幸福。」 「你跟著我，才不過風光了一年兩年，要你為我捱苦，真是……對不起你。」 「我們從文革長大的人，那怕捱苦？」朱敏用手帕拭拭眼角。「你別想這麼多，好 好休息，養好身體。」 王展點點頭。 「我們這麼多的苦，這麼多的變故也捱過了。」 朱敏捱著王展僅存的手：「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甚麼苦頭也不必怕，對不對？ 」 王展凝望著她的眼眸，深情對望，十六年夫妻的恩愛，甚麼也不必說了。 「我們這麼多的苦，這麼多的變故也捱過了。」 朱敏捱著王展僅存的手：「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甚麼苦頭也不必怕，對不對？ 」 王展凝望著她的眼眸，深情對望，十六年夫妻的恩愛，甚麼也不必說了。 「我還是想早點出院。」王展終於還是說。 「糟了。」朱敏看看手表，分針指著二十四。「這件事黃昏探你時再談，我得趕去 上班。」 她在一家織造廠當車衣女工，午飯時間只得半小時，忽忽的趕著來，再忽忽的趕著 走，只為服侍丈夫吃一頓午飯；雖然，醫院也有午飯供應，但卻太淡而無味，太不夠營 養了。 朱敏走出病房時，還柔聲對丈夫說：「對不起，不能餵你吃飯，這頓飯，爸爸你要 自己吃了。」 就在這時，二個人、一男一女，一人拿著一個公事包，走人病房，攔住朱敏去路。 「你就是朱敏女士？」女的誽。 「我就是，你們找我甚麼事？」朱敏心頭一震。 －—莫不成是找我付住院費？我身上一毛錢也沒有，今晚還得張羅。這可糟了。 「我們……」 女的還末說完，朱敏已搶先一步誽：「我趕著去上班，對不起，先失陪了。」 朱敏還未搶出病房，男的搶先一步攔住她。「朱女士，請留步，我們有比你上班更 重要一萬倍的事情。要跟你和你的先生談。」 女的已拉住朱敏的手腕，拉她到王展的床頭。 王展早就目睹一切，立刻說：「你們是甚麼人，想怎樣？」 男的女的各各拉上布簾，免得給鄰床的人看到。忽然打開公事包，全是百元大鈔。 「王先生，王太太，這些錢，是送給你們的禮物。」 他們果然說得沒錯：這兩大包鈔票怕不有三五百萬元。朱敏一個月薪水不過三百七 十八元，的確比她上班更重要「一萬倍」。 王展，朱敏看見一疊疊的人民幣，嚇得呆了。 「你們，為甚麼，送我這筆錢？」王展結結巴巴問。 「不是我們送給你的，是妳的一位老朋友送給你的。」男的說。 王展眼光露出疑惑神色。「我那裏有這樣闊的一位老朋友？」 －－爸爸在黨中叱吒時，我還年少，認識不上許多人。他下台後，直到死前的日子 ，至少也超過五年，卻從來不見有任何人救助過我們。怎會無端殺出一位「老朋友」來 ？ 「這位『老朋友』的名字是？」王展試探著問。 「我們也是受人所託，恕我們不能回答。」男的立刻說。 朱敏王展對望一眼，心意越是疑惑。 「那麼，兩位的大名是？」 「對不起，也恕我們不能回答。」 「除了這些錢之外，兩位的老朋友還準備了五張到美國的機票，給王先生一家前往 ，那裏有最好的外術醫生，王先生到那裏養病，更是最好不過。」男的說。 「關於出國手續，我們會為為兩位辦得妥妥當當。」 帶著三名兒女一起到美國去，這是多麼不能抗拒、人人夢寐以求的誘惑！ 王展不能不心動，看著朱敏，目露詢問。朱敏堅決搖頭。 夫妻問的交談，往往只是一個眼色，已勝過千言萬語。 朱敏搖頭。「不明來歷的錢，我們不能要。我們也不會到美國去。請你們收回吧。 」 「我可以保證，這些錢，絕非不能見光。也不是賊贓、偽鈔，決不會帶給兩位甚麼 麻煩。」男的說：「這位『老朋友』給你們這兩份大禮，純粹是一番好意，絕無甚麼要 求，還是請兩位收下吧。」 「老實說，就算你們要求我兩夫婦打家劫舍，殺人放火，我們也決值不了這個數目 。」王展的腦筋倒還清醒。 如果是他，早就應承了兩人。可是，他尊重朱敏－－朱敏跟他捱了這麼多的日子， 決定權，應該是在她的手裏。 「如此便請兩位收下這筆錢吧。」男的說。 朱敏熟知王展性格，知他有點心動，忙著說：「兩位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這筆錢 ，我們決不能收。」 「真的不收？」 「不。」 男的女的相互打個眼色。 「如此，只有對不起了。」男的說。 他迅速從袋中抽出一柄麻醉手鎗，朝王展臉部一噴。 王展登時暈倒。 同時，女的亦掏出麻醉鎗，噴倒了朱敏。 他們手法極快，把朱敏也抬到床上，用被蓋著王、朱兩人的頭部。 跟著，他們從懷裏掏出白袍，穿在身上，儼如男女醫生，從從容容的把病床推走。 沒有一個人發生懷疑。 醫院正門，早有小型貨車在接應。小型貨車裏面，早躺著三名姓王的小孩子。 當王展一家五日回復清醒時，已經身在洛杉機一間三層高的房子裏頭，面前一個打 開了的小箱子，裏頭裝著的不是百元面額人民幣，而是百元面額美鈔，還有五張綠咭－ －美國居民的身分證明。 除此之外，是一張反革命分子王展的通緝懸紅令－－懸紅十萬元人民幣。 那個人做的事真的又乾淨，又徹底，如此一來，王展就是想回到中國，也是不可能 的了。 他們在洛杉機到處走動觀光，熟習環境，找學校（為孩子，也為自己唸英文），布 置新居，比在番禺時更忙。 在第十天的晚上，當他們在家吃大餐慶祝的時候（在物質豐富的美國，朱敏的烹飪 技巧更派上用場了），一個人在很遠處觀察著整個過程。 荷－－荷－－荷－－荷－－遠志看著他們，一頁一頁又是甜蜜、又是痛苦的往事不 由得在心中一幕一幕地泛起。但現在的他，對於那些甜蜜和痛苦，只有一片茫然。 一種看見別人十分幸福之後的茫然的感覺。 遠志看朱敏的幸福家庭、幸福模樣心裏忽覺一陣絞痛：不是為了朱敏，而是為了寶 兒。 寶兒的確是一位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可惜，她是小志喜歡的人。 小志叫遠志做哥哥，是遠志在世間唯一的人。 寶兒、寶兒、寶兒、寶兒，他利用了林寶兒，再徹底傷了林寶兒的心。 遠志的心內，有著甚麼樣的感覺？ 愛因斯坦的方程式原來是：EL=mc2L，就是代表Logos！ 1問題１：遠志為甚麼一定要把朱敏一家送到美國？ 問題2：遠志為甚麼要虧空一百二十三億美元？花在甚麼地方？ 210:23a．m． 北京一所破舊零落的四合院，遠志坐在一張藤椅，一動不動，等待死亡。 隨著時間的流逝，遠志的生命也在點點滴滴的流逝，死亡不知會在那時來臨，一天 說不定，十天說不定，一個月說不定，半年說不定，一年也說不定，總之，這一刻，遲 早都會來臨。 遠志盼望了十六年，策劃了十六年的一刻終於來臨，他的心，只是無比平靜。 10:24a．m． 北京近友誼商店的一所小房子，軍方自屬的買賣軍火公司北大公司北大集團的副總 經理李定清坐在一具電腦前面。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他移動著滑鼠，把電腦上的時間調後到二小時後，跟著，把滑鼠移到「開始」的位 置，輕輕按了一下。 電腦現出「確定」的字樣，這須得在鍵盤上「確定」，以保不會有錯失。 李定清按了鍵盤的「Y」字。 倒數開始。 李定清立刻拿起電腦旁邊的護照、機票、手提行李，快步走出小房子，門外早有計 程車在等候。 「飛機還有一個小時才起飛，時間太充裕了。」計程車內的李定清心想。 到了法蘭克福，他便會獲得一本新的護照，一個新的身份，然後，他便會到號稱世 界花園的美麗的國家定居，方可以隨時動用存在瑞士銀行號碼戶口的十億美元了。 但現在首要做的，是盡快離開北京，在兩個小時之內。 小房子的地窖之內，堆積如山地藏著混成炸藥－－由硝酸銨和燃油合成的炸藥，威 力比傳統TNT大上一倍－－足以炸掉半爿北京！ 10:25a．m． 蘭州軍區。 這裏是最接近新疆羅布泊核試地區的軍區，擁有沙漠作為它的天然防備空中偵察屏 障，在沙漠底下的地下基地，是全國裝置最多核彈核頭的地區。 飛彈瞄准的目標，自然是俄羅斯和印度的各大重要城市及軍事設施。 軍區副書記張光拿著剛剛從北京速遞到來的絕密郵件，裏頭裝著一張磁咕，一條磁 力匙，一組三行密碼，這是中央軍委主席一人才擁有的核武器控制「鑰匙」。張光實在 佩服主事者的神通廣大，居然有本事復製一套，運送過來給他。 張光走入控制室，將裏面大部分工作人員使開，只留下十三個對他一直言聽計從的 心腹。 「各位，中央有一件絕密任務派了下來。根據國安局的可靠情報，俄羅斯和印度政 府正準備聯合陰謀取我國的廣大地區。俄羅斯打算出兵奪取我國東北和西北部的地域， 印度則和達賴喇嘛合謀，打算瓜分西藏。俄、印兩國準備一同動手，使得我國顧此失彼 。中央軍委的決定是，先發制人，空襲兩國各大主要城市以及軍事設施，先一步癱瘓敵 方的攻擊能力……」張光說得凝重，心頭卻一直砰砰亂跳。 中央軍委決定攻擊兩個國家，軍區書記只須下達命令，不須向技術人員解釋原因－ －可是假如這是假傳軍令，要消除技術人員的疑慮，令他們乖乖為自已辦事，一番解釋 就是免不得的了。 「由於本軍區有敵國間諜，所以，這件任務只能由中央最能信任的人員來處理。你 們各位同志的名字，是我向中央軍委提議，由上級親自批准的。 這件任務大家辦得好，我自然會向上級提出升級的建議……」 張光一邊說，一邊幻想著，假如一切順利，二十分鐘之後，他已經身在軍用飛機之 內，直飛越南了。 他的心已開始幻想，攜著巨額美金，在風光如畫，美女如雲的越南當一個土皇帝的 快樂情景……10:28a．m.港穗直通火車的軟座，坐著福建軍區的一位海軍司令員。朱民 生。 才二十八分鐘前，他命令一位傳令兵向一艘軍船傳達由中央軍委發出的絕密手令。 （手令是真的，簽名是冒牌的），下令炮轟金門的炮防設施。 現在，手令正本該當傳到車船的司令官手上罷？ 朱民生的心還在怦悴亂跳，他不是一個有種的人。他答應李國幹這一票，主要的原 因倒不是為錢，而是，李國挾持著他貪贓枉法的大秘密，假使傳了給黨中央知道，他也 一定活不長。左思右想，不答應是必死，答應還有一博的機會，只好應承李國，替他傳 達這一份手令，轟出海陸戰事的第一砲。 他的大兒子早到了美國華盛頓大學念書。現在，他在香港的妻子和兩位小女兒應該 已經在啟德機場等待著他，如無意外，十四個小時之後，他們一家應該可以在西雅圖國 際機場又再團聚了。 －－希望一切順利吧。膽小的朱民生一邊擔驚，一邊這樣想。 10:31a.m.荷－－荷－－荷－－荷－－遠志坐在藤椅，靜靜等待著死亡。 中國，這個他仇恨的國家，這個曾經毀了他的國家，即將因為他的報復，跟他一起 同歸於盡了。 十六年前，他立過誓，作出這樣的徹底的報復。 等了十六年，這一刻終於來臨了。 遠志的心像死人一般的平靜。 10:33a.m.荷－－荷－－荷－－荷－－四合院一百傳來各種各樣喧鬧的聲音：小販 叫賣的聲音、母親打兒子的聲音、雞飛狗走的聲音、自行車鈴鈴的聲音、汽車的聲音、 地盤動工的聲音……中國人從來不是一個寧靜的民族，中國亦不是一個寧靜的國家。 遠志站起身來，打開門戶看見一張一張熟悉的黃皮膚黑頭髮黑眼睛。 他的思想，回到了好多好多年前，他年輕的時光－－那時候的中國，其的是一個「 新中國」，比現在寧靜得多，美好得多，沒有那麼多的叫喧、吵鬧、爭執。他的童年和 少年，就是在這個熟悉的地方渡過－－可是，這個熟悉的地方，現在看來，都是那麼的 陌生，那麼的遙遠。 現在這些人，真醜惡。 10:34a.m.荷－－荷－－荷－－荷－－遠志看著這班醜惡的人，眼眶開始有點濕潤 ，兩行淚水慢慢從眼角流了下來。 10:36a．m． 遠志走回四合院屋內，撥了一個電話號碼。 全世界知道這個電話號碼的人，絕對不會超過十個人。 這是國務院總理的機密直撥電話。 「總理先生，有一件事，正確來說，是三件事，如果你不想你的國家變成廢墟，就 要立刻辦理……10:38a．m． 遠志剛剛放下電話，電話突然響起來。 鈴－－鈴－－鈴－－這個電話的號碼，知道的人，全世界連一個也沒有－－連遠志 自己也不知道。 電話是新安裝的，為遠志申請安裝的人不會知道電話號碼，安裝的工人不會記著電 話號碼，遠志進來四合院還不到一個鐘頭，他根本不需要知道電話號碼。 是誰打來的呢？ 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只有一個。 遠志拿起了電話。 一把平板的聲音說出了一個經緯度。 一個在南緯六十六度的經緯度。 荷－－荷－－荷－－荷－－遠志知道，最後解決的日子終於來臨了。 「我和愛因斯坦商量過，我們不想洩露上帝的天機，」金救恩說：「所以，怕在發 表論文的前夕，把方程式的L刪去了，變成今日膾炙人口的E=mc2。」 「很可惜，百密一疏。」金救恩嘆了口氣：「愛因斯坦死了之後，人們翻查他的手 稿，終於這是發現了他刪去的L字。」 如果世界上再有一處比北極圈更寒冷的地方，那就一定是南極洲了。在南極，平均 溫度比北極冷上十至二十度。 南極洲最冷的記錄是零下八十八度，那是地球最冷的記錄，那當然是很冷，但也不 如大家想像中般冷：平時南極洲冬天的溫度不過是零下五十至七十度之間，中國的東三 省冬天不時也冷至零下五十度，就算是「人煙稠密」 的美國密芝根州，也曾經在一九九五年錄得零下五十三度的溫度。在長年白日的夏 天，平均溫度更「高達」攝氏零下二十度。如此看來，南極洲似乎也非完全不可住人的 地方。 這是理論。事實是除了研究人員之外，南極洲是一處沒有人居住的死地。主要的原 因不是因為寒冰（應該說「不止是」），而是因為大風－－風速在「正常」的日子等如 颳八號風球，一年至少有三十天以上颳十號風球或以上的風，怎麼住人？ 南極洲由英國、法國、澳洲、紐西蘭、智利、阿根廷、挪威七個國家共同分割、佔 有（雖然其他國家均不承認這種「佔有」），其中以法屬領土面積最少。 阿德利偏偏就在法屬地區。 南緯六十六度，就是阿德利的緯度。 遠志呼出來的熱氣，在一秒間化成冰碎，再給時速一百五十千米的強風吹走。 在十月，南極洲有十九小時的白天。 現在是白天，陽光照在白皚一片的雪上，反射耀眼得令普通人睜不開眼睛；如果長 期看著這種反射的強光，會使人眼睛變盲。 遠志自然不怕這些強光。 可是，他居然覺得有點不舒服，一種，不出來的不舒服感覺，發自身體，發自內臟 ，卻又說不出是那裏不舒服。 總之，是頭昏腦脹、心神恍惚、五臟有點移位的感覺。 對，是五臟移位的感覺。 為甚麼會有這種感覺？ 遠志在思想著：－－死神為甚麼約我來這一個地方？是為了方便戰鬥，還是另有原 因？ 可是，時間已經不容許遠志想下去了。 一陣軋軋聲響，一架直昇機飛來，飄下一朵純白色的降落傘。 背著降落傘的，是一個殘了三肢的人－如果他這副樣子還能叫作人的話。 荷－－荷－－荷－－荷－－遠志等死神飄到地上，一直沒有展開攻擊。 他根本不放這個人在眼內。 真正值得忌憚的，是另外一個「人」－如果「他」也算是人的話。 荷－－荷－－荷－－荷－－「只得你一個？」遠志試探著問。 他想問的其實是：「祂」，死了沒有？ 假如殺了死神之後，這個問題便可能永遠沒有答案了。 死神半點不露口風：「單我一個，就足夠殺死你了。」 遠志不屑反駁這句話。 他握緊拳頭。他有十足把握，一拳就能了結死神的生命。 遠志的拳頭就和他做事一樣，一經出手，不留活口，絕對不會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 。 死神既然不答他的問題，他也不打算追問下去。 １。假如「祂」未死，殺掉死神，等於削掉他最後的一條臂胳。 ２。假如「衪」死了，那就更加無須顧忌，可以上殺死神了。 遠志決定，今日不能讓死神生離此地。 就在這時死神忽然間：「你知不知道為甚麼我要約你在這裏決戰？」 遠志說：「不知道。」 死神露出詭秘的笑容，從口袋拿出一個小小的遙控器，輕按一下。「因為，阿德利 是南極磁場的所在地。」 遠志臉色一變：他知道為甚麼一直覺得不安了！ 他想出拳，立殺死神！ 可惜，遲了！ 一股強大的力量突然從半空傳過來，似欲要把他的身體拉得離地而起，他向前衝， 出拳的去勢登時給抵消得無影無蹤。 是那架直昇機！ 同時，直昇機正以高速向下墮。不是向下降落，是失事式的向下急墮！ 死神悠然說：「本來，在任何地方我也殺得了你。只是，在這裏，可以多佔一點便 宜。能夠多佔一點便宜，總是好的。」 他料得不錯：遠志體內的腦波增輻機是由混合金屬所製，雖然含量大部分是對磁力 反應極弱的釱金屬，但還有三巴仙的合成鋼！ 鋼由鐵鍊成，而鐵就是對磁力反應最強的金屬！ 遠志雙腳釘在地上，抵抗著強大無匹的磁力。 但是，隨著直昇機急速下墮，越來越接近地面，磁力亦是越來越大！ 死神微笑說：「這是一九八三年美國通用汽車和日本住友商事聯合發展出來的新概 念磁鐵，專門用來開發高性能引擎之用。我私自製造，是侵犯了兩間公司的註冊專利權 。」 事實上，新概念磁鐵那有這樣的威力？直昇機其實放置了一副強大的高能壓縮電池 ，剛才死神一按遙控，電池將電流源源輸入新概念磁鐵之內，產生強大的電磁力，才發 揮得出這樣驚人的威力。 亦因為電磁力的強大作用，不單將直昇機的機件拉得扭曲變形（所以直昇機不得不 失事），更「感染」了許多金屬分子，使得其排列次序也改變了，亦變成了有強大吸引 力的磁鐵！ 「呼」的一聲，遠志整個人凌空飛起。 「啪」的一聲，遠志貼在直昇機的底部。 「隆」的一聲，直昇機連著遠志，從一百米以上的高空，跌在地上。 鮮血染滿雪地，一灘紅。 直昇機油缸受到撞擊，電油發生大爆炸，「蓬」聲變成一團火海。 遠志跟直昇機已經連成一體，在火海中，分不清他是他，直昇機是直昇機了。 死神看著這個情狀，不由得瘋狂大笑。「遠志，你威風得久了！」 笑聲瘋狂如鬼號，襯著他醜惡的臉孔，襯得正好。 陡地，一陣如同山崩地裂似的聲音響起。 不是如同，真的是山崩地裂！ 冰雪的大地隆隆震動，竟然開始破裂開來！ 看清楚，一件龐然大物竟然直剷進來，產生連鎖反應，冰封大地紛紛裂開，比十級 地震還要厲害。 南極洲雖然是給厚冰封住的陸地，但在邊緣地帶，底下還不過是一片汪洋，跟北極 全無分別。 冰裂開，露出深藍色的寒水，遠志和直昇機跌下水裏。 火還在水面燒，因為電油浮在水面，火熄不了。 這是，名副其實的人「海」！ 破冰船快速分冰前進，如同頭噬食獵物的巨獸，距離遠志已不及一百米！ 死柙嘆氣：「再見了，遠志。」 他按下遙控的另一個鈕。 這實在是一件沒趣的事：遠志死得大快了。沒有機會將他慢慢折磨，一洩深仇大恨 ，實在是一件遺憾的事。 當然，遠志是個強大無匹的對手，一定要將他徹底毀滅，才算免了後患。這種強敵 ，就算是殺慢了一秒、殺少了一根手指，也是全世間最危險的事情！ 破冰船裝著的，是小型核能發電機，像核能潛艇的發電機一模一樣。 由核能發電機發出來的電磁力，比直昇機的強上一千倍、一萬倍！ 破冰船的結構開始改變，船失卻控制，慢慢的在打轉。 「嗖」一聲破空聲音，如同號角，一團火像火箭一般向破冰船飛去，緊緊貼在船頭 ，連成一體，再也不能分開了。 破冰船越轉越快，越轉越快越轉越快越轉越快，突然，和直昇機一樣，蓬地爆炸。 火光只一閃。 閃了不及半秒。 整艘破冰船竟然突然消失了。 像魔法一樣，霎眼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死神看得清楚明白：破冰船不是「消失」了，而是以極快的速度，沉下了水底。 由於下沉的速度實在太快，油缸裏的油還未趕得及流出來，先前流了出來，浮在水 面的一下子就燒光了。所以，火也熄了。 －－為甚麼呢？ 死神思考了半分鐘，才想通其中道理：南北極是地球磁場的所在。科學家認為：磁 場是由地心熔岩所造成：溶岩的成分含有大量的液體金屬，由於地心溫度高達攝氏六六 五０度，高熱使得金屬產生磁力（註），因而做成了地球的磁場。至於磁場為何分佈在 南北兩極（其實位置有偏差，不是位於「極」點，例如南極的磁場中央阿德利，就不是 位於南極洲的正中間。）是因為地殼的厚薄的原因，還是因為溫度影響了磁性（低溫產 生的「超導」作用，請參看《魔腦》），暫時科學界未有一致的意見。 阿德利磁場的所在，不是在地面，而是在地殼。既然破冰船已經變成一團大磁鐵， 自然立刻被「吸入」地殼，牢牢貼住南極的水底了。 想到遠志將會永遠黏貼在無邊黑暗（陽光照射不到水底）、無邊寒冷（水底溫度是 攝氏四度，因為攝氏四度的水最重）的南極冰洋之底，死神卻沒有笑。 他笑不出來。 註：以鐵為例子，產生磁力的溫度是攝氏五四０度。 因為，他又見到了遠志。 荷－－荷－－荷－－荷－－遠志正站在他的身前。 冰然像一座冰山的遠志－－沾濕他身體的水分經已結成一層薄薄的寒冰，封住他的 全身，一個冰人。 遠志自然不會給真的冰封住－－在冰之外，竟然還能「聽」到他的濃重呼吸：死神 沒有奇怪為何遠志沒有隨著破冰船一起沉入冰洋之底。 因為，他已經明白了原因：遠志的腹部，穿了一個大洞，空蕩蕩的，竟然可以看透 ！ 他，他竟把身體內的腦波增輻機硬生生、血淋淋的「摘除」出來！ 附著破冰船沉入冰洋的，只是腦波增輻機，而不是遠志。 冰封著的遠志，一滴血也沒有流出來。這的確是個聰明的止血「辦法」。 死神盯著遠志。 沒有腦波增輻機的遠志，不過是一枚沒有彈頭的飛彈，他半點也不用怕他了。 更何況，這是已經受了重傷的遠志？ 死神雖然只剩下一條手臂，還有十足的把握一拳將遠志擊斃。 十足的把握。 可是，死神沒有進攻，反而退後了兩步。 「遠志，你已經死了。」死神說。 荷－－荷－－荷－－荷－－遠志沒有答。 死神繼續說：「你受了這樣重的傷，就算能活上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一日，兩日 ，終於還是要死的。」 他根本用不著殺遠志。遠志自然會死。 沒有人能夠肚腹穿了一個大洞而能不死，就算是巨人族，也不例外。 一陣清脆的聲音嘩啦嘩啦的響起，遠志身體的薄冰紛紛碎裂，撤在地上。 遠志出拳。 他臨死前，也得和死神來個同歸於盡！ 死神冷笑，也出拳。 在拳頭將出未出之際，遠志忽然見著了一件物件，他整個人頓時完全崩潰。 那是一尊Akhenaton法老王的雕像。 遠志的意志崩潰了，他的拳頭也軟了下來，發不出去。 死神的拳頭卻已出！ 拳頭觸及遠志的心臟。 然後，死神的頭顱突然粉碎。 他的頭顱，是由一個半空飛來的拳頭所粉碎的。 拳頭的主人，是一個少年人。 少年人抱著遠志，又是痛心，又是冷淡地，低聲喚：「哥哥。」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閉上眼睛，慢慢感受上帝的存在。」金救恩說：「開始口試，用心工跟上帝對話 。」 小志依著他的說話去做。 「你是不是開始感覺到，能量在身體的周圍流動著？」 小志沒有答他。這刻的小志，已經物我兩忘。 「這就是Logos！」金救恩厲聽說：「抓住它們將它們放入你的身體！再從身體發 放出來！」 金救恩面目發著光，神一般的光輝：「掌握到Logos，你就有了神的力量！」 然後，金救恩就倒了下去，永遠再不起來。 小志拖著哥哥，說：「哥哥，我來遲了。」 他知道，眼前的哥哥，已經活不久長了：他雖然有金救恩神父的神的手，但是，卻 也無法救得活一個肚子穿了一個大洞的人。 連自己世上唯一的親人也救不活，有神的手，又有甚麼用？ 「弟弟，好弟弟。」 遠志的聲音雖弱，眼睛依然明亮如秋水。 兄弟兩眼互望，心中均想起了十六年前的往事……那時候的小志，才得四歲，不過 很乖，很乖－－就跟今天的小志一樣乖。 遠志最疼小志的了。幹完活回家，整晚拖看小志到處跑，有時候還滿山的跑，跑得 又快又穩，比騎單車．還要快，有時候跑上老半天，遠志也不累。 小志開心的時候，會拍手，會咧開嘴笑。遠志最喜歡看見小志笑，有時樂得親得小 志滿臉口水，兄弟搶看一起笑。 有一次，小志看中了一個會下蛋的電動母雞，遠志儲了三個月薪水，才買下母雞。 帶了母雞回家，才發現，沒有錢買電池。 結果，小志整天在家又呵又親母雞，母雞還是不下蛋。終於等到第二個月，遠志發 了薪水，買下電池，母雞才乖乖的下蛋，一下，就不停下了許多許多個日日夜夜。 遠志看看小志看母雞下蛋，有時候一看，就是一整晚的時光。 那是一個灰撲撲的年代，連記憶也是灰撲撲的，可是，記憶卻比最明艷的班爛色彩 還要深刻清楚。 遠志，小志兩兄弟，都是記得明明白白。 「果然兄弟情深啊！」 一把聲音飄飄渺渺地響起，聲音妖異而邪惡，帶著懾人的魔力，也不知來自何方。 遠志臉色一變，對著小志低聲而急促地說：「小志，快逃！」 小志搖頭。「不。」 －－我不會去下你而逃走的。你，是我最親愛的哥哥。 他堅定的眼神告訴了哥哥，他心中的這句話。 遠志的眼神竟然露出了恐懼。「聽哥哥的話，快走。否則我們兩個都逃不了。」 小志還未回答，聲音已經又再響了起來：「你們本來就兩個都逃不了。」 聲音環迴地傳著：「遠志，你毀了朕的王朝，還想逃得了性命？」 小志四周注視，看不見敵人，疑惑不定。「哥哥，他在那兒？」 遠志將頭望向那尊雕像。 「是它？」小志驚奇。 「它不是人，是一個古老的靈魂。」遠志說。 聲音響起：「朕不是靈魂。朕是神的兒子，有神的力量，經已超越肉身。朕是神派 來統治世界的神子！」 小志畢竟是念歷史的，終於看出了雕像的來歷：Akhenaton是埃及十八王朝的法老 王（註）。埃及本來是個多神教的國家，他卻廢除了所有神祇，獨尊一個太陽神Aton， 成為歷史上首個一神教的國度。 他為甚麼這樣做，沒有歷史學家肯定是為了甚麼原因。 註：公元前1350至1316年，在位約十六年。 Akhenaton死後，埃及又回復了信奉往時多神教。但一個神教Aton對歷史的影響， 卻是無比深遠：許多歷史學家認為，猶太人信奉的一神教耶和華，源流也是來自Aton。 「他，他不是人。」遠志喘息說：「五０年代，埃及的採險隊發掘了他的金字塔， 找出這具雕像後，他，他的靈魂就，重臨了，這、這、這世界……」 小志越聽越奇：「靈魂？」 雕像的聲音又再傳出：「Aton神賜給朕無邊力量，朕是永生不滅的！」 只見雕像的「身體」漸漸變白，變成了一團白光，越來越是耀目，爍得人連眼睛也 不能睜開！ 遠志急促說：「快，快，他在吸收太陽的能量！」 小志愷然省悟：「所謂靈魂，其實是一股力量！」 像Logos一樣，存在於宇宙的力量，聚集成一起，就成了法老王的「靈魂」！ 小志想通了，出拳！ 快如光速的拳頭！ 就算是一粒米，只要像光速一樣快，也能發出比原子彈更大的威力。 E=mc2，不，是EL=mc2！ 這是Logos的力量！ 遠志也不得不承認，這一拳，幾乎有著他有腦波增輻機時的力量。 拳至雕像沒有動。 剎那間，小志身體突然飛起。 飛到半空。 一塊肉飛出。 兩塊肉飛出。 三塊肉飛出。 四塊肉飛出。 N塊肉飛出。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小志沒有流血－－他的血還來不及流出來。 這。這是1/10秒發生的事情。 遠志深呼吸，鼓起殘餘的氣，衝到雕像前面。 雕像正在全力對付小志：衪的神力雖然強大無匹，但是，對付小志，也得用上 100%的力。 遠志雙手捉住雕像，發氣、捏碎。 他捏不碎。 雕像吸收了太陽的能量，火熱得有如一個小大陽。太陽柙Aton的威力！ 遠志的手掌變成焦炭，再變成灰。 可是，給遠志一踫，雕像的太陽神力量登時少了1%。 1%已經足夠了。 足夠令小志飛到雕像之前，Logos的力量。 太初有道，道與神同在，道就是神。 這道太初與神同在。 在Logos的威力之下，雕像變成飛灰。 光！ 耀目的光突然迸射，小志第一時間，抱著哥哥。 光波的威力像有實質，將二人逼上半空。 雕像粉碎，藏在雕像的力量無處藏身，唯有四方迸發，放射出太陽神Aton最後的威 力。 小志用背部頂著光波，屏護著哥哥，一道一道沖擊自背部撞擊過來，小志身體無數 傷口不停噴血。 他的口也在不停噴血－－光波不單撞擊他的背部，也撞擊他的內臟。 小志看著哥哥，只是笑，咧開嘴笑，一邊嘔血一邊笑。 笑得像十六年前一樣。 遠志看著小志，像哥哥著著小頑皮的弟弟，只是微笑－－他亦根本虛弱得說不出話 來。 一切像是回到十六年前。 當光波消失，他們跌下時，噗通一聲，竟然是跌在水裏。 水是微溫的。 光波發出的強大能量把寒冰都溶掉了。 遠志，小志兄弟對望，心下明白：以他們現在的傷勢、體力，決無可能逃出冰天雪 地的南極洲。 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等待溫水變涼、變凍，然後凝結成冰，將他們的身體永遠冰 封著這爿無人大陸的冰川之下。 只弟二人反而笑了，笑得很歡暢。 沒有人知道他們為甚麼笑，沒有人。 ※※※ 水非但沒有逐漸變凍，反而越來越熱了。 越來越熱，熱得簡直像沸騰一般。 「哥哥。」 「小志。」 這是他們兄弟說的最後一句話，說的時候，拳頭握著拳頭，緊緊地。 然後，急劇的旋渦將他們捲入了水底。 如果我們遠遠望夫這片名為阿德利的冰川，可以見到冰川正在迅速的溶化，一道一 道洶湧的巨浪盤旋湧出。 然後，我們見到高大巍峨的冰山驟然塌下，雄壯得像記錄片上的影象。 跟著是海嘯。比冰山還要高的海水洶湧而出，越捲越巨，一直往外掩去，像一條咆 哮的巨龍，吞噬著經過的每一寸水面。 大自然的威力，是人類無法想像，也無法抵禦的。 但是，引發這場大海嘯的，卻不是大自然。 而是那艘破冰船。 破冰船雖然給攝在水底，也變成了一堆廢鐵，可是，小型核子反應堆的核子反應還 在活動，再加上Akhenaton毀滅發出的熱力，竟將附近一帶的海水燒滾了。 在水中，核裂變的作用雖然減慢十倍，但是，最後迸發的威力卻比在陸地更強十倍 ！ 由於熱水的作用，冰山溶化，因而崩潰；由於熱水和附近的冰水相和、混合，形成 旋渦，終於引發出海嘯。 在脆弱的人類而言，這是一場了不得的大災難。 可是，在南極洲而言，這只不過是一場小小的意外而已。 南極洲有不少火山，其中最大的埃里伯斯火山，已經是一座常常爆發的活火山。 這一場災難，不見得比埃里伯斯火山任何一次爆發時的威力更大、破壞力更強。很 快，阿德利就會回復舊觀，和以往一樣，冰天雪地，沒有人能夠在這裏居住。 也許，採險隊一天來到阿德利這個地方，會見到兩個人給封在堅冰裏，拳頭握著拳 頭：如果採險隊還可以見到這兩個人的面目，可能還會見到他們的笑容。 也許，遠志，小志兄弟已經逃出了南極洲，在世界的某處地方，享受著和平、寧謐 的人生，過著和他們前半生截然不同的生活……我們知道的是，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人 見過這兩兄弟，或者聽過有關他們的任何事蹟了。 熾天使書城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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