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鋼鐵的人 鋼鐵的手】
高質素的科幻世界step9鋼鐵的人鋼鐵的手遠志：也許你不知道，這封信的背後，思
前想後過多少個白天和夜晚；也許你看不出來，這封信的字是用顫抖著的手寫出來的：
也許你不明白，寫這封信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決心，但我終於還是寫了。
我心很亂，不知如何下筆。或許，先告訴你一些書裏的片段吧：三年前，一個十七
歲的女孩子的殺父仇人在她面前獰笑。最徬徨無助的時候，一個男人飛過來，一拳，就
替她報了殺父之仇。站在紅如血輪的夕陽下，男人威武得有如一尊保護神，讓女孩子的
心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三年後，女孩子遇上生命最危險的關頭，保護神又飛了過來，一拳，她眼前的惡人
就消失了。她望著男人，男人都沒有望她一眼。女孩子心裏的感受，也許你明白，也許
妳不明白，事實是，女孩自己也不甚明白。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男人，從來沒有過這
樣的感覺。
緣分是甚麼？你給我的律師信說，我爸爸是妳的財產代理人。他和你的關係，我一
無所知，只知道，那是很神祕、很神祕的一個大祕密。我在世上已無親人，和你的弟弟
小志是最好的好朋友，一直視他有如親生弟弟，世上唯一的親人。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
弟，命運真是奇妙呵！
這許許多多事情合在一起，算不算得上是緣分？我實在不曉得，有誰能告訴我呢？
寫這封信的心情，既矛盾又興奮，既興奮又自覺不知廉恥，寫完又撕，撕完又寫，
入了信封了再拿出來，會不會終於到達妳的手上？實在說不上來。
如果你能夠明白我的心情，死又有何妨呢？祝妳的大事成功。〈雖然我不清楚妳的
大事內容〉三月一日至林寶兒三月十九日〈如果你還記得我的名字〉
第一回
早上十一時五十五分。
鐵人強生，高二公尺零八公分、重一百二十四公斤，黝黑結實的肌肉迸裂著，在中
環大步而走。
第二回
龍山集團主席遠志已經失蹤了整整十八天。
來到龍山集團總部，龍山大廈第八十八至九十八樓，自成一國的手扶電梯相通，從
底部八十八樓可直望到頂部的九十八樓。表面看，所有職員和往常一樣忙碌地辦公；表
面看不出來，他們心情沉重、士氣渙散、全無心工作了。
而心情最沉重的是——張恆信。
◎鐵人強生攜著他的武器：長一米一四、重三十八點七十六公斤，由鈦金屬、精鋼
、稀有合金製造的超科技產品。
他肆無忌憚地攜著武器在日間人往如鯽的中環走，連向來最忙碌、最不好奇的中環
人亦為之側目，遠遠〈只敢在遠遠〉注視他的武器。
中環警察有很多。最少有十一名軍裝、七名便衣見到鐵人強生的武器，可是沒有一
個人出聲干涉。
第三回
張恆信，四十一歲，龍山集團行政總裁，遠志一人之下的職位。
他已經連續七十八小時沒有睡眠，眼球滿佈紅絲，身體皮膚變得黝黑、乾癟、收縮
，誰都看得出這個人的煩惱一定不小。
煩惱不小，也不大，只不過要在一天籌到七億三千萬元，十天籌到二十八億七千萬
元，一個月內籌到五百八十億元罷了。
五百八十億元，如果全部換成一元硬幣，也不多，只不過疊成一起時，足夠到達月
球，加上回程三分之一罷了。
遠志失蹤，原本安排好七天前簽定的以萬國寶通為牽頭銀行的十三銀行聯合銀行團
貸款立刻取消，冠冕堂皇的理由是這筆巨款一定要由主席簽署私人擔保。主席失蹤了，
誰來擔保？
但更重要的理由卻沒明說出來：誰會相信一家主席失蹤的公司？
龍山集團資金一向短絀，所有資產均已押給銀行，負債比率接近八成，如今銀行團
貸款取消了，欠債一樣要分期還款及付利息，發展中的項目也需要資金來運作，使工人
繼續開工，甚至龍山總部的員工也要支薪。
明天如果沒有七億三千萬元，至少有十八個項目要立刻停工。還不出汶萊商業銀行
的到期利息，這半年千辛萬苦在市場收購回來的恆業銀行百分之二十一的股票就要給銀
行沒收、拍賣了。
與龍山集團有往來的一共有九家銀行。
遠志失蹤、十三銀行團撤消貸款的消息傳出後，立即有六家銀行發信收回債權，限
令龍山集團在一個月之內還清所有欠款：餘下三家銀行，卻是龍山主動向他們提出清還
欠款的——這自然是在遠志失蹤之前。
本來的打算是以新債還清一部分舊債，如今十三銀行團的新債泡湯了，舊債仍然不
得不還。
總之，一天七億二十萬元，十天二十八億七十萬元，一個月五百八十億元，沒有這
三筆錢，龍山集團這家香港最大的上市集團就要完了。
張恆信眼前厚厚的財務報告，翻到最後一行：公司可流動現金：
HK$137,087.23他笑了。
十八天前，他在龍山集團的認股權益，總值還在一億一千萬元以上。
遠志自奉甚儉，對員工卻出手甚闊。
他的管理原則是：要員工為你賣命，就得付出值得人賣命的價錢。
今日，一億一千萬元已經變成零——張恆信的認股權益認購價在四十五元，龍山的
股價卻從八十一元跌至二十三元五角。當然沒有人蠢得用四十五元來認購市價二十三元
五角的股票，這意味著張恆信已經一無所有。
一切像作了一場夢，浮華富貴夢。
張恆信伸了個懶腰，骨頭伸得喀啦作響。
他打了一個電話：「羅拔，我是李察。老地方，三十分鐘到，我在文華的長期房間
。最好找到三個，是，要金髮的，最好懂按摩，oK，等你的人來。」
預備下午決定性的戰門之前，他需要徹底的鬆弛一下。
◎鐵人強生身上有殺氣，逼人如刀的殺氣！
街上每個行人都感覺到這股殺氣。在摩肩接踵的中環，沒有人敢走近他三公尺內。
鐵人強生心情十分興奮，他今日要殺很多很多人。
殺人是他的職業，他熱愛他的職業。
他熱愛殺人。
想到殺人，他咧嘴而笑，露出滿口鋼牙。太陽照射鋼牙，反射光芒燦得十八名路人
睜不開眼來。
他拔去整副牙齒，鑲上鋼牙，只是為了鋼牙在咬碎敵人的肌肉骨頭，有更大的破壞
力。
破壞力，更大的破壞力，鐵人強生，就是一個破壞王！
第四回
張恆信有三個秘書，最高級的行政秘書王志漢是男人。
他覺得用男秘書更有派頭、更能辦事，正如許多商界大亨的想法也是一樣。
王志漢一見張恆信步出辦公室，立刻截住他說：「張先生，華南酒店的總經理袁剛
明來電，說渣打銀行已經派人接管了整個華南集團七間酒店的業務；匯豐銀行的夏理遜
先生打過七次電話來，說我們的透支額已經取消，今早合計共有七十一百一十八萬約二
十八張支票都退了，並提醒我們須於四月十一日前還清欠款；李泉記建築的康東海則說
青雲山莊、夏之宮、龍翔道地盤三項工程都已停工，直到我們還清前賬，才會復工……
」
「夠了、夠了。」張恆信截住他的話：「我再說一遍，任何事情，都得等下午的董
事局緊急會議開了後再談。」
「是，是，威廉李和洪東臣十分鐘前抵達了啟德機場，現正和高願回酒店小休一會
，緊急董事會應該可以準時舉行。」
張恆信點點頭：他早就知道了。
高願未到，他怎能放心「鬆弛一下神經」？
這個緊急董事會，就是要選出代替遠志的董事局主席，以維持龍山集團的正常運作
。
這個繼任主席，毫無疑問就是張恆信。
遠志不在，高氏家族立刻發揮它們盤根錯節的強大影響力——他們早知道龍山集團
正在主謀收購高家的旗艦恆業銀行。
當張恆信十二天前提出召開緊急董事會，赫然發覺十六名董事中的九位非執行董事
或稱病、或出門遠遊、或失蹤，兩位執行董事甚至遞信辭職。
龍山的董事章程須得至少六位董事才夠法定人數召開董事會，十一名董事拒絕出席
，董事會使開不成了。要等召開特別股東大會來解決此事，恐怕龍山集團早已垮了。
高家的算盤正是如此——要龍山集團萬劫不復！
龍山集團一垮，高氏家族就可以廉價從銀行手上買回龍山名下的百分之二十一恆業
銀行股票：其他九名非執行董事均是香港有頭有臉的商界巨頭，自然有辦法從債權銀行
手上以「合理價錢」買得龍山集團的貴重資產。
瓜分龍山集團的大計就這樣算走了。
其他五名董事，一個是張恆信，一個是他岳父，其餘的威廉李、洪東臣、袁志明是
龍山高層、他的死黨，高家動不了，也無需動手——五個人，剛好不夠法定人數。
高願是海外董事、畢馬域曹會計師樓在美國的高級合夥人，本來已經給高家勸走了
，「請」了他到地中海度假。
張恆信神通廣大，居然找到高願。而且派威廉李和洪東臣帶二百萬美元銀行本票來
到地中海遊說。
高願初時大搖其頭，一見到本票，半秒也不考慮，立刻提起電話——訂機票來港開
會了。
◎鐵人強生走進一幢沖天高矗的後現代建築物；九十九層的龍山大廈。
他這樣巨大的身形，保安人員想不留意到他都不成。
保安經理示意，手下兩名保安人員囁嚅著上前問：「先生，請問你找哪間公司？」
用的是蹩腳英文。
鐵人強生瞪了保安人員一眼，眼光兇厲，嚇得他們心膽俱裂。
「Que？（註）」聲若洪鐘，似乎立刻便要殺人。
「對不起、對不起。」
保安人員抱頭鼠竄而走。
「這巨漢不知是哪裹來的？聽不懂英文。」他們向保安經理這樣報告。
「沒用的東西，你們是怎麼做事的？」
保安經理大發雷霆的時候，鐵人強生已經進入了七號升降機。
尾隨的人見到他的進入，嚇得止步不入，寧願等下一部升降機到來。
本來已經入了升降機的兩個人，卻沒有走出來。
鐵人強生一旦進入，巨大的身軀塞住機門，任他們想走也走不出來了。
第五回
張恆信走出辦公室、走出祕書房、經過公司祕書、經過公關部、經過地產策
劃部、經過商場租務部，乘內部電梯經九十八樓搭下八十八樓。
從升降機的玻璃窗外望，一千一百三十四名員工一覽無遺，這裹，就是市值一十八
百億元的全港最大上市公司，控制全球四萬二十八百名員工的發號施令總部。
——多偉大啊！
張恆信心裹讚嘆著。
「如果一切順利，今日下午過後，這裹的一切，都是我，張恆信的了！」
董事會之後，他就會以新主席的身分，即時與債權銀行商討債務重整。
——大不了把公司拆皮去骨，賣掉九成資產。
縱然賣掉九成，龍山集團的總資產還有一百八十億。這一百八十億，是他，張恆信
所控制的！
這就是他私人掏出二百萬美元求高願回來開董事會的真正原因。
想到這裹，張恆信更加亢奮了——為甚麼人的肉體越疲倦的時候，精神往往越亢奮
？
他身體的某一部分，跟他的精神一樣亢奮。這就是他一定要在開會前先到文華酒店
的原因。
◎保安經理連忙回到控制室，觀看閉路電視。
七號升降機：龍山大廈甲級商業大廈，採用奧的斯快速升降機，空間寬敞，每部可
載客二十人。
現在升降機只有三人，居然已有了擠迫的感覺。
兩名搭客，一男一女，穿著整齊的上班服，分貼在兩個角落，閉路電視自機頂至下
的角度雖然照不到他們的面目，但從他們緊緊握住手提包的動作看來，似乎也可感到他
們心裹的害怕。
通常，人在升降機裡，自然而然會面向機門。
鐵人強生卻不然。他面對著兩名搭客，面面相覷。
保安經理可以想像兩名搭客面對面看著他的恐懼。
閉路電視看不到鐵人強生的頭。
他比升降機還要高，頭顱出了鏡頭之外。
「希望沒有事吧！」保安經理無故流冷汗。「長得兇神惡煞的不一定是惡人，你太
偏見了。」
利昂是保安經理的洋名字，自從黎明大紅大紫之後，凡是樣貌不佳的男人改了這個
洋名字，總給人滑稽的感覺。
他絕料不到接著在閉路電視見到的情形，他一生一世，絕對絕對不會忘記——一直
到他死的那一天，都不時作著同樣的夢魘！
第六回
張恆信走到接待處的時候，見著了一個人。
一個穿著簡單T恤牛仔褲的少女，衣著跟中環人士格格不入。
年輕、美麗、清純的少女，有著相熟的臉孔。
「寶兒小姐，妳來這裹找誰？」
張恆信雖然三年沒見林寶兒——三年前，他只是一位小人物，和林寶兒並不太熟。
他依然一眼便認出了這位前任主席林拔山的獨生女兒，他的前任「大小姐」。
林寶兒裝作若無其事。「你是……」雖覺非常面熟，始終叫不出張恆信的名字。
「李察張。」
「張叔叔，你好。」林寶兒終於記起來了。
「林小姐是來交一封信給遠志主席。」莎莉在龍山當了四年接待員，是「老臣子」
，認得林寶兒。
張恆信心裹好奇：信？她有甚麼信要交給遠志？
他不動聲色，輕笑說：「寶兒，妳喜歡可以隨便走走看看。我有要事，先失陪了。
」
◎「叮」的一聲，升降機到了八十八樓。
一男一女兩名乘客不約而同吁了一口氣。
——吁，終於到了。
從地下大堂到八十八樓，不過是七秒鐘的時間，對他們而言，卻像過了八小時。
鐵人強生突然把武器伸了出來，在男搭客的頭頂比了一比。
一閃，快如閃電，誰也看不清。
血花、腦漿爆裂。
男搭客的頭顱不見了，餘下一具無頭身軀。
女搭客過了半晌，方才懂得尖叫，發狂似的、心膽俱裂的尖叫。
鐵人強生咧開大口而笑。他沒有殺女搭客。他熱愛殺人，更熱愛看見人類恐懼的表
情。
保安經理在閉路電視看見了一切。
◎八十八樓的接待處是龍山集團的入口，面對著金碧輝煌的八部升降機大堂。
張恆信剛剛踏出接待處，還末踏進升降機大堂的十分之一秒——「叮」的一聲，七
號升降機到了。
機門還未打開，突然從內穿出一件東西。
那件東西長長的、圓圓的、灰灰暗暗的，直徑大約半公尺，尖端成不規則形狀。
一切發生得極快：十分之一秒，那件東西上下左右猛烈碰撞，像摧枯拉朽一般，機
門給打出一個大洞。
又十分之一秒，機門零件、金屬碎片激射四出，砸在大堂對面的落地玻璃，玻璃碎
片如同瀑布一般瀉下。
光比聲快，眼見到的比耳聽到的來得快。
雖然，光速比聲速快八萬七十倍，但是，眼見並不能比耳聞快上同樣倍數，只能快
上一點點——視覺神經和聽覺神經傳送上大腦的速度是一樣的。
再十分之二秒，金屬爆裂聲、玻璃碎裂聲，傳到接待處眾人的耳裹。
一個巨大的黑人從升降機的破口走出來。
鐵人強生。
升降機門明明一秒後就會打開，他偏偏不等，一定要將機門轟成爆碎。
這就是鐵人強生，無論他到哪褢，造成的，只有破壞！
鐵人強生的武器，就是他強而有力的右臂。
任何人都能看出這條右臂與眾不同。沒人看得出這是一件超級的殺人武器。
這是一條由鈦合金造出來的機械臂！
一件超精密高科技的產品，無堅不摧的殺人工具、超強破壞力的力量根源。鐵人強
生的機、械、臂！
◎鐵人強生見到張恆信，愕了一愕，狂笑：「想不到就在門口見到你，真省功夫！
」
他攤開右臂，「錚」的一聲清脆響，五根指甲竟然是五把鋒利尖刀。
張恆信魂飛膽裂：這兇徒的目標是我！
他想逃，卻雙腳發軟，幾乎連站著也有困難，哪裏逃得出一步？
所有人四散奔逃；誰敢接近這個煞星半步？
林寶兒定定望著鐵人強生，沒有移動過腳步——又是這樣的強人，一定又是遠志招
來的人。遠志，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是甚麼樣的身分？他，會不會出現呢？
張恆信顫聲說：「你——是不是要錢？我可以給你，給你很多錢，很多很多的錢…
…」
一陣臭不可聞的氣味傳來，張恆信胯下濕了一大片，水滴流下，卻是嚇得屎尿齊流
。
鐵人強生獰笑：「張、恆、信，是你了。」
他高高舉起右臂，一揮而下。
秒速三七八米，超聲波的速度。
五根手指、五把利刀，將入分成六片，血飛、肉飛、六片身體飛。
張恆信沒有死。
分成六片的是一名聞聲從樓梯衝了出來的保安人員。
鐵人強生左臂一抱，橫抱起張恆信，衝下樓梯間。
張恆信叫聲不絕，慘得如同正在行凌遲酷刑的死囚。
註：法文中what?的的意思。
熾天使書城
【step10 血戰】
第一回
重案組的高級督察高峰波說：「張先生，請你……」
張恆信冷冷回答：「我很忙，趕著去開會，有甚麼事，遲點再談。」
「張先生，我們知道你是個大忙人，但是希望你明白，這是一宗非常非常嚴重的殺
人、傷人案件，張先生你亦是受害人之一，警方對案件非常重視，你的口供對我們幫助
很大，希望你能夠合作。」
「高峰波幫辦就是你？」張恆信瞧一眼高蜂波衣襟上的警員證的名字，輕蔑地說。
幫辦是香港人對督察的俗稱，這名字的原意是「幫」助警司「辦」理事務的副官，
來自清朝官階：掌管一區事務的稱為「司」，例如藩司、土司，「司」的副官就叫「幫
辦大臣」。
「我知道這是一宗大案，我也是受害人之一，我有想警方快點破案，捉拿到兇手。
」張恆信冷冷說：「好市民我一定做；可是，一切要等我開完會後，明白了沒有？」
他再補充一句：「這是一個關乎二千億元、四萬八十人的飯碗的會議，你擔當得起
？你的月薪有多少？」
高峰波氣得七竅生煙。眼看張恆信揚長而去，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種狗，恃著自己有幾個臭錢，呸！」他低低咒罵。
高峰波的頂頭上司，林少洲警司走過來，低聲問：．「怎麼了？他不肯合作？」
「是。」
「我懷疑他有問題，那狂人似乎是專程來找他，偏偏卻不殺他，事情一定另有蹊蹺
。」林少洲更低聲說：「你盯著他。」
「是，長官。」高峰波心領神會，逕自去安排總部派遣狗仔隊，監視、跟蹤、竊聽
張恆信一切行動。
這是下午二時十八分龍山大廈八十八樓的情形：升降機大堂連樓梯間大半的空間給
膠紙封住，鑑證科的人不停拍照、搜集現場證據。
超過二百名便衣、軍裝警員分處八十八至九十八樓各方，軍裝在維持秩序，便衣分
頭為驚惶未定的龍山職員錄取口供——更多五倍的警員，則在龍山大廈其餘地方、橫過
大堂、一直延至畢打街、海邊的戰場周圍搜集證據。
中環——香港的金融中心，號稱全港治安最好的地方，竟然發生了這駭人的暴力案
件，這封香港作為國際金融中心的打擊有多大，影響了多少投資者的信心？
助理警務處長來了、警務處長來了、保安司來了、港督也來了，他們正在巡視、慰
問，做著有利公關、於事無補的工作。
林少洲悄悄捉住助理警務處長趙玉元，報告說：「張恆信果然不肯錄口供，我已通
知了狗仔隊盯住他。」
張恆信這樣的「大人物」，本應至少助理警務處長才有資格「處理」他，事實上，
趙玉元亦是張恆信的高爾夫球友，他一來到便跟張恆信寒暄了五分鐘——正因如此，為
免尷尬，他才故意叫下屬去跟張恆信商談錄口供之事。
趙玉元能夠坐上如今「坐二望一」的高位，可不是蓋回來的，應付大亨權貴，絕對
有他的辦法。
「很好。有甚麼新的線索，隨時跟我報告。」趙玉元說。
「是，長官。」
「你去跟域陀再商量一下人手。如果還是不夠人，我安排新界區再抽調三百人過來
幫忙。」
「是。」
◎這件大案暫時由林少洲負責。他是港島區「區域嚴重罪案組」（註１），簡稱「
重案組」的指揮官，手下分成三組，分由三名總督、統領，每組再分A、B兩隊，每隊的
主管是一名督察或高級督察。
此刻大隊「重案組」共一百三十七人，整個港島區「重案組」的組員都已經拋下手
頭調查工作，來到龍山大廈，全力調查這件大案。
毫無疑問，這種轟動國際的超級大案，警務處長一回到總部之後，就會組織人手，
成立專案小組，專門負責此案。可是，在專案小組成立之前，暫時仍得出林少洲處理初
步調查。
趙玉元口中的域陀，就是域陀．戴維思高級警司，中區警署的署長。這件大案在他
的地頭發生，他這個鍋揹得不輕。
這裏的軍裝警員，一半是他的手下，另外一半則是港九各區急調過來的增援。
助理警務處長急步走回三位主子的旁邊，剛好碰得上聽到港督低聲斥罵：「你們警
務處是怎麼做事的！不到一個月，先來一件政府大球場，現在又來一件，今天晚上，整
個地球的傳媒都會報導這件新聞，香港治安的面子全給你們丟盡了！」語氣憤怒之極。
第二回
事發五分鐘，十二時十八分七秒。
龍山大廈十九樓樓梯間。
鐵人強生一步跨下二十三級樓梯；再一步，再跨下二十三級樓梯。
到了十八樓。
張恆信已經不在他手裹。
四名軍裝警員剛剛衝上來，齊喝：「別動！」
鐵人強生不理，一步跨下二十三樓梯。
他距警員只有二十三級樓梯，一步的距離。他跨一步，只需半秒。半秒的距離！
警員大驚，開槍！
然後——警員警員警員警員四名警員，分成了八截。
他們腦神經中樞的命令這才經神經線傳至食指，扣機、鎗發。
砰！砰！砰！
秒速三匹一米的槍響自樓梯間響起時，鐵人強生又跨了三步，到了十六樓。
◎事發五分鐘，十二時十九分○秒。
龍山大廈地下大堂。
保安人員從升降機閉路電視看見巨變之後，在第一時間撥九尢九，第二時間把大堂
的人群疏散殆盡。
七八十名警員趕到現場，一半上樓追捕兇徒，一半在大堂持鎗戒備。
大廈門外停車場，警車陸續駛到，藍帽子不停增援，攜帶的炮火越來越強。
留在大堂的警員，荷鎗實彈，對著大堂和各個樓梯間——鐵人強生一旦現身，就算
他是鐵打的身軀，也非得給射成蜜蜂窩不可！
至於二十四部升降機，早已給保安處關掉，保安人員密切注意著閉路電視，鐵人強
生絕不能逃入升降機內。
◎事發六分鐘，十二時十九分。
鐵人強生走到四樓，突然轉出樓梯間。
他的右臂流著血。十三名警員的血；十三名警員的生命的血。他的肩頭流著血，一
名警員的一粒子彈留在他的肌肉與骨頭之間。
他的手臂是鐵打的，身體不是。
四樓有七間公司，鐵人強生走入其中一間——朝向北方的那一間。
公司職員忙叫。
鐵人強生擰笑，舉起血腥的右臂，拳頭緊握，像一個大鐵錘，不，大鐵錘絕沒有這
樣的恐怖威力，是——打、椿、機！
◎事發六分鐘，十二時十九分。
中區警署署長域陀．戴維思來到。
高級督察羅拔士連忙上前：「報告署長，兇徒非常兇悍，至少有十三名同僚已經陣
亡。」
戴維思臉色劇變。「飯桶！飯桶！」
他身旁的牛志明總督察是羅拔士的直屬上司，急忙問：「兇徒真的只有一人？他攜
帶了甚麼火力武器，這般厲害？AK47、56－1式輕鎗？八二式手榴彈？」
「我們不清楚。」羅拔士答：「只知他的左臂是一條機械臂，威力十分強大。」
「機械臂？」牛志明不明白。「甚麼是機械臂？」
「飛虎隊，」戴維思罵身旁的高級警長馮遠光：「飛虎隊為甚麼還未到？不是說五
分鐘之內趕到中區任何現場的嗎？」
馮遠光一直拿著對講機，報告說：「他們已經在匯豐總行，估計三分鐘便到。」
戴維思口中的飛虎隊其實並不是飛虎隊，而是中區特種支援連，裝備訓練與飛虎隊
相同，專門處理中區金融中心的嚴重暴力罪案，職責相當於駐守機場的機場特警。
「狗娘養的！」戴維思勃然大怒：「從匯豐銀行來到這裹，用不了二十秒，三分鐘
？你在說甚麼狗話！」
「塞車，署長，是塞車。」馮遠光解釋：「署長，這裹是中環。」
「叫他們跑來！」戴維思怒不可遏曰「是，長官。」馮遠九立刻拿起對講機，下達
署長的命令。
◎事發六分鐘，十二時十九分。
警員八四三七、一三四一二、一三八○五繞過四名同僚怵目驚心的屍體，按捺住心
跳，走上二十一樓。
他們見著了一個人。
八四三七開鎗！
砰！
射不中。八四三七太緊張了。
一三四一二、一二一八○五比較冷靜，拿鎗指著那人，叫出聲來：「別動！」
那人驚得大叫：「別開鎗！別開鎗！」
八四三七、一三四一二、一三八○五齊聲叫：「別動，走過來！」
他們的手頭抖著，似乎比用鎗指著那人更加恐懼。
四名同僚死得實在太慘了。慘得令他們太恐懼了。
那人吞了吞口水，方才說得出來兩句話：「我……我是張恆信，這幢大廈的……主
人。」
據悉兇徒是一名身高二公尺以上的巨大黑人，有一條機械臂。
眼前這人，身穿西服、瘦如藤條，身高不到一百七，胯間惡臭潮溼，不像兇徒啊！
八四三七這才明白自己剛才魯莽開錯鎗了。他知道，這番闖下了不小的禍，他擔心
開鎗報告應該如何寫。
◎事發六分鐘十九秒，十二時十九分三十一秒。
飛虎隊下了衝鋒車，全隊十一人，浩浩蕩蕩奔過來龍山大廈，距離龍山大廈還有六
十公尺——乒乓！
頭頂一聲巨響，大家不禁抬頭一望。
是四樓，一塊玻璃幕牆突然粉碎，碎片四飛。
一個人隨著跳出，黑人、巨人、機械臂，是鐵人強生！
飛虎隊情不自禁手一緊，手上的MP-5K始終不敢發射——向天射人只是電影裹的情
節。子彈落下時，誤傷無辜，誰負這個責任？
事實上，鐵人強生下墜極快，四層樓、五十一公尺，一秒二三已經下地，誰有這樣
的速度、反應，射得著他？
鐵人強生跳在地上，踉蹌跌倒，借勢在地上打了個滾，卸去五十一公尺墜下的衝力
。
他才一滾開，輕機鎗連串響起，他先前所處地上出現了一排彈孔。
MP-5K，十一名飛虎隊員幾乎同時開鎗。
鐵人強生一彈而起，一步三公尺，飛奔而走，快速得如同奧運選手。
十一柄MP-5K同時指著他的背部。
飛虎隊員同時對望。
附近有人，開不得。
中環是全香港最繁忙的地方，繁忙得連龍山大廈發生這樣的大圍捕，街上的人群還
是熙來攘往，半點沒有減少。
當然不是人人都這樣忙，有空的人聚集在龍山大廈四周，遠遠而又不太遠地在看熱
鬧。
鐵人強生一跳三公尺，跳入了人群之中。
追！
飛虎隊不能開鎗，只有追！
鐵人強生逃了！
一步三公尺地逃了。
飛虎隊一步只有一公尺，越拉越遠。
四周都有人，人群驚惶亂走。
開不得鎗！
一名穿著高跟鞋的女郎走避稍慢，鐵人強生鋼臂一提，捉住她的後頸，發力一捏。
鮮血濺出，女郎頸骨盡碎。
他回手一擲，女郎屍體如同炮彈，亂飛向追上來的飛虎隊。
飛虎隊四散跳開，恰好避過。
屍體飛撞在一處報攤，木板搭成的報攤四分五裂，屍體血肉爆開，灑遍方圓數十公
尺。
站看畢打街，越過德輔道中，越過干諾道中。
他橫衝直撞，視馬路汽車如無物。
一陣剎車軋軋聲起；轟隆轟隆轟隆轟隆，無數汽車為避開他，連環相撞！
汽車阻路，飛虎隊只得繞路而走。
鐵人強生走到海旁，攀上襴杆，站在欄杆之上。
他身形暴露，四周沒人，是開鎗殺他的好機會！
奈何飛虎隊還在對面馬路，相距足足有三、四十公尺，汽車在眼前來往駛過，開不
得鎗！
鐵人強生發力一跳，竟跳出十公尺之外，穩穩落在海中心一艘中型快艇之上。
他身軀雖重，這一跳的力度卻甚是均勻，屈著身軀而落，雙腳一觸艇面，腿彎才慢
慢伸展，下墜之力分成四分之三秒傳到艇上，快艇只是微微下沉。
馬達聲響、快艇開動、破浪前進。
飛虎隊衝到時，快艇已經遠在二百公尺之外。
MP-5K的有效射程是七百公尺！
飛虎隊不假思索，舉鎗便射。
二百公尺的距離，每分鐘八百發的彈速，只有百分之十三的子彈射中快艇，但已足
夠把快艇射得充滿彈孔。
只可惜，射不中人，艇上兩人都壓低了身子。
也射不中馬達，四百公尺、五百公尺、六百公尺，快艇終於逃出射程範圍。
第三回
一時十八分。
鐵人強生在南丁馬、一間毫不起眼的小村屋之內。
他喝著啤酒，一口喝光一罐，喝光後頂手把罐子捏成碎片，地上充滿粉碎的鋁片殘
屑。
嘟嘟嘟嘟聲音突然響起。
鐵人強生開啟了視訊電話，畫面露出了一名五十多歲的金髮中年人。
那是第一總理（註２）死神，鐵人強生的上司。
「強生，我明你給一點恫嚇，好讓姓張的乖乖就範，怎地居然搞出這樣大的事故來
！」死神顯然十分憤怒。
「因為俺喜歡殺人。」強生答得乾脆：「你該知道俺的作風。你派俺去辦事，應該
料到俺的手法。」
死神沉默一會，才說：「我再派你一個任務。」
「說！」強生對這位上司顯然並不十分恭謹——他根本就不知禮貌為何物，就是對
著他老子、對著皇上，態度也是一樣。
所以死神根本不會讓他有機會見到皇上，這亦正是鐵人強生對死神不滿的原因之一
。
「殺一個人。」
「呸，俺以為是甚麼大事！」
「這個人身分不簡單，實力我也不很清楚。」死神說：「可能很強。」
鐵人強生舉起鋼臂獰笑：「有比我強的人嗎？」
死神一字一字說：「他是遠志的弟弟，小志。」
他補充說：「你當然比他強，否則我也不會找你殺他。」
三天之內，你見到他的死屍！」鐵人強生狂笑說。
◎視訊電話的畫面現出了小志的照片：正面、側面、半身、全身。聲音執著小志的
各項資料：身高、體重、身體特徵、就讀學校、住址，跟著，是中文大學的路線圖。
鐵人強生不識字，只有用聽和看圖的方法來吸取資料。
門鈴響起。
鐵人強生咧嘴傻笑，關上視訊電話，開門。
門外是五名濃妝艷抹的女郎。
五名女郎雖然早從介紹人口中形容過鐵人強生的容貌體態，此刻見著真人，仍不禁
吃了一驚。
「你就是強生先生？」為首的女郎終於說。
鐵人強生巨臂分張，把五女摟在懷裹，砰聲關門。
五名女郎雖然慣做黑人的生意，還是有點害怕。但是為了五千元，而且是美元，只
好便上了。
她們當然不知道，這五千美元買的不只是她們的肉體，還有她們的命！
註１：RegiOnalCrimeUnit，簡稱RCU。
註２：相當於中日古時的宰相、現代香港的布政司、美日的國務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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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p11 金權世界】
張恆信回到辦公室，第一件事，先到私人洗手間草草沖洗了下身，換了褲子——無
論誰穿著一條屎尿貼身的褲子，滋味都不會太好受。
難怪他剛才對高峰波這樣大火氣。
跟著，他從口袋掏出一盒錄音帶，放入音響中，戴上耳機，聆聽了大約三分鐘。
他臉上的神色又是驚、又是喜，極是古怪。聽完之後，喃喃說：「原來是這樣。林
拔山、遠志，原來是這樣的一回事。」
聽完之後，他拿出紙筆，記下一個電話號碼。
他打了那個電話；OO11字頭的號碼，是美國電話。
不用說，他用的是無法被人竊聽的數碼手提電話。
電話立刻接聽，顯然對方是一直在等著的。
「勞合先生？我是張恆信，皇上要我打電話給你。」
「很好，你想要怎樣的幫助？」一把蒼老的聲音。
「我的處境，相信你應該知道。」張恆信老實說：「你可以怎樣幫助我？」
「不如這樣，我注資五％入龍山，你再邀請我入董事局。」勞合早就有了方案：「
我以董事的身分，出面找銀行融資，密芝根農業銀行、美國商業銀行、來通銀行都是自
己人，相信不成問題。」
「勞合先生，融資問題也許不必勞煩閣下。」張恆信說：「有你的面子，坐鎮董事
局，銀行一定恢復信心，我有把握銀行一定會重開水龍頭。」
他頓了頓，「問題是，我發行五％新股給你，價值該是多少？」
「嗯，龍山的股值在十八天前是高點，到八十一元；八天前停牌，暫停交易，當時
的股值是二十三元五角，對不對？」勞合如數家珍，看來一早已把龍山的資料讀得滾瓜
爛熟。
「今天給強生一搞，龍山形象大損，股價只怕更低了。」張恆信嘆氣，用的是以退
為進之策——強生是王朝的手下，他闖的禍，王朝自然也該負責。
「我出價太高，恐怕會惹人注意。」勞合說：「不如三十二元一股，以現金購買，
如何？」
張恆信大喜過望，想不到勞台非但不壓價，反而以高於市價收購。「謝謝你，勞合
先生。」
他迅速按著桌面的計算機：$4,122,720,000，平白多出了四十多億現金週轉，太完
美了。
「不用說多謝了，」勞合說得坦然：「大家都是為王朝辦事，錢都是皇上的，我救
龍山也是皇上的旨意，何必多謝？」
「是、是，大家都是皇上的臣子。」張恆信又問：「勞合先生，我應該在何時宣布
你入股龍山這個大消息？」
「龍山情況危殆，這件事刻不容緩，你當上主席之後，立刻可以宣布。」勞合說：
「我在明天清早九時，就會在紐約召開記者招待會，告知媒體。」
「太好了。」
「我召開記者招待會之後，立刻就乘飛機來港跟你相會，簽定認股文件，如果一切
順利，下星期四你就可以收到錢了。」
「太好了。」張恆信說：「最好你在香港跟我聯合召開一個記者招待會，那會令銀
行對龍山的信心大有幫忙。」
「這個自然。」勞合說：「我好跟你商量以後的合作大計。」
他又補充了一句：「以往的林拔山和遠志兩位總督，專橫跋扈，心懷叵測，根本不
肯跟美國合作，這種只顧私利的做法，實在是枉顧王朝利益。」
「對呀！」張恆信試探著附和說：「全球一體化越來越重要，香港不跟美國合作，
王朝豈不少賺了許多錢？」
「你懂得這樣想便好了。」勞合說：「你趕著去開董事會，我不耽擱你的時間了。
」
「是。」
「你開完會，通知完記者我入股龍山之後，再給我一個電話，我想在明早召開記者
招待會之前多知道一點龍山的資料。」
「是。」
張恆信收線之後，心頭猶在悸動：勞合、遠志、林拔山、密芝根農業銀行、美國商
業銀行、來通銀行，王朝的勢力，究竟有多大呵？
他露出志得意滿的神色。
不管王朝的勢力有多大，他畢竟登上了這輛順風車；香港總督！他便是今後的遠志
、今後的香港首富！
望望鐘，二時四十四分。
張恆信滿懷信心，走出辦公室，走進會議室。
威廉．勞合並不是超級首富，《財富雜誌》五百富豪榜，他只列名四百七十一。
可是，論及在美國金融界的影響力，他卻僅次於年薪只得十三萬美元的聯邦儲備局
（註）局長格林斯平，有人甚至認為，他的影響力還在格林斯平之上。
威廉．勞合，市值一千二百億美元的美格達基金管理人，全權負責將基金投資增值
：股票、債券、衍生工具、貨幣、地產、第三世界資本市場、高風險科技工業（
VentureBusiness），無一不涉。美國的十大公司，倒有七間美格達基金是超過一成股
權的最大單一股東，自然亦有代表派人董事局。
美格達基金，連續十九年，平均每年增值百分之二十八，已成為投資界的奇蹟。
威廉．勞合，一跺腳便令美國金融市場震動的人物。他，就是王朝的第三總理，美
洲的第一把手！
註：FederalReServeBank，美國的中央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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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p12 幻肢•強生•戰】
第一回
林少洲的私人傳真機傳來了國際刑警向美國聯邦密探局索取得來的資料：姓
名：強生．杰克遜年齡：三十三身高：二百零五公分種族：美國非洲裔人（註）
國籍：美國林少洲把一整杯黑咖啡一口喝光，再看下去。
很不幸，他正好被指派為三十七人專案小組的指揮官，坐上這個三煞位。
為了這宗大案，他已有兩天兩夜未曾入睡。
再下面便是強生．杰克遜的個人歷史。
○歲：在紐的哈林區出生，父親因搶劫罪在監獄服刑，母親是哈林區妓女，有毒癮
及七次非法藏毒、偷竊、賣淫案底。
一歲：父親出獄。
二歲：父親鎗殺母親及其情夫，然後飲彈自盡。開始由兄嫂撫養。一家倚靠福利金
生活。
七歲：不堪兄嫂虐待，離家出走，一個月後回家。
九歲：鎗殺兄嫂一家十三口。因年齡太小，法庭無法判其入獄，改由特別教導所教
導。
十歲：逃出教導所，以偷竊、搶劫為生。涉嫌七宗強姦、十一宗嚴重傷害，還有三
宗殺人案件。
十一歲：加入黑手黨，隸屬小頭目羅森．阿爾拔。
十二歲：與華青幫械鬥，赤手空拳殺掉五人，大受黑手當高屠賞識。
十三歲：羅森．阿爾拔無故失蹤，頂替其位置。
十四歲：因殺人罪被紐約警方拘捕，拒捕時格殺警察一人，被判死刑。後因不夠年
齡，不能執行死刑，等待州長特赦。
十五歲：特赦為二十年徒刑。
十六歲：在獄中殺死三名囚犯，再被控以一級謀殺。
十七歲：受審期間逃獄，逃獄時殺掉五名監獄職員。
林少洲看到這裡，嘆了口氣：「這究竟是個怎樣的狂人啊？！」
一直看下去，都是強生如何殺人、犯案的紀錄，一直到二十七歲。
二十七歲：與黑手黨教父法蘭西．古里奇反目。遭三十七名鎗手伏擊，殺掉其中十
八人，最少中了三十三鎗，右臂被手榴彈炸斷，負傷突圍而出，從此失蹤。
聯邦密探局的文件最後加了一行註：附註：相信此人已經傷重不治。
「傷重不治」林少洲冷笑。
他開始在電腦鍵盤打信：抬頭人：國際刑警Re：要求代向聯邦密探局取一人的資料
姓名：羅伯圖．西奧維夫
第二回
唐有漢教授將升降機內的十一秒錄影帶逐格慢播，看了一百零三遍，不停做著筆記，
終於做出以下的口供：兇徒右臂是一條長的一米至一米二的機械手臂。
就所見資枓分析：１、機械臂最少有七個關節，每個關節可做三○○度以上的角度
轉動，遠比人臂靈活。
２、機械臂能夠輕易摧毀升降機門。顯示擁有強大自量，遠比人臂為強。造成這項
破壞實際所需的馬力，至少在一一○匹以上。建議警方用原物重構做實驗，查出正確數
據。
３．機械臂移動速度：秒速不低於一百二十公尺。
４．機械臂的動力來源：不知。估計來自強力充電電池。
以上除了第４項之外，都是人人看得到的事實。只是根據警方辦大案的正確程序，
專家口供是不可能少的——因為這才是法庭最能採納的口供。
唐有漢教授跟著的口供，卻不是那麼老生常談了。
機械義肢的概念起於二○年代，但只是作為科幻的題材。直至四○年代，ClaudeS
hannon提出了神經機械學，指出人類神經和機械運作過程的共通之處，為機械義肢概念
提供了理論基礎，證明了在理論上的可行性。
直到六○年代，科學家和幾間高科技醫療器材公司才正式對這一課題進行跨科際研
究，可惜進度十分緩慢。
基本上，到了七○年代後期，隨著電腦晶片的普及、日本汽車製造商對機械人和高
壓縮能量電池的大量研究，精巧如人臂，甚至勝過人臂的機械義肢已經是科技完全能夠
做到的事。
唯一未能解決的難題，是如何把神經系統接駁到機械義肢，讓腦神經可以控制到機
械義肢的運作，如同控制人臂一樣。
八○年代後期，德國高科技醫療公司Koch直屬的in－house的生化學家及機械工程
學家聯合研究出接駁神經線與機械義肢的合成組織線。
可是仍然有一個未能解決的技術問題：機械義肢沒有感覺。如此一來，人類就無法
控制機械義肢的活動。
舉個例子：一個人想用機械義肢拿起一個杯子。由於他的「手拿起」沒有感覺，他
不知道是否「已經觸著了杯子」，也無從知道「杯子貼著手指多緊」，結果不是用力太
小，拿不起杯子；就是杯子因拿不牢而跌下；或者用力太大，把杯子給捏碎了。
就我所知，暫時沒有一間高科技醫療公司，包括Koch在內，正式宣布生產任何機械
義肢。
事實上，隨著生物科技的發展，利用DNA重做一條人臂出來，似乎是更為可行的辦
法——對於接駁段肢而言。所以，Koch已經在九一年宣布放棄這個研究項目。
結論：類似兇徒所有的機械臂，已經超出了人類現有的知識之外。
替唐有漢錄口供的便是林少洲。唐有漢是他在美國讀書時的同學。
「如果你找著那名兇徒，最好叫我來一開眼界。」唐有漢說：「我也很想見一見這
條超科技的機械臂。」
第三回
第二天。中午十二時半。
唐有漢有幸到新亞書院教職員飯堂雲超軒吃午飯，一邊跟同事聊天，與各科不同的
學者交換知識，正是在這裹吃午飯的樂趣。
自然而然，唐有漢提起了昨天的專業口供。
「有趣，有趣。」方維剛好跟唐有漢同桌，用英文說：「我一直以為接駁神經最困
難，你說了才知道，原來仿造感覺才是最困難的。」
他用英文說，因為唐有漢本來就是英國人，大機構最喜歡為洋人改中國化的名字：
彭定康、馬卓安、史懷雅、蒲偉士……搞得人鬼難分。
生物系講師江大衛對這個課題也很有興趣。「真令人猜不透，究竟那兇徒的機械臂
如何克服這個技術困難？」
這江「大衛」倒是如假包換的中國人，英文名叫KWOngTaiWai，連David也不
David一下。
唐有漢甚早就想通了這個問題。「我估計是用幻肢理論。」
在場諸位均是有識之士，自然知道甚麼是幻肢。
一個人斷了肢體，本應就沒有神經線。可是，由於大腦習慣了該條肢體的神經刺激
，所以斷肢者常常可以感覺到斷肢「仍然存在」。
這種情形，就叫做「幻肢」。
唐有漢補充：「近來臨床實驗，利用鏡面反射，使得斷肢者以為「看到」已斷了的
手臂。而當斷肢者「看到」手掌拿著冰粒時，幻肢竟然也有拿著冰粒的感覺。」
「我也看過篇論文。」江大衛說：「是加州大學的拉馬錢登寫的，大概是，唔，一
年前左右。」
唐有漢點點頭。「當實驗人拿開了鏡子，斷肢者才「感覺」手臂原來不是自己的，
拿著冰粒的感覺便頓然消失了。」
「我明白了。」方維說：「利用視覺神經彌補反應神經的不足。」江大衛一拍大腿
：「果然是好辦法！怎麼我想不到？」
唐有漢看見座上仍有許多人目露迷惘之色，進一步解釋：「假如你閉上眼睛，控制
一只機械臂來拿起一只杯子，當然拿捏不準力度；可是，假如你一直用眼睛看著，力度
使容易把握得多了。」
「眼睛既然能夠令人產生幻覺，當然也令人能夠控制幻肢上」江大衛說。
他的女助教鍾小燕拍手說：「對呀！前些時候我們到泰國玩，遊樂場的機動遊戲有
一個是模擬飛車。眼前的畫面是駕駛飛車的主觀畫面，坐椅卻在模擬飛車時的顛簸。玩
之前人人都想，明明知道這是假的飛車，有甚麼可怕？誰知一玩之後，恐怖得不得了。
」
江大衛神色忽然變得十分尷尬，默不作聲。
「妳閉上眼睛後，就一點都不怕了，對不對？」唐有漢說。
鍾小燕這才發覺說錯話。但話已出口，只得默然點頭以應。
江大衛在心裹暗罵了十七、八遍：蠢女人！這樣說，不是等於爆出了我們的關係？
他狠狠瞪了鍾小燕一眼。
鍾小燕嚇得低下頭來，不敢作聲。
講師和助教談戀愛，本來沒有甚麼關係，奈何江大衛早有妻兒，太太還是在大學工
作，身任行政主任。這樣的婚外情傳了開去，當事人的面子顯然並不好受——喜歡別人
在背後叫他「狗男女」的人，恐怕是有限得很；更何況，江大衛的太太本來就是個醋罐
子、河東獅，給她知道此事，江大衛非給她整死又整活不可。
唐有漢仿似完全沒發覺內中的曖昧，繼續說：「妳就是給自己的眼睛騙了，才會害
怕這種模擬飛車。」
「唐教授，照你的說法，」方維想了一想，發問：「假如機械義肢給人一刀砍斷，
他會不會感到痛苦？」
「好問題。」唐有漢沉思了一會，方才回答：「有這個可能。我不敢肯定。」
然後，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也張成ｏ型，驚愕得難以形容。
雲超軒內，四張大圓桌，生了三十七人，沒有人會覺得唐有漢這個表情奇怪——反
而大部分人均做出差不多的表情。
大家都是看著同一方向：玻璃門外小草地的方向。
一個黑人、身高二公尺多的黑人，走向玻璃門。
第四回
鐵人強生！
雲超軒眾人的驚叫聲音這才叫了出來，他們雖然沒有見過鐵人強生，但一定在新聞
報導聽過對這名殺人狂魔的描述。
粗大的機械臂，一揮，玻璃門連鐵框化成碎片。
鐵人強生昂然而入。人們奪門奔逃。
一陣異光、一聲慘叫，鐵人強生的食指插穿了一名輔導處女職員的肩頭，把她「鉤
」到身前。
「小志在哪裹？」鐵人強生問。
女職員哪裹知道哪個是小志，只急得大聲尖叫，一句也答不出來。
鐵人強生說：「大家看看，這就是不懂得問題的下場。」
他正欲發力將食指刃鋒直割至女職員的小腹，忽然見到一人跳上桌面。
「她不知道誰是小志，你放了她，我就告訴你。」方維說：「我是小志的老師。」
鐵人強生食指一甩，女職員飛出八公尺外，從鐵人強生進來的缺口飛出去，給玻璃
插得一身是血。
她雖是驚惶，卻也懂得趁機快跑，忍著痛，連爬帶滾，從草地滑下大路，逃走了。
事發不到十三秒，雲超軒的人已經走得乾乾淨淨。
「還不快說？」鐵人強生不耐煩說：「信不信我先扭掉你的脖子？」
方維一跳下去，身形如箭，從門口衝出去。「你追得到我，我便告訴你！」
鐵人強生這才知道受到愚弄，怒不可遏，起步追出。
他人高腿長，一步三公尺，方維雖然起步在先，哪裹逃得出他的狂追。
鐵人強生嵥嵥地笑。「逃呀！逃呀！你逃到哪裹去？」
他熱愛殺人。這種追捕式的殺人法，比單殺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人過癮得多了。
他在享受著，並不急著殺方維。
方維仗著路熟，左繞右轉，始終不能擺脫鐵人強生，幸好也沒有被他追得更貼近。
鐵人強生與他只有五公尺，只是二秒的距離！
方維逃入一幢大樓。新聞系的所在。鐵人強生亦步亦趨。
方維跑上三樓。鐵人強生亦步亦趨。
方維轉出樓梯，跑到走廊。
他在走廊中間，兩邊盡頭不及十五公尺，兩旁沒有樓梯可走。
前無去路。鐵人強生追了土來。
四公尺、三公尺。
後有追兵。
方維逃向一方。鐵人強生追。
方維驀地扭開門鎖，推門便入。
屋內一聲驚叫，原來裹面有人。
鐵人強生追到門口，看見房間掛著一塊門牌，寫著兩個字：黑房。
他雖然不認得這兩個字。想了一想，站開數步，機械臂用力一砸。
一砸之下，巨響，整幢大樓劇烈震盪，彷彿要倒塌，幸好終於沒有。
砂石四散、塵埃紛飛，厚厚的水泥牆壁給砸開了一個大洞。
光線射入黑房。
黑房不黑了。
果然是黑房，幸好我夠機警。強生心想：這中國人真有一套，他是怎樣發覺到我的
秘密？
塵埃之後，隱約可見方維的身形，他身旁還有一名少女，正驚恐地發著抖。
鐵人強生走到方維身前，嵥嵥怪笑。「納命來吧！」
機械臂張開五指，伸出五把利刃，一揮而出，劈向方維的身體。
秒速三七八公尺，速度已經超越了人類活動能力的極限，沒有人可以避得過。
方維沒有逃。
他任由五把利刃劈向身體。
唯一做了的事，是輕微移動一下手指。
強光一閃。
耀目的強光，令人睜不開眼，但只維持了五分之一秒。
這足夠了。
鐵人強生的機械臂突然無故一偏，竟然劈不中方維。
方維逃脫性命，半秒也沒有遲疑，雙腳一跳，跳得比鐵人強生還高出半個頭，伸出
食、中二指，直戮鐵人強生的右眼。
他的中國功夫練得不好。這招插眼不是中國功夫的一招「二龍爭珠」，甚至不是空
手道中的「二一指穿」，只是他剛剛想出來的拼命招數。
人到生死關頭，腦筋好像轉得特別快。
只戳一眼，對敵人的傷害力固然不及「二龍爭珠」和「二指穿」，但是更有力，命
中率更高！
中了！二指直插到底，鮮血自強生眼睛濺出。
方維急想：他還有另一隻眼！
要把手指抽出，再插在眼，至少得半秒！
一秒，足夠鐵人強生再提起機械臂，將他砍成六截。
就是強生不用機械臂，單用左拳，也有足夠的能力把他打成肉醬！
方維雖是空手道黑帶七段，鐵人強生卻是身高二公尺多、重二百二十四公斤的怪物
，這是任何技擊拳術都不能克服的身形差距。
他只有退。
向後退的最快方法是「跌」。他重重跌倒地上。
這時，他已經擬定了下一步，死裹求生的進攻方法：再閃一閃光，使鐵人強生使不
出機械臂，冒險出腿重踢他的下陰——這是以弱勝強的唯一法子！
下陰目標極小、角度亦不順手，更要冒著給鐵人強生的強臂橫掃轟成碎骨，但是無
論任何強人，下陰絕對是最脆的弱點，死中求活，只有如此！
方維立刻發覺，這樣想也是多餘！
只見鐵人強生的機械臂歪歪斜斜，從右臂伸到左腰，擺在一個人類沒有可能擺得出
的位置——假如他齊腰以下給削斷，這個擺放位置就容易得很，毫無難度可言了。
他的機械臂收掣不及，竟把自己也削成兩片。
方維吁了口氣：「唐教授的假設果然不錯，機械臂真的是由眼部神經控制。他一旦
看不見，機械臂的力度、方位都拿捏失誤，真是險極了。」
鐵人強生上半身跌在地上，連同三十三公斤的機械臂，發出一聲巨響。
他的腸流滿一地，卻不立刻即死，中國古代有腰斬犯人哀號半日方斷氣的記錄。
但鐵人強生叫也沒叫一聲，忍著劇痛，伸出機械臂，利刃朝頸項一劃，頭顱離頸，
立時斷氣。
鐵人強生，對人狠，對自己也狠。
黑房的少女曬照片中途，忽然經歷過這血腥的一幕，一直嚇得不能出聲，直到這時
，方才懂得伏在方維胸膛，害怕得大哭起來。
方維拍著她的背部，安慰說：「別怕，一切都過去了。」
他心裹暗呼慶幸：「如果沒有妳的照相機，恐怕我們都要死在這裹了。」
方維用來閃耀鐵人強生眼珠的，赫然是閃光燈！
他本擬只是引鐵人強生走入黑房，妨礙他的視力。誰知鐵人強生竟然不上當，反而
拆破黑房的牆壁。光線透入，他忽然看見沖印藥水旁邊有一個照相機，人急智生，按掣
一閃，居然奏功。真的是天意了。
鐵人強生的下半身居然還能動，走了數多，終於跌倒，雙腳還在不停地顫動。
和大腦神經「失去聯絡」的下體仍然能夠自我活動，另一方面，腦部亦能感覺到「
幻肢」的活動，人類的神經系統，就是如此奇妙！
註：American African，即是黑人的「正確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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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p13 AKHENATON】
Aton丸油輪，原名阿波羅號，長五九八公尺、排水量十五萬二十噸，全世界排名第
三。建成於一九七五年，原為希臘船王歐納西斯船隊的旗艦。歐納西斯死後，輾轉買賣
，終於在一九九一年落入日本巨無霸級航運公司丸運作的旗下。
根據出廠資料，阿波羅號的載油量為二十二百公噸。丸運作買下油輪之後，改名
Aton丸，耗費足足一年的時間，大事翻新這艘「船齡處於壯年」的超級大運油輪。丸運
作並不是上市公司，翻新的成本無人知曉，但是單以少做一年生意的營業收入來計算，
成本已經接近一億一千萬美元。
丸運作航運對外的解釋是：翻新之後，Aton丸將會成為最先進的超級運油船，足可
以航行至廿二世紀——雖然全地球的科學家一致認為，不用到廿二世紀，就在廿一世紀
中葉，人類科技已經足夠放棄以污染地球、存量缺乏的石油為主要能源，而改用「乾淨
」的太陽能或核融合。能夠航行到廿二世紀的運油船，又有何用武之地？
翻新之後，載油量號稱增加了四百公噸，成為三千六百公噸。
沒有人知道，實際的情況是：載油量只「剩下」四百公噸。
失去了的龐大空間都到哪裹去了？
◎Aton丸的最底部，藏著一艘前蘇聯製小型核動力潛艇，裝有核子彈頭，緊急之時
，可以離開Aton丸，獨立航行、作戰或逃跑。
上層是一座皇宮，超混成合金牆壁圍著埃及十八王朝Armana風格的金鑾大殿，壁畫
、掛帳、陳設，如果不是中央控制臺裝置的高科技儀器控制臺，還以為是時光倒流，回
到了公元前十七世紀的埃及。
金鑾殿盡頭是一張九龍金椅，椅上一尊橙紅色花崗岩彩雕坐像，高約半公尺，高頷
圓領、胸挺腿織、高冠長袍、手執鮮花，正是法老王Akhenaton的雕像。
雕像面對十一個人。其中十個，分掌各國政策、財政界牛耳地位的風雲人物，任何
一名有點傷風咳嗽，隔天都會在世界各大傳媒的新聞見到。假如十人此刻給照了幅相，
流了出去，必定是傳媒爭相報導，無數忖測的大新聞——其中三人只怕得要鞠躬下臺，
一人甚至會有殺身之禍。
說話的是第十一人：「啟稟皇上，叛徒遠志藏匿得十分隱密，臣等一時還未能找到
他的行蹤。」
他是一名無名的人，地球上沒人認得他。中年人，五十來歲，半禿著頭、金髮碧眼
、高加索種，一點不起眼。放在人群之中，就如一粒白米放入一袋白米之內，無人可以
將他辨識出來。
死神就是這樣的一個普通人，正如死亡一樣，司空見慣，無跡可尋。
這就是死神，王朝的第一總理、第一號人物。
◎十一人整齊而站。
「皇上聖明。」死神面不改容。「強生不受駕馭，擅自把事情搞大，一俟他回到新
德里，就會把他解決。」
「你們記著，毀滅地球的力量，朕早就有了。可是，朕統治一個頹垣敗瓦、輻射四
散、人都死光了的世界又有何用？王朝要努力的，是一統地球，但又要保持今日世界的
繁榮。」
「皇上聖明，澤被蒼生。」十一人齊聲說。
「朕看了死神拍下的錄影帶，機械臂性能理想，死神，這一次做得好。」
「托皇上洪福。」死神立刻說。
「可以大量生產。」皇上說：「預計的生產量是多少？」
「啟稟皇上，」死神說：「第一年日王千三百條、第二年是三千二百條、第三年是
五千一百條。」
「這不夠快。」皇上說：「以後的戰士，四肢都要裝上。三年才能做出二千四百名
戰士，不成。」
「微臣再想辦法。」
「一星期後答覆。」
「微臣遵旨。」
「製作過程安全嗎？不要讓CIA發現了。」
「啟稟皇上，零件交由七個國家的工廠製造，沒有人知道用途。最後裝嵌程序我們
在納米比亞的工廠進行，由不識字的！龔族土人負責，並且由天狼星親自督工。」死神
說：「根據電腦用智化風險程式（Chi-PhiTeSt）計算，被人發現的風險率是百分之○
．一三二。」
「很好。」皇上說：「說回遠志的問題。」
「啟稟皇上，微臣有十足信心，不出一個月，就可以將叛徒遠志生擒，交由皇上處
置。」
「死神卿家，你可別把事情瞧得太過輕易。」皇上說：「遠志能夠殺死武論，恐怕
他的氣提昇了不少。」
「皇上聖明，找到遠志的行蹤後，微臣親自出馬，遠志的氣縱然再強，也絕不能勝
過微臣。」
「千萬別輕敵。」
「皇上聖明。」
「遠志的弟弟捉到了沒有？」
「微臣已經派了強生去辦此事。」
「死神卿家，你失策了。」皇上說：「強生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恐怕捉不了遠志
的弟弟。」
「皇上聖明，微臣有料及此，所以再派了天狼星趕去幫忙。」
「有天狼星去，朕便放心了。」
殿前會議繼續……
熾天使書城
【step14 天狼星】
林寶兒錄完口供，離開中區警署，小志早在大門等候。
「怎麼你在這裏等我？」林寶兒有點訝然。
「錄了八小時，一定很疲倦了。」小志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先送妳回家休息。」
「你錯了，不是錄了八小時，是錄了三十分鐘。」林寶兒微笑說：「其中七個半小
時是在等候。」
「甚麼？」
「他們太忙了，整個警署擠滿錄口供的人，如果不是負責錄口供的警察好心，見太
晚了，先替我錄，恐怕還要多等上三、四個小時。」
美麗的少女往往有其他人得不到的優待。林寶兒常常得到這種優待——常常得到，
令她習以為常，不以為這是優待，以為這只是「好心」——她從未有過不美麗、不被優
待的日子以作比較。
「我也見到，從警署出來的人絡繹不絕，好像電影散場般。」小志說。
「據說目擊證人超過千名，這麼多人一起錄口供，一時之間自然應付不來。」
這已經是事發的第三天。由於當時場面太混亂，警察登記了他們的姓名、身分證、
聯絡方法，就放他們走。林寶兒昨天才接到警察的電話，叫她來錄口供。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陰陽吧附近。小志的小綿羊摩托車停在這兒。
夜深了，十二時也過了。
街上沒有行人，兩旁街道稀稀落落的停著汽車，陰陽吧的門口站著數名外國男女，
手裹各拿一瓶SOL啤酒，在聊天。吧內吵耳音樂從門內傳出門外。
這條街，只有那一小片地方有人氣，餘皆死寂，連路燈也是昏昏暗暗的。
強烈的對比，C——O——N——T——R——A——S——T。
「我不倦。」林寶兒上車前，忽然說：「我想吃點東西。」
「倒差點忘了，妳沒吃晚飯。」小志赧然說：「想吃些甚麼？」
「到灣仔，那裏有很多吃宵夜的地方。」林寶兒在港島讀書、居住，有時也會和同
學一起玩得很晚，比較熟悉這一帶。「我想吃潮州小吃。」
小志點點頭，跨上了車。
林寶兒從側面看著他的臉：一張純真、正直、略帶柔弱秀氣的臉，跟他哥哥的剛強
、堅毅、男人，是多麼的不同呵！
——兩兄弟，兩樣子的兩兄弟。林寶兒輕聲嘆喟。
她坐上小綿羊後座。
小綿羊格格格格開走，以溫吞的速度走著，像小志的性格。
伴隨著哥哥的，永遠是暴力、血腥。
（說鐵人強生的出現和遠志無關，林寶兒死也不會相信。）
——弟弟卻是那麼的溫馴、那麼的和平、那麼的脆弱。
林寶兒心想：像我的弟弟啊！她摟著小志的腰，竟然生出了保護之心。
一個高大、一個秀弱，這兩兄弟，哪裹像兩兄弟？
除了大家都有超人的力量之外。
還有，大家都是那麼的神祕、深沉。
「到了。」小志說。
林寶兒從胡思亂想中醒過來。「呃，到了。」
是家潮州小吃店，有五大張桌子，三四桌有人。
兩人坐下，叫了大眼雞、鵝片、墨魚、豬紅，加兩碗白粥。
食物上得很快，反正都是預先煮好的。
兩人吃著。食物並不太好吃。
他們都不是多話的人，可是坐在一起吃東西，總不會相對無言。
「他們問了些甚麼話？」小志先打開話題：「我指的是警察。」
「沒有甚麼。」林寶兒說：「不外是叫我指出兇徒的容貌特徵、事發的經過，和為
甚麼我會上龍山之類。」
小志心想：我正想問，妳為甚麼會上龍山？
可是，他的問法卻是：「那妳怎樣回答？」
「照實回答。」林寶兒把事發經過再向小志描述了一遍。
她只有一點沒有照實回笞：她上龍山的原因。
她怎能照實回答出來？
她說：「我爸爸是龍山的前任老闆。我上龍山，本是找你哥哥，商量一些錢的瓜葛
。」
她給遠志那封信，在混亂中，又給她從接待處收了回來。沒有人知道這件事，連接
待員也忘記了——她受的驚嚇太大，到今天還在做心理輔導，尚未能錄口供。
那封信，現在在她房中的抽屜，一個小小的音樂盒之內，和一疊小時候的照片壓在
最底層。
林寶兒吃得很慢、很斯文，她是有個教養的女孩子。不過吃得很多，四碟不好吃的
小吃全吃得乾乾淨淨。
「妳一向吃得不多，看來這次真的餓扁了。」小志微笑說：「等七個半小時、錄三
十分鐘，真是荒唐。」
林寶兒拿出一塊小手帕，印一印嘴唇。「警察說，這次不過是例行記錄，所以如此
簡短。假如發覺有需要，我要再到金鐘總部多錄一份詳細的口供。」
林少洲率領的專案小組設在金鐘道警察總部。由於警方把此案列為頂級重要的案件
，所有目擊者均要錄取一份口供。因為證人太多，警方下令中區警署和高街八號重案組
總部一起開放，協助錄取此案口供，口供送回專案小組統一辦理，減輕專案小組的工作
。
「希望『沒有需要』吧。」小志說。
「希望吧。」
這時候，一個男人走近他們，客氣地說：「你就是小志嗎？我有事找你，請你跟我
走。」
這男人高鼻深目，卻是黑眼睛、黃皮膚、皮膚粗糙，似乎是中亞的游牧民族。看他
額頭的皺紋，似乎已經有五十歲，可是看他凌厲的眼神、挺直的腰背，又似乎三十不到
。總之介乎於二十五到五十五歲之間。
他的言辭神情客氣而誠懇，林寶兒雖然覺得奇怪，亦沒有心存戒備。
小志卻是一凜。林寶兒感覺不到，他卻感覺得到：這個人身上有殺氣，百分之一百
的殺氣。
只有身懷強烈的氣的人，才能有這樣濃烈的殺氣！便是葉繼歡，也不能！
「你叫甚麼名字？」小志緩緩說：「找我甚麼事？」
「我叫Sirius。」男人平靜說：「找你，是要殺你。」
他說話平淡得好像閑話家常：「相信你也不想傷及這裹的無辜性命。找個僻靜地方
，讓我了結你的生命吧。」
第二回Sirius，就是天狼星。
天狼星即是大大座的a星，天空中最亮的一顆星星，它的直徑是太陽約兩倍、質量
是太陽約二點四倍，由於它距離太陽十分近，只有八點六五光年，所以在地球看來，它
比任何巨星都光亮得多。
古埃及人極度崇拜天狼星，它代表糧食豐足。古中國人卻以它代表貪婪、殘暴、好
戰的異族：青雲衣兮白雲裳，舉長矢兮射天狼！
天狼星是中國新疆人，百分之七十五巨人族血統。皇上很信任他，派他監察王朝的
財產，因此賜給他這個名字。
皇上來自埃及，他的意思，自然是埃及的意思。
天狼星很喜歡這個名字。他的意思，卻是中國的意思：巨人族，就是戰鬥的民族；
他們體內流著的，是戰士的血！
◎小志、天狼星，對峙。
夜、黑暗、無月、雲掩星光。
最強的天狼星頑強地突破濃霧，隱約可見。
「你為甚麼要殺我？口小志間。
「因為妳是你哥哥的弟弟。」
小志沉默一會。「這足夠了。」
◎山之巔。
疾風吹草。風獵獵地響、草獵獵地動。
林寶兒在小志身後，她給小志弄暈了。
「求你一件事。」小志說：「你答應我，我束手就死。」
「我答應你。」天狼星好像知道小志所求之事。「但我有條件。」
「甚麼條件？」
「戰！」天狼星說：「出盡全力，跟我戰！」
他的眼睛露出狂熱的火燄。「你全力戰，我答應你，絕不會殺她！」
「好，我答應你。」
一生從未打過架的小志，搶先出手。
第三回《創世紀》記載：神的兒子和凡人的女兒結合。生出來的兒女，就是巨人族
。
天狼星、小志，兩人同時動，快如閃電。
巨人族和凡人相互通婚，神力漸漸消失。
小志先動，天狼星動得較快。
只有一小撮巨人族人，堅持內族通婚，仍維持著神的兒子的力量。
小志直拳，痛擊天狼星的臉，天狼星左閃。
他們家居在中亞，游牧而生。從來沒有其他民族可以侵略他們。可是他們人數極少
，只有二、三十人：自無法侵略其他民族。
天狼星出爪，抓中小志腰部。
十九世紀，列強的鎗炮打散了中亞的秩序、打散了他們，巨人族開始散居各地。
小志一塊肉給挖了出來。
巨人族有兩種極端矛盾的性格：深沉！
好戰！
小志受傷、吃痛，體內巨人族的戰性迸發出來。
他更快、更凌厲。
第一拳：一千七百磅力。
第二拳：一千九百磅力。
第三拳：二千二百磅力。
菊花與劍、溫柔和暴烈，就是巨人族：遠志、小志．天狼星、武論一夫，莫不如此
。
天狼星捉住小志的拳頭。
這是第一秒發生的事情。
第四回第二秒。
二百七十度的高溫，從小志拳頭傳入他的身體。
小志血液似欲沸騰。
天狼星鞋頭踢石頭，閃出火星。
火星閃在小志衣服上，遇上高溫，變成火燄。
小志衣服著火，變成一個火人。
第三秒。
七百三十一度的火燄，燒過衣服，燒入小志的肌膚。
小志不是金救恩。金救恩是百分之一百的巨人族，抗熱能力比小志高得多，小志只
是百分之五十的巨人族，他有人的軟弱，燒下去，一定被活活燒死。
「你很有潛質，可惜沒有經驗。」天狼星說。
第五秒。
小志全身毛孔的水分已被蒸發，寒毛燒得鬈曲，頭髮、眉毛也在燃燒。
火燄燒到皮膚，發出吱吱聲。
小志咬著牙，忍受著人類無法忍受的火燄。
「你還不懂得運用妳的氣。」天狼星喟嘆：「可惜。」
他可惜的是：他想等待小志變得更強，才痛快一戰。可惜這是死神的命令，不得不
依從，殺！
巨人族的戰士，在這世界越來越少了。天狼星要找一個強大的對手，也是越來越難
了。
第七秒。
火燄正燒人小志的皮膚、燒入小志的血肉、燒入小志的內臟、燒入小志的骨頭！
小志無法抵禦，他只是百分之五十的巨人族。他要給燒死了。
第七秒又十分之一秒。
狂風、十級颱風的狂風，像龍捲風，突然而至，捲入小志。
一捲即散。
龍捲風消失，小志身體的火燄亦隨著消失。
是奇蹟，龍捲風捲熄火燄，是奇蹟。
天狼星己身在十公尺外。他瞳孔收縮，緊緊盯著眼前一名老人。
造成奇蹟的人——就是奇蹟本身。
金、救、恩！
◎金救恩一到，就救了小志。
他的神奇力量，是用來救人的，不是用來殺人的。
殺氣陡升，剛才的殺氣已經逼人如刀，如今的殺氣更加強盛了十倍。
「是你！」殺氣來自天狼星，「皇上猜得沒錯，你果然未死！」
金救恩卻沒有一絲殺氣，百分之一也沒有。他是拯救世人的神父，不是巨人族戰士
。
「今天我就要你死！」天狼星眼神露出熾熱的光芒。
獵人的熾烈眼神——如同嗜血的野獸看見流血的鹿；摧花的色狼看見赤裸的處女—
—瘋狂了。
與金救恩戰！
整個巨人族的人，都想和金救恩戰鬥，因為——金救恩是世上唯一流著百分之一百
巨人族血液的戰士！
金救恩沒有理會天狼星。
「你是遠志的弟弟？」他對小志說。
小志點頭。
「你走吧。」金救恩說：「他，由我來應付。」
他詭祕地笑了一笑，沒有人知道這一笑的含意。
只有他自己知道：小志走後，就是他的死期。
他的外表和以前全然兩樣，皮毛完全生長回來，反光肉滑和末燒傷前一樣；實際上
，他剩下的，只是這具看起來完完整整的軀殼。
當日那一陣火，已經燒毀了他的五臟，那一陣爆炸，已經炸破了他的筋骨，遠志那
一拳，已經打碎了他的六腑。
如今他的氣，只剩下本來的一成而已。
天狼星的能耐，他熟悉。
只需天狼星一出手，不出十秒，他就要給天狼星轟成一團粉碎！
所以，他才要小志快走。
天狼星自然不知金救恩外強中乾。
他只知，金救恩是他生平最強的對手。
與金救恩、百分之一百的巨人族戰鬥曰血在沸騰、血在燒。天狼星把氣提升至百分
之一百，從跟小志戰鬥時的百分之六十五，提升至百分之一百。
蓄勢即將爆發，百分之一百對百分之一百的超過激之戰！
「不用走。」天狼星說：「你們兩個，我都要殺！」
「神父，讓我來。」小志說：「讓我殺了他。」
小志走前一步，再面對天狼星。
他的頭髮，眉毛給燒得破碎、鬈曲，他的衣服給燒得七零八落，他的肌膚給燒得黝
黑紅腫——模樣狼狽不堪。
可是，他的眼睛變了，跟以前截然不同：以前的是和平的、對人類充滿熱愛的；如
今卻是狂熱的、暴烈的——如同一頭猛獅，他要把眼前的敵人撕成一片一片！
他體內流著巨人族的血液，是石油，一直在地底，溫柔地流著。
剛才那一戰，是火。他的血肉給挖了出來，石油的血流出來了；戰火一點，血——
燃——燒——天狼星感覺到小志陡升的氣。「你果然是遠志的弟弟，很好、很好。」
他是一個戰士，對手越強，他只有越興奮！
如火如荼的戰意，小志的血已滾沸了，巨人族戰士的血！
金救恩見到小志的頭髮一根一根直豎起來，如同一頭雄獅。
他想說：「小志，你還是走吧。」
天狼星的氣，還在遠志之上，小志無論如何，絕不會是他的對手。
他還末說出這句話，聽見一聲獅吼！
小獅子戰鬥前的怒吼！
天狼星與小志幾乎是同時展開攻擊。
◎兩人對攻。
一．四七秒後，兩人分開。
天狼星用爪，一把一把抓下小志的血肉：胸膛的、小腹的、肩膀的、大腿的、手臂
的……血花四濺。
天狼星用拳，每一拳都是三千八百七十三磅力，這是他的力量極限。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一拳！一拳！一拳！一拳！
拳聲如擂鼓，用三千八百七十三磅力敲擊出來的鼓聲，雷霆擊鼓的聲音！
小志的速度只慢了百分之一。
他中了天狼星的爪，拳頭偏了一偏，便擊不著天狼星。再一拳，隨著擊出的肘撞也
偏了一偏，又落了空……慢了的百分之一秒，已足以令他致死！
小志退，一週十三公尺。
天狼星追，一追十三公尺。
前進總比後退快；何況，天狼星的速度比小志快百分之一！
天狼星繼續痛擊。
小志改攻為守。雙手急抓，要捉住天狼星的拳頭。
他死，也得拗斷天狼星的手臂！
天狼星雙拳合併，氣加倍。
一拳是二一十八百七十三磅力，兩拳就是七十七百四十六磅力！
昔日金救恩捱遠志的重拳，「只有」二十一百磅力。如今天狼星這一拳，足足是三
倍有多的力量！
七十七百四十六磅的力量，是地基打樁機的一般無二的力量，無人可以抵擋。
小志雙拳給盪開，胸口中拳，飛開。
天狼星沒有追擊，二人分開。
金救恩衝到天狼星的身前。
這時，一聲巨響傳出，好像半空打了個霹靂。
轟！
超過三十分貝的響聲，是兩個加起來七千七百四十六磅的拳頭擊在胸膛的聲音。
拳擊中，小志退，才聽到聲音。
喀裂！
然後是十三分貝的輕微骨裂笞聲，也是在小志中拳的位置傳出來。
金救恩相距天狼星不及半公尺，幾乎是面面相對。
天狠星濃重的呼吸噴到他的臉上，熱得火燙。
「小志、小志、小志、小志、小志……」
天狼星喃喃唸了十多遍小志的名字。
他約兩顆眼球慢慢流下混著濃稠汁液的鮮血，眼球慢慢萎縮，眼皮開始隨著萎縮的
眼球陷下。
剛才天狼星用上十成的氣來擊出雙拳，一分也沒有留下防守；因為，他算準了，小
志的拳頭決計不能沾到他的身上。
他疏忽了。
跟小志這樣的戰士格鬥，一絲一毫的疏忽都足以致命！
小志中拳之前，飛出兩根頭髮，正正插中天狼星的眼球。
所以，天狼星致命了。
天狼星緩緩倒下。
小志的頭髮，穿破他的眼球、穿入他的腦髓。兩條細細的髮絲，本不足以致命：但
是，髮絲上注了小志的氣……一點點的氣，只是一點點的氣，剛剛足夠震碎沒有氣保護
的眼球的組織，震碎二成的腦細胞組織……這足夠致命了。
「金神父，我死了之後，」小志說：「你替我把寶兒帶下山。謝謝你。」
只見他滿身浴血，沒有一塊肉是完整的。他感覺到肋骨碎裂了許多根，插穿了他的
內臟。
他的鮮血忍不住往喉嚨喀出來，沿著嘴巴大口大口流下。
但他依然挺著腰，昂然而立。
巨人族的戰士在戰死之前，是絕不會低頭的！
雖然，他快要死了。他感覺到，越來越虛弱無力，生命正迅速遠離他。
他似乎能夠數著死亡的腳步。
快到了，十步、九步、八步、七步、大步……他目不轉睛，看著林寶兒的臉龐，一
瞬不瞬，生怕少看了半秒。
我死的時候，寶兒在身邊，這又有甚麼遺憾的呢？
「你不會死的。」金救恩說：「殺人不可以，救人我還是可以的。」
別忘記，他就是金救恩神父：有他在，就有奇蹟出現！
就算是只剩下一成的氣，也是一樣！
熾天使書城
【step15 遠志的反擊】
義大利．羅馬。
羅馬有兩家歌劇院，一家露天，一家不露天。露天的叫卡拉卡拉，不露天的就叫做
羅馬歌劇院。
聽歌劇，就算是在義大利，也是高級人的娛樂。羅馬歌劇院自然也是宏偉古典，出
入者非富則貴。
羅馬歌劇院的對面，有一家有名的法國餐廳，叫拿玻里。
加比奧坐在一張靠窗的位子，以掌心慢慢溫熱酒杯盛載的「杯莫停」，濃鬱的酒香
透出來。
剛才的晚餐，他吃得不多：頭盤是茄汁湯浸蜆、龍蝦湯，主菜是另一個頭盤：兩片
煎鵝肝。
他今天的胃口並不好，連一瓶八三年的HautBrion紅酒也只喝了一半。
是因為獨吃無味？還是因為來得太早，未有胃口？
透過玻璃，清楚望見羅馬歌劇院。
歌劇院並不是每晚都有歌劇上演，但今晚有。
一輛輛名貴汽車在歌劇院前停下，走出一對對衣香鬢影的男女，步入宏偉古典的羅
馬歌劇院。
三輛汽車駛到，停下。
頭、尾兩輛走出八名男子，清一色黑西裝、黑領帶、白手套。
中間一輛是林肯牌轎車，前座位走出的男人也是黑西裝、黑領帶、白手套，恭謹地
打開後座車門。
後座走出一名六十歲的老年男人，和一名二十歲的性感女郎。
男人是羅馬的社交名人，更是國際警方的頭號黑名單人物——黑手黨古里奇家族的
教父，法蘭西．古里奇。
黑手黨源自義大利南部的西西里島，在一六五八年的西西里地方誌已有記載他們的
活動。正如中國黑社會源自反清復明的祕密組織，據說黑手黨原本也是為了驅逐異族統
治而成立。它的名字Mafia就是「法國人滾蛋，義大利人統治」的簡寫。
黑手黨徒分佈世界各地，尤其在美國和土耳其。但是由於越南和華人幫會的侵入，
黑手黨在兩國的勢力亦大為消減。只是，在義大利，仍然是黑手黨的虎掌統治之下。
在義大利，黑手黨稱為「我們的事業」（註），由一百四十二個家族組成不同的堂
口，各有黨徒、地盤。堂口的首領稱為「名士」，由各名士互選出一個「仲裁委員會」
，由委員會的主席負責為各大家族排難解紛——雖然如此，家族間相互內鬥、爭地盤之
事還是無日無之，情況就和香港黑社會的「坐館」不能完全控制到會員內鬥一樣，但至
少也有一定的約束作用。
這個委員會的主席，就是黑手黨教父，就是古里奇家族的法蘭西！
有家底的黑社會，有時品味不在世家子弟之下，古里奇是歌劇院的常客。
女郎也是羅馬社交界的名人，她的胴體更是聞名義大利——她是羅馬有名的艷星，
波芙．露亞。
就算是今天的社會，少女配老夫還是有點奇怪，但是假如是艷星少女配黑社會大頭
子老夫，卻似乎在甚麼地方都不是奇怪的事了。
古里奇和波芙手挽著手，走上石階。
社交版的記者自然不放棄機會，鎂光燈不停地閃著，二人含笑而走，早習慣了。
突然，三名在前面慢慢走著的男人回轉頭來，從上衣掏出手鎗，砰砰砰砰砰，朝著
古里奇的身體就開鎗。
古里奇的手下見狀，紛紛掏出手鎗。
就在這時，七輛汽車狂駛而至，還末停下，車中已經伸出二十多柄輕機鎗，不停掃
射。
一分鐘後，汽車駛走。
每分鐘六百發的輕機鎗，二十柄就是一三八○○發，足夠射殺所有古里奇的手下。
古里奇滿身猶如蜜蜂窩，倒地，滾下了石階。
波芙雖然不是目標，但也殃及池魚，中了五鎗。她掩著胸口，鮮血自指縫滲出，低
聲說：「叫救護車，快點叫救護車……」
三名殺手早已不在：兩名逃掉，一名給古里奇的手下轟斃。
廣場混亂一片，衣香鬢影的男女高聲尖叫驚惶四奔，甚麼儀態也拋諸腦後，警察還
未來到。
加比奧一切都看在眼裹。
他鬆了一口氣，胃口回來了。
於是他再叫了一客龍蝦雲吞、一客香草汁燴羊排、一客焗豬扒，指定要法國
Bresse的豬肉。他餓得可吃下一隻全牛。
羅馬的局面一直打不出來，加比奧雖然已經是黑手黨「名士級」高層，核心領導權
仍然控制在仲裁委員會的八大家族的手裹，外人沾不上邊。
古里奇一死，地盤勢將重新分配，加比奧的錢最多、鎗最多，自然是各方拉攏的對
象，也大有機會混水摸魚，大大擴張勢力了。
皇上一定會誇獎我能幹。加比奧想。
昇任義大利總督三年，一直在鋪路，直到今日，才得到成功。路真是不易行呵。
加比奧淺嘗一口「杯莫停」，香醇芬芳，志得意滿極了。
這時候，一男一女走進餐廳，越過吃客，逕自走近加比奧。
和其他高級法國餐廳一樣，這裹燈光昏暗，極富浪漫情調。驀地強光閉起，直照加
比奧，卻是那女郎手裹拿著一盞大光燈。
她手裹還拿著一具手提攝錄機，顯然是因為燈光不足，特意亮光，以助拍攝。
荷——荷——荷——荷——加比奧瞳孔收縮：他看見男人的面目了。
「遠志，是你？」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遠志食指輕輕一點，他的前額忽然散開，全身變成一團爛泥
，徐徐塌成半米高的小丘。
然後，遠志像風一般消失了：消失得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餐廳一片寂靜——第一個尖叫出來的是那個女郎。她本以為是受僱來幫忙拍攝一宗
直擊新聞報導，事實也是——但她可決計想不到居然是這樣子的一宗「直擊新聞報導」
！
女郎手提攝錄機上的錄影帶，赫然亦已不翼而飛。
二十一分鐘之後，皇上收到了這個消息；十四小時二十八分鐘之後，皇上收到了這
盒錄影帶。
第二回（路透社電）昨晚凌晨，哈馬組織領導人阿布甚被發現暴斃於貝魯特一間酒
店房間之內，估計死去已有一天，死囚未明。
阿布甚是哈馬組織的第三號人物，西方推測他是策劃特拉維夫大爆炸案的主謀。
以色列政府對這事件不予評論。
路透社發放這則新聞之前十一小時，皇上收到阿布甚被遠志殺死的現場錄影帶。
第三回紐約、曼哈頓一一四層高的大蘋果大廈。
晚上十一時三十一分。
威廉．勞合還在辦公室，翻閱著一大疊一大疊數據資料。
公司的七十七位職員早下班了（一般來說，基金管理公司的職員只有十來名，七十
七名職員的基金公司算是超巨型的。），勞合還在工作。他天天均是如此——管理如此
龐大的公司並不是件輕鬆的工作。
一陣沙沙聲音響起，一道玻璃窗忽地粉碎，像細砂般撒在地上，聚成一個小小的山
丘。
荷——荷——荷——荷——勞合抬起頭來，就見到了遠志。
「加比奧、阿布甚，」勞合似乎十分鎮定。「第三個輪到我了？」
荷——荷——荷——荷——遠志不置可否。
「我真不明白，你身為香港總督，名下的資產在王朝位列第三，實權甚至比幾位總
理都要大，為甚麼要背叛皇上？」勞合說。
荷——荷——荷——荷——遠志的深呼吸越來越沉重。
他預備好戰鬥，「出來吧！王子兄弟。」
勞合是掌管王朝最大財富的總督，身旁自然有巨人族的戰士作護衛。正如三年前的
遠志，就是香港總督林拔山的護衛。
一對長得完全一模一樣的攣生兄弟無聲無息出現在遠志眼前，誰也不知他們來自何
方。
這對兄弟大約六十多歲，生得極高，幾乎和金救恩一般高。假如巨人族不是八十年
前散佚了，他們的父親，就算是巨人族的族主，所以，他們被稱為王子兄弟。
王子兄弟，百分之八十七點五巨人族血統，巨人族最強的戰士——單打獨鬥的戰鬥
力是天狼星的百分之九十五，合起來則是天狼星的百分之三百五十！
最強的戰士，當然留在最有權力的人身邊——威廉．勞合。
王子兄弟逼近遠志，成剪刀之形。
辦公室內，慢慢颳起了風，零散紙張一張一張飄起。
荷——荷——荷——荷——遠志的深呼吸聲陡然沉重了一倍。
「還有人？」他嘎聲說。
勞合微笑。「死神總理神機妙算，早料到你下一個會來找我。」
「所以，他定下了這個甕中捉鱉之計！」
「遠志，受死吧。」
勞台說完這句話，慢慢走出了辦公室。
他恐怕激戰時誤傷了他。
◎辦公室的氣急劇陡昇。
風在響。
喀、喀、喀、喀、喀、喀、喀，是飄在半空的紙張，無故割成一條條，再割成碎片
，卻不飄下，只是不停在空中打轉。
荷、荷、荷、荷、荷、荷、荷、荷遠志的深呼吸越來越急促。
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四個人、五個人、六個人、七個人、八個人、九個人、
十個人。
加上王子兄弟，一共是十二個人。全都是巨人族的戰士。世界上超過百分之五十巨
人族血統的戰士全部在這裹了。
王朝這番強者盡出，誓要將遠志殺斃於這一戰。
荷、荷、荷、荷、荷、荷、荷、荷十二人圍成一圈，圈著遠志。
風在呼嘯，如鬼哭、如颳十級颱風。
嘩啦嘩啦巨響接連響起，書架塌下、書飛出，擺設一件一件在半空旋轉。
十三個戰士，十三股強勁無比的氣。
氣壓重了十倍、二十倍、三十倍……重得令人血管爆裂、肌肉坍塌、五臟噴血的氣
壓。
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荷深呼吸聲停止、風停止
、氣壓回復、半空物體紛紛墜下。
遠志攻擊！
快！
遠志用拳頭一拳擊穿一個頭顱臉孔穿入後腦穿出身體中八拳一腿咋的一聲小腿骨折
斷遠志後腦撞一人化成糜粉雙手抓住一人肩頭一分為二下陰給人抓住抓住他下陰的人如
遭雷殛指骨斷臂方斷肩骨斷頭骨斷頭骨斷遠志下陰也能激出氣王子兄弟抓中遠志胸膛指
尖透骨遠志肋骨能及遠志肝遠志出擊王子兄弟後退四隻手爭拿著四塊血網。
沒有聲音，他們的動作比音速還要快！
◎第一回合結束。
四人戰死，遠志斷腿骨。
數百種夾雜的聲音：勁風、重擊、碎骨、撕裂、骨肉飛濺、雜物粉碎，這一秒間同
時驚發。
像百人共奏的交響樂，經過超級容量的大喇叭，Volume扭至最大，驟然爆出貝多芬
的《命運交響曲》。
王子兄弟心意相通，驚疑不定：——短短半個月不見，他的氣怎會到達這個驚人的
地步！
幸好，他已斷了左腿，不足為權。八人聯手，還是足以取他性命！
裂裂聲響起，地面隆隆震動。地基承受不住氣勁，慢慢裂開，搖搖欲塌。
遠志說：「你們要死了。」
腦波增輻機的力量提昇至頂點，強大的脈衝電波衝擊他的腦神經，腦波陡昇百分之
一百八十。
他的眼血紅、他的前頭像爆米花般響、他的肌肉在顫抖，他張口，吐出一蓬火焰！
在地面將塌之際，第二回合戰鬥開始。
◎勞合在大蘋果大廈對面街道，一聲一聲巨響從一百零三樓傳出來，如同雷霆——
不，雷霆又焉能發出這樣震人魂魄的巨響？
他真頑強，這樣大的圍攻，居然挺得上這許多時候。勞合心想。
又一聲巨響，一百零二、一百零三樓的外牆大爆炸，砂石四飛，三條人影隨著砂石
飛出牆外，直衝上天。
勞合甚麼也瞧不見，只瞧見一股龍捲風，砂石、雜物、人影隨著龍捲風而轉，越轉
越急越轉越急越轉越急。終於只見風影，不見人影。
直捲、繞捲、斜捲、正捲、反捲，風在厲叫。
晚上的曼哈頓雖然不如早上十分之一熱鬧，人還不少。
午夜時分，一聲聲的巨響，大蘋果大廈的大爆炸，早就引得許多人好奇駐足觀看。
如今居然更在高樓林立的曼哈頓，半空颳起了龍捲風，這等奇景，人們更是不得不看。
大家都知道，龍捲風只有在空曠地方才會發生，如今竟在曼哈頓出現，簡直是絕不
可能的奇事！
龍捲風直衝上天，幾乎到達人類目光難見之處，忽又急衝直下，貼地低捲，嚇得圍
觀人群紛紛走避——給捲入龍捲風的後果，大家都知道有死無生。
可是，人又怎及風快！
風猝到，捲入人群又疾捲而走，直往紐約灣方向捲去，倏忽無蹤。
大家這才吁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沒給龍捲風捲走。
龍捲風只捲走了一個人：威廉．勞合。
第四回四十三分鐘後，皇上收到了這件事的報告。
荷——荷——荷——荷——遠志身上一片灰、一片紅，沾著一小塊一小塊的碎片。
灰的是磚塊沙石、紅的是血肉骨頭。
剛才一戰，他已把辦公室內的物件、王子兄弟和其餘六位戰士「壓」成粉碎，屍骨
無存。
荷——荷——荷——荷——五分鐘過去了，遠志還未動手。
「遠志，來殺我吧。」勞合說：「你還等甚麼？」
落在遠志手上，他只求快死，已無僥倖幻想。
荷——荷——荷——荷——「你有兩條路選擇。」遠志說：「一條是生路，一條是
死路。」
勞合還有得選擇？
荷——荷——荷——荷——「我要一百億美元。」遠志深呼吸說。
註：CosaNostra
熾天使書城
【step16 一個倒鈙的故事】
這日天朗氣清，波平如鏡，正是捕魚的好季節。
江平、汪興父子駛著捕魚船，航行三天，來到南中國海接近泰國的水域。
船長十六公尺，是挪威製的新式漁船，有著最先進的導航和捕魚設備。
在中國船民而言，也許這封父子是頭兩位有幸駕駛這種新式漁船的人——先進國家
的漁業都是虧本生意，由政府出錢資助船民購買先進捕魚船，掠奪公海的「天然魚庫」
：每年魚獲總值是七○○億美元，但捕魚費用卻是一二四○億美元，多出來約五四○億
美元，正是政府津貼的金錢。
外國政府損人不利己，中國政府卻任由漁民自生自滅（正確說法是：讓市場決定一
切），這就是中國漁民買不起先進漁船的原因。
魚網還是一層一層鋪在甲板，雖然汪氏父子還末到達目的地。
「爸爸，到了！」在駕駛艙的汪興興奮得尖叫：「到了，在前面！」
江平正在甲板午睡（他昨晚駕駛了通宵），聽見這句話，彈起身來，衝入駕駛艙。
「在哪裹？在哪裹？」
「在這裹，」汪興指著前方一個小黑點。「看到了嗎？」
「看到了！看到了！」
江平跳著腳說。忽然想起，擔心說：「這麼遠，看不清楚，也不知是不是那點子。
」
「錯不了的。」汪興說：「你看看電腦導航上的影像。」
他在電腦盤按了幾個鍵，電腦畫面從座標變成了一幅海面的鳥瞰圖。
「是了！是。」江平大喜說：「跟李書記給我們的照片一模一樣，是它了！」
「這電腦導航真管用，」汪興說：「有了它，以後找魚捕魚就方便得多了。」
「囝囝，你真棒！」江平說：「這些複雜的鬼東西，我半點也不明白，你只聽那外
國人說過一遍，就明明白白了。」
「爸爸，現在你知道你辛辛苦苦供我到南開大學讀機械工程沒有白供了吧。」
江平開心得合不攏嘴，大力擁抱著兒子。「我早就知道囝囝是個有本事的兒子。」
「其實爸爸你也棒呀！」汪興說：「昨晚駛了一個通宵，一點也不用我的幫忙。今
日能夠找到這裹，還是多虧爸爸昨晚的努力哩！」
「還是兒子棒，」江平笑說：「老子怎及兒子棒！」
「若不是囝囝你是大學生，福建省船民少說十萬八萬，李書記誰不好挑，幹嘛偏偏
挑上咱們？」
「也不能說因為這個原因。別忘記，咱們是苦命的。」汪興說：「如果單一樣划算
，有利無弊，這份差事怎會輪到咱們？」
「這個當然了。」江平說：「難道你以為李書記跟咱們有親嗎？」
「不外是互相利用而已。」
「咱們又不是拿鎗炮跟人家拼命，這樣子在遠處晃一晃，人家又不會發現，有甚麼
危險的？」
「有危險咱們也不知道。」
「總而言之，富貴險中求。」江平說：「咱們又不是黨員，和幹部沒有親戚聯繫，
難得有機會跟黨這樣子合作，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了。」
汪興想了一想，也不得不承認——他要不認為這是值得一搏的機會，老早就推了李
書記了。「是爸爸的運氣！」
江平大聲說：「是咱們父子的運氣！」老淚縱橫。
不是嗎？捱了這許多年，文化大革命是工農兵的天下，他是漁民，等不到；開放了
，黑五類翻身了，他更等不到；終於熬到今天，兒子大了，出人頭地，才熬到這個機會
，可不是運氣來了嗎？
父子互擁了一陣，江平抹乾眼淚說：「囝囝，快點搞好公事，咱們便駛著這艘寶貝
，囝囝教我怎樣使用那些新東西，去網好多好多的魚！」
「爸爸，別快開心。不瞞你，有些儀器，我還在摸索如何使用。」汪興說：「例如
這個雷達自動導航，和聲納掃描圖，我還未試過正式操作。」
江平當然不知道雷達自動導航是在濃霧行駛的安全裝置，更不知道聲納掃描圖是測
定魚群所在的儀器（魚是群居生物），一股勁兒說：「囝囝這樣聰明，哪會有不明白的
呢？一學甚麼都會了。」
「爸爸，別說這些教我臉紅的話了。」汪興說：「做正經事要緊。」
「對、對。」江平猛然一省：「快點做完正經事、快點去捕魚發財。」
「可不是。」汪興說：「正經事搞不好，李書記收回這條船，我們便慘了。」
說了這一段時候，捕魚船又已駛近目標許多，在前窗和電腦導航視像都看得清清楚
楚：Aton丸。一艘緩緩行駛著的運油輪。
「囝囝，別駛得這麼近。」江平忙叫：「李書記吩咐過的。」
「我怎會忘記？」汪興笑說。
他一扭方向盤，魚船緩緩改道，似乎不過是路過此水域而已。
「爸，你控制方向盤。」汪興說。
江平會意，替過兒子把持方向盤。
汪興則走下船艙，一個巨大的金屬盒子幾乎塞滿船艙。
這三天來，汪興幾乎日夜在想：這個金屬盒子究竟是甚麼東西呢？
他是機械工程的畢業生，卻完全看不出來。
或許如果給他看看內部，他使多多少少能夠猜出內裹究竟是甚麼東西，可是這個金
屬盒子是密封的，四周接嵌得毫無缺口，甚麼也看不見，敲擊外殼，似乎並不太厚，也
不是人硬的金屬，一部分是中空或半中空的。
李書記說這是一部高科技監察拍攝儀器，用來拍攝這艘運油船的內裹情況——運油
船據悉是臺灣軍方的重要軍事設施，中國政府雖然並未決定正式攻台，不過知己知彼，
做必要的監察行動是理所當然的。
汪興始終覺得李書記的說話不盡不實。可是不管如何，只要辦妥今日的事，就可以
得到這艘新船，這個令人垂涎的代價，便是要他殺人放火，他也是毫不猶疑會應承下來
的。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是天性。
汪興拿出小錘子，敲碎金屬盒子一塊小玻璃，按下了紅色的按鈕——這是金屬盒子
唯一凹凸的地方。
按鈕按下後，金屬盒子內分隔開約兩組鈿二三五，混合成重二十公斤、稍微大於一
個籃球的狀態，剛剛超過了它的臨界質量，由於量變，從而產生了質變（註）。
汪興心中，還在作著擁有這艘捕魚船的美夢……第二回李國今晚玩得很晚，因為這
是他留在香港的最後一日了。
幾批籌委爭著為他餞行，結果他推掉福臨門、中國會、天香樓的三處，決定到高玉
柱的豪宅吃家宴。來香港四十天，天天鮑參翅壯大閘蟹，肚子油得膩了，正好吃點家常
小菜，清清腸胃。
結果不用問，高玉柱家宴的鮑參翅肚比以往吃過任何一頓還要多，只差沒有大閘蟹
（只有天香樓才有『本事』一年四季都拿到大閘蟹），波多紅酒、路易十三開了一瓶又
一瓶。
飲食飽醉之後，不是去大吉田豪，而是到尖沙咀一家私人會所卡拉oK，伴唱的不是
夜總會女公關，而是數位薄有名氣的小明星！
高玉柱甚懂「待客之道」，早在附近的金玉酒店預備了房間。
享受過一切餞行的「招待」後，李國回到赤柱別墅，已經是凌晨三時多了。
赤柱別墅是新華社在評家屯時代留下的，專門用來招待香港的高級幹部。以李國這
樣的級數，自然是住在這裏。
一踏入別墅，李國就覺得不對勁。
荷——荷——荷——荷——李國瞳孔收縮、胃部也收縮。「遠志，我不找你，你居
然主動找我？」
是遠志，像一尊石像，站在大廳。他等候了七個小時，一直站著。
「你要找我報仇？」李國冷笑。「別忘記，你是我的手下敗將！」
他臉在冷笑，掩飾心中恐懼，他將氣急劇提昇。
——別怕，他不是我的對手？
李國從來沒有怕過遠志。可是，現在不知怎地，心中雖說不怕，可是當他接觸到遠
志冷森森的目光，不由得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
——不用怕，我還有王牌在手，他今天就是比我更強，我也能叫他乖乖低頭！
荷——荷——荷——荷——「我不是要殺你。」遠志冷冷說。
一張小紙緩緩飛向李國，如同有人用指尖一直拈著。
李國招手拿紙，是一張支票：US$10,000，000，000。
一百億美元，這足夠買一個非洲小國，自立為王。
李國自然不會懷疑這張支票的真實性，遠志絕不是會去做這等無聊事情的人。「你
要我替你幹甚麼？」李國是聰明人，一語中的。
「我向你買一件東西。」遠志說：「這東西你是沒有的，但你一定有法子找到。」
「甚麼東西？」
荷——荷——荷——荷——「一枚核彈頭。」
「你——發了瘋嗎？」李國驚叫起來。
「我早就發瘋了。」遠志淡淡說：「是你親手把我逼得發瘋的。」
遠志目光如同一柄冷刀。「如果我不是發了瘋，早就殺了你。」
「如今，我卻給你一百億元，要你為我辦事。」
李國看著遠志的臉孔，思緒回到了十八年前……第三回那是一個瘋狂的年代，整個
國家的群眾都瘋狂起來，沒有瘋狂的則死的死、關的關、流放的流放、上山的上山、下
鄉的下鄉……事件發生的數年之前，法國一位劇作家好像是預言地寫出了一個名為《犀
牛》的荒謬劇：一個小鎮的人，忽然全變成了醜惡的犀牛，只有一人剩下沒變，仍然是
人。因為他的與眾不同，他被犀牛同伴認為是醜陋的、奇怪的。
結果，他注定也變成犀牛的一份子。
虛構的荒謬劇三小時就結束了，真的荒謬劇卻足足維持了十年。
在十年的荒謬劇的第十年。
李國在那場運動中地位屹然不動，因為他是「國家重點保護的高級幹部」，受到毛
、周兩人的直接保護。
事實上，亦沒有人有本領動得了他。
那一天，他又有工作了。
那時，他正在軍方辦公室，大模大樣抽著偷偷進口的洋煙，忽地一名解放軍將領向
他報告：「不好了，有人硬闖軍營！」
李國皺一皺眉頭，沒有答話：開鎗不就成了嗎？你們還怕收拾不了？
他等軍官說下去。
軍官果然說下去：「這人本事大得很，開鎗一時也傷他不得，反而給他接去了。」
他補了一句：「恐怕，他也跟書記你一樣，有超能力……」
「住口！」李國不准屬下公開提起他的事。
「我們想，這個人書記可能會有興趣，所以不敢使用手榴彈、輕機鎗和其他重型武
器。」軍官說：「現在跟他在軍警一三四乾耗著，希望書記去察看一下。」
李國的臉色和緩下來。他果然很有興趣，終於跟軍官走了。
◎李國第一次見到遠志。
一個高大、健壯、憨直的小伙子，穿著洗得發白的衣裝，跟逾千軍隊對峙著，有點
手足無措，卻是毫不畏縮。
——好一個小伙子口
軍官走來時一邊向李國報告，原來是這樣的：王棟材少將的獨生子娶了新媳婦，新
娘逃婚，逃到這小伙子的家裹，「小少將」王展便派人去把新娘搶了回來。跟著，這小
伙子就追來了。
「原來如此。」李國點頭。
他緩緩走向遠志。「小伙子，你叫甚麼名字？」
遠志昂然說：「遠志。」
「很好，遠志。」李國說：「你要找回你的新娘子，對不對？」
「小敏不是我的新娘子，是我的愛人。」遠志說：「現在是新中國，不是舊中國，
你們搶親，是你們不對。」
「小敏同志是自願嫁給王同志的，你不要誤會了。」李國說：「王同志是我們的好
幹部，他不會這樣做的。」
「不！」遠志大叫：「小敏絕不會愛上王展！我才是她的愛人！」
李國微笑。「你說謊。」
「我沒有說謊！小敏愛的是我！」遠志嘶聲叫。
「我暫且不跟你爭論這問題。」
李國目光忽地變得凌厲嚴峻。「你知不知這裹是甚麼地方？」
遠志答不上來。
「這裏是解放軍營。」李國一字一字說：「你私闖軍營，你是反革命份子！」他盯
著遠志。「你是蘇聯派來的間諜，是不是？」
遠志呆了。「不是！你別冤枉我！」他大叫。
——這小子真是獃得厲害。
李國心中已有計較。
「我也暫且相信你不是間諜。」李國慢吞吞說：「你驚動軍營，準備怎麼解決這件
事？」
遠志想了一想，挺胸說：「你們放了小敏，我願意以命抵償。」
他早就抱了必死之心，神色坦然，毫無畏懼之色。
「好偉大的愛情啊！」李國冷笑了。「似乎你愛這些資本主義的腐敗思想，比愛黨
還要愛了。」
遠志哪裡說得過他，只是一股勁兒大聲說：「不！」
李國拍拍手掌，淡淡說：「好，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我們戰一場，只要你勝得過我，我非但不予追究今日之事，」李國說：「而且我
負責為你向王少將說情，叫他將小敏同志交出來，讓小敏同志自由選擇她愛人，怎樣？
」
遠志還能怎樣？只有戰！
◎那一戰，遠志敗了，敗得很摻，傷得很重。
遠志昏迷，醒來時，李國在他床邊。
「我再給你一個機會。」李國說：「你替國家做三件事，辦成之後，我負責把小敏
同志交回給你。」
遠志還能怎樣？只有做！
於是，遠志去了蘇聯，完成了任務；去了臺灣，完成了任務；最後，去了越南。越
南那一役，遠志回不來了。
李國早料到此，他根本就沒打算要遠志回來。否則他又怎開口向王棟材少將要人？
誰知，在一個月後的一個深夜荷——荷——荷——荷李國望出窗外，見到一個衣衫破燜
、滿身血污的人。
是遠志！
荷——荷——荷——荷「你不守信義。」遠志聲音如鬼嚎：「她早就嫁給了王展！
」
李國面不改容。「我們以為你回不來了，所以……」
他心想：我以為你找我麻煩是發覺了另一件事，原來是這件事。
荷——荷——荷——荷「她，早，就，嫁，了。」遠志齒縫迸山話來：「我三月七
日才到越南，她在二月二十八就嫁了。」
李國淡淡說：「是嗎？定是王少將連我也騙了。」
荷——荷——荷——荷「你根本就沒打算我回來。」遠志目光血紅，在冒火，不，
紅色的不是火，是血。「那個叢林根本沒有越南同志接應，等待我的只有美軍的鎗炮、
炸彈。那裹根本是美國的基地！……」
「軍事情況天天在變。」李國侃侃而談：「也許美國剛剛佔領了那地方也不一定，
也許越南同志出賣了我們也不一定。」
「你的情況，我只能說句：我抱歉。」李國說：「不要緊，黨會補償你的一切。」
就在這時，他發動攻擊！
李國永遠懂得在正確的時候做正確的事。
他一見到遠志，就知道：這人留不得！
遠志知道的事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就算今日能夠勸服他，他知道事實的全部
真相之後，一定又生問題。
不如趁今日他受了重傷，殺掉他。
李國永遠懂得在正確的時候做正確的事。可惜，這次他判斷錯了。
李國戰勝了，可是，卻殺不到遠志。
熾天使書城
【step17 風光如畫】
李國十分滿意現在的情況。
身在度假勝地地中海，面向藍天白雲，躺著的是像波斯地氈一般柔軟的細沙，左右
兩旁都是像波斯貓一般溫婉的金髮美女，餵自己喝著一杯冰凍的薄荷酒，世上還有更寫
意的事情嗎？
有，就是當他知道自己在瑞士七間銀行的戶口存款總額達六十億美元的時候，（他
為遠志「打點」那枚核彈時用了四十億），隨身手提包裹還有五本不同國家的護照，全
都是貨真價實、由該國總統授權簽發的護照——其中兩本，還是各國通行無阻的外交護
照。
護照的名字自然不是李國，而是MohammadRaShid，照片也不是他的樣貌——嚴格說
來，照片的確是他的樣貌，不過他的樣貌變了：鼻子高了、嘴唇薄了、眼珠變了雙眼皮
，連膚色也漂白了，比以前年輕英俊多了。這是十二萬美元的成果，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他胖了五十磅，全身大了足足一碼。
這不是外科手術，而是刻意暴食的結果。
這顯然物有所值，從身旁兩名金髮美女，對著他的愛慕神情就可知道。
李國樣貌高大而猥瑣，畢生都未曾有女子垂青過，今日居然有美女主動吊他膀子，
非但是金髮美女，而且一吊就是兩個一起吊，難怪李國如此神氣。
這真是整容的功效，還是人有了錢，樣貌也更帥了？
這個樣子，就算中國政府和中央情報局、軍情六處聯手，只怕也找不到他吧！
更何況中國政府非但不會把這件醜聞告知任何國家，反而會盡力壓下消息——假如
讓其他國家知道這場大災難出自中國政府疏忽砸的鍋，該是多大的國際性政治危機？
所以，中國只會悄悄派「可靠的」情報人員追尋他的下落。
中國找到他的機會有多大？
李國微笑。
他熟悉中國的情報能力，中國不同於美國、俄羅斯、日本、南韓、東南亞和中東等
國家，沒有潛在的強大「外敵」和危機感，在外國的情報基礎極為薄弱，情報的主力放
在臺灣、西藏獨立份子和民運份子身上。要想在地中海、或者之後李國想到的南美洲找
到李國，機率恐怕是零。
◎當日李國來香港，主要是應中央情報局的要求，共同對付金救恩神父。
順路，他亦要殺掉遠志，除去心腹之患——當日支持他利用遠志的，是江青和張春
橋，早就失勢身死，如今的中國高層，沒有人知道當年遠志之事，自然更不會支持他這
個行動。
早在三年前，李國已經知道遠志成為香港首富的消息，已經覺得如魚鯁喉，不除不
快。可是，他的職責是「保護高級領導人」。偏偏，中國的高級領導人一個也沒有來過
香港，所以李國亦來不了香港，除去遠志。
他以為遠志會主動來找他報仇，天天積極備戰，誰知等了三年，也等不到。
誰知這次來到香港，正事辦好（其實是辦不好），正欲對付遠志，遠志卻先一步失
了蹤。
李國無奈，只有在臨走之前，盡情吃喝玩樂，人敲籌委的竹槓，打算滿載回國。
誰知遠志竟然找上門來，兩人還化敵為友，使他撈上這一大票，從此可以到海外作
寓公了。
這實在是天上跌下來的運氣。
李國現在的難題只是：眼前約兩個金髮美女，樣子都是那麼的甜美迷人，身材都是
那樣的該大則大、該小則小，待會該先挑哪一個來共尋那宇宙間最快樂神妙的境界？
挑哪一個，似乎都是莫大的損失！
或許，試試跟她們說，兩個一起來？
這實在是個天大的難題。
熾天使書城
【step18 我永遠永遠都不會跟哥哥作對 】
金救恩神父對小志說：「我老了，五臟六腑又受了重傷，活不長了。」
重傷後，渾身結滿傷痂的小志聽著。
金救恩神父凝重地說：「我要收你為徒弟，把我所知道的都傳授給你。」
小志沉默了一陣，搖搖頭、慢慢地、堅決地說：「他是我的哥哥。我發過誓，永遠
永遠都不會跟他作對。」
「我不是要你跟他作對。」金救恩神父說：「你也絕不是他的對手！」
小志默然。
「你很聰明，又是巨人族的後人。」金救恩神父說：「我只是想臨死之前，為我的
神的手找一個傳人。」
神父的臉發出聖潔的光輝，如同一尊神。「我希望你和我一樣，做救人的人，不做
殺人的人。」
他補充說：「殺人的人世上已經太多了，壞人殺好人，壞人殺壞人。」
小志同意：「救人的人，好人也救，壞人也救，可惜，這種人世上卻是太少了。」
金救恩神父盯著小志。「你做，還是不做？」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三分鐘過去了。
小志終於回答：「對不起，神父。」
他離開金救恩神父時，說出了這句話：「我只是一個渺小的小人物，做不了一個偉
大的人，對不起。」
第二回林寶兒一向有寫日記的習慣。
這一晚，她探望完小志的傷勢後，回到家中，又拿出了日記簿，這樣地記下了她心
中的想法：三月二十九日陰我又女探了小志。他好得很快，傷口好得很快，都結成厚痂
了；精神也很好，喝光了一大盅濃濃的雞湯。金救恩神父的力量真是神奇極了。
小志的事，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今日我又見到他看著我的眼神，其令我心悸。如
果再不跟他說清楚，恐怕會出事。
可是，我應該怎樣對他說呢？難道我對他說，我只當他是弟弟，因為我喜歡的是他
哥哥，只想當他的嫂嫂……林寶兒寫到這裹，突然停筆，霍然回頭。她感覺身後有人。
沒有人。
窗打開了，風吹得窗帘在動，發出颯颯的輕響。但是，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
林寶兒關上窗，心中疑惑：我明明沒有打開窗的！
她住的是二樓，為了恐怕賊人爬入，從來沒有開窗的習慣。
——莫非有賊？
林寶兒拿起一根木棒，在家中前前後後，小心翼翼找過一遍，沒有人，方才稍感寬
心。
以後，她才知道：從那晚之後，她沒有再見過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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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高素質的科幻世界
我常說：外國人的科幻小說就是太空冒險，（像《星空奇遇》），中國人的科幻小
說就是星球人。
太空冒險沒有甚麼不好，正如星球人也沒有甚麼不好，相反，這兩種都是第一流的
科幻題材。不好的是太多了、太濫了：太多太濫都不要緊，重要的是有沒有新的角度、
新的詮釋，像倪匡二十五年前寫《藍血人》說一個軟弱的外星人，米高基頓說「天外細
菌」才是第一批最有可能探訪地球的外星訪客，就是這些。
這正如拍電影一樣：以往人們看電影少，電影人多到外國多看幾齣西片，家中多藏
大堆錄影帶，便能拍出賣座電影。到了今天，錄影帶盛行，觀眾看的電影隨時比電影人
還多；手提攝錄機盛行，觀眾隨時拍得出「頗具水準。的家庭錄影帶，電影人要拍出比
觀眾高明的電影，便大不容易了。
對，電影人要比觀眾高明，作者要比讀者高明，才能招徠顧客。
我希望我的科幻小說能夠做到這一點。
所以，當我動筆寫第一本《惡魔的腦．神的手》的時候，已經下了決定，不寫星球
人——假如有新的角度。新的詮釋，自然例外。
第二回一年半前，我開始成為職業作家。
我寫專欗，一字一元，我寫得快，錢很易縑。
有一天，麥成輝兄對我說：「職業作家不能單靠寫專欗。專攔是散工，呼之則來，
揮之則去，依賴編輯鼻息，很沒有保障，你要面對市場，有讀者掏荷包支持，才算真正
有實力的作家。」
他說得有道理。所以，在風雨飄搖、人人慨嘆出版業低潮的臣子，我出版了第一本
小說。
我不覺得出版業低潮，正如我不覺得電影低潮一樣。
原因很簡單：這些年來，出版社出版了甚麼垃圾給讀者：正如電影人拍了甚麼垃圾
給觀眾！
讀者失了信心，出版業自然低潮。
在這個時期出書，有好，有不好。不好的是讀者沒有了購買慾，好的是競爭減少，
更容易脫穎而出。我自然朝好的方面想，不然早就擲筆摶行，或乾脆上吊算了。
倪匡、亦舒兄妹常常說：「我的小說其實寫得不好，只不過是其他人寫得太差了。
」
我倒希望讀者覺得我寫得好——是不是人貪心了？
第三回經過了這許多日子，出版社對我的說法是．已經薄有名氣。
薄有名氣的意思是：寫得好，就好銷一點：寫得不好，就銷差一點，萬試萬靈！
（沒有名氣的意思是，無論寫得好不好，都沒有人看。）
《后羿神弓》系列是我重看之後差不多無地自容的作品，出版之後的反應是出版社
差不多要叫我不用再寫了（幸好只是「差不多」）；《拜火風雲錄》質素回昇，銷量立
刻回昇。
五年前，《古惑仔》的作者牛恅對我說：「真奇怪，這幾期多花些心思、做得漂亮
些，立刻會多賣幾百本書。」
今天我終於明白了他的感受。
讀者的品味是不容低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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