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熾天使書城 }=-
魔戒三部曲
【第一章】
前書紀要
在首部曲《魔戒現身》中,記述了:灰袍甘道夫發現哈比人佛羅多所擁有的戒指,
其實正是至尊魔戒,統御所有權能之戒的魔戒之王。因此,佛羅多和伙伴們從夏爾一路
被魔多的黑騎士追殺,最後,在伊利雅德的遊俠亞拉岡的幫助下,他們終於克服萬難,
逃到了瑞文戴爾的愛隆居所。
愛隆在該處慎重地舉行了一場會議,決定將魔戒摧毀,佛羅多也被指派為魔戒持有
者。魔戒遠征隊的成員就這樣被挑選出來。他們的任務是前往魔王之境的末日火山,在
該處摧毀魔戒。遠征隊中包括了代表人類的亞拉岡和剛鐸之王繼承人波羅莫;幽暗密林
的精靈國王之子勒苟拉斯代表精靈。孤山山脈的葛羅音之子金靂代表矮人;佛羅多和他
的僕人山姆衛斯,以及兩名年輕的親戚梅里雅達克和皮聘則代表哈比人,而率領全體的
是灰袍甘道夫。
一行人秘密地從瑞文戴爾離開,在經過長途跋涉之後。卻因意圖在冬天橫越卡拉霍
拉斯隘口
而無法通過該處;之後,甘道夫帶領他們從密道進入摩瑞亞礦坑,試圖從山底下前
往目的地。甘道夫在該處由於和一名黑暗世界的妖靈搏鬥,因此落入了無底深淵。被揭
穿了西方王儲身分的亞拉岡繼承遺志,帶領著眾人逃出摩瑞亞的東門,進入精靈的疆界
羅瑞安,並且沿著大河而下,來到拉洛斯瀑布。他們在這段旅程中已經意識到遭人跟蹤
,對魔戒念念不忘的生物咕魯,鍥而不舍地緊追在後。
他們必須決定是否該往東前往魔多,或者是和波羅莫一起前往援助剛鐸的主城米那
斯提力斯,面對即將到來的大戰,還是應該解散小隊。當魔戒持有者決定必須繼續前往
魔多的旅程時,絕望的波羅莫試圖搶奪魔戒。故事的首部曲就在波羅莫屈服於誘惑,佛
羅多逃出虎口,和山姆衛斯一起消失的狀況下結束了。在此同時,剩餘的遠征隊成員遭
到半獸人士兵突如其來的攻擊,有些是聽命於黑暗魔君的半獸人,有些則是來自叛徒薩
魯曼旗下的半獸人。魔戒持有者的任務,似乎已經遭遇到空前未有的危機。
二部曲(亦即是第三章和第四章)《雙城奇謀》描述的是遠征隊解散之後的狀況。
第三章中記述了波羅莫的悔悟和犧牲,眾人將他的屍體放入船中。漂向拉洛斯瀑布。梅
里雅達克和皮瑞格林則是被半獸人士兵俘虜,敵人沿著東洛汗平原將他們帶往艾辛格,
亞拉岡、勒苟拉斯和金靂則是緊追在後。
此時,洛汗國的驃騎出現了,在元帥伊歐墨的率領之下,騎兵隊在法貢森林的邊境
包圍了半獸人,並且將他們徹底殲滅。哈比人即時逃出,躲進森林中,並且遇見了名為
樹鬍的樹人,他也是法貢森林真正的主人。在他的陪伴下。哈比人見識到了樹人的怒氣
,以及他們朝向艾辛格進軍的過程。
在此同時,亞拉岡和同伴們遇見了剛離開戰場的伊歐墨,驃騎元帥送給他們駿馬,
讓他們繼續尋找同伴。雖然亞拉岡一行人在法貢森林中沒有找到哈比人,卻意外地和甘
道夫重聚。他從死裡復生,化身成白騎士,卻依舊穿著灰色的袍子。他們和老巫師一起
穿越洛汗,來到了驃騎王希優頓的宮殿。甘道夫治癒了年老的國王,並且將他從弄臣巧
言的詛咒中釋放出來,眾人這才明瞭巧言原來是薩魯曼斯安排的內奸。一行人和御駕親
征的國王一起迎戰艾辛格的大軍,在聖盔谷以寡擊眾,獲得了勝利。甘道夫接著帶領眾
人前往艾辛格,他們發現原先雄偉的堡壘已經被樹人徹底破壞,薩魯曼和巧言則是被困
在堅固不破的歐散克塔中。
在談判過程中,薩魯曼拒絕悔改,甘道夫撤銷了他的頭銜、打斷了他的手杖,把他
交給樹人看管。巧言從窗戶中對著甘道夫丟出一枚水晶球,卻沒有砸中,反而被皮聘所
撿起。這原來是努曼諾爾殘存的三枚真知晶球之一。當天夜裡,皮聘抵抗不了晶球的誘
惑,偷走晶球,並且加以使用;索倫也因此而發現了他的行蹤。在這章尾聲中,一名戒
靈騎在飛行的座騎上,讓眾人明瞭到大戰即將展開。甘道夫把真知晶球交給亞拉岡,和
皮瑞格林快馬加鞭地趕往米那斯提力斯。
第四章的主人翁則是佛羅多和山姆衛斯。他們迷失在愛明莫爾的山區,不知何去何
從。當他們終於脫離山區的時候,狡詐的咕魯卻又尾隨而至。佛羅多馴服了咕魯,讓他
帶領著兩人穿越死亡沼澤,以及寸草不生的摩拉南,來到了北方魔多的黑色大門前。
由於此時已經無路可走。佛羅多只好接受咕魯的建議:前往他所知道的一條「秘密
通道」。
據他說,這條通道就在黯影山脈中,亦即是魔多的西方屏障。在他們旅行的途中,
又被波羅莫的弟弟法拉墨所率領的剛鐸突擊隊所擄獲。法拉墨發現了他們此行的真正目
的,但卻謹慎自制,不受讓波羅莫崩潰的魔力所誘惑,反而派人護送他們前往旅程的最
後一段。西方斯昂哥,也就是蜘蛛小徑。他也警告佛羅多,這是個危險的地方,咕魯並
沒有完全吐實。當他們抵達十字路口,朝向米那斯魔窟前進的時候,卻發現一股無比強
大的黑暗力量從城中傾巢而出。索倫已經派出了他的先頭部隊,由戒靈之王所率領的大
軍,吹響了魔戒聖戰的號角。
咕魯領著哈比人走上一條避開米那斯魔窟的秘道。在黑暗中他們終於來到了西方斯
昂哥。咕魯又再度恢復了之前的邪惡本性。準備將他們獻給這條小徑的邪惡守護者屍羅
。在山姆衛斯奮不顧身的搏鬥下,他的計畫失敗了;咕魯被打傷,屍羅也被重創。
二部曲結束於山姆衛斯所面臨的兩難狀況中。佛羅多被屍羅刺中。看來毫無生機地
躺在地上:山姆衛斯如果不捨棄敬愛的主人,這次任務就將一敗塗地。最後,他決定取
走魔戒,繼續這絕望的任務。但正當他準備進入魔多時,半獸人分別從米那斯魔窟和西
方斯昂哥的高塔前來察看。山姆衛斯藉著魔戒隱形的力量,這才知道佛羅多只是陷入昏
迷,並非死亡。當他準備救回主人時,一切已經大遲了;半獸人已經將佛羅多抱入隧道
,前往他們的高塔中,大門正好在山姆衛斯面前重重關上。
本書,也就是第三部分,魔戒聖戰的最後一部分,將描述甘道夫和索倫對抗的戰略
,記載了光明與黑暗雙方的衝突,以及黑暗時代的終結。首先,讓我們來看看西方大戰
的結果如何--
第一章
第一節 米那斯提力斯
魔戒之王
天下精靈鑄三戒,
地底矮人得七戒,
壽定凡人持九戒,
魔多妖境暗影伏,
闇王坐擁至尊戒。
至尊戒,馭眾戒:
至尊戒,尋眾戒,
魔戒至尊引眾戒,
禁錮眾戒黑暗中,
魔多妖境暗影伏。
皮聘從甘道夫的斗蓬之下往外看,他搞不清楚自己是睡是醒,感覺好像依然身在這
段急如星火、半飄半飛翔的夢境中。黑暗的景物不停往後飛掠,風聲在他耳邊呼呼地吹
著,除了在天空中漫遊的星辰之外,什麼都看不見,右邊則是襯著黑色天空的巨大山脈
陰影。
他迷迷糊糊的試著想要弄明白現在身處於何時何地,但這種如夢似幻的感覺讓他完
全無法判斷。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這種高速下馬不停蹄地奔馳,接著,在曙光之中。他看見了薄弱
的金光,發現來到了一座寂靜的小鎮,山丘上還有許多空蕩蕩的房屋。當那長著翅膀的
魔影再度飛越的時候,即使是最堅強的戰士也覺得心膽俱裂。但甘道夫一直在他耳邊呢
喃著溫柔的話語,讓他在角落沉睡著。皮聘雖然十分的疲倦。卻覺得相當地不安,依稀
感覺得到人們來來去去,甘道夫則是正在發號施令。然後。又是一段夜間的狂奔。這是
第二,不。是他使用過水晶球之後的第三夜。
一想起這段恐怖的經歷,他完全清醒過來,耳邊急促的風聲立刻轉化成步步進逼的
威脅聲。
天空又再度泛白,黃色的火焰似乎被隔絕在黑暗的屏障之後。皮聘縮起身體,感到
十分害怕,不明白甘道夫究竟領著他來到了什麼樣恐怖的地方。他揉揉眼睛,這才發現
原來是圓月正從東方緩緩升起。看來時候尚早,應該還會趕上好一段路。他換了個姿勢
,開口問道:「甘道夫,我們在哪裡?」他問。
「在剛鐸國境內,」巫師回答道:「還在安諸瑞安一帶。」
兩人沉默了片刻。接著,「那是什麼鬼東西?」皮聘突然間抓住甘道夫的斗蓬大喊
道:「你看!火!紅色的火焰!這裡有惡龍嗎?你看,還有那邊!」
甘道夫對著駿馬大喊作為回應。「影疾,快!我們必須再快一點,時間已經很緊迫
了。你看!剛鐸的烽火已經燃起,這是通知盟友馳援的信號,戰火已經點燃了。你看,
阿蒙丁山上亮著火焰,愛倫那奇的烽火也跟著點亮,訊號繼續往西傳!那多、伊瑞拉斯
、明瑞蒙、加侖漢,以及在洛汗邊境的哈力費理安。」
影疾卻突然慢了下來,接著抬起頭嘶鳴了幾聲。從黑暗中傳來了其他馬匹的回應,
零落的馬蹄聲也漸漸靠近。三名在月光下像是鬼魅一般的騎士來勢洶洶,隨即消失在西
方的黑暗中。影疾抖擻精神,立刻撒開四蹄狂奔,夜色如同潮水一般掠過牠身邊,皮聘
又再度覺得昏昏欲睡。沒有多少精神理會甘道夫對他苦口婆心講述剛鐸的傳統;甘道夫
解釋城主在鄰近的山丘上和邊境建造烽火臺,同時也在這些地方設置驛站,隨時備好快
馬將消息傳遞到北方的洛汗或是南方的貝爾法拉斯去。「北方的烽火已經沉寂了許久,
」他說:「而在古代。由於剛鐸擁有七晶石,他們根本不需要這種簡陋的通訊方法。」
皮聘又不安地動了動。
「快睡吧,不要害怕!」甘道夫說:「因為你不像佛羅多一樣必須去魔多,你要去
的是米那斯提力斯。這是自由世界最後的堡壘。如果剛鐸淪陷,或是魔戒失落,連夏爾
都會跟著落入魔掌。」
「聽起來並不怎麼讓人心安啊!」皮聘說,不過,睡意還是老實不客氣地征服了他
。在他陷入沉睡之前的最後一個印象是高聳的白色山峰,這些山峰沐浴在西沉圓月灑下
的月光中,像是漂浮在雲海間的島嶼。他開始擔心佛羅多身在何方,如果他真的已經到
了魔多,現在是生是死?他並不知道,遠方的佛羅多也正在看著同樣的月亮自剛鐸沉落
,等待新的一天到來。
皮聘被人聲給吵醒了。這又是另一個躲躲藏藏和連夜趕路的一天。現在正是黎明,
冰冷的寒意依舊步步進逼,灰色的迷霧包圍著眾人。影疾渾身冒著熱氣和汗水,但牠依
舊驕傲地昂挺著頭。沒有露出任何疲倦的樣子。許多高大的人類披著厚重斗蓬站在他身
邊,在他們身後的迷霧中矗立著一座石牆。看來這石牆已經飽經風霜,不過,在夜色完
全消退之前,皮聘就可以聽見許多人忙碌工作的聲響:鐵鎚搫打、車輪滾動、鏟子挖掘
。火把在迷霧中照亮了部分的景物,甘道夫正在和擋住他去路的男子說話,當皮聘凝神
傾聽的時候,這才發現他們在討論的話題和他有關。
「是的,我們的確認識您,米斯蘭達,」那群人類的領袖說:「你也知道七門的通
行密碼,因此可以自由來去。但我們不認識你的同伴。他到底是什麼種族?是北方山脈
中的矮人嗎?在這個時候,我們不希望讓任何陌生人踏上我們的土地,除非他擁有強大
的戰力,而我們又能夠信任他。」
「我願意在迪耐瑟王的寶座前替他擔保,」甘道夫說:「至於一個人的勇氣和戰功
,你們不能單純用外表來評斷。印哥,雖然你比他高一倍,但他經歷過的戰鬥和危險遠
遠超過你。他和我都剛離開艾辛格攻防戰的現場,我們正準備將消息傳到剛鐸去。如果
不是因為他日夜兼程的趕路,已經很疲倦了,我會叫他起來的。他叫作皮瑞格林,是個
非常勇敢的人。」
「人?」印哥懷疑地重複道。旁人哈哈大笑。
「人類!」皮聘完全甦醒過來,大喊道:「人類!我才不是哪!我是哈比人,不是
什麼勇敢的人類,如果沒有必要,我才不願意冒任何危險。不要被甘道夫給騙了!」
「許多偉大的英雄都是這麼謙虛的,」印哥說:「但哈比人是什麼種族?」
「也就是半身人,」甘道夫回答道:「不,不是預言中的那一位,」他看見那些人
臉上的驚訝之情後說:「不是他,是他的同類。」
「是的,而且還是曾經和他一起旅行的同伴,」皮聘說:「與你們同住一城的波羅
莫,也曾經和我們同行,他在北方的大雪中救了我一命,最後為了保護我而在寡不敵眾
的狀況下犧牲了。」
「不要多說!」甘道夫說:「這種噩耗應該先告訴他的父親才對。」
「我們已經猜到了,」印哥說:「最近發生了許多詭異的事件,你們還是繼續趕路
吧!米那斯提力斯的國王一定會很想要知道兒子的下落,不管這位是人類還是--」
「哈比人!」皮聘說:「看在勇敢的波羅莫份上,我願盡棉薄之力協助你的玊上。
」
「祝你們好運!」印哥說,他率領的人類也紛紛讓路給影疾通過,影疾飛快地穿過
一座小門。「米斯蘭達,希望你能在這危急存亡的關頭,給予迪耐瑟和我們所有的國民
睿智的指引!」
印哥大喊道:「不過,他們說,你每次都會帶來噩耗。」
「這是因為我只有在眾人需要援助的時候才出現,」甘道夫回答:「至於你嘛!我
可以給你一些指引:你在修補帕蘭諾平原圍牆上的進度已經落後了。要對付即將來臨的
風暴,勇氣可能是你們最大的屏障,還有我所帶來的希望,因為,我所帶來的消息並非
全都是噩耗。放下你們的鏟子,磨利你們的刀槍吧!」
「今天日落之前這裡的工事就會完成,」印哥說:「這是我們最後一面需要加強的
城牆,也是最不可能受到攻擊的地方,因這面對的正是我們的盟友洛汗國。你知道他們
嗎?你認為他們會回應我們的呼喚嗎?」
「是的,他們會來的,但是,他們已經在你們的背後奮戰了許多回合。不管是這條
路或是任何其他的道路,都已經不再絕對安全了。你們應該感謝我才對!如果不是我甘
道夫,這條路可能只會成為半獸人進軍的路線,根本不會有驃騎國的援軍!即使到現在
,這裡還是危機四伏。好好努力,不要鬆懈!」
甘道夫這才來到了拉馬斯安澈之後的平原。剛鐸的人們將在伊西立安淪落入魔王之
手後。艱辛建造的這道城廓,稱為拉馬斯安澈。這道城牆從山腳下延伸三十哩,然後又
再度折返,將帕蘭諾平原完全包在裡面,這是安都因流域中最豐饒富庶的土地。這道城
牆在距離王城大門最遠的東北方角落,有一個十二哩寬的開口,俯瞰著大河邊的一大塊
平地,人們在那邊建造了極端堅固的防禦工事。在那個區域,人們建造了雄偉的大門,
鎮守著奧斯吉力亞斯渡口和跨河的大橋。這道外牆在西南角距離王城不過三哩遠,安都
因河在該處繞過南伊西立女的艾明亞南轉往西方,城牆就建在河邊,哈龍德的碼頭和港
口也位於該處,專門停泊從南方對地而來的船隻。
這區域的土地非常肥沃,阡陌縱橫、果園遍布。每個私人農場中都有著圍欄、穀倉
、燒窯,許多溝渠則是沿著山勢流下,穿越這塊翠綠的大地,進入大河安都因。不過,
居住在那邊的牧人和農人並不多,大部分的居民還是住在剛鐸七層城池的內部,還有一
部分的人則是居住在山中的羅薩那奇谷中,或是更南邊擁有五條溪流的蘭班寧。在高山
和海洋之間還居住著一支刻苦耐勞的民族,他們雖然也屬於剛鐸的子民,但他們的血統
已經和其他的民族混雜在一起;這一帶還居住著矮壯的人類,他們的祖先是黑暗的年代
中居住在丘陵附近的人類初民。在貝爾法拉斯的繁華港口邊,則是印拉希爾王居住的多
爾安羅斯堡壘。他和他的子民都屬於擁有高貴血統、藍灰色眼眸的自傲民族。
甘道夫策馬奔馳了一段時間之後,天色漸漸變亮。皮聘這才醒過來開始打量四周。
他的左邊是如同大海一般深邃的霧氣。完全將東方遮掩在陰影中;右邊則是高聳直達天
際的山脈,似乎在天地創生時,大河憑著蠻力硬是撞出一座雄偉的山谷來,未來這將會
成為一塊充斥著戰鬥和爭論的地方。正如同甘道夫承諾的一樣,他也看見了白色山脈的
盡頭,亦即是明多陸安山黑漆漆的身影,它的峽谷隱含著黑紫色的陰影.陡峭的山壁隨
著天色而漸漸變得明亮。在它伸出的山腳下,座落著固若金湯的城池。七層堅固難攻的
城牆將它團團圍住;結實而古老的城牆,恍惚間會讓人以為這是巨人們從山脈中開鑿出
來的奇觀。
當皮聘正驚訝地讚嘆著眼前的奇景時,在曙光照耀下的城牆緩緩從灰色變成耀眼的
白色。大陽突然從東方的陰影中躍出,整座要塞沐浴在燦爛的金光中。當第一線陽光觸
及要塞最高層的愛克西里昂塔時,萬丈銀光立刻灑向四方。彷彿整座高塔是用水晶鑄造
的一般,皮聘忍不住感動地驚呼出聲。晨風中白色的旗幟迎風飄揚,清澈的號角聲隨著
微風飄送過來。
就這樣,甘道夫和皮聘於日出時進入了剛鐸城池的大門。正好看著沉重的鐵門緩緩
打開。
「米斯蘭達!米斯蘭達!」人們大喊著:「你的出現,讓我們明白風暴的確迫近了
!」
「風暴的確迫在眉睫,」甘道夫說:「我是乘著這陣風暴的前翼趕來的。讓我進城
!在迪耐瑟王還擔任攝政王時,我必須立刻晉見他。不管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情,你們所
熟知的剛鐸可能從此消失在歷史中。快讓我進城!」
在他威嚴無比的嗓音下,人們敬畏地紛紛退讓,不敢再繼續質問;不過,當看到哈
比人和他們胯下的駿馬時,人們依舊無法掩飾眼中的好奇之色。王城中的人們極少騎乘
馬匹,在街道上更少見到馬匹的蹤影,唯一的例外只有替攝政王跑腿的信差。他們交頭
接耳說道:「這一定就是洛汗國王所擁有的駿馬吧?或許驃騎軍團很快就會前來支援了
。」影疾依舊頭也不回,自信地往目標走去。
米那斯提力斯的城池是以獨特的方式興建的。城中分成七層,每一層都有獨立的城
牆和入口,但這些入口並非是一直線的:主城牆的正門位在整座城半圓的東方,下一座
門則是建造在城的東南方,第三座則是在城的東北方,所有的入口都是依這樣的規律興
建的。因此,進入要塞的道路蜿蜓曲折地繞著山丘鋪設。每當這條道路經過垂直正門的
位置時,它都會穿過拱形的隧道,有一座極為龐大的巨岩正好將整座城池分割成兩半,
只有第一層例外。這特殊的景觀一部分是天然的山勢,一部分是古代巧匠的鬼斧神工。
這座鋒利如同刀刃一般的巨岩就位於正門廣場後方,一路延伸到這座圓形城池的最高層
。巨岩的最頂端還興建了另一座堡壘,讓頂端要塞中的守軍可以像是巨艦中的水手一般
,俯瞰七百呎之下的正門。通往城中要塞的入口也同樣面對著西方,但卻是鑿穿堅硬的
岩石所雕鑿出來的,然後是一道通往第七門的斜坡。人們最後才來到了執政廳,以及淨
白塔前的聖泉園。高聳簡潔的淨白塔直入雲霄一百五十呎,攝政王的旗號就在塔頂俯瞰
著千呎以下的大平原。
這的確是座固若金湯的城池,只要城內還有一兵一卒,就算千軍萬馬也無法將其奪
下。除非有敵人從後方來襲,攀越明多陸安山,來到衛戍之丘和山脈會合的地方。不過
,那個區域正好在第五城的高度,迎面而來的就是與懸崖同高的陡峭壁壘;在那附近則
是先王們的陵寢,永恆沉寂地戍守著高塔和山脈。
皮聘看著這座巨大的石造城池。越來越來覺得敬畏不已。這比他所曾經幻想過的任
何人造建築都要雄偉輝煌。此文辛格還要高大、還要強悍,更為美麗。但事實上,它卻
是座逐漸衰微的厄運之都,人口至少比全盛時期減少了一半,每條街道上都聳立著許多
雕樑畫棟的建築。門上刻著美麗陌生的古文字,皮聘猜測這此二定是曾經居住在此地的
偉人的名號。但是,現在這些建築都變得空空蕩蕩,一片死寂;不再有腳步聲在長廊中
迴響,不再有笑語聲點綴著美麗的花園。
最後,他們終於走入了第七門,溫暖的陽光照在底下的河流上;此時的佛羅多則是
正走在伊西立安的平原上。看著那些逐漸頹圮的城牆和石柱。以及落在地面上的石雕頭
像。甘道夫下馬步行,因為要塞中不准任何馬匹進入。在主人的溫言軟語之下,影疾聽
話的讓僕人將牠常開。
此門的守衛都穿著黑衣黑甲.頭盔的形狀十分特殊,高聳的盔尖、與臉惻密合的護
頰,人陽穴的地方則是裝飾著海鳥的白色羽毛。這些頭盔都閃爍著銀色的光芒,因為它
們都是以古代傳承下來的秘銀所打造的。在披風上則是刺繡著一株盛開如雲般的樹木。
上面有著一頂銀色皇冠以及星芒。這就是伊蘭迪爾的家徽,全剛鐸除了聖白樹曾生長的
聖泉宮中駐紮的禁衛軍之外,沒有任何人有資格配戴這徽記。
看來,他們抵達的消息已經傳開了,兩人立刻被領進門內。對方沒有任何多餘的質
問。甘道夫快步橫越鋪著白色石板的宮殿,一座美麗的噴泉在晨光下舞動著,四周點綴
著一片青綠色園圃;但在正中央,靠近池水處矗立著一株枯死的樹木,噴濺而出的泉水
,又從這毫無生機的樹枝上憂傷地落回池中。
皮聘緊跟在甘道夫身後,同時打量著這樹。他覺得這樹看起來好憂傷,同時也不明
白在這個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花園中,為什麼會留下這麼一株枯死的老樹。
七星七晶石,一樹聖白。
甘道夫曾呢喃過的那句話浮現在他心頭。接著,他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精光閃耀的
高塔下大門;皮聘跟在巫師身後,越過高大沉默的守門人,走進石塔涼爽空曠的大廳。
在兩人穿越一條空曠的長廊同時,甘道夫還在皮聘耳邊低聲說:「皮瑞格林先生,
小心你約一言一行!這可不是哈比人輕鬆開玩笑的時機。希優頓是個慈祥的老好人,迪
耐瑟與他全然不同,他既驕傲城府又深沉,家世顯赫、權柄蓋世,唯一的差異就是他沒
有國王的稱號。等下他大部分的問題都會是針對你的,因為只有你可以告訴他兒子波羅
莫的遭遇。他最寵愛波羅莫,或許可以稱之為溺愛。在這父子親情的掩飾之下,他會直
接問你還有另一個原因。他希望能夠從你身上能比較輕易地打探到許多情報。不要洩漏
不該說的事情,對佛羅多的任務更是要謹守秘密,時候到了我會處理的。除非別無選墿
,否則你也最好不要提到亞拉岡。」
「為什麼不行?神行客有什麼地方不好嗎?」皮聘低聲問道:「他準備來這邊,不
是嗎?而且他應該很快就會到了。」
「或許,或許吧,」甘道夫說:「不過,即使他來到這裡,出現的方式可能也會出
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連迪耐瑟也一樣。而且,情狀最好是這樣。至少不應該由我們來
宣告他即將前來的消息。」
甘道夫在一座光可鑑人的金屬大門前停了下來。「聽著,皮瑞格林先生,我沒有時
間把剛鐸的歷史都描述給你聽;如果當你在夏爾逗鳥散步的時候曾經聽過一些,就不需
要我擔心了。照著我說的做!當你把繼承人的死訊告訴掌握著偉大權柄的王侯時,最好
不要讓他知道大多其餘的消息。特別是如果有另一個人一旦抵達,對方可以名正言順的
取得他王位時更是如此。這樣夠清楚了嗎?」
「王位?」皮聘驚訝地說,「是的,」甘道夫說:「就算你這一路上都這樣渾渾噩
噩的。也該醒來了!」他開始敲門。
門打了開來,但卻似乎沒有任何人在其後操控。皮聘看見門後是一座寬廣的大殿,
大殿中的光線來自兩旁成列高大石柱邊的窗戶。大廳還陳列著許多黑色大理石的雕像。
有著各種奇珍異獸和植物的形象,隱約可見的大殿屋頂閃爍著黯沉的金光。其間夾雜著
多彩的光芒。在這座莊嚴肅穆的大殿中沒有懸掛任何裝飾或是織錦,也沒有任何木造的
物品;不過,在石柱之間卻有許多雕刻在冰冷石板上的浮雕。
突然間,皮聘想到了亞苟那斯的巨大岩雕。當他看著這些先王的雕塑時,禁不住覺
得敬畏莫名。在大殿的盡頭,在許多階梯之上是一個高大的王座.上面有著由大理石雕
成,如同冠盔一般的華蓋,在其後的牆壁上,則是以寶石排列成一株盛開的大樹,不過
。王座卻是空蕩蕩的。在寶座之下,最低階的寬大階梯上安置著一張樸素的黑色石椅,
一名老者坐在其上,他瞪著自己的雙膝,手中拿著一柄尖端是金色圓球的權杖。他們一
言口不發地走向他,直到距離他不過三步的距離為止,然後,甘道夫開口了。
「您好,米那斯提力斯的城主和攝政王,愛克西里昂之子迪耐瑟!在此危機迫近的
時刻,我前來提供我的忠告和情報。」
老人抬起頭來,皮聘可以清楚地看見他透露著傲氣的臉孔和白如象牙的肌膚,以及
那雙深邃的異眼和鷹勾鼻,他實在無法將波羅莫和眼前的這名老人聯想在一起。「危機
的確追在眉睫,」
老人說:「米斯蘭達,你總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雖然種種跡象顯示剛鐸的末日
即將到來,但這也不會比我所經歷的危機來得黑暗。據說你帶來了目擊我兒死亡的人證
,就是這位嗎?」
「是的,」甘道夫說:「是兩個目擊者的其中一名,另一位正在洛汗國的希優頓王
身邊,不久之後應該就會趕來。您也看得出來。他就是半身人,但並非是預言所說的那
一位。」
「不過,他依然還是個半身人,」迪耐瑟面色凝重地說:「我對這個稱呼沒有多少
好感,是這個該死的預言將我的兒子從宮中誘走,踏上那死亡的任務。我親愛的波羅莫
啊!我們現在正需要你,當初應該派法拉墨去的。」
「本來也應該是他去的,」甘道夫說:「不能因為你難過就不講理!波羅莫主動爭
取這個任務,不願意讓其他人接替。他很強勢,想要的東西就必定要得到。我和他一起
相處了很長的一段
時間,對他的個性也相當的瞭解。不過,你剛剛提到他的死訊,難道在我們來此之
前你就聽說了嗎?」
「我收到的是這個,」迪耐瑟放下權杖,將之前他所凝視的東西從膝蓋上拿起來。
他兩隻手各握著號角的一半:那是用銀環固定在一起的野牛角。
「這就是波羅莫隨身攜帶的號角!」皮聘驚呼道。
「是的,」迪耐瑟說:「當年我也曾經攜帶過,我們家族中的每個長子,都必須繼
承這個信物,還從皇族血脈斷絕的年代就開始了,在遠古時是馬迪爾之父維龍迪爾在盧
恩所獵殺到的巨大野牛之自所打造的。十三天之前,我在北方邊境聽見了它微弱的號聲
;大河將破裂的號角帶到我身邊來:它再地無法發出任何的聲音。」他暫停片刻,氣氛
變得十分凝重。他的黑色雙眸猛然轉向皮聘,「半身人,你有什麼要說的?」
「十三,十三天,」皮聘結巴地回答:「是的,我想就是這樣,沒錯,當他吹響號
角的時候,我就正在他身邊。當時我們孤立無援,四周只有越來越多的半獸人。」
「那麼,」迪耐瑟目光銳利的打量著皮聘。「你也在那邊?說詳細些!為什麼沒有
援軍?你怎麼逃出來的?像他這麼驍勇善戰的人,怎麼可能只被幾個半獸人阻攔就犧牲
生命?」
皮聘脹紅著臉,忘卻了心中的恐懼。他說:「即使是最強的猛將,也可能被區區的
一枚羽箭射死,而波羅莫渾身上下都插滿了箭矢。當我最後看見他的時候,他正靠著一
株大樹,試圖從腰際拔出一枚黑羽箭,然後我就被打昏、被俘虡了。我從此再也沒有看
見他,也沒有他之後的消息。但他在我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他是那麼的奮不顧
身。我們被黑暗魔君麾下的部隊埋伏,他為了拯救我同胞梅里雅達克和我而浴血奮戰;
即使他最後還是寡不敵眾。壯烈犧牲。但我對他的感激並沒有減少一分一毫。」
接著,皮聘看著老人的眼睛。在之前那冰冷語氣的刺激下。他體內的傲氣開始沸騰
翻滾,「毫無疑問的,對於人類中如此尊貴的君王來說,像我這樣一個來自北夏爾的半
身人、哈比人所能夠提供的協助一定是微不足道的。但足,即使如此,為了回報這救命
之恩,我還是願意獻上我的忠誠。皮聘掀開斗蓬,將短劍放在迪耐瑟的腳前。
老人的臉上掠過一抹蒼白的微笑。如同微弱的陽光照在冬日的冰雪上。不過,他還
是低下頭,將號角的碎片拿開,伸出手。「把那武器給我!」他說。
皮聘舉起短劍,將劍柄遞給攝政王。「這是哪裡來的?」迪耐瑟問道:「它經歷了
許多許多年的風霜,這應該是我族在遙遠的過往於北方鑄造的武器吧?」
「這是從我的故鄉邊境的陵墓中找到的,」皮聘說:「但現在只有邪惡的屍妖居住
在當地,因此,我也不願意對您詳述該處的情形。」
「我看得出來你有過不凡的經歷,」迪耐瑟誽:「再一次的,古諺又證明了它的睿
智,不以貌取人--連半身人也不例外。我接受你的效忠,因為,你並沒有被我的言辭
所震懾,雖然你的腔調很奇怪,但你還是毫不退縮地描述一切。在未來的日子裡,我們
會需要所有勇敢的人,不管他們是大是小。向我宣誓吧!」
「拿住劍柄,」甘道夫說:「如果你下定決心,就跟著城主說。」
「我已經決定了!」皮聘道。
老人將短劍放在膝蓋上。皮聘握住劍柄,跟著迪耐瑟緩緩說道:「本人在此宣誓效
忠剛鐸。
以及這國度的攝政王;自此之後,為它喉舌,義無反顧,置生死於度外,不惜踏遍
天涯,穿越戰火及昇平。直到我主解除我的束縛。或世界毀滅,至死方休。以上,夏爾
的帕拉丁之子,皮瑞格林謹誓。」
「愛克西方昴之子迪耐瑟,剛鐸管理者,輔佐吾皇的攝政王,謹記閣下的誓言。我
將不會遺忘。必定回應你的效忠:以愛回應忠誠。以榮譽回應英勇,以復仇回應背叛。
」皮聘取回寶劍,將它收回鞘中。
「現在,」迪耐瑟說:「我的第一個命令是:不要顧忌,直言無諱!把完整的經過
全都告訴我,把你對於吾兒波羅莫的所有回憶都說出來。坐下。開始說!」他話一說完
。就敲響了腳凳邊的一個小銀鑼,僕人們立刻走了過來。皮聘這才發現他們都站在門邊
的壁龕中,因此,當甘道夫和他進來的時才會沒有注意到。
「把椅子和酒菜送到客人面前,」迪耐瑟說:「一小時之內不准任何人打攪。」
「國事繁忙,我最多只抽得出這麼多時間來,」他對甘道夫說:「看起來或許有許
多更重要的事情。但對我來說,都比不上這件事急,或許我們在天黑之後可以有機會再
談談。」
「希望能夠更早一些,」甘道夫說:「我從艾辛格星夜飛馳,跨越四百五十哩的土
地。並不只是為了送一名小戰士到你面前--不管他有多勇敢都一樣。希優頓贏了一場
大勝仗,艾辛格已經被攻破,我打斷了薩魯曼的法杖,難道這對你來說都不重要嗎?」
「對我來說都很重要,但就對抗東方的威脅這點上,我已經知道夠多的情報了。」
他黑色的雙眸轉向甘道夫,皮聘注意到這兩人之間有許多相似之處。並且可以明顯感覺
到兩人之間的較勁,似乎有隱而不明的火焰在兩人的雙眸之間奔馳,隨時可能爆發出來
。
迪耐瑟看起來的確比甘道夫還要像巫師,更有王者之氣、更英俊、更強而有力,年
紀看起來也更大些;但是,皮聘卻可以感受到甘道夫擁有更強的力量和智慧,他的尊貴
是不輕易外顯的。
而且,甘道夫的年歲更長,比眾人想像的蒼老多了。「到底有多老呢?」他思索著
,這才發現自己以前竟然從來沒對此產生過疑問。樹鬍提到過有關巫師的事情,不過,
即使是那個時候,他也不認為甘道夫是他們的一份子。甘道夫究竟是什麼?他到底是在
遠古的什麼時候來到這個世界。
又是什麼時候才會走?不久之後,他的沉思被打斷了。甘道夫和迪耐瑟依舊互不相
讓地瞪著彼此,彷彿想要讀取對方的心思,不過,最後還是迪耐瑟先撤回了目光。
「是啊,」他說:「雖然他們說晶石已經失落了許久。但是剛鐸的王公貴族依舊擁
有比凡人銳利的目光,還有許多收集情報的管道。大家先坐吧!」
僕人拿著椅子和矮凳各一張進來了,一人還捧著一個托盤走進來,托盤上放著銀壺
和銀杯以及白色的糕點。皮聘生了下來,但他無法將目光從蒼老的攝政王身上移開。不
知道是真的還是幻想,他似乎覺得對方在提到晶石時,雙目突然精光暴現,掃向皮聘的
臉孔。
「我的忠臣哪,」迪耐瑟半是關懷、半是嘲諷的說:「能和吾兒為友的人所說的話
,我都很想聽。」
皮聘永遠無法忘記在剛鐸統治者銳利目光下的那一個小時,他在對方尖銳的問題之
下毫無招架之力,同時甘道夫又總是在他身邊注意和傾聽著,皮聘隱隱然可以感覺到巫
師正強自壓抑著內心逐漸膨脹的不耐和怒氣。最後,那一小時終於過去了,迪耐瑟再度
敲響銀鑼,皮聘覺得渾身無力。「現在最多也不過九點而已,」他想:「我已經覺得可
以吃下三頓早餐了。」
「將米斯蘭達大人帶到替他所準備的住所去,」迪耐瑟說:「如果他的同伴願意,
暫時可以和他住在一起。不過,你們把話傳下去,我已經接受了他的效忠,你們都應該
稱呼他為帕拉丁之子皮瑞格林,並且把低階的通行密語交給他。通知將軍們在日出之後
三小時,來我這邊報到。」
「至於米斯蘭達大人.你也應該過來一趟,除了我的就寢時間之外,沒有人可以阻
止你來見我。就請盡情宣洩你對於一名老人愚行的忿怒,給予我忠告吧!」
「愚行?」甘道夫說:「不。大人,如果你做出愚行,你就只有死路一條。你儘管
把你的哀傷當做掩飾吧!難道你以為我不明白讓我在旁枯坐,看你質問我一無所知的同
伴是什麼用意嗎?」
「既然你瞭解,那就不需要為此大驚小怪,」迪耐瑟回答道:「驕傲會玷污你的忠
告和協助,你給予這些珍貴的禮物也都必定是按照自己謀略。但是,不論對方地位多高
,剛鐸的統治者都不會成為他人掌上的玩物。對他來說,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比不上剛鐸
的福祉;統治剛鐸是他的責任,和其他人都無關,除非人皇再度回到剛鐸。」
「除非人皇回歸?」甘道夫說:「攝政王啊,負責維繫王國,隨時做好對這件事的
準備,這不就是你的責任嗎?為了完成這個任務,你應該接受所有可能的協助。我只能
這麼說:不管是剛鐸、其他或大或小的國度,都不歸我管轄,但我所關切的是這世界上
一切善良事物現在所面臨的危機。至於我的部分嘛,即使剛鐸毀滅,但只要今夜所發生
的事情能夠流傳下去,能夠在未來開花結果。那我的任務也就不會白費了。我也負有輔
佐人君的義務,難道你不知道嗎?」話一說完,他就轉過身,和皮聘並肩離開。
在走路的時候,甘道夫並沒有多看皮聘一眼或是和他說話。他們的帶路人領著他們
從大殿的正門離開,穿越聖泉宮,走進一條夾在兩邊高聳岩石建築問的小徑。轉了幾個
彎之後,他們來到了一個靠近要塞北邊外牆的屋子,就在和突出的山丘距離不遠的地方
,他們被帶到屋子內的一一樓,一個光亮、通風的房間,牆壁上還掛著許多閃著黯沉金
光的掛毯。房間內的佈置相當簡單,只有一張小桌子、兩張椅子和一個長凳;不過,在
兩邊牆壁都有掛著簾幕的四室,裡面有著收拾整齊的床鋪和盥洗的用具。房間裡面還有
三個高而狹窄的窗戶.往北俯瞰安都因籠罩在迷霧的河灣以及愛明莫爾與拉洛斯瀑布。
皮聘得要踩著長凳才能夠攀到窗台。
「甘道夫,你在主我的氣嗎?」在領路人關上門走出去之後,他問道:「我已經盡
力了。」
「你真的盡力了!」甘道夫爽朗她笑了,他走到皮聘身邊,摟著對方的肩膀,一起
看向窗外。皮聘有些驚訝地看著身邊的老者,因為那笑聲聽來十分歡欣和輕鬆。但是,
他在巫師的臉上只能看見哀傷和憂心的皺紋;不過,當他凝神細看時。可以注意到在那
面具之下藏著無比的快樂:這情緒若一湧而出,可能足以感染全國的人民,讓他們一起
開懷大笑。
「你的確盡力了,」巫師說:「我希望你下次不要再這樣被困在兩個恐怖的老人之
間進退不得。不過,皮聘哪,剛鐸的統治者依舊從你身上,得知了比你所猜想還要多的
消息,你無法隱瞞帶領眾人離開摩瑞亞的並非波羅莫的這個事實,同時。他也清楚知道
你們之中有一名地位極高的人將要前來水那斯提力斯,而且他擁有一把名聞遐邇的寶劍
。也別忘記,自從波羅莫離開之後,迪耐瑟有很長的時間去推敲有關埃西鐸剋星的那首
詩歌。」
「皮聘,他和這個時代的其他人類都不同,不知是巧合還是命運,但西方皇族的血
統在他身上十分鮮明,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他的另一名兒子法拉墨身上;不過,他最鍾
愛的波羅莫卻沒有繼承到這血統。他很有遠見,如果他專心一意,甚至可以知道人們心
中的思想,就算對方在天涯海角也是一樣。你很難欺騙他,光是有這個念頭就非常的危
險。」
「千萬記住!因為你現在已經對他宣誓效忠,我不知道你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做,但
這是個相當不錯的作法,我並沒有阻止你,因為我認為慷慨激昂的行為不該受到冰冷邏
輯的攔阻。這感動了他,同時也讓他心情好了一點。至少。在你沒有任務的時候,可以
在米那斯提力斯自由來去。
你現在成了他的屬下,他不會輕易忘記這事情的。隨時提高警覺!」
甘道夫沉默了片刻,嘆氣道:「算了,沒必要為了明天會發生的事情而憂愁。我可
以確定的說,從今天開始,狀況會越來越糟糕,我也沒有辦法阻止情勢的演變。棋盤已
經擺好了,棋子也開始移動。有一枚棋子是我十分想見到的,那是成為迪耐瑟繼承人的
法拉墨。我想他應該不在城中,但我又沒時間收集情報。皮聘,我得走了,我得去參加
他的軍事會議,儘可能的打探消息。
這盤棋魔王佔了先機,他已經怖好了陣勢。皮瑞格林。剛鐸的戰士,像你這樣的卒
子可能知道的和我們一樣多,磨利你的寶劍吧!」
甘道夫走到門口,轉身說道:「皮聘,我得趕時間!」他說:「你出門的時候幫我
個忙,如果你還不累,最好能夠在休息前幫我辦好--去找影疾,看看牠狀況怎麼樣。
剛鐸的人民睿智而善良,但他們並不像其他的民族一樣擅於照顧馬匹。」
甘道夫話一說完就走了出去,就在同一瞬間,要塞的高塔中傳來了清脆的鐘聲。這
宏亮的鐘聲在空氣中迴響了三次:日出之後三小時的鐘聲。
幾分鐘之後,皮聘離開房間,走下樓梯,觀察著外面的街道。太陽投射著溫暖的光
明,高塔和建築都朝著西方落下深深的陰影。明都陸安山白色的頂峰襯著湛藍的天空,
顯得格外耀眼。全副武裝的男子在城中的街道來來往往,似乎正準備進行換班和上哨的
動作。
「我們在夏爾都稱這個時間為九點。」皮聘大聲的對自己說:「正好是在春日下坐
在窗邊吃幁豐盛早餐的時候。天哪!我真希望能夠有頓早餐吃!這些人到底吃不吃早餐
哪,還是大家都已經吃完了?他們到底什麼時候、在哪裡吃早餐?」
這時,他注意到一個穿著黑、白兩色衣服的男子,沿著要塞中央的狹窄街道朝他走
來。皮聘覺得十分寂寞,下定決心要和對方攀談,不過,其實他並不需要這樣做,因為
那人已經衝著他開口了。
「你是半身人皮瑞格林嗎?」他說:「有人告訴我你已經宣誓效忠這座城和城生了
,歡迎!」他伸出手,皮聘熱情地和他握手。
「我是巴拉諾之子貝瑞貢,我今天早上不須要值勤,我奉命來告訴你通行密碼,以
及對你說明一些你會想要知道的事情,另外,我也很想要知道有關你的事情。雖然我們
曾經聽過半身人的傳言,但我們的故事裡極少提到你們。更別說親眼目睹了。聽說你還
是米斯蘭達的朋友。你跟他很熟嗎?」
「呃,」皮聘說:「我想你可以說我從小就認識他了,最近我還和他東奔西跑的。
不過,@"曰傢伙深不可測,我可不敢說自己對他有任何粗淺的瞭解,或許,我對他的認
識還是沒有多少人可以相比的。在我們的遠征隊中,我想只有亞拉岡真正瞭解他。」
「亞拉岡?」貝瑞貢說:「他是誰啊?」
「啊,」皮聘結巴地回答:「他是和我們一起到處旅行的人,我想他現在還在洛汗
國。」
「我聽說你去過洛汗,我也很想要聽聽你對它的瞭解,我們把最後一絲希望都投注
在那塊土地上了。啊,抱歉,我說的大多,都忘記此行的任務了,我應該要先回答你的
問題才對。皮瑞格林先生,你想要知道什麼?」
「這個嘛,」皮聘說:「請恕我無禮,但我心理面一直掛念著一樣東西,這個問題
還有些急迫。就是早餐的狀況啦!我是說,你們到底什麼時候用餐,吃飯的地方又在哪
裡?還有旅店呢?
我之前有注意過,但是在我們騎馬上來時運一家都沒有發現。在我來到文明的國度
之後,我好想好好喝杯啤酒哪!」
貝瑞貢嚴肅地看著他。「閣下果然是位身經百戰的老兵,」他說:「人們都說沙場
老兵會隨時把握機會尋找下一個休息和飲食的地方;但我不是那種遊歷四方的人,所以
我也不大理解。你今天還沒吃過東西嗎?」
「這個--客氣的說算是有啦,」皮聘說:「但那只是你的王上好意賜給我的一杯
酒和幾片蛋糕;而且,他還咄咄逼人的審問我一個小時,這可很耗力氣啊!」
貝瑞貢笑了:「我們有句俗語說,人小胃口大。但你所吃的東西。和城中的其他人
並沒有兩樣,而且還有地位崇高的陪客和你一起。這裡是座面臨戰火的要塞,我們每天
鄱在日出前起床,隨意吃些東西,立刻開始值勤。別失望!」他注意到皮聘臉上的表情
.立刻笑著說:「勤務特別重的人們,可以在上午額外補充他們損失的精力。然後,我
們還有午餐,大家會在勤務允許的狀況下集合起來吃飯;即使在這麼緊張的狀況下。我
們在日落的時候也不會忘記晚餐。」
「來吧!我們先散散步,找些吃的東西。然後可以在城垛上用餐,欣賞這美麗的早
晨。」
「等等!」皮聘脹紅著臉說:「我餓到竟然忘記了一件工作--甘道夫,也就是你
口中的米斯蘭達,他交代我去看看他的座騎影疾。那是洛汗國的駿馬,也是他們國王最
鍾愛的珍寶,是他特別賜給甘道夫的禮物。我認為影疾的新主人非常重視牠,如果你們
尊敬米斯蘭達,最好也用同樣的態度對待影疾;如果可能的話,甚至要比你對待眼前的
這名哈比人更有禮貌些。」
「哈比人?」貝瑞買問道。
「這是我們對自己的稱呼。」皮聘說。
「我很榮幸知道這三個字,」貝瑞貢說:「我這才明白特殊的腔調並無法掩蓋華美
的言辭,哈比人真是舌燦蓮花啊!來吧!你應該讓我認識一下這匹駿馬。我喜歡野獸,
在這座岩城中我們沒有多少機會可以看見這類生物;因為我的同胞都是從山谷中來的,
在那之前則是居住在伊西丘安。別擔心:我們不需要在馬廄裡待很久,只需要禮貌性的
拜訪一下,然後就可以去補充體力了。」
皮聘後來才發現影疾受到很好的照顧,在第六城中,也就是要塞之外的城區中有相
當完善的馬廄,其中曾飼養著許多的快馬。這些都是迪耐瑟旗下隨時戒備的信差們所騎
乘的馬匹。他們任何時候都待命傳遞城主或是將軍們的緊急軍令。這個時候,所有的馬
匹和騎士都已經山城去了。
影疾一看見皮聘走進馬廄,立刻轉過頭開始嘶鳴。「早安!」皮聘說:「甘道夫會
儘快趕來的。他很忙碌,但他請我向你問安,我奉他的指示來看看你是否安好。還有,
在你奔馳了那麼多天之後,是否有好好的休息呢?」
影疾昂昂首,前蹄刨著地面,但他還是讓貝瑞貢溫柔地撫摸牠結實的背部。
「牠看起來似乎正在養精蓄銳等待競賽,而不是風塵僕僕千里而來,」貝瑞貢說:
「真是一匹強壯高貴的駿馬!牠的馬鞍呢?那應該要十分的華麗才能配上牠的尊貴。」
「對牠來說,沒有任何華麗的馬鞍配得上牠,」皮聘說:「牠不願受馬鞍的束縛,
如果牠願意載你,那你就可以日夜間來去千里;如果牠不願意,天下間沒有任何的馬鞍
、或鞭子可以馴服牠。再會了,影疾!耐心點,戰爭就快到來了。」
影疾昂苜嘶鳴,整間馬廄也跟著搖晃起來。兩人忍不住摀住耳朵。然後。在確認牠
已經接受到適當的照顧後,他們就離開了。
「該是照顧我們自己的時候了,」貝瑞貢領著皮聘回頭走進要塞,來到高塔北邊的
一扇門前。然後,他們走下一段很長的階梯,進入一條點滿了油燈的走廊。兩邊有許多
的木門,其中有一扇是開著的。
「這是我隸屬的衛戍部隊的糧倉,」貝瑞買說:「塔剛,早安!」他對著門大喊著
:「時候還早,但是我身邊有個剛向城主報到的新兵。他已經餓著肚子趕了很長的一段
路,今天早上又很認真的工作了一段時間,現在餓得受不了了,給我們弄點吃的東西吧
!」
他們弄到了麵包、奶油乳酪和蘋果。蘋果是冬天存糧中最後僅剩的部分,雖然有些
乾癟,但還是很脆很甜;除此之外,他們還拿到了一壺新釀好的麥酒,以及木製的碟子
和杯子。兩人將儿晅些全都收到籃子裡面,再爬樓梯回到陽光底下。貝瑞貢帶著皮聘來
到那塊突出於巨岩上的堡壘東方,找了張石椅生了下來,從這個角落,他們可以俯瞰剛
才甦醒過來的大地。
他們又吃又喝,討論著剛鐸和它的傳統習俗,以及夏爾和皮聘所見過的其他國度。
他們越聊,貝瑞貢就越覺得驚訝,也越來越敬佩眼前的哈比人;皮聘則是渾然不覺地坐
在椅子上晃著小腳,或是跕起腳尖看著燦爛的陽光。
「皮瑞格林先生,我就實話實說好了。」貝瑞買說道:「在我們眼中,你看起來幾
乎和小孩子一樣,最多不過度過九個寒暑。但是,你所經歷的險惡風浪遠超過我們許多
的灰髮老人。我從其他人的傳言中,本來以為這只是我主一時興起。遵照古代的禮法挑
選貴族擔任他的隨從。我現在才明白並非如此,請您原諒我的愚昧。」
「不要大在意,」皮聘說:「不過,你們說的也不完全錯誤,以我族的傳統來看,
我的確還只是個少年,以夏爾的說法來看,我還有四年才會「成年」。別浪費時間替我
煩心了!來這邊看看,告訴我你可以看見些什麼。」
太陽正緩緩升起,河谷中的霧氣漸漸消退,隨著東方的微風帶來絲絲的白雲。最後
的霧氣也都消失於無形。要塞和城垛上的旗幟迎著東風飄揚著,在底下的河谷中,極目
所及之處,也就是大約十五哩的地方,皮聘可以看見大何從西北方流來,閃動著灰光,
轉向西南方而去,慢慢消失在地平線彼端距離此處大約一百五十哩的海洋中。
皮聘可以看見一望無際的帕蘭諾平原,上面點綴著小小的農莊、田地、穀倉和獸欄
,不過,到處都看不見任何的牲畜。綠色的田野上穿插著許多道路。許多忙碌的旅人來
來往往,排列成行的四輪車朝著主城的正門前進,其他的則往外離開。有些時候會有騎
士策馬飛馳到城門口,然後翻身下馬狂奔入城。來往的車輛大多數還是沿著主要幹道往
城外去。那條幹道往南轉向,沿著山丘前進,很快地消失在視線中。那是條十分寬廣、
平整的大道,沿著它的東邊則是一條綠色的馬徑,在那之後則是座高牆。騎士們在馬徑
土來回奔馳,而大道上則是擠滿了許多往南走的蓬車。
不過很快的,皮聘就發現它們其實是秩序井然的:蓬車分成三列,第一列是由馬拉
的、比較快速的四輪車;第二列則是比較大型、篷布也較為華麗,由牛拉著的蓬車,在
路的最西邊則安排著由人拉著的小車。
「這是通往土姆拉頓和羅薩那奇山谷的道路。再過去是山中的村落。然後是蘭班寧
,」貝瑞貢說:「這些最後出發的車輛載著無法作戰的老弱婦孺,在中午以前他們必須
都離開正門,三哩以內的道路也必須完全淨空。這是上級的命令。很遺憾,但是卻不得
不如此。」他嘆氣道:「許多在此分離的人可能再地無法相聚,這座城裡面的孩童本來
就很少,現在則是全都走光了。只有一些堅持不離開的少年例外,我們想辦法替他們安
排些工作,我自己的兒子就是其中一名。」
兩人沉默了片刻,皮聘緊張地往東看,彷彿隨時都會看見成千上萬的半獸人殺上戰
場。「我在那邊看見的是什麼啊?」他指著安都因河拐彎的地方問道:「那是另一座城
嗎?還是什麼東西?」
「那以前的確是一座城,」貝瑞賣說:「那曾是剛鐸的王都,這只不過是座堡壘。
你所看到的就是奧斯吉力亞斯在安都因河兩岸的廢墟。很久以前它就遭敵人攻下,被徹
底的燒毀。不過,在迪耐瑟年輕的時候,我們將它奪了回來,不是當作人民的居所,而
是當成一個前哨站;我們也將大橋重新建好,用來運輸部隊。然後,米那斯魔窟的墮落
騎士就出現了。」
「你說的是黑騎士?」皮聘雙眼圓睜,黑暗的恐懼彷彿又在他的雙眸中甦醒。
「是的,他們披著黑衣黑甲,」貝瑞貢說:「看來你對他們似乎有所瞭解,只是你
在之前的故事中並沒有提到他們。」
「我見過他們。」皮聘柔聲說,「但是。我不會在這麼靠近的地方描述他們。」他
把視線移開,恍惚中覺得自己眼前籠罩著一片趕也趕不走的陰影,或許這是山脈輪廓透
過霧氣所造成的影像,或許只是一朵烏雲。不過,在他眼中,這層難以穿透的陰影似乎
正不斷地擴張集結,緩緩將陽光遮蔽。
「你是說在這麼靠近魔多的地方?」貝瑞貢低聲說:「是的,魔多就在那邊,我們
很少提到它,但多年來我們一直生活在那陰影之下。有時它看起來比較遙遠、模糊,有
時看起來則是比較靠近、深沉。現在它看起來正在逐漸增長。我們的恐懼和不安也是一
樣。那些墮落騎士在不到一年之前搶回了渡口,我們許多最精銳的戰士都死在他們手中
。波羅莫好不容易才將敵人困在對岸,我們至今依舊死守著西邊的廢墟。至少暫時是如
此;不過。我們預料會有一波更強的攻勢,或許是這場戰爭中最大的攻勢。」
「什麼時候呢?」皮聘問道:「你們有沒有推測出可能發生的時間?我昨晚看到了
烽火的訊號和傳令的快馬,甘道夫說這是戰火即將蔓延的預兆。他似乎十分的著急,但
現在一切好像又慢了下來。」
「這是因為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了,」貝瑞賈說:「這是在潛水前的深呼吸。」
「那昨晚為什麼又要點燃烽火呢?」
「如果兵臨城下才請求援助,就未免大晚了些,」貝瑞買回答道:「不過,事實上
我並不清楚城主和將軍們的策略,他們有許多收集情報的方法,我主迪耐瑟和凡人不同
,他可以看到十分遠的地方。有些人說,當他在夜間孤身坐在高塔中時,他只要集中注
意力,就可以預測部分的未來;有時,他甚至會試著入侵魔王的思想,和他展開搏鬥,
因此他才會未老先衰、體力透支。除此之外,法拉墨大人也在前線執行機密的任務,或
許是他把情報傳了回來。」
「不過,我個人對於烽火點燃的原因還有其他的看法,那多半是因為昨天晚上從蘭
班寧傳來的消息。安都因河口有一支龐大的艦隊集結,那是南方昂巴的海盜船。他們從
許久以前就不再畏懼剛鐸的實力,和魔王結盟,這次看來是準備發動致命的攻擊。因為
,這場攻擊將會牽制住蘭班寧和貝爾法拉斯一帶的援軍。該處的戰士人數眾多,又身經
百戰。因此,我們才會更倚重洛汗國那邊的消息,聽到你們所帶來的情報時才會那麼興
奮。」
「但是,」他站了起來。看著北方、東方和南方。「艾辛格的叛變,讓我們明白自
己正身處在一張爾虞我詐的巨大羅網中。這次將不會是以往的小規模衝突,不會是沿著
邊境劫涼、燒殺放火的挑釁。這是場經過長時間細心擘劃的戰爭,不管我們多麼自傲,
都只不過是其中的一枚棋子罷了。根據情報,從遠東的內陸海開始都有敵軍不尋常調動
的狀況;北方的幽暗密林、南方的哈拉德也全都處在異常的騷動中。這一回,全世界都
將接受魔影最後的考驗--無法生存,就只有毀滅。」
「不過,皮瑞格林先生,我們至少還有一個值得驕傲的地方:我們一直都是黑暗魔
君最痛恨的敵人,他的恨意自遠古開始累積,如同大海一樣的深邃。這將是承受最嚴重
打擊的地方。也因此。米斯蘭達才馬不停蹄地趕到這邊來。如果我們陷落了,還有誰能
反抗?皮瑞格林先生,你覺得我們有希望能反抗黑暗魔君的大軍嗎?」
皮聘沒有回答,他看著這固若金湯的城池和高塔,以及隨風飄揚的旗幟,目光接著
掃向藍天中的豔陽,以及東方逐漸聚攏的陰影。心中想起了魔影的爪牙:森林和山脈中
的那些半獸人、艾辛格的叛徒、替魔眼觀察四周的飛禽走獸,以及出現在夏爾的黑騎士
,和騎著有翼妖獸的戒靈,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似乎一切都絕望了。就在那一瞬間。陽
光彷彿突然被遮斷了,似乎有雙黑暗的翅膀正穿越陽光。皮聘依稀聽見高空傳來呼喊聲
!極為微弱,但是卻讓人血液凍結、心跳加速。他突然覺得一陣暈眩,靠著牆壁蹲了下
來。
「怎麼搞的?」貝瑞貢問道:「你也感應到有什麼不對勁了嗎?」
「是的,」皮聘低聲說:「這是我們失敗的徵兆,也是末日的號角,墮落騎士已經
飛上了天空。」
「是的,這是末日的號角,」貝瑞貢說:「我擔心米那斯提力斯將會陷落,永夜將
會來臨,我渾身的血液似乎部凍結了。」
兩人垂頭喪氣地坐在那邊,沉默而不互相交談。皮聘猛然抬起頭,發現陽光依舊燦
爛,旗幟依舊飛揚。他搖搖頭,「已經過去了!」他說:「不,我絕不會就這樣灰心喪
志。甘道夫曾經倒下,卻又再度出現在我們身邊。即使只剩一隻腳,或是用跪的,我們
也不會屈服。」
「你說的沒錯!」貝瑞貢站了起來,來回走動著。「不,就算世界到了盡頭,剛鐸
也不會毀滅;就算積屍咸山,國破家匚。我們也絕不低頭。世界上還有其他的堡壘,還
有其他的道路,希望和回憶,依舊可以保留在某個草木翠綠的隱密山谷中。」
「即使如此,我還是希望結局會真的到來,」皮聘說:「我根本不算是戰士,也不
喜歡戰鬥,但束手無策的等待一場躲不開的戰爭感覺最糟糕了。今天真是漫長的一天!
如果我們可以不要袖手旁觀、能夠先發制人,我的心情至少會好一點。如果不是甘道夫
,洛汗國可能還是處在同樣的偏安之下。」
「啊,你真是一語道破了許多人心中的痛處!」貝瑞貢說:「不過,當法拉墨回來
之後,局勢可能會改變,他非常勇敢,遠遠超越許多人的想像。在這種日子裡。許多人
不相信一個飽學多聞的人能夠成為馳騁沙場的猛將,但法拉墨就是這樣一個人,在戰場
上冷靜理智、判斷精準。他不像波羅莫一樣倉促躁進,但決心毅力卻絲毫不遜色。可是
,他能夠做些什麼呢?我們不能突擊那座山後的國度。我們的勢力範圍已經大幅縮小。
除非敵人自己闖進來,否則我們無法主動攻擊。到時我們下手絕不會留情的!」他拍打
著腰間的寶劍。
皮聘看著他高大、自信的身影,就如同這個國度所有他未曾得見的人一般勇武,他
的眼中因渴望戰鬥而閃爍著光芒。「真可惜!我不能體會這種躍躍欲試的感覺。」皮聘
不動聲色地想。
「甘道夫說我是個卒子?或許是吧,但我大概走錯棋盤了。」
兩人就這樣一直聊到日正當中,直到正午的鐘聲響起,要塞內起了一陣騷動為止。
除了值班的人之外。其他人全都集合用餐。
「你要和我一起來嗎?」貝瑞貢說:「你今天可以和我的部隊一起用餐。我不知道
你會被分派到那個單位去,或許王上會讓你直接在他麾下工作。不過我們都歡迎你一起
來,如果還有時間,能夠多認識一些人總是好的。」
「我很高興有這個機會。」皮聘說:「說實話,我覺得滿孤單的,我最好的朋友留
在袼汗,一路上都沒有人可以聊天作樂。或許我可以直接編到你的單位去?你是將軍嗎
?如果是的話,你應該可以替我說情,或直接收容我?」
「不,不,」貝瑞貢笑著說:「我不是什麼將軍,我沒有官階也沒有爵位,只是要
塞衛戍第三連的一名小兵而已。不過,皮瑞格林先生,即使只是剛鐸之塔中的衛兵,在
城內都十分受人敬重,在整個國度中更是莫大的榮譽。」
「我真的無法理解,」皮聘說:「先帶我回房間吧,如果甘道夫還沒回來,就請你
領著我繼續逛逛吧!」
甘道夫不在房內,也沒有留下任何的消息;因此,皮聘就跟著貝瑞貢一起用餐,同
時結識了許多第三連的戰士。皮聘十分受歡迎,看來貝瑞貢和皮聘一樣覺得受寵若驚。
有關米斯蘭達的同伴和他與城主的密談,已經在要塞中傳得沸沸揚揚,謠言還說他是半
身人的王子,特地從北方趕來與剛鐸結盟,準備提供五千精兵協助對抗魔王;有些人說
當洛汗國的騎士趕到時,每個人都會載著一名半身人戰士。他們體型雖小,卻身經百戰
。
雖然皮聘必須滿懷遺憾地摧毀這些謠言,但他就是甩不掉這個新頭銜。人們認為能
夠和波羅莫平起平坐、受到迪耐瑟大人的尊敬,這樣的稱號才是台理的。他們感謝他能
夠來到城內,紛紛專注地聆聽外地的消息,並且給他許多的飲料和食物讓他開懷大吃。
事實上,他唯一要擔心的就是甘道夫建議他必須「提高警覺」,不能像是哈比人平常和
朋友閒聊時一樣的口無遮欄。
最後,貝瑞貢站了起來。「先向您道別了!」他說:「我必須值一班到天黑的勤務
,在場的每位應該也都是一樣,如果你真的感到有些孤單,或許你會希望找個比較快樂
的嚮導,我兒子應該會恨榮幸能夠帶你到處逛逛,他真的是個不錯的小傢伙。如果您願
意,可以到最下城去找製燈街上的舊客房,城中所有留下來的孩子都在那邊,在正門關
起來之前,還有很多東西值得看看呢。」
他走了出去。很快的其他人也跟著一起離開。天色尚早。天空有些霧茫茫的。即使
在這麼南方,以三月天來說,這時的天氣也相當燠熱。皮聘覺得有些昏昏欲睡,但這屋
子顯得大過冷清,他決定出門去逛逛整座城。他帶了一些東西去艘影疾,雖然牠那邊不
缺什麼吃的,但牠還是很高興地接受了:然後,庋聘就開始在錯綜複雜的街道中四處穿
梭。
人們經常會對他行注目禮,當著他的面,人們會對他十分尊敬地行禮。也就是剛鐸
禮俗中的低頭撫胸的動作;不過,他也可以聽見身後也許多人好奇地大呼小叫,通知屋
內的朋友趕快來看半身人的王子、米斯蘭達的伙伴。許多人所說的並非是通用語,不過
,不需要多久,皮聘也可以猜得出來EnilIPheriannath是什麼意思。看來,他的頭銜已
經早已傳到其他的城區了。
他最後好不容易才來到了最底下一個城區中美麗的巷弄,在路人的指引下來到了製
燈街,這是條通往正門的大路。不久之後他就找到了老客房,那是一座看來飽經風霜的
石製建築,兩翼的廂房沿著街邊往回聚攏。在廂房之間則有一小塊綠地,主屋則是一座
有許多窗戶的屋子,它有一個十分雄偉的拱型門廊,幾階樓梯跟著通往屋前的綠地。男
孩們在柱子間嬉戲,這是在米那斯提力斯裡面唯一可以看到孩童的地方,他不禁停下腳
步打量著他們。同時,有一名少年發現了他,一聲呼嘯之後就帶著幾名同伴衝到街道旁
,在皮聘面前停了下來,開始仔細地打量著他。
「你好!」少年說:「你是從哪裡來的?我們之前沒見過你。」
「的確,」皮聘說:「不過他們說我已經成為剛鐸的戰士了。」
「喔,幫幫忙!」少年說:「那我們這些人全都可以打仗了。你到底幾歲,叫作什
麼名字?
我十歲了,很快就要五呎高啦,我現在就比你高了。我爸爸是衛戍部隊的士兵,他
是最高的。你的爸爸呢?」
「我應該先回答哪個問題?」皮聘說:「我的父親在夏爾的塔克鎮小井附近有一塊
地。我一一十九歲了,這點我贏你;不過,我只有四呎高,除了長胖之外。我可能不會
再長高了。」
「二十九歲!」少年驚訝地忍不出吹了聲口哨。「天哪,你年紀還真大!幾乎和我
舅舅伊歐拉斯一樣大了。不過,」他滿懷希望地說:「我打賭我可以把你扳倒在地上,
或是把你抱起來。」
「如果我讓你,或許可以吧,」皮聘笑著說:「或許我也可以用同樣的招數對付你
,我們老家也知道一些摔角的技巧,我在家鄉可算是又高又壯的傢伙呢,我可不會讓任
何人把我扳倒在地上。所以,如果別無選擇,我搞不好得要宰了你才行。等你年紀再大
一些,你會知道人的外表並不代表一切,雖然你可能把我當成一個軟弱的陌生少年,看
起來很好欺負。我必須警告你:我不是,我可是個老練、勇敢、邪惡的半身人!」皮聘
扳出一副恐怖的表情,讓那孩子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但他隨即握緊雙拳,兩眼閃動著
光芒走向前。
「等等!」皮聘哈哈大笑著說:「也別輕易相信陌生人所說的話!我可不是什麼戰
士,如果你想當挑戰者,至少應該先自我介紹才對。」
少年自傲地挺起胸膛:「我是衛戍部隊成員貝瑞貢的兒子伯幾爾!」他說。
「我果然猜的不錯,」皮聘說:「你看起來就和你老爸一樣。我認識他,是他叫我
來找你的。」
「你為什麼不早說呢?」伯幾爾說。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不情願。「別告訴我他
改變了主意,要叫我和女人們一趄離開!最後一班車子都走了。」
「即使不算好,他的口信也不會差到這個地步,」皮聘說:「他說,除了扳倒我之
外,你還可以帶我在城裡面逛逛。排遣一下我的寂寞,我可以告訴你一些遠方國度的消
息作為回報。」
伯幾爾拍著手,鬆了一口氣。興奮地大笑。「太棒了:」他大喊著:「快來吧!我
們趕快趕到正門口去吧。現在就出發!」
「那裡有什麼好看的?」
「邊境的將軍們在日落前應該要進城,跟我們來就可以看到了。」
伯幾爾的確是個相當不錯的伙伴,事實上,這是皮聘離開梅里以來,所遇過最容易
親近的同伴,很快的,他們就打成一片,笑嘻嘻地在街道間穿梭,絲毫不在意人們投以
奇怪眼光。過不了多久,他們就發現自己混入了朝向正門走去的人潮中。皮聘在那邊展
現了讓伯幾爾更為尊敬的特殊地位:當他報出名號,說出通行密碼之後,守衛向他敬禮
,讓他通過;更好的是,守衛讓他帶著同伴一起過去。
「太好了!」伯幾爾說:「我們小孩子沒有大人帶是不能走出正門的,這下子我們
可以看得更清楚了。「正門外的人們擠在路旁,連所有道路匯合的廣場上也擠滿了人,
所有人都專注地看著南方,很快地人們開始低聲交談:「那邊有了塵煙!他們來了!」
皮聘和伯幾爾奮力擠到群眾最前面,準備看個清楚。不遠處傳來了號角聲,人們的
歡呼聲如同波浪一般朝他們的方向湧來。然後是一聲震耳的號角,四周所有的群眾全都
開始歡呼起來。
「佛龍!佛龍!」皮聘聽見人們喊著。「他們在喊些什麼?」他問道。
「佛龍來了!」伯幾爾回答道:「胖子佛龍,羅薩那奇的統治者。我的祖父住在那
邊!萬歲!他來了。佛龍萬歲!」
在隊伍的正前頭是一匹四肢粗大的馬,上面坐著一個虎背熊腰的男子,一臉灰色的
鬍子,看起來年紀不小。他披著鎖子甲,戴著黑色的頭盔,肩膀上扛著一支沉重的長槍
。在他身後是一長列的部隊,他們都全副武裝,手持巨大的戰斧;這些人臉色都十分的
凝重,看起來比剛鐸的人要粗獷、矮壯一些。
「佛龍!」人們大喊著:「患難見真情!佛龍萬歲!」但是,當羅薩那奇的援軍通
過之後,人們開始竊竊私語:「這麼少!只有兩百名,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們還以為會
有兩千名的支援。
這一定是和那黑色艦隊入侵的消息有關。他們只能派出一小部分的部隊來支援,雖
然是杯水車薪,但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
這支部隊就在眾人的歡呼之下進入了剛鐸的正門,邊境的戰士前來援助處在黑暗時
刻的剛鐸,但是,這股力量總是大小、永遠比眾人需要或是希望的要少。林羅谷的援軍
跟在德佛林王子身後步行前來,總共三百人;來自摩頌河上游的黑根谷.高大的敦赫帶
著兒子敦林和迪魯芬,以及五百名弓箭手來支援剛鐸;從安法拉斯,遙遠的朗斯特蘭來
的則是各式各樣的幫手,有獵人、牧人和小村中的農人。除了他們的領主哥拉斯吉爾的
衛兵之外,這一大群人幾乎沒有攜帶任何裝備。從拉密頓來的是幾十名衣衫襤褸、沒有
軍官帶隊的戰士;伊瑟的漁民,則是從船上抽調出幾百名的援手;皮那斯傑材的綠丘來
的賀路恩,則帶來了二百名老練的綠衣戰士。最後,軍容最壯盛的是多爾安羅斯的印拉
希爾王,他是攝政王的血親。家徽則是巨艦和銀色的天鵝。一隊鐵衣重甲的騎士騎著灰
馬,身後則是七百名和印拉希爾一樣高大的戰士。他們都擁有灰色的眼眸、黑色的頭髮
,一邊自信地唱著軍歌。
援軍只有這樣,不到三千人。不會再有其他的支援了。他們的歌聲和腳步聲走進城
內,緩緩消失。圍觀的群眾沉默不語,煙塵懸浮在空中,微風止息,傍晚的氣氛變得無
比沉重。太陽已經躲到了明都陸安山之後,陰影襲向主城。
皮聘抬起頭,他覺得天空似乎變成毫無生氣的死灰色.彷彿頭上掛著一片濃密的煙
霧,連陽光都變得十分迷濛。西方的落日將這煙塵染上了鮮紅的色彩,明都陸安山看起
來似乎是冒著火焰的巨岩。「這美麗的一天,就這樣在熊熊的怒火中結束了!」他完全
忘記了身邊的那名少年。
「如果我不在日落鐘響而回去,我就真的要面對熊熊的怒火了!」伯幾爾說:「來
吧!關門的號角聲已經響起了。」
他們手牽著手走回城中,剛好是最後兩個進城的幸運者。當他們抵達製燈街時,全
城的鐘塔都響起了肅穆的鐘聲,許多的窗戶中亮起了燈火,士兵所駐守的地方也傳來了
歌聲。
「我得先說再見了,」伯幾爾說:「替我向我父親問好,謝謝他派你來暗我。請你
有空再來找我。我真希望現在不是戰時。不然我們一定可以大玩一場的。我們可以去羅
薩那奇的祖父家玩,那邊春天的風景好漂亮。森林和草地上都長滿了花朵。或許我們將
來還是可以去那邊的。他們絕對打不垮我們的主上,我的父親又是那麼的勇敢!希望有
機會可以再見!」
皮聘立刻匆忙地趕回要塞,這段路程實在很長。他開始覺得又熱又餓;天黑得很快
,四周馬上就變得漆黑一片,天上一顆星星也沒有。等他趕到的時候,已經錯過了大家
集合用餐的時間,但貝瑞貢還是很高興地和他打招呼,打聽兒子的消息。吃完飯之後,
皮聘聊了一會兒,然後才向大家告退,他覺得心頭有種鬱悶的感覺,很想要再見見甘道
夫。
「你知道路嗎?」貝瑞貢站在他們之前觀賞風景的地方問他:「今晚天色很黑,我
們又會開始燈火管制,不能讓任何一個區域在敵人眼中變得明顯。還有另一個消息我必
須轉達給你:明天一大早你會被召喚到迪耐瑟王身邊去,我想你可能不會被編到第三連
來了,希望我們日後有機會見面。再會,願你有個好夢!」
房內除了桌上的一盞小燈之外。顯得相當的幽暗,甘道夫還是不在。皮聘覺得心情
更沉重了。他爬到板凳上,試著往窗外窺探,但外面黑得好像一池墨水一樣。他爬下板
凳。關上窗戶。
躺回床上。他躺在床上等著甘道夫回來的聲響。最後才不安地睡著了。
到了深夜,他被一道光芒弄醒了,發現甘道夫正在房間中來回踱步。桌面上有一支
蠟燭和許多文件。他聽見巫師嘆著氣。嘀咕著:「法拉墨究竟什麼時候回來?」
「你好!」皮聘把頭伸出床邊的簾幕外。「我想你可能都忘記有我了。很高興看見
你回來,今天好漫長啊!」
「但今晚可能會短得讓人擔心,」甘道夫說:「我回來這邊是想要好好獨處、想想
事情,你應該把握還有床的機會好好休息,天一亮,我就會帶你去晉見迪耐瑟王--不
對,是一接到通知就去。而不是等到天亮。黑暗已經來襲了,明天將不會有日出。」
熾天使書城
【第二節 灰衣人出現】
甘道夫走了,影疾的馬蹄聲消失在夜空中。梅里走回到亞拉岡身邊,他的行李很輕。
因為背包早就在帕斯加蘭弄丟了,他身上只帶著在艾辛格廢墟中撿到的幾樣東西而已。
哈蘇風已經安上了馬鞍。勒苟拉斯、金靂和他們的座騎也在旁邊待命。
「遠征隊還剩下四名成員,」亞拉岡說:「我們一起出發吧!我本來以為只會有我
們四人,但看來不會是這樣了,驃騎王已經決定立刻離開此地。在那飛行的黑影出現之
後,他希望藉著夜色的掩護趕回山中。」
「然後又怎麼樣呢?」勒苟拉斯問道。
「我現在還不確定,」亞拉岡回答:「至於驃騎王的部分,他準備在四天之後在伊
多拉斯集結所有的部隊。在那裡,我想他會先研判有關這場戰爭的情報,然後帶著驃騎
軍團前往米那斯提力斯,除了我和願意與我同行的人例外。」
「我跟你一起走!」勒苟拉斯說。
「金靂也是!」矮人跟著說。
「這對我來說已經夠了,」亞拉岡回答:「我眼前還有非常黑暗的道路,我也必須
趕去米那斯提力斯,但我還不確定該怎麼做。我們還有一個小時就要出發了。」
「別把我丟下來!」梅里說:「我一直沒派上什麼用場但我不想被拋在一邊,像是
行李一樣到結束的時候才被想起來。我不認為驃騎們還會花時間照顧我,但國王的確說
過,當我們到達他的皇宮時。我要在他身邊告訴他夏爾的狀況。」
「是的,」亞拉岡說,「梅里,我認為你該待在他身邊,但是,不要預期會有快樂
的結局,我擔心希優頓王可能要很久之後才能夠安心重回他的王宮。在這蕭瑟的春天裡
,恐怕會有很多希望跟著消逝。」
很快的。所有人都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金靂坐在扐苟拉斯之後,梅里則坐在亞
拉岡之前,他們把握夜色飛快趕路。不久之後,一行人就越過了艾辛河渡口的山丘,一
名騎士從後面趕了上來。
「大人,」他對驃騎王說:「我們身後還有其他騎士,當我們渡過河口時,我想我
聽見他們的馬蹄聲了,我等到完全確定才敢來向您報告。他們正馬不停蹄地趕上來。」
希優頓立刻下令全軍停止,驃騎們調轉馬頭,擎趄長槍。亞拉岡跳下馬,把梅里抱
下來。同時間拔出寶劍,在驃騎王身邊站定,使歐墨和他的貼身護衛也從隊伍前頭趕回
來。梅里這時更覺得自己是絲毫派不上用場的行李,如果真的開打了,他也不知道自己
該做些什麼;萬一驃騎王單薄的兵力被包圍、擊敗,就算他孤身一人逃入黑暗中,在一
望無際的洛汗原野中,他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樣不行!」他想。他決定拔出寶劍
,把腰帶勒緊。
西沉的月亮漸漸被雲霧遮掩,但突然間又穿透遮蔽,射出萬丈銀光。然後,他們都
聽見了馬蹄的聲音,同時也可以看見黑暗的身影從渡口的方向急馳而來。月光反射在槍
尖上,流露出一股肅殺氣氛;追兵的人數難以判定,但他們看起來並不比驃騎王的衛隊
少。
當他們來到五十步的距離時,伊歐墨大喊道:「停步!停步!是誰在洛汗國土上策
馬奔馳?」
追兵們以高超的馬術讓馬匹煞住衝勢,接著是一陣讓人喘不過氣的沉寂;然後,在
月光下,眾人看見一名騎士跳下馬,緩緩走向前。他對著眾人露出掌心,這是和平的手
勢,但驃騎王的手下仍然禁不住抓緊了武器。到了十步之外,那人停了下來。他十分的
高大,全身都包圍在陰影中。然後,他清澈的聲音響趄:「洛汗?你們剛剛說的是洛汗
國嗎?這真是大好了,我們從很遠的地方趕來,就是要找尋儿垣個國度。」
「你們找到了,」伊歐墨說:「在你們越過渡口之後就進了我們的國境,這是驃騎
王希優頓的國度。朱經他同意,無人可以在驃騎國中奔馳。你是誰?為什麼這麼倉促?
」
「賀爾巴拉.登納丹,北方遊俠。」那人大喊道:「我們耍找一個叫作亞拉岡的人
,聽說他在洛汗國。」
「你們也找到他了!」亞拉岡大喊道。他把韁繩交給梅里,衝上前去熱情地擁抱來
客。「賀爾巴拉!」他激動地說:「這真是個意外驚喜!」
梅里鬆了一口氣,他本來以為這是薩魯曼的最後伏兵,趁驃騎王身邊兵力薄弱的時
候偷襲他。幸好,看來他這次不用為了保衛希優頓而犧牲了。至少暫時是如此,他將寶
劍收回劍鞘中。
「大好了!」亞拉岡轉回頭說:「這是我從遠方故鄉來的同胞。他們為什麼會來此
,人數有多少,我想,就交給賀爾巴拉說明了。」
「我帶了三十個人,」賀爾巴拉說:「匆忙中我們只能集結這麼多同胞,但我們的
好兄弟伊萊丹和伊羅何也和我們一起趕過來,他們等不及想要打仗哪!我們一接到你的
召集令,立刻就披星戴月的趕過來。」
「可是,我沒有召集你們啊,」亞拉岡說:「或許我在心中想過,我經常想到你們
的處境,今夜更是如此。來吧!這些事情都先放到一邊去。我們正冒著絕大的危險趕路
,如果驃騎王同意。你們可以加入我們一起走。」
希優頓聽到這消息確實感到很高興。「好極了!」他說:「亞拉岡大人,如果你的
同胞都和你一樣,三十名的騎士就足以力抗千軍了!」
驃騎們不再拖延,立刻上路。亞拉岡和登丹人一起騎了一陣子。當他們討論到北方
和南方的消息時,使羅何對他說:「我從我父處帶口信來給你:時機緊迫,若汝盼望爭
取時間,勿忘亡者之道。」
「這一陣子我的時間總是不夠用,沒有一刻能休息,」亞拉岡回答:「但是,局勢
必須真的很緊迫,我才會走上那條路。」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伊羅何說,「先別在公開場合討論吧!」
接著,亞拉岡對賀爾巴拉說:「兄弟,你帶的那是什麼東西?」他注意到對方沒有
攜帶長槍,反而揹著一根長棍,似乎是根旗杆,但長棍的尾端卻又用黑市包裹,以繩子
緊密纏起來。
「這是我替瑞文戴爾之星辰準備給你的禮物,」賀爾巴拉回答道:「她花了很多時
間秘密編織了這東西。她同時也請我帶幾句口信給你:末日將臨。如果我們的希望之火
熄減,一切都將陷入黑暗。我將這親手為你做的東西送給你,再會了,精靈寶石!」
亞拉岡說:「我知道你揹著什麼東西了。先暫時替我保管吧!」他轉過頭,看著北
方眾多星辰下的大地,在剩下的旅程中都不再開口。
當他們終於來到號角堡時,東方已經泛白。他們在那邊休息片刻,同時討論目前的
處境。
梅里呼呼大睡,直到被勒苟拉斯和金靂叫醒為止。「太陽曬屁股了!」勒苟拉斯說
:「其他人都起床了,睡蟲先生,趕快起來啦:把握機會欣賞眼前的風景吧!」
「三天之前的晚上這裡有過一場血戰,」金靂說。「我和勒苟拉斯在這邊打了個小
賭,我的斬獲只是一顆半獸人腦袋。快過來看看吧!梅里,這裡還有很多洞穴,絕美的
洞穴!勒苟拉斯,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不行了!我們沒時間啦,」精靈說:「不要在倉促間破壞了它的美麗!我已經答
應你,如果世界再度恢復和平與自由,我會和你一起回來。現在已經快中午了,聽說到
時我們會先用餐,然後就立刻開拔。」
梅里打著哈欠,爬了起來。幾個小時的睡眠實在不夠,他覺得心情低落,渾身酸痛
。他想念皮聘,覺得自己只是個沒用的負擔,其他人都在忙著思考要如何加快速度,丟
處理一件他搞不清楚的事情。「亞拉岡呢?」他問道。
「在堡頂的房間裡,」勒苟拉斯說:「我想他可能沒吃也沒睡。他大概三小時之前
離開,說他必須好好思考一下,只有他的同胞賀爾巴拉和他一起去。看得出來他似乎心
事重重。」
「這些新來的傢伙看起來實在奇怪,」金靂說,「他們看起來飽經風霜。卻又有種
王者之氣,洛汗國的驃騎在他們身邊像是小孩子一樣。他們全都臉色陰沉,看起來像是
海邊經歷大風大浪的岩石一樣深不可測,連亞拉岡也是一樣。而且他們全都一言不發。
」
「不過,如果他們打破這沉默,應該也和亞拉岡一樣英勇。」勒苟拉斯說:「你注
意到伊萊丹和伊羅何兄弟嗎?他們的行李比較簡單,像是精靈貴族一樣散發著尊貴的氣
息。他們都是瑞艾戴爾的愛隆親生的兒子,難怪有這種氣派。」
「你打聽到他們是從哪裡來的嗎?」梅里問道。他現在已經穿好衣服,披上灰色的
斗蓬。二一人一起走向號角堡破損的大門。
「就像妳聽到的一樣,他們是來回應召集的,」金靂說。「他們說瑞艾戴爾收到了
消息:亞拉岡需要同胞的支援,詁所有登丹人立刻前往洛汗!但他們現在也不清楚這消
息是怎麼來的。我猜多半是甘道夫通知的。」
「不,我猜是凱蘭崔爾,」勒苟拉斯說,「她不是透過甘道夫告訴我們,北方會有
一群灰衣人出現嗎?」
「對了,我想你說的沒錯,」金靂說。「是森林女皇!她能夠理解許多人的內心。
勒苟拉斯,我們乾脆來設法請同胞前來支援吧?」
勒苟拉斯站在門前,明亮的雙眼轉向北方和東方,臉上露出憂慮的表情。「我想他
們不會來了,」他回答道:「他們不須要趕來參戰,戰火已經延燒到我們的家門前了!
」
三人就這樣走著,天南地北地聊,討論戰況的變化。他們穿越了破碎的大門,越過
道路兩旁的千人塚,最後來到了俯瞰平原的聖盔渠,黑而陰沉的死亡丘矗立在該處,胡
思日前踐踏和破壞的痕跡依舊相當清晰。登蘭德的俘虜和許多當地的守軍有些在渠中、
有些在牆後工作;但是,每個人都一反常態地一聲不出,這是座在血戰之後正在休養生
息的山谷。很快的,他們轉回頭,去堡壘中的大廳準備吃午餐。
驃騎王已經到了,他們一走進去,他就下令替梅里在他身邊安排一個位置。「這跟
我原來想的不一樣,」希優頓說:「這裡和我在伊多拉斯的美麗宮殿差遠了,而你本來
該在這邊的朋友也離開了,不過,距離你我能夠一起安心坐在皇宮中的時刻恐怕還要很
久,在我出征回來前不可能有時間大宴賓客。你先來吧!邊吃邊說,讓我們把握時間聊
聊。然後你就跟我騎同一匹馬走。」
「我有這個榮幸嗎?」梅里又驚又喜地說:「這實在大好了!」他這輩子從來沒有
這麼感動過。「我擔心我只是每個人的負擔,」他結巴地說:「但您知道的。我願意盡
我所能協助您。」
「我可不懷疑你的好意,」驃騎王說:「我已經替你特別準備好了一匹小馬,在我
們的旅途上,牠會用不遜於任何駿馬的速度載著你前進。我們已經決定要從號角堡走山
路前往伊多拉斯,和在登哈洛等待我們的王女伊歐玟會合。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擔任
我的隨扈。伊歐墨,此地有任何的武裝可以讓我的貼身侍從使用的嗎?」
「王上,這裡的武器庫並不完備,」伊歐墨回答道:「或許我們可以找到一頂硜壯
頭盔給他,但恐怕沒有適合他體型的刀劍和盔甲。」
「我自己有柄寶劍,」梅里從位子上跳下來,將銳利的短劍從黑色的劍鞘中抽出。
他對眼前的老人不禁升起了無比的敬愛之情,於是單膝跪下,虔誠的親吻對方的手。「
希優幁王,夏爾的梅里雅達克願將它置於您的膝上。您能夠恩准嗎?」他大喊道:「請
接受我的效忠!」
「我很榮幸地接受。」驃騎王將蒼老的雙手放在哈比人的褐髮上。對他施以王家的
祝福。
「驃騎王室的侍從悔里雅達克,平身!」他說:「取回你的寶劍,願你戰無不勝!
」
「我將視您如父,」梅里說。
「至少暫時如此,」希優幁回答。
他們邊吃邊聊天,使歐墨不久之後才打斷這溫馨的場面。「王上,我們出發的時間
快到了,」他說:「我可以命令手下吹響號角了嗎?可是,亞拉岡呢?他的座位一直是
空的,他也沒有和我們一起用餐。」
「我們立刻準備出發,」希優幁說:「派人通知亞拉岡大人,讓他知道開拔的時候
快到了。」
驃騎王帶著梅里以及貼身護衛走到號角堡的門口,驃騎們正在翠綠的平原上集結,
許多戰士已經上馬了。這將會是個龐大的隊伍,驃騎王只留下極少部分守軍看守號角堡
,其餘所有的兵力全都前往伊多拉斯。昨晚已經有一千名槍兵連夜策馬趕去,但這時還
有五百名左右的驃騎準備和國王一起出發,他們大部分都是西谷一帶的戰士。
遊俠們井然有序,沉默地坐在離其他人一段距離的空地上,每個人都佩戴寶劍、長
槍和弓箭,他們披著暗灰色斗蓬。兜帽遮住了他們的面孔和頭盔。他們的座騎全都精神
抖擻、抬頭挺胸,但毛髮卻沒有整理,十分雜亂。有一匹駿馬暫時還沒有騎士,那是他
們從北方千里迢迢帶來的亞拉岡座騎,牠的名字叫作洛赫林。遊俠們的裝備沒有任何閃
閃發光的寶石或是黃金,甚至可說是平淡無奇,身上也沒有任何的徽章或是印記,唯一
的例外,是每個人的斗蓬都用一枚星形的銀色領針別在左胸。
驃騎王登上座騎雪鬃,梅里坐在小馬史戴巴上,在一旁等候。伊歐墨從門內走出,
亞拉岡在他身邊,賀爾巴拉距離兩人一步之遙,依舊扛著那根綁著黑市的長杆,身後則
是兩名無法分辨年紀的高大男子。他們正是愛隆的兒子,幾乎沒有任何人可以分辨他們
之間的不同。他們都是黑髮灰眸,擁有精靈般俊美的臉孔,銀灰色的斗蓬下穿著閃亮的
鍊甲,金靂和勒苟拉斯緊跟在身後。
梅里的眼光無法從亞拉岡的身上移開,他彷彿一夜之間經歷了十年的歲月,他的神
情凝重,面色灰敗。彷彿十分的疲倦。
「王上,我覺得十分擔憂,」他站在驃騎王的駿馬旁說道:「我聽說了一些詭異的
消息,發現在遠方出現了新的危機。我苦思許久,恐怕此刻我必須要改變目標了。希優
頓,告訴我,你們現在趕往登唅洛大概需要多少時間?」
「現在大約是正午之後一小時,」伊歐墨說:「我們在三天之後的傍晚就應該可以
抵達,那時大概是月圓之後一天。驃騎王下令全軍集結的時間是在那之後一天。如果我
們想要集結洛汗的所有兵力。時間不能再提早了。」
亞拉岡沉默了片刻。「三天,」他喃喃道:「那時洛汗的兵力才開始集結。我瞭解
這是急不得的……」他抬起頭,看來已經下定了決心,表情不再顯得那麼猶疑不定。「
那麼,王上,請您見諒,我和同胞們必須採取不同的策略了,我們必須踏上自己的道路
,不再隱藏行蹤。對我來說。低調隱匿的時刻已經結束了,我們會以最短的路往東疾行
,而我準備前往亡者之道。」
「亡者之道!」希優頓打了個寒顫。「你為什麼會提到這地方?」伊歐墨轉過頭瞪
著亞拉岡,梅里注意到,所有在一旁聽見這幾個字的驃騎,臉色似乎都變得十分蒼白。
「如果真的有儿垣條路,」希優頓說:「它的入口應該是在登哈洛。但沒有任何活人可
以通過那個地方。」
「真可惜!吾友亞拉岡!」伊歐墨說,「我本來希望我們可以一起在戰場上馳騁;
可是,如果你所尋找的是亡者之道。那我們就必須分別了。而且。恐怕永無機會在陽間
會面了。」
「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走那條路,」亞拉岡說:「不過,伊歐墨,請記住我的話!
即使魔多的千軍萬馬阻擋我們,我們也必定會在戰場上會面的。」
「亞拉岡大人,這是你的選擇,」希優頓說:「或許,踏上他人不敢前往的地方,
就是你自己選擇的末日。這樣的分離讓我覺得非常遺憾,我的戰力也會因為你們離去而
大幅削減;但是,我不能夠再拖延,我們必須馬上向山徑出發:再會了!」
「王上,再會!」亞拉岡說:「騎向您的勝利!梅里,再會!這比我們追獵半獸人
時希望的下場好多了,他們會好好照顧你的。勒苟拉斯和金靂會和我同行,但我們不會
忘記你的。」
「再會!」梅里說。他找不出其他的話好說,他覺得自己非常渺小,對方陰鬱的話
語更讓他一頭霧水,覺得心情莫名的沉重。這時他比任何時刻都更懷念皮聘永遠樂天、
不知死活的態度。
驃騎們已經準備好了,馬匹不安地躍動;他希望大家趕快開始,把一切做個結束。
希優頓對伊歐墨說了幾個字,元帥舉起手大喊一聲。驃騎們同時間一起進發,構成
十分壯觀的景象。他們通過聖盔渠,越過山谷,往東一轉踏上沿著山腳蜿蜓一哩左右的
小徑;然後往南轉進山中,消失在眾人的目光中。亞拉岡騎向聖盔渠,看著驃騎王的部
屬全都進入山谷,然後轉過身對賀爾巴拉說道:「三名我關心的人離開了,身體最小的
那個是我最關心的人,」他說:「他不明白自己正騎向什麼樣的結局;但,即使他知道
,他還是會堅持向前的。」
「夏爾的人們身材雖小,卻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賀爾巴拉說:「他們不知道我
們為了捍衛他們的安全付出了多少代價,但我並不感到後悔。」
「我們的命運現在也跟著交織在一起,」亞拉岡說:「未來也是一樣!唉!我們必
須在這裡暫時分離。好啦,我必須先吃點東西,然後也和他們一樣快馬加鞭離開。來吧
,勒苟拉斯和金靂!我吃飯的時候有些話要和你們說。」
三人一起走回號角堡,亞拉岡在大廳中依然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其他人等著他開口
。「說吧!」勒苟拉斯說終於忍不住了:「說出來會好一點,可以讓你擺脫心中的陰影
!從我們清晨來到這裡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比我們在號角堡所經歷的惡戰,還要艱苦的奮鬥,」亞拉岡回答:「兩位好友。
我使用了歐散克的真知晶石。」
「你竟然使用了那個被詛咒的巫術之石!」金靂驚訝地大呼小叫,臉上露出擔心的
表情。
「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了嗎?甘道夫說過千萬不能這麼做的!」
「你忘記你面前的人是誰了,」亞拉岡聲色俱厲地說,他的眼中閃動著光芒。「我
在伊多拉斯的子民之前,不是已經揭露了我的真實身分嗎?不,金靂,」他用比較柔和
的聲音說,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輕鬆了些,他看起來像是許多天辛苦工作沒睡的人,「不
,朋友們,我是晶石名正主nD順的主人,我本來就擁有使用它的資格和實力。至少我是
這樣認為的,沒有人可以質疑我的資格。至於實力,我也並不缺少,至少勉強足夠。」
他深吸一口氣。「那是場艱難的掙扎,疲倦的身心很難這麼快就恢復。我和他沒有
交談,最後還將晶石的使用權奪了回來,光是這樣就讓他難以忍受了,而且,他也發現
我了。是的,金靂先生,他看見我了,但並非是我展現在你們面前的形貌,如果這封他
有幫助,那麼我算是做錯了。但我並不這麼認為,光是知道我還活著,在這世間對抗他
。我認為對他來說就是很沉重的打擊了,因為,在此之前他並不知道這件事。歐散克之
眼看不穿希優頓的盔甲,但索倫則無法忘懷埃西鐸和聖劍安都瑞爾。就在他苦心擘畫,
準備發動最後攻勢的這一刻,埃西鐸的後裔和聖劍出現在他眼前,我刻意讓他看見了重
鑄的聖劍。他還沒有強大到足以擺脫恐懼的威脅,不,他現在會寢食難安!」
「但他還是擁有無比的勢力,」金靂說,「現在他下手會更不留情,不會再有任何
遲疑。」
「忙中必定會出錯,」亞拉岡說:「我們必須對魔王施壓,千再被動的等待他出擊
。兩位,當我掌控了晶石之後,我知道了很多情報。我發現敵人在剛鐸南方發動了強大
的攻勢,這將會拖住米那斯提力斯大部分的援軍。如果不趕快對付這場攻勢,我估計主
城將會在十天以內陷落。」
「那這就是它的命運了。」金靂說:「我們哪裡還有多餘的力量,又哪有可能即時
抵達呢?」
「我派不出任何援軍,因此我必須親自前往,」亞拉岡說:「但是,只有一條路可
以穿越的垣些山脈,讓我在一切無法挽回前即時抵達海岸,那就是亡者之道。」
「亡者之道!」金靂說,「這是個被詛咒的名字,我看得出來洛汗的人民也不喜歡
這名字。
活人能夠踏上這條道路,安全離開嗎?即使你通過了這條路,僅僅數十人又要如何
擊退魔多的大軍?」
「自從驃騎們來到這塊土地之後,就再也沒有活人用過這條道路了,」亞拉岡說:
「因為對他們來說,這是條對印的道路。但是,在這黑暗的時刻,埃西鐸的子嗣只要有
勇氣,就可以使用它。聽我說!這是愛隆之子帶給我的口信。它出自於天下最博學的愛
隆之口:「話亞拉岡記得先知的預言,以及亡者之道。」
「先知是怎麼說的?」阞荀拉斯說。
「在佛諾斯特的最後一任國王,亞帆都任內,先知馬爾貝斯是這麼說的--」亞拉
岡說:黑暗之又展向西方。
高塔顫動,王之陵寢末日迫近。亡者甦醒;
毀諾者的時刻將臨。
在伊瑞奇之石,眾將再起聆聽山中的號角迴盪是誰吹響號角?誰將召喚他們離開灰
朦,被遺忘之民啊!
是他們立誓效忠者的子嗣。
他將自北方而來,危機迫切:他將進入亡者之道的大門。
「毫無疑問的,這是條黑暗的道路,」金靂說:「但在我眼中。這預言更為黑暗。
」
「如果你想要更瞭解這個預言,請你和我一起來,」亞拉岡說:「因為這就是我準
備踏上的道路。但我並非是心甘情願的,這只因危機迫切,別無選擇。因此,你們也必
須是自願的才行;
在這條道路上將會遭遇到恐懼和挑戰,甚至是更糟糕的事情。」
「我願意和你一起踏上亡者之道,前往任何它通往的地方,」金靂說。
「我也願意!」勒苟拉斯說:「我並不害怕亡者。」
「我希望被遺忘之民沒有忘記如何戰鬥,」金靂說:「否則我就很難明白為什麼要
去打攪他們。」
「如果我們能趕到伊瑞奇,應該就可以明白了,」亞拉岡說:「他們所立下的誓言
是對抗索倫,如果他們不背棄的誓言,他們就必須要作戰才行。因為,在伊瑞奇置放著
一座黑色巨岩,據說那是埃西鐸從努曼諾爾帶來中土大陸的,它被安放在一座山丘上。
山中之王在剛鐸創建時於該處向他宣誓效忠,可是,當索倫再起,邪惡蔓延時,埃西鐸
依照承諾召喚山中的子民,但他們卻拒絕了,因為在那黑暗的年代中,他們反而開始敬
拜索倫。」
「埃西鐸對他們的國王說:『汝將為最後一王,若西方勝過闇王,吾將此詛咒賜與
汝等:若不履諾,汝等將永無安息之日。戰火將蔓延無數歲月,在終曲之前,汝等將再
度接受召喚。』他們在埃西鐸的怒火前逃竄,不敢為索倫作戰;他們躲在山中,自此與
世隔絕,在荒涼的山中人數也漸漸變少。不過,在伊瑞奇以及其他這些人們居住的地方
,無法安息的亡者依舊四處遊蕩。由於沒有任何的活物可以伸出援手,我只能朝這個方
向前進。」
他站了起來。「來吧!」亞拉岡拔出寶劍大喊,劍刃在號角堡的晨光中閃動著冷冽
的劍芒。
「前往伊瑞奇之石!我準備踏上亡者之道,願意的跟我來!」
勒苟拉斯和金靂沒有回答,只是跟著亞拉岡一起離開大廳,沉默的遊俠們依舊戴著
兜帽等待著。勒荀拉斯和金靂一起上馬,亞拉岡跳上洛赫林,哈爾巴拉拿出巨大的號角
,雄渾的號角聲在聖盔谷中迴盪著;眾人立刻如同奔雷一般越過谷地。留守的部隊則是
敬畏地看著他們的身影:在希優頓從山脈問的小道緩慢前進時,灰衣部隊則是在平原上
日夜不休地急馳。第二天中午他們就抵達了伊多拉斯,在進入山谷前於該處暫停了片刻
,天黑的時候正好抵達登哈洛。
王女伊歐玟親自迎接,很高興見到他們,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像是登丹人和愛隆之
子這麼威猛的戰士,但在眾人之中,她的目光還是停留在亞拉岡的身上。當眾人和她一
起用餐的時候,她從這些人口中聽到了希優頓御駕親征之後所發生的事情;在此之前,
她所知道的僅有極少數的片段。當她聽見聖盔谷的大勝、敵人的慘敗和希優頓與騎士的
衝鋒時,她的眼中閉起了光芒。
最後,她說:「諸位大人們,你們都已經累了,請先到我倉促中為諸位準備的地方
休息。明天我們將會替你們安排更豪華的地方。」
但是。亞拉岡回答:「不,王女,不用替我們操心!我們只要能夠在這邊躺一晚,
明天早上用餐就夠了。我們的任務不能有絲毫拖延,明天天一亮就必須立刻出發。」
她對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說道:「大人.您真好心,願意不遠千里趕來此地,將消
息告訴伊歐玟,讓她知道外界所發生的事情。」
「的確,沒有人會認為我們的努力是徒勞無功的,」亞拉岡說:「不過。王女,如
果不是因為我們未來的道路,我們也無法抽空前來登哈洛。」
從她的回答中聽來,她似乎被觸怒了。「那麼,大人,您走錯路了;哈洛谷沒有任
何往東或是往南的路,看來您必須回頭了。」
「不,王女,」他回答說:「我並沒有走錯路,在妳美麗的容顏照耀此地之前,我
就已經來過這裡。有一條路可以離開這座山谷,我要走的就是耶條路,明天我準備進入
亡者之道。」
她回看他的眼光似乎受到極大的打擊,雙頰泛著紅暈,有很長一段時間說不出話來
。「可是,亞拉岡。」她最後終於說:「難道你的任務是去送死嗎?你在那條路上只會
遇到死亡。它們不會願意讓生人通過的!」
「或許它們願意讓我通過,」亞拉岡說:「至少我得冒這個險,其他的路都不行。
」
「這太瘋狂了,」她說:「跟在你身邊的都是驍勇善戰、以一當百的勇士,你不該
帶他們淪入黑暗之中,應該指揮他們踏上戰場,支援我們人力最薄弱的防線。我請求你
留下來,和我的兄長一起策馬;如此一來,我們的希望才會更加光明,鬥志才會更加昂
揚。」
「王女,這並非是瘋狂的行為,」他回答道:「我踏上的是預言中的道路,跟隨我
的人們都是自願的,如果他們希望留下來和驃騎一起進軍,我不會阻止他們。但就算單
槍匹馬。我也必須要踏上亡者之道。」
他們的討論就這樣結束了,一群人沉默地用餐;但她的雙眼一直在亞拉岡的身上遊
移,其他人注意到她內心似乎陷入無比的掙扎。最後,眾人站了起來。向王女告退,感
謝她的照顧,準備把握機會好好休息。
當亞拉岡和勒苟拉斯及金靂來到房門口,在兩名同伴先走進去之後,王女伊歐玟叫
住了他。
他轉過身去,看見她像是夜色中的一道閃光;她穿著白衣,眼中彷彿有著火焰。
「亞拉岡,」她說:「你為什麼選擇這死亡的道路?」
「因為我別無選擇,」他說:「只有這樣做,我才能夠在對抗索倫的戰鬥中,扮演
好自己的角色。伊歐玟,我並非刻意選擇危險的道路。如果我能夠隨心所欲,那麼我早
就回到北方美麗的瑞艾戴爾。」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著這句話的意義。然後,她突然將手放到他的肩頭。「
你是個意志堅定、不苟言笑的君王,」她說:「這樣的人才會爭取到榮譽。」她暫停片
刻,「大人,」她說:「如果你堅持要走,請讓我跟隨你;我已經厭倦了在山中躲躲藏
藏,一心想要光明正大的和敵人決戰。」
「妳的責任是照顧妳的子民。」他回答道。
「不要再說什麼責任了!」她大喊道:「難道我不是伊歐的子嗣?我是個女戰士,
不是奶媽或佣人!我受夠了只能置身事外,苦苦等待。我已經下定了決心,為什麼不能
照著自己希望的生活?」
「很少人能夠因此獲得榮耀,」他回答。「至於妳,王女,妳不是同意在國王回來
之前管理這些人民嗎?如果不是妳挺身而出,那麼就會是其他的元帥或將軍替代妳的職
務。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不能夠馳騁在沙場上。」
「為什麼總是我必須挺身而出?」她不情願地說:「當驃騎出征的時候,為什麼總
是我必須處理家務,等待他們贏得榮耀,回來之後又必須照料他們的生活?」
「這次很有可能。」他說:「再也不會有人生還。他們的榮耀將會無人傳頌,因為
再也沒人會記得為了保衛你們家園所忖出的犧牲。但是,任何工作都不會因為無人讚美
而損及其重要性。」
她回答道:「你說了這麼多,話中的含意只不過在強調!妳是個女人,就應該待在
家裡。當男人們戰死沙場的時候,妳就必須留在屋內被活活燒死,因為男人們已經不需
要妳了。我是伊歐王室的成員,不是什麼女僕。我能騎善戰,不畏懼死亡和痛苦。」
「妳害怕什麼,王女?」他問道。
「我害怕的是牢籠,」她說:「害怕經年累月被關在牢籠中,直到最後垂垂老去,
害怕習慣這種被禁錮的生活,再也不想要開創豐功偉業,也不再有任何的體力衝鋒陷陣
。」
「但妳竟然建議我不要踏上我所選擇的道路。只因為上面充滿了危險?」
「我當然可以這樣建議別人,」她說:「但我並沒有建議你逃避危險,而是希望你
能夠挑選刀劍和勇氣能夠獲得戰功的地方,我不願意見到人們平白無故放棄生命。」
「我也一樣,」他說:「因此,王女,我必須對妳說!留下來!南方沒有妳揮灑的
空間。」
「和你一起前往的人也是一樣,他們只是因為敬愛你、不願意和你分開,才願意和
你同往。」然後,她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色漸亮,但太陽尚未從東方山間躍出,亞拉岡就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他的同
伴全都已經上馬,正當他也準備翻身上馬時,王女伊歐玟前來道別。她穿著如同驃騎的
裝飾,腰間佩戴著長劍。她手中拿著一個酒杯,喝了少許,祝他們一路順風,然後她將
杯子遞給亞拉岡;他仰頭一飲而盡,說道:「再會,洛汗之女!我祝妳王室綿延不絕,
願妳和妳的子民都幸福快樂。對妳的兄長說:我們會在黑暗之後再相聚的!」
最靠近她的金靂和勒苟拉斯,發現她似乎流下了眼淚,在一張如此堅強、自傲的面
孔襯托下,它顯得更是無比沉重。她開口問道:「亞拉岡,你還是決定要去嗎?」
「是的,」他說。
「你還是不願同意我的請求,讓我和你一起去嗎?」
「不,王女,」他說:「在獲得驃騎王和妳兄長的恩准前。我不能夠同意,而他們
要到明天才會回來。我必須把握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再會了!」
她跪了下來人聲說:「求求你!」
「不,王女,」他拉著她的手,扶她站了起來。然後他親吻著她的手,隨即躍上馬
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只有那些靠近他、熟識他的人.才看得出他臉上的痛苦之色。
伊歐玟如同石雕一般,雙手握拳動也不動地站在那邊,她看著他們的身影。直到眾
人都消失在丁默山,亦即亡靈之上的陰影中,那兒也正是亡者之門座落之處。接著,她
轉過身,如同瞎子一般地蹣跚而行,腳步踉搶回到屋中。她的同胞沒有人目睹他們的離
去,因為眾人全都畏懼地躲了起來,準備等到天亮,這些魯莽的陌生人都離開之後再出
現。
有些人說:「他們都是精靈變成的妖怪,就讓他們前往那些屬於他們的黑暗角落,
再也不要回來。這年頭已經夠壞了!」
當一行人策馬離開時,天色依舊灰濛濛的,太陽尚未脫離亡靈之出的陰影。他們穿
越了兩旁羅列的古老岩石,在凝重的恐怖氣氛中來到了丁禍。在這黑暗的樹林中,連勒
苟拉斯地無法久待。眾人在山腳下發現了一塊空地,有一枚巨石像是死神的手指一般正
好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我覺得血液都快結冰了!」金靂說,其他人都沉默不語,他所發出的聲響完全被
腳底下潮濕的松針給吸收了。馬匹不願意經過這看來十分恐怖的岩石,騎士們只好下馬
親自領著他們通過。又經過好一段時間之後,他們終於來到了岩壁前,黑暗之門就深陷
在岩壁上,像是黑夜的開口一般瞪視著眾人。巨大的拱門上雕刻著許多模糊難辦的符號
,恐懼的氣息如同灰霧一般從其中源源流出。
眾人停了下來,每個人都不禁覺得膽寒;唯一的例外是精靈勒苟拉斯,因為人類的
幽靈對他來說並沒有任何威脅。
「這是個邪惡的入口,」賀爾巴拉說:「我想,死亡就在門的另一邊。但不論如何
,我還是會進入;只是,沒有任何馬匹能夠忍受這種氣息。」
「我們必須進去,這些馬也一樣,」亞拉岡說:「如果我們能夠通過這一片黑暗,
之後還有很遠的距離才能抵達目的地。我們浪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索倫更快邁向勝
利。跟我來!」
就在亞拉岡的帶領和堅強的意志力控制之下,所有的登丹人和座騎都跟著他一起進
入。這些馬匹們對主人的敬愛是如此的深沉,只要主人們能夠無所畏懼的領著牠們進入
大門,牠們就不會有任何的遲疑。但是,洛汗國的駿馬阿羅德退卻了,牠在那肉眼所不
能見的壓力和恐懼下渾身冒汗,不停發抖。勒苟拉斯遮住牠的眼睛。柔聲吟唱著人耳不
能理解的歌曲。說服牠勉強走了進去,勒苟拉斯也跟在牠身邊,門外只剩下矮人金靂。
他的雙膝打顫,對自己的反應感到極端憤怒。「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他說
:「精靈願意進入地底,而矮人竟然不敢!」話一說完他就一頭衝了進去。但他覺得自
己的雙腳如同鉛塊一般的沉重,一走進去,連他都被撲天蓋地的黑暗所籠罩。這是極端
詭異不尋常的!身為葛羅音之子的金靂,曾經探索過無數的地下通道,卻從來沒有過這
樣的感覺。
亞拉岡從登哈洛帶了許多火把過來。現在他正拿著火把走在最前面,使萊丹則是走
在後面押陣。金靂踉蹌地跟在後面,想要趕上大家,除了火把微弱的光芒之外,他什麼
都看不見;但如果眾人停了下來,四面八力又會俾來那種永無止境的呢喃聲,那種語言
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
沒有任何力量或是任何事物阻止眾人的前進,但矮人的恐懼越來越深沉,這是因為
他可以清楚感覺到!他們只能繼續前進,已經沒有退路了!眾人的身後已經擠滿了無形
無影的隊伍。
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流逝,金靂眼前出現了一個讓他以後都不願意回想的景象:道
路十分的寬廣,但隊伍卻突然來到了空曠的地方,兩邊都沒有任何的牆壁,讓人不寒而
慄的氣息飄移在四周,讓他幾乎沒有辦法移動。隨著亞拉岡的火把越來越近,在他的左
邊出現了一樣閃閃發亮的東西,亞拉岡停下腳步,前往調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難道都不害怕嗎?」矮人咕噥道。「若是在其他的洞穴中,金靂絕對是第一個
衝去調查黃金反光的人。但絕不是在這裡!就讓它留在那邊吧!」
即使如此,他還是越走越近,看見亞拉岡跪在那邊,伊萊丹則是拿著兩支火把替他
照明,在他眼前是一名勇士的骸骨。他原先似乎穿著鍊甲,骨架也完好無缺,多半是因
為這座洞穴十分的乾燥,而它的鍊甲也沒有破損;它的黃金腰帶上鏍著拓榴石,趴在地
上的頭骨上戴著黃金打造的頭盔。現在眾人才發現,他倒在泂壁之前.屍體前方正好是
一扇緊閉的石門,白森森的指骨依舊抓著門縫。一柄斷折破碎的寶劍丟在一旁,彷彿他
絕望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來敲打這扇門。
亞拉岡並沒有碰觸屍體,在沉默地觀察了片刻之後,他站起身道:「願心貝銘花永
不凋謝!」他喃喃道:「總共十六座的墓丘已經長滿了青草,在這麼漫長的歲月中,他
就這樣躺在一扇打不開的門前。這到底通往哪裡?他又為什麼想要過去?恐怕都不會有
人知道了!」
「因為這並非是我的任務!」他轉過身,對著身後不斷低語的黑暗大喊道:「把你
們的寶藏和秘密留在那被詛咒的年代中!我們只想要儘快通過。讓我們走,跟著過來!
我召喚你們前往伊瑞奇之石!」
沒有任何回答,除非這較之前的低語還要恐怖的沉默算是答案。一陣寒風吹來,火
把的火焰瞬間被吹熄,再地無法點燃。接下來的時間,不管是一小時還是許多天,金靂
都記不起來確實的遭遇。其他人拼命趕路,但他總是最後一個.那彷彿就要將他吞沒的
陰影一直緊追在後,低語聲像是遠處的悶響一樣不停地朝他進逼。他踉蹌地往前,直到
最後。他開始像是隻野獸一樣四腳著地的往前爬。他再也忍受不了這種狀況了!如果他
不能夠結束這一切,他就要轉過身去面對那緊追不捨的邪靈。
突然間,他聽見水滴落下的聲響,那如同岩石落進黑暗陰影中一樣清楚的聲音,四
周逐漸變亮,終於!眾人穿越另一扇拱門,一條小河在他們身旁奔流著。在拱門之外是
一條夾在陡峭山崖問的向下斜坡,山崖如同銳利的刀尖一樣直入雲霄。這一線天的景象
讓底下的眾人勉強看見天空是黑暗的,上面有許多的星斗閃耀。不過,稍後金靂才知道
,這還是他們從登哈洛出發那天,距離日落還有兩小時。不過,對他來說,這似乎是置
身另一個世界、另一個年代的黃昏。
眾人再度上馬,金靂回到勒苟拉斯身邊。他們排成一列,夜色逐漸深沉,恐懼依舊
緊追著他們。勒苟拉斯轉回頭準備和金靂說話,對方只能看見他面前有一雙閃閃發亮的
眼睛。在他們身後是伊萊丹,他是負責押陣的人,但卻不是這個隊伍的最後一人。
「亡者跟在後面。」勒荀拉斯說:「我看見人類和馬匹的影子,蒼白的旗幟像是雲
霧一樣捉摸不定,槍尖則是如同迷霧中的影像一樣模糊,亡者正跟在我們後面……」
「是的,亡者緊追在後,他們已經聽到了召喚!」伊萊丹說。
他們離開了小徑,地形的轉變就如同突然間從牆縫中鑽出來一樣,眼前是一個巨大
的山谷,身邊的小河則是融入許多冰冷的瀑布中。
「我們到底在什麼地方?」金靂說,伊萊丹回答道:「我們腳下的是摩頌河的源頭
,這條冰冷的河川一路流向大海,洗刷多爾安羅斯的城牆。以後,你就不須要問別人河
名的由來了,人類叫它黑根河。」
摩頌谷是個倚靠著山脈陡峭南壁的寬廣平地,它陡峭的斜坡上長滿了綠草;但在這
個時候,人陽已經下山,一切看起來都灰濛濛的。在底下人類居住的房屋中透露著點點
火光,這是座土地肥沃的山谷,有許多居民住在這裡。
亞拉岡頭也不回地大喊,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朋友們,忘記你們的疲倦!
策馬向前,向前!在今天結束之前我們必須抵達伊瑞奇之石,眼前還有很長的道路。」
眾人頭也不回地越過山中的平原,最後來到一座橫越洶湧激流的橋樑,發現了一條通往
外界的道路。
當他們靠近的時候,屋中的燈火紛紛熄滅,大門緊閉,在室外的人們驚慌大喊,像
是被獵殺的動物一般倉皇逃逸,在夜色中,人們不停地重複一句話:「亡者之王!亡者
之王來了!」
遠方的警鐘不停地響著,在亞拉岡面前所有的人類都驚慌地逃竄。灰衣部隊毫不遲
疑地向前衝刺,到了最後,連馬匹也因為過度疲倦而腳步蹣跚。因此,在午夜之前,眾
人沐浴在如同漆黑洞穴中的夜色下,來到了伊瑞奇丘陵。
亡靈所帶來的恐懼氣息在山丘間流連,竄入四周的空地。在山丘頂上矗立著一座黑
岩,它圓得像是顆球體,露出來的部分大約和人一樣高,一半被埋在土裡。它看起來並
不屬於人間,正如同某些人認為的一樣,是從天空中落下;但沒有忘懷西方皇族傳說的
人們都知道,這是埃西鐸從努曼諾爾的廢墟中帶出,登陸之後將它立在這裡作為紀念。
山谷中的居民都不敢靠近,當然更不敢把家園建造在附近;因為他們說這是陰影之人聚
會的地方。他們會在眾人恐懼的時候聚集,在這裡呢喃著邪惡的陰謀。
眾人來到巨岩之旁,在夜色中停了下來。伊羅何遞給亞拉岡一具銀號角,他奮力一
吹;對周遭的旁觀者來說,遠方的洞穴彷彿傳來了回音。他們沒有聽見任何其他的聲響
,卻可以感覺到一大群龐大的部隊聚集在山丘周圍,如同幽靈呼吸一般的寒風從山脈間
吹下。亞拉岡從馬上跳下,站在巨岩旁用宏亮的聲音喝問道:「毀諾者們。你們為何前
來?」
一個彷彿從遠方傳來的聲音穿透夜色,回答了他:「為了實現我們的誓言,獲得安
息的權利。」
亞拉岡回答:「時候終於到了。我現在要前往大阿安都因旁的佩拉格,你們必須緊
跟著我。
當這塊大地上所有索倫的奴僕都被消滅之後。我將會視同你們的誓言已經實現,諸
位就可以永久的安息。我是伊力薩王,埃西鐸的子嗣,剛鐸的繼承人!」
話一說完,他就命令哈爾巴拉展開他帶來的旗幟。看哪!那是面黑色的旗幟,如果
上面有任何的花紋,在黑暗中地無法分辨。四周立刻陷入一片沉默,在漫長的黑夜中,
再也沒有人聽見任何的喘息或是嘆氣。眾人在巨岩旁紮營,但由於四周的陰寒之氣,他
們並沒有睡著。
當冰冷蒼白的曙光破曉,亞拉岡匆忙起身,領著眾人十萬火急地趕路。眾人經歷了
無比的疲倦,這種只有他曾經承受過的經驗,這次,也同樣憑藉著他的意志力敦促眾人
向前。除了北方的登丹人、矮人金靂和精靈勒苟拉斯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凡人能夠承受
這種折磨。
他們越過了塔龍之頸,來到了拉密頓。幽影大軍緊跟在後,恐懼的寒氣在他們之前
飛快地蔓延。最後,他們來到了西瑞爾河上的卡倫貝爾,血一般鮮紅的太陽落人眾人身
後的皮那斯傑林山。西瑞爾渡口的城鎮空無一人,許多男子都已經前往參戰,留在當地
的人則是聽到亡者之王前來的傳言。全都躲入附近的丘陵中。第二天,黎明並未出現,
灰衣部隊策馬騎入魔多策動的風暴中,就此消失在凡人的眼中,亡者的幽影依舊緊跟在
後。
熾天使書城
【第三節 洛汗全軍集結】
此刻,一切的力量都開始朝向東方集結,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火和魔影的攻擊。
正當皮聘站在主城的大門口,看著多爾安羅斯王帶著旗幟前來的時候,驃騎王也正
好從山脈中走了出來。
太陽正漸漸消逝,驃騎們在最後一絲陽光中疾行。身體往前投射出長長的陰影。黑
暗已經將山腳邊的松林全都吞沒,驃騎王在黃昏時降低了速度。小徑繞過一顆裸露的岩
石,俯頭衝進低聲呢喃的樹林中。驃騎們排成長長一列隊伍不停地往下走。最後,他們
終於來到這座峽谷的末端,夜色已經降臨了此地。太陽消失了,最後的夕陽照在眼前的
瀑布上。
山下還有一天行程的地方,有座跳躍的溪流從隘口一路流下,在松樹聳峙而成的高
牆間開出一條道路,穿越了多岩的山谷,流入寬廣的河谷中。驃騎們跟著小溪前進,哈
洛谷就這麼毫無預警地出現在眾人面前。雪界河在此和諸多的支流會台.在多岩的河床
上沖激出巨大的聲響,一路流向伊多拉斯和底下翠綠的山丘及平原。在山谷右方則是高
聳的厲角山,它頂端參差不齊的山峰漂浮在雲海上。蓋著永恆不化的積雪,以無比的霸
氣俯視著東方,渾身沐浴在夕陽的猩紅光輝中。
梅里驚奇不已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國度,在這漫長的旅途上,他曾經聽過許多關於這
裡的傳說。這是個沒有天空的山谷。在他的眼中只能看見不停攀升的岩壁,層層相疊,
看起來毫無空隙,無數的山峰則是包圍在迷霧中。他半夢半醒地坐在那邊。傾聽著流水
的聲響、樹木的低語、岩石的撞擊,以及在這一切之後等待的寂靜。他喜歡山,或許,
他喜歡的是走在傳說邊緣的感覺。只不過,現在他的肩頭也必須同時揹負著中土大陸沉
重的負擔,他只想要拋開這一切,躲在爐火邊的安靜小房間中。
他覺得非常非常的疲倦,雖然他們前進的速度並不快,但中間沒有多少休息的時間
。在這三天中,他們不眠不休的攀上爬下,穿越狹長的山谷、度過許多小溪;有些時候
。當路比較寬廣的時候,他會和驃騎王比肩共騎。他並沒有注意到有許多的驃騎看見這
景象都露出微笑:哈比人騎著毛髮蓬鬆的灰色小馬,驃騎王騎著高大的灰白駿馬,兩者
形成了非常強烈的對比。在這些時候。他會和希優頓王聊天,述說他的家鄉和同胞們的
故事.或是聆聽驃騎們的傳說,以及遠古時先祖的偉大功業。不過。大多的時間,特別
是在最後一天的時候,梅里只是跟著國王後面,一言不發地聆聽著驃騎們所使用的緩慢
語言。這種語言中似乎有許多他認識的字眼,但發音的方法卻比夏爾的唸法更為豪邁和
富感情。只不過,雖然幾乎每個字眼都認識,但他還是沒辦法把所有的字都湊在一起。
有些時候,會有驃騎提高音量、唱起軍歌,即使梅里完全聽不懂歌詞的內容,$TJ還是
會覺得熱血沸騰。
但不論狀況如何改變,他還是覺得十分的孤單,這天傍晚時,情況更是變本加厲,
他開始想念不知混到這大千世界何處的皮聘,思索亞拉岡、勒苟拉斯和金靂的下場又會
怎麼樣。然後,突然間,他想到了佛羅多和山姆,禁不住打了個冷顫。「我幾乎都忘記
他們了!」他懊悔地說。
「但是,他們的任務其實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重要,我來此就是為了幫助他們。如
果他們現在還活著,恐怕已經距離此地數百哩了!」光是想到這樣的遭遇,他就覺得渾
身發冷。
「終於到了哈洛谷!」伊歐墨說:「我們的旅程就快到終點了。」眾人停了下來,
離開峽谷的道路十分陡峭,他們只能透過狹窄的縫隙觀看外面那座巨大的山谷。唯一可
以清楚看見的,是河邊有盞孤單的燈火閃爍著。
「或許這段旅程已經結束了,」希優頓說:「但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昨晚是月圓
,明天一早我就必須騎往伊多拉斯,集結驃騎全軍。」
「如果您聽我的建議,」伊歐墨壓低聲音說:「在那之後您就可以回到這裡來,靜
觀這場戰爭的變化,不管是贏是輸都一樣。」
希優頓笑了。「不,吾兒,請讓我這樣稱呼你,也請你別用巧言那一套溫言軟語來
說服我!」他挺起胸膛,看著麾下的戰士排成長列,融入夜色之中。「距離我策馬西征
以來,我感覺似乎經過了好多年,但我絕不會再倚靠任何的枴杖了。如果這場仗輸了,
躲在山中又有什麼用處?如果這場仗贏了,就算我耗盡力氣。馬革裹屍又有什麼好遺憾
的?現在先不提這個,今晚我們先暫時在登哈洛過夜,至少我們還可以平靜地度過一晚
。走吧!」
在逐漸籠罩的暮色之中。他們進入了山谷。雪界河在此流近山谷的西邊,很快的,
這條小徑就帶領他們來到可以通過激流的渡口。留守的人在渡口安排了重兵守衛,當驃
騎王靠近的時候,許多男子從岩石的陰影間跳了出來,當他們發現眼前的正是國王時,
紛紛歡欣地大喊:「希優頓王!希優頓王!驃騎王回來了!」
然後,有人吹響了號角,號角聲在山谷中迴盪,其他的號角跟著回應,河流兩岸立
刻燃起了點點燈火。
從高山上突然傳來了雄壯的號聲,聽起來似乎是從某個空矌的地方發出的,這滾滾
如潮的樂音就這麼合而為一,在山壁間不停迴盪著。
就這樣,驃騎王凱旋歸來,回到了白色山脈下的登哈洛。他發現大部分的子民都已
經聚集在這裡了;當他出現的消息一傳開來,將軍們立刻騎馬來到渡口晉見王上,並且
帶來了甘道夫的口
信,唅洛谷的領主登希爾率領著其他人前來。
「王上,三天以前的黎明,」他說:「影疾像是一陣風般地從西方趕來伊多拉斯,
甘道夫通知了我們您所打的勝仗,讓我們感到歡欣鼓舞。但他也同時傳達了您的旨意,
要讓驃騎迅速集結,然後,那有翼的魔影就出現了。」
「有翼的魔影?」希優頓說:「我們也看見了牠,但那是在甘道夫離開之前的深夜
。」
「或許吧,大人,」登希爾說:「但是那可能是同樣的,或是另外一個會飛行的黑
暗,牠有著飛鳥的外形,那天早上越過了伊多拉斯,讓所有的人都因恐懼而顫抖。牠在
宮殿上盤旋,當牠往下俯衝,幾乎撞上屋頂時,那刺耳的尖叫聲幾乎讓我們心臟停止跳
動。然後,甘道夫建議我們不要在平原上集結,而是在這山脈的掩護中和您會合,他也
要求我們把燈火的數量降到最低。我們都照著做了,甘道夫說的話讓人無法質疑,我們
相信如果是您也會這樣做的。後來,這些邪惡的東西就再也沒出現在哈洛谷了。」
「做的很好,」希優頓說:「我現在可以去找個地方休息了,在我就寢前,把所有
的元帥和將軍都請到我的房間來。不要拖延!」
小徑直越過山谷,此處大約不過是半哩寬而已,四處都雜草叢生,但在夜色的灰光
照耀下顯得有些死氣沉沉。在另外一邊,梅里則是注意到一座岩壁,這是厲角山往外延
伸的山腳,在許多年前被河水所切割開來的痕跡。
在所有平坦的地形上聚集著無數的人們,有些只是毫無章法的擠在路邊,夾道歡迎
國王和從西方凱旋的驃騎們;但是,在那之後是整齊劃一的帳篷和隊伍、堅固的馬圈、
大量的武器,如同茂密樹林一樣的長槍架在地面上。即使此地集結了這麼多的部隊,但
在夜風的吹襲下,此地依然沒有任何不必要的燈火,被著厚重斗蓬的哨兵們毫不懈怠地
來回巡邏。
梅里不知道眼前究竟有多少的驃騎,在這一片黑暗中。他無法算清楚確切的數量,
他只知道從對方的氣勢判斷起來,至少有數千人。正當他在四下打量人數的時候。國王
率領的部隊來到了山谷東方的峭壁下,道路從這裡突然開始往上攀爬,梅里驚訝地抬起
頭來。他所在的道路和他之前所見過的都不一樣,這是遠在歷史記載、歌謠讚頌以前的
人類所建造的,它下停地往上攀升,像是巨蛇一般蜿蜓,在陡峭的岩石間鑽來鑽去。馬
匹可以在上面前進,車輛也可以緩慢地拖拉上去,不過,除非敵人生出翅膀,否則是無
法進攻此地的。因為,這裡的防衛都是建造在上方的。
在每一個道路轉彎處,路旁都有一座巨大的雕像,這雕像描摹著手腳粗大的人類,
每個都盤腿坐著,手臂放在肥胖的肚皮上。有些在歲月的磨蝕下變得完全無法辨認。只
能夠用兩眼深深的凹洞憂傷地望著路過的旅人。驃騎們並不在乎這些雕像,他們都叫這
些為普哥人,對它們視若無睹,在歲月的侵蝕之下,它們連一點威嚇力都不剩。梅里則
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他們,同時又感覺到一絲絲的同情,這些雕像只能這樣子動也不
動地看著道路,直到永遠。
過了好一陣子。他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已經距離底下的山谷好幾百呎,但他依然
可以看見底下的驃騎正排隊騎過渡口,秩序井然地進入為他們準備好的營帳中,只有國
王和侍從們準備進入高高在上的要塞中。
最後,國王的隊伍來到了一個轉彎處,進入了兩邊都是懸崖的狹窄道路中,再又經
過了一小段斜坡之後,他們來到了一塊寬廣的平地。人們叫這裡費瑞安台地,它是一塊
長滿了青草的平原,距離底下雪界河所切割出的深谷有數百呎之遠。這塊平原緊靠著厲
角山的南端,以及愛蘭薩加山的北緣;在兩者之間,面對著這些驃騎的則是被包圍在松
林之間的黑色丁默山,也就是亡靈之山。有一條以巨石隔成的簡陋道路將這塊高地切成
兩半,一路延伸進夜色之中。任何膽敢踏上這條路的人,就會來到丁默山之下的丁禍,
親眼目睹那些聳立的岩性,以及遭到詛咒的封即之門。
這就是入夜後的登哈洛,一處早已被遺忘的人類所留下的痕跡。他們的名號早已被
歷史掩蓋,沒有任何的歌謠或傳說還記得他們的存在。現在早已無人知曉當年他們為何
興建這個地方,究竟是為了安身立業?還是祭祀神明?或是讓帝王埋骨此處?他們在黑
暗的年代中默默地埋頭工作。當時沒有任何的船隻靠近過大陸西方的海岸,登丹人的剛
鐸也尚未建立。現在,這些人都神秘消失了,只剩下那些古老的普哥人沉默地坐在路邊
。瞪著來往的過路人。
梅里看著這些隔開道路的巨石,它們都有多處磨損,有些已經歪斜,有些則是傾倒
在地上,甚至摔成了碎片,它們看起來像是老人口中歪斜的牙齒。他幻想著這些道路究
竟通往什麼地方,暗自希望國王不會跟隨著它們走入其後的黑暗中。然後,他也發現到
在道路的兩旁有著許多的帳篷,奇怪的是,這些帳蓬都不是設在樹下,相對的,它們甚
至刻意地躲開樹林和可以遮風擋雨的峭壁。比較多數的帳篷設在右邊,也就是高地比較
寬廣的那一邊,在左邊則是有一個範圍不大的營地,中間則是一座高聳的華麗帳蓬,一
名騎士從左方騎來和他們會合。
在隊伍逐漸靠近之後,梅里才發現那名騎士是名女子,挽起的長髮在微弱的光線中
閃閃發亮;不過,她腰部以上的穿著和戰士一樣,頭上戴著頭盔,腰間繫著長劍。
「驃騎王萬歲!」她大喊著:「我真高興可以看見您安全回來。」
「我也一樣,伊歐玟,」希優頓回答道。「一切都還好吧?」
「都很好,」她回答。不過,悔里覺得她的聲音出面了她的情緒。如果不是因為那
張嚴肅、冰冷的面孔,他可能會認為她之前才掉過眼淚。「一切都很順利,人們被迫突
然離家,踏上漫長的遷徙之道,對他們來說相當疲累。人民們的確有抱怨,因為他們已
經有許久沒有見識過戰爭了,不過,並沒有什麼狀況發生。如同您所見到的一樣,一切
都已經就緒了。您的行館也已經準備好了,我在之前就已經聽說了您的遭遇和抵達的時
間。」
「那麼。亞拉岡來過這邊了,」伊歐墨說:「他還在嗎?」
「不,他已經離開了,」伊歐玟別過頭去,看著東南方黑暗的山脈。
「他去了哪裡?」伊歐墨問道。
「我不知道,」她回答道:「他深夜前來。昨天一早大陽出來之前就離開了他已經
走了。」
「女兒啊,妳看來很傷心,」希優頓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告訴我,他是不
是提到了那條路?」他指著丁默山漆黑的輪廓說:「亡者之道?」
「是的,王上,」伊歐玟說:「他已經進入了那從未有人生還的黑暗中我沒辦法說
服他。
他走了。」
「那麼我們的道路註定就此分開,」伊歐墨說:「他可能已經身亡了,我們必須在
沒有他的狀況下前進,希望也變得黯淡許多。」
他們緩步地穿越這塊草地,不再交談。最後終於來到了國王的帳篷。梅里發現一切
都已經準備妥當,連他都考慮在內。在國王的行館旁邊安放了一座小帳蓬,他就孤單地
住在那裡。看著人們來來去去,和國王商議、討論。夜越來越深,西方的山脈頂端綴滿
了星辰,但東方依舊漆黑一片。隔開道路的巨岩緩緩被夜色吞沒,和沉默的丁默山融為
一體。
「亡者之道,」他自言自語道:「亡者之道?這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們都拋下我一
個人,的晅些人全都去迎接他們的末日:甘道夫和皮聘去東方參戰、山姆和佛羅多去魔
多、神行客和勒苟拉斯及金靂去亡者之道。我想,很快就會輪到我了。不知道這些人究
竟在討論些什麼?驃騎王又準備怎麼做?不管他去哪裡,我都會跟著一起去。」
他一邊如此陰鬱地思索著。邊心不在焉地想起自己已經餓了許久。他這才一躍而起
,看看是否有其他人和他想法一樣。不過,就在那一刻,號聲響起,一名男子前來找他
,請國王的隨扈到國王身邊報到。
在帳蓬最內部有一塊以簾幕隔開的小空間,上面還掛著許多的獸皮。希優頓、伊歐
墨、伊歐玟、哈洛谷的領主登希爾都坐在一張小桌旁。梅里站在國王的凳子旁邊耐心等
待,直到老人從沉思中轉過頭。對他露出笑容。
「來吧,梅里雅達克先生!」他說:「你不須要站著,只要還在我的國度裡,你就
應該坐在我旁邊,講述各種故事,讓我輕鬆一些。」
大夥空出了一個位置讓哈比人坐在國王左手邊,但沒有人真的請他講故事,大家都
不怎麼交談,大部分的時間中只是沉默地吃喝。最後,梅里才鼓起勇氣,問出他一直如
鯁在喉的問題。
「王上,我聽你們兩次提到亡者之道,」他說:「那是什麼地方?神行客又--我
是說亞拉岡大人又去了哪裡?」
驃騎王嘆了一口氣,但一時間沒有人回答.最後。伊歐墨才開口道:「我們並不知
道,因此我們才會覺得非常擔憂,」他說:「至於亡者之道,你剛剛已經踏上了它的第
一階。呸呸呸,我不應該說這麼不吉利的話!我們之前所走的道路會前往丁禍的亡者之
門,但是,沒有人知道在門後有些什麼東西。」
「沒有人類知道,」希優頓說:「但是,現今極少提起的古代傳說則有一些內幕消
息。如果我伊歐王室代代相傳的歷史正確無誤,那麼丁默山底下的大門通往一條密道,
另一端的出口則早已被人遺忘。自從布理哥之子巴多越過了那扇門,從此在人間消失之
後,就再也沒有人類膽敢嘗試那條道路。布理哥當時舉杯慶祝黃金宮殿的落成。而巴多
一歆而盡,立下重誓前往冒險,卻再也沒有回來繼承屬於他的王位。」
「人們說黑暗之年代的亡靈看守著那條道路。不讓任何的生人進入它們的廳堂;不
過,有些時候,人們會看見它們如同幽影一般在石路上來回走動。那時,哈洛谷的居民
會門窗緊閉,害怕地躲在屋內。不過,亡靈極少現身,只有在世局動盪、死亡將臨的時
候才會出現。」
「不過,在哈洛谷另有一個傳說。」伊歐玟低聲說:「在不久之前一個沒有月光的
夜晚,有一大群的陰影出現在那條道路上。沒有人知道它們是哪裡來的,只知道它們消
失在山壁中,彷彿是專程來赴約的。」
「那亞拉岡又為什麼要走這條路呢?」梅里問道:「你們難道不知道任何可能的理
由嗎?」
「除非他曾經私下跟你說過什麼話。」伊歐墨回答:「否則目前還在陽世的人,恐
怕都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自從我第一次在王宮中見到他以來,他似乎變了很多,」伊歐玟說:「他變得更
嚴肅、更蒼老,我覺得他可能發瘋了,才會被亡靈給召喚過去。」
「或許他的確收到了召喚,」希優頓回答:「我內心認為將來可能不會再看見他,
但他確實是個擁有不凡命運的王者。女兒。在我看來,這名客人的離開讓妳十分的難過
,請轉我說個故事:據說,當我們伊歐一族從北方前來,越過雪界河之後,我們想要找
個在危急時候可以避難的地方。布理哥和他的兒子巴多爬上要塞的天梯,來到了這扇門
前。在門前坐著一名老人,他蒼老得讓人無法猜測他確實的年紀:或許他曾經一度高壯
尊貴,但現在卻萎縮衰老得像是一顆禿岩。
由於他動也不動,一聲不出,一開始他們的確以為他是石像;等到他們準備通過他
,走進門內的時候,他開口了。那聲音彷彿是從地底竄出一般,讓他們驚訝的是。他所
用的竟然是西方語:此門不通!
「一行人停下腳步,打量著他,這才發現他還活著。但他並不回應他們的眼光。此
門不通!
他的聲音又說了。這是亡者所建,由亡者所看管,直到時機來臨才會開放,此門不
通!」
「「那是什麼時候呢?」巴多問道,但他再地無法獲得任何答案。老人就在那時倒
下,無聲無息地死去,我族從此再地無法得知山中居民的過往歷史。不過,或許,預言
中的時機終於到了,亞拉岡可以通過這條路。」
「可是,人不進入那座門,又怎麼會知道時機是否已經到來?」伊歐墨說:「即使
我走投無路,必須面對魔多的大軍,我也不願意選擇這條路。真可惜。在我們最需要他
的時候,這位尊貴的戰士竟然失去了理智!難道地面上的邪惡還不夠嗎,須要他進入地
底去找尋?戰火已經追在眉睫了。」他停了下來,因為在那一刻。門外傳來聲響,一名
男子呼喊著希優頓,守衛立刻通報帳內。
守衛隊長推開簾幕,「王上,有人來了!」他說:「是剛鐸的傳令,他希望立刻能
見你。」
「讓他進來!」希優頓說。
一名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梅里倒抽一口冷氣;在他眼中,似乎波羅莫又重生了,
然後,.他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並非是如此。這名男子是個陌生人。只是他的外型十分
接近波羅莫,同樣的高大自傲、擁有一雙灰眸。他似乎剛從馬背上下來,身上披著深綠
色的斗蓬,底下穿著精工打造的鎖子甲,他的頭盔前方鑲著一顆小銀星,他的手中拿著
一支黑羽鋼刺箭,箭尖漆成朱紅色。
他立刻單膝跪下,將箭支獻給希優頓。「洛汗之王,剛鐸之友,我向您致敬!」他
說:「我名叫賀剛,是迪耐瑟麾下的傳令,王上派我將這開戰的信物交給您。剛鐸正處
在危機之中,洛汗國一直是我國忠實的盟友,但這次,迪耐瑟王請求您全軍、全速出動
,否則剛鐸將會陷落!」
「朱紅箭!」希優頓緊握著這信物,彷彿期待這召喚已久,卻又極不願真的面對這
種狀況。
「我在位的期間從來沒有收過朱紅箭!真的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嗎?迪耐瑟王認為我
的全軍、全速會是多強、會有多快呢?」
「王上,這點只有您才知道,」賀剛說:「但是,不久之後,米那斯提力斯就會被
團團圍住;除非您的軍力足以突破敵方滴水不漏的包圍,否則迪耐瑟王還是認為驃騎們
應該全速進入城中,而不是暴露在毫無防禦的平原上。」
「但是,他也知道我們慣於在馬背上作戰,而不是徒步抗敵。我們的子民平常都散
居各處,集合驃騎是需要時間的。賀剛,米那斯提力斯之王是否知道的比他所送來的口
信還要多?因為,如你所見,我們已經全軍備戰,並非措手不及。灰袍甘道夫已經來過
我們這裡,我們早就已經開始動員準備面對西方的大戰。」
「我不知道迪耐瑟王知道或是猜到了些什麼,」賀剛回答:「但我們的確迫切需要
援軍。我王並非指派我前來送達軍令,他只請求您記得舊日的情誼和誓言,也為了洛汗
國的未來,請您慎重考慮。根據我們的情報,有許多勢力已經前往東方加入了魔多的黑
旗下,從北到達哥拉平原,全都衝突不斷,戰爭的流言四起。哈拉德林人也正在調動部
隊,我國沿岸全都面臨極大的威脅,因此,沒有多少援軍能夠前來支援我們。請您儘快
!全世界的命運都將繫於米那斯提力斯城外的一戰,如果洪水無法在該處被阻止,那腐
敗的洪流將會淹沒洛汗國美麗的國土,連這山中的要塞都將無法抵抗。」
「這的確是很糟糕的消息,」希優頓說:「但並非完全不在掌握之中。請這樣回覆
迪耐瑟王--就算洛汗本身沒有受到威脅,我們也會前往支援。但是,我們在對付叛徒
薩魯曼的過程中受到重創,在一切狀況明朗之前還是必須要考量我國北方和東方的邊境
。黑暗魔君這次集結的兵力龐大到十分驚人的地步,他甚至可能同時開闢多個戰場,以
多股兵力分進集結。」
「不過,謹慎小心討論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我們會去的,開拔的時間是明天,在一
切都整編完畢之後,我們就會立刻出發。我本來可以派出一萬名兵力讓你們的敵人受到
重創,但是,恐怕現在會少多了,因為我不敢讓我自己的子民毫無防衛地暴露在敵人面
前。但是,我還是會親自率領至少六千名兵力馳援。告訴迪耐瑟,雖然可能戰死沙場,
但驃騎王還是決定御駕親征剛鐸。不過,兩國之間的距離並不近,我麾下的戰士和馬匹
抵達的時候,都必須還有精力作戰才行。明天早晨之後的一週,你們才能夠聽到伊歐子
嗣的吼聲。」
「一週!」賀剛說:「如果必須要這麼長的時間.那也別無他法。但是。七天之後
抵達,你們恐怕只能看到化成廢墟的米那斯提力斯;除非,另有我們意料之外的援軍抵
達。不過,到時至少你們可以掃蕩那些褻瀆我們屍骨的半獸人和野人們。」
「我們至少可以做到這一點,」希優頓說,「抱歉,我才經歷過一場惡戰,剛趕回
此地,我必須先去休息了。你今天可以先留在這裡,明天早上可以目睹洛汗全軍集結,
然後你可以懷抱著希望回國,希望你能比我們先到達。早上最適合研討戰略,或許一夜
的思緒會讓許多事情都改觀。」
話一說完,國王就站了起來,其他的人也跟著起立。「每個人都去休息,」他說:
「好好睡!至於你,梅里雅達克先生.我今晚不須要你幫忙了,請你明天天一亮就作好
準備。」
「我會的,」梅里說:「即使您讓我和你一起前往亡者之道,我也不會退縮。」
「不要說這種話!」驃騎王回答:「能夠獲得這種名號的並不只一條路,我也沒說
要讓你和我一起踏上任何的道路。晚安了!」
「我不願意被留下來,等到大家都回來之後才想起我!」梅里說:「我不要、我不
要!」在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之後,他好不容易才在自己的帳蓬裡睡著了。
一名男子把他搖醒了。「醒醒,醒醒,哈比特拉先生!」對方大喊道;最後,梅里
才從深沉的睡夢中大驚失色醒來,外面看起來還是漆黑一片啊。
「怎麼一回事?」他問道。
「驃騎王找你。」
「但太陽還沒昇起來啊!」梅里說。
「是沒有,哈比特拉先生,而且看起來今天也不會昇起來了。在這種濃密的烏雲之
下,人們會以為它可能永遠都不會出現了。雖然太陽不見了,但時間並不等人,動作快
一點!」
梅里隨便披上幾件衣服,往外看去。整個世界似乎都被黑暗包圍了。連空氣都看起
來都是黑褐色的,一切都籠罩在灰黑色之中,彷彿萬物都停滯下來。天空看不出有任何
雲朵的形狀,只有在極東邊可以看見許多的雲朵如同魔爪一般繼續蔓延,只有十分微弱
的光芒從雲層間滲透出來。
頭頂的天空上則是被厚重的烏雲所包圍,光線沒有絲毫增亮的跡象,甚至還變得越
來越微弱。
梅里注意到有許多的人們指著天空竊竊私語,每個人的臉色都顯得疲倦、哀傷,有
些人甚至露出畏懼的神色。他懷著一顆沉重的心,走向國王。剛鐸的傳令賀剛比他早到
,他身邊站著另外一個人,穿著和外貌都很接近,只是比較矮胖。當梅里走進帳篷的時
候,他正好在和國王說話。
「王上,這是從魔多的方向來的,」他說:「是昨晚日落的時候開始的。從您國境
中東谷的山丘中,我看見它慢慢升起,在天空逐漸蔓延,我奔馳了一整夜,同時也眼睜
睜地看著它將星辰一顆顆吞食。現在,這恐怖的烏雲將黯影山脈和此地之間的大地全都
籠罩在黑暗中,而且,它還在不停的增長……戰爭已經開始了!」
驃騎王沉默地坐著,最後。他終於開口了:「我們終於還是遇上了!」他說:「這
是我們芒-臼個時代最壯烈的一埸戰爭,許多事物都將就此消逝。我們不須要再躲藏了
,我們會以最短的路全速趕去。立刻開始集合!不能等待任何拖延的部隊了。你們在米
那斯提力斯的補給品夠嗎?如果我們要全力趕去,就必須要輕裝趕路,只能攜帶足夠我
們到達戰場的糧食和飲水。」
「我們早已為了這一刻作了準備,戰備存糧非常充足。」賀剛回答道。「你們可以
儘量減輕負擔,以最快的速度趕去!」
「傳令下去,伊歐墨,」希優頓說:「驃騎全軍出動!」
伊歐墨走了出去,要塞中的號角響起,底下山谷中傳來震耳的回應。只是,在梅里
的耳中,這些號角聲似乎沒有昨晚聽起來那麼清澈、雄壯。在這沉重的空氣中,它們似
乎變得十分沉悶,帶著一絲不祥的預兆。
驃騎王轉向梅里。「梅里雅達克先生,我要參戰了,」他說:「不久之後我就要上
路了,我解除你的職務,但這並不包括我倆之間的友誼。如果你願意的話,應該留在這
裡,你可以服侍代替我治理臣民的伊歐玟。」
「可是,可是,王上,」梅里結巴地說:「我對您獻上了我的忠誠和寶劍,希優頓
王,我不想要在這樣的狀況下和您分離。我所有的朋友都已經參戰了,如果只有我一個
人留在這裡,我會抬不起頭來的。」
「但是,我們必須要騎高大的快馬,」希優頓說:「雖然你的勇氣不遜於任何人,
但你還是沒辦法騎乘這樣的馬匹。」
「那就把我綁在馬背上吧,或是讓我掛在馬蹬或是任何東西上都好,」梅里說:「
雖然距離很遠,但就算我不能騎,我用跑的也要跑到,就算我把腳跑斷也不在乎!」
希優頓笑了。「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可以讓你和我一起騎雪鬃,」他說:「但是,
至少你可以和我一起前往伊多拉斯,看看黃金宮殿。我會先往那個方向去。至少史戴巴
還可以載你:在抵達平原之前,我們的急行軍還不會開始。」
伊歐玟站了起來。「來吧,梅里雅達克!」她說:「我帶你看看我替你準備的裝備
。」兩人一起走了出去。「這是亞拉岡對我的請求。」伊歐玟在經過帳篷時說道:「你
應該有參戰的資格。我同意了,並且儘可能照辦了。因為,我認為最後你一定會需要這
些裝備的。」
她領著梅里來到了禁衛軍駐紮的地方,一名鐵匠遞給她一頂小頭盔、一貝圓盾,以
及其他的裝備。
「我們沒有你可以穿的盔甲,」伊歐玟說:「也沒時間特別替你打造一件,不過,
我還是想辦法弄到了一條強韌的皮褲、皮帶和一柄小刀,你已經有了一把寶劍了。」
梅里深深一鞠躬,王女讓他仔細打量那個盾牌;這和金靂當初收到的盾牌一樣,上
面也同樣有著白馬的徽記。「把這些全收下,」她說:「不要辜負它們!再會了,梅里
雅達克先生!不過,或許,將來我們兩個還是會有見面的機會。」
驃騎王最後是在一個大廳中,做好了率領所有驃騎往東進發的準備,人們的心情十
分沉重,許多人在黑暗中變得退縮。但他們是個堅強的民族,對於王上有無比的忠誠。
即使在老弱婦孺居住的地方,也極少聽見啜泣或是低語的聲音。他們明知自己即將面臨
末日,卻依然沉默地面對它。
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驃騎王坐在白馬上,在微弱的光線中眺望著遠方。雖然頭
盔下飄揚的頭髮雪白,但他看來自信而高大,許多人看見他毫不畏懼,都興起了有為者
亦若是之感。
在淙淙的河流旁聚集了五千五百名全副武裝的驃騎,其他還有數百名騎著輕裝馬匹
的男子,一聲號角響起,驃騎王舉起手,驃騎全軍就沉默出發了。最前面是驃騎王家族
中十二名武勇過人的先鋒,然後是驃騎王,右邊則是伊歐墨。他已經在要塞中和伊歐玟
道別了,這讓他十分難過;
不過,此時,他將精神全都專注在眼前的漫漫征途上。梅里騎著史戴巴與剛鐸的傳
令跟在後面,在那之後則是另外十二名驃騎王室的成員。他們經過了一長列神情堅毅的
人們。但是,當他們幾乎走到隊伍的終點時,有一道銳利的眼神射向哈比人;那是一位
比一般男子都要矮小的年輕人,梅里打量著他,心中邊思索著。他注意到對方擁有一對
清澈的灰眸,此時,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因為那是一付生亦何歡、慷慨赴死的神情。
他們一路來到了雪界河在岩石間奔流的地方,一路上穿越了下哈洛和上溪兩座小村
,許多女子哀傷的透過黑暗地門縫往外觀看。沒有豎琴的伴奏,沒有雄壯的歌聲,日後
傳頌無數個世代的洛汗東征就這麼開始了。
清晨,自黑暗的發哈洛塞哲爾之子和領主及將官同時出發他來到伊多拉斯,古老的
廳堂籠罩迷霧中的驃騎皇宮;
黃金宮殿在黑暗中失色。
他向子民道別,離開家園和王座,美麗的故鄉,在光明消退前,這曾是他生活之處
。
驃騎王奮勇向前,恐懼緊追不捨,命運就在前方。忠誠驅策著他.
諾言讓他不敢鬆懈,誓要抵抗邪惡。
希優頓王馳向前。五日五夜不停歇伊歐子嗣勇征束穿越佛德、沼境、費理安森林,
六千兵馬橫越森藍德,通過明都陸安山下的蒙登堡,南國的海王之城遭敵圍困,烈火侵
攻。
末日驅趕驃騎,黑暗吞沒大地,駿馬與騎士,蹄聲傳千里落入沉寂中,歌謠永傳頌
。
驃騎王的確是在如同黃昏一般的天色中來到伊多拉斯,只是,當時的時間其實已經
接近中午了。他只在那裡暫停了片刻.讓將近百名遲來的驃騎和他們會合。在用過午餐
之後,他準備再度出發,同時向他的隨扈和藹地道別。梅里再一次的懇求,希望不要和
他分開。
「我之前已經說過了,未來的征途並不適合史戴巴,」希優頓說。「梅里雅達克先
生,雖然你人小志氣高,但是,在我們於剛鐸將面臨的血戰中,你又能派上什麼用場呢
?」
「誰能夠未上先知呢?」梅里回答:「王上,但是,既然你接受我成為您的隨扈。
為什麼又不讓我和你並肩作戰?我可不願意在歌謠和傳說中,把我描述成總是被人去在
後面的可憐蟲!」
「我接受你的效忠是為了你的安全。」希優頓說:「同時也希望你能夠服從我的命
令。我麾下的驃騎都沒辦法承載你而又跟上隊伍。如果這場戰鬥是在我的家門口發生,
或許你可以名留青史,但這裡距離迪耐瑟的王城二百零六哩之遙,不要再跟我爭辯了。
」
梅里深深一鞠躬,悶悶不樂地轉身走開,看著眼前的馬隊。隊伍已經準備好要出發
了,人們開始繫緊腰帶、檢查馬鞍、安撫馬匹。有些人不安地看著逐漸降低的天空,一
名騎士悄悄來到哈比人的身邊,低語道:「我們的俗諺說,援手往往來自意料之外的地
方,」他低語道:「我正準備伸出這樣的援手。」梅里抬頭一看。發現對方正是他早上
所注意到的那名年經人。「我看得出來,你希望和驃騎同進退。」
「是的,」梅里說。
騎士說:「那麼你可以跟我走,我可以載你過去,在離開這附近之前,我可以用斗
蓬遮住你,而這黑暗會是我們最好的掩護。你最好不要拒絕我的好意,不要多說,只管
來就對了!」
「實在太慼謝你了!」梅里說:「大人,多謝你的援手,但我還不知道你的大名。
」
「喔,是嗎?」騎士柔聲說:「那就叫我德梅姆好了。」
因此,當驃騎王出發的時候,哈比人梅里雅達克就坐在德梅姆身前。兩人胯下高大
俊美的溫佛拉對這多出的重量並不在乎,因為德梅姆比大多數的男子要輕,但他也顯得
更為結實和敏捷。
眾人就這麼騎向黑暗,在雪界河匯流入樹沐河的樹林附近,也就是距離伊多拉斯三
十六哩的地方,他們在該地紮營。然後他們緊接著穿越佛德,接下來是沼境,右邊則是
剛鐸邊境的巨大橡樹林,在他們右邊的則是樹沐河口的沼澤。在他們不斷前進的時候,
有關北方戰爭的流言也跟著傳了過來,策馬狂奔的人們前來通知東方邊境遭到突襲的消
息,半獸人趁機攻進了洛汗國境。
「繼續!繼續前進!」伊歐墨大喊道。「我們現在回頭已經太晚了,希望樹沐河能
夠保衛我們的側翼,我們必須更加快腳步。前進!」
希優頓國王就這麼離開了自己的國家,一哩又一哩的朝向目標邁進。驃騎們越過了
一座又一座的烽火臺:加侖漢、明瑞蒙、伊瑞拉斯、那多,但烽火全都熄滅了,大地全
都籠罩在灰色的微光中,眼前的魔影越來越深沉,每個人心中懷抱的希望之火也跟著漸
漸熄滅。
熾天使書城
【第四節 剛鐸攻城戰】
皮聘被甘道夫叫了起來。房間裡面點著蠟燭,只有非常微弱的光亮透過窗戶照進來;
空氣十分凝重,彷彿有風暴即將來臨。
「什麼時候了?」皮聘打著哈欠說。
「日出兩小時了,」甘道夫說:「你該起床了,城主已經召喚你,準備指派給你新
的任務。」
「他會提供早餐嗎?」
「不!我會給你,到中午之前你也只能夠吃這麼多,食物現在已經開始採配給制了
。」
皮聘可憐兮兮的看著那一小條麵包,以及非常單薄(他認為)的奶油。旁邊還有一
杯淡而無味的牛奶。「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邊呢?」他說。
「你自己應該很清楚吧,」甘道夫說:「我是為了不讓你惹麻煩,如果你不喜歡這
裡,最好記住,這是你自找的。」皮聘不敢再多說。
不久之後.他就和甘道夫再度走入那個冰冷的長廊,前往高塔的大廳。迪耐瑟坐在
灰濛濛的房間中;皮聘覺得他好像是一隻耐心的蜘蛛坐在那邊,等著獵物上門,他似乎
從前一天起就沒有移動。他示意甘道夫在旁邊坐下來,但皮聘有一段時間站在那邊沒有
人理;後來,老人才對皮聘比了個手勢。
「好啦,皮瑞格林先生,我希望你已經好好的享受了昨天一整天。不過,我蠻擔心
這座城其實沒有像你預料中的繁華。」
皮聘有種不安的感覺,似乎他的所作所為都在城主的觀察之下,而他腦中的想法似
乎也都會被他猜到。因此,他沒有回答。
「你要怎麼效忠我?」
「大人,我還以為你會告訴我。」
「我會的,不過我必須先知道你到底適合做什麼,」迪耐瑟說:「如果我把你留在
身邊,或許我很快就可以知道。我的貼身侍衛之前請求要加入城中的守軍,你可以暫時
取代他的地位。你可以服侍我、替我傳令,如果在這場戰爭和會讌中我還有任何的閒暇
,你可以陪我聊天。你會唱歌嗎?」
「是的,」皮聘說:「呃,是的,至少我的同胞們可以忍受我的歌聲。但是,大人
。我們民族並沒有適合面對這種黑暗時代的史詩。我們所歌頌的狀況中最糟糕的也不過
是大風大雨。我會的歌曲裡面大多數都是讓人哈哈大笑的,或者是有關食物和美酒的。
」
「這些歌為什麼不適合這個時刻,或是不適合我的宮殿呢?我們已經在魔影之下生
活得夠久了,當然想要聽聽不受魔王威脅的故事。這樣一來,即使人們不知道我們在背
後的付出,我們還是不會覺得自己的犧牲和努力是徒勞無功的。」
皮聘覺得一顆心往下沉,他實在無法想像對著米那斯提力斯的城主唱夏爾的民謠會
是什麼景象,特別是那些他最熟悉的搞笑歌曲,這些歌曲也同樣的不適合眼前的景況。
不過,現在他暫時不須要考慮這兩難的處境,攝政王並沒有命令他當場唱歌。事實上,
迪耐瑟將注意力轉向甘道夫,詢問有關洛汗國的消息和他們的處境,以及伊歐墨的狀況
。城主對於這個居住在遠方的民族所知甚詳,讓皮聘覺得非常佩服。而且,他想,迪耐
瑟一定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過這座城市了。
這時,迪耐瑟揮揮手,示意皮聘暫時離開。「去要塞的兵器庫。」他說:「穿上淨
白塔的制服和裝備。我昨天就已經下令了,今天應該已經準備好了,等你穿好之後就趕
快回來!」
果然如同攝政王所說的一樣,皮聘很快地就穿上了非常獨特的制服,只有黑銀兩色
。他披上一件合身的鎖子甲。或許上面的環甲是鋼鐵鑄造的,但卻黑得如同墨水一般。
他還收到一頂相當高的頭盔,兩邊裝飾著小小的烏鴉翅膀,中間有顆銀色的星星。在鎖
子申之外則是一件黑色的斗蓬,胸前用銀線繡著聖樹的徽記。他的舊衣服被疊得很整齊
,收到一旁去,但他還是可以保留羅瑞安的灰色斗蓬,只是在值勤的時候不能夠穿著它
。如果他有鏡子的話,他會發覺自己現在看起來真的非常ErnilIPheiannath,非常像-
-半身人王子,也就是剛鐸人們給他的稱號。但他覺得渾身不舒服,而這永不散去的黑
暗也讓他覺得心情沉重。
在日出後第十一個小時,皮聘終於可以暫時休息一下。於是,他離開高塔,想要找
些吃的和喝的,一方面激勵自己低落的士氣,一方面也讓自己比較有力氣工作。在公共
食堂中他又再度遇見了貝瑞貢,他才剛出完帕蘭諾平原上的任務。兩人一起走出內城,
因為皮聘待在室內就覺得呼吸不順暢,在守衛森嚴的要塞中更是如此。兩人又再度並肩
坐在同樣的空地上,看著東方。
現在時間該是日落了,但鋪天蓋地的烏雲已經徹底遮蔽了天空,只有在大陽落到靠
近海面的時候,才投射出短暫的光芒。這時,佛羅多正好在那十字路口看見戒靈之王的
蹤影。不過,在明都陸安山陰影之下的帕蘭諾平原則是一片死寂,沒有任何的光線。
對皮聘來說,他上次坐在這裡似乎是好幾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時他還是個無憂無慮
,不受一路上的磨難影響的快樂哈比人。現在,他是個準備面對恐怖攻勢的大城中的一
名小小士兵,身上披著帶有悠久歷史,卻十分沉重的高塔衛戍部隊制服。
如果在其他的時空之下,皮聘或許會對自己身穿的新衣感到高興,但是,他現在知
道這並非兒戲。他是在面臨無比危機的君主麾下,一名誓死效忠的僕人。鎖子甲十分沉
重,頭盔也讓他覺得無法行動自如。他將斗蓬披在椅子上,疲倦地將眼光從黑暗的平原
上移開,打了個哈欠,按著又嘆了一口氣。
「你覺得累了?」貝瑞貢問道。
「是的,」皮聘說:「很累了,我已經厭倦了無所事事的等待。我在我主的門口不
停地踱步,熬過了許多個小時,在這段時間中,他一直和甘道夫、印拉希爾王和其他重
要的人物爭辯。
貝瑞貢先生,而且,到現在我還是不習慣餓著肚子服侍別人,看著他們吃東西,這
對於哈比人來說真是個嚴酷的考驗。我想你一定會認為我應該要覺得光榮,但是,光榮
又如何?事實上,在這恐怖的陰影之下,就算是吃吃喝喝又怎麼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
事?整個世界似乎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難道每當吹起東風,你們就會看見這樣的景象
嗎?」
「不,」貝瑞貢說:「這並非是屬於人間的天候.這是他的陰謀,這是他從火山之
中激發出的毒煙,想要摧折我們的士氣,這的確產生了影響。我希望法墨王子可以趕快
回來,他絕不會低頭喪志的。可是,現在誰知道他能不能穿過黑暗,渡河回來?」
「你說的沒錯,」皮聘回答:「甘道夫也很擔心,我覺得,他沒找到法拉墨覺得很
失望,他現在又跑到哪裡去了?在午餐之前他就離開了攝政王的會議室,我想他的心情
也很糟糕,或許他已經知道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突然間,兩人都停了下來,連聲音都彷彿被凍結一艘。皮聘摀著耳朵蹲了下來,談
話時正望向城外尋找法拉墨身影的貝瑞貢則是無法動彈,用呆滯的眼光看著城外。皮聘
從那刺耳的尖叫聲中就知道它的來源;這是他許久以前在夏爾的森林中所聽到的同一個
聲音。只是,它的力量變得更強,仇恨變得更深,讓劇毒的絕望毫不留情地刺穿透人心
。
最後,貝瑞貢勉強擠出幾句話:「他們來了!」他說:「鼓起勇氣往下看!那些墮
落的生物出現了。」
皮聘不情願地離開座位,望著城外。帕蘭諾平原籠罩在黑暗中,他只能依稀辨別安
都因大阿模糊的身影。此刻,當他凝神細看的時候,他可以發現有五個身影在他厎下的
空中飛翔著;那身影如同夜晚一樣的黑暗,像是兀鷹一樣的冷酷,卻又比巨鷹龐大,渾
身散發著死亡的氣息。牠們越飛越近,幾乎要進入城中弓箭的射程內,但隨即又盤旋離
開。
「黑騎士!」皮聘呢喃著:「會飛的黑騎士!貝瑞貢,你看!」他大喊著:「牠們
一定是在找什麼東西:你看看牠們一直在盤旋俯衝,全都瞄準著那一點!你可以看見那
邊有什麼東西正在移動嗎?黑色的小東西。沒錯,是騎著馬的人,四個還是五個!啊!
我受不了了!甘道夫!甘道夫快來救我們……」
另外一聲淒厲的尖叫響起,他靠著牆壁,像是被獵殺的動物一般不停地喘息。與這
尖叫聲相形之下顯得十分遙遠、微弱的是斷續的號角聲,這號角最後的聲音最後還猛然
往上揚。
「法拉墨!法拉墨大人:這是他的信號!」貝瑞貢大喊著:「真是大勇敢了!但是
,如果這些邪惡的魔鷹擁有恐懼以外的武器。他們怎麼可能逃到門口?你看!他們還在
繼續奔跑,他們會趕到門口的。不!馬匹失控了……天哪!騎士都被甩了下來,他們正
徒步前進--不,還有一個人騎在馬上。那一定就是法拉墨將軍,他可以掌控人類和馬
匹。啊!又有另外一隻恐怖的怪獸撲向他。來人哪!快來人哪!沒有人願意出去關忙嗎
?法拉墨!」
話聲一落,貝瑞貢立刻奔入眼前的黑暗中。貝瑞貢這種不顧己身安危,先想到長官
的行為,讓皮聘覺得十分羞愧。他立刻站起身。開始打量著四周。就在那一刻,他發現
了一道白光從北方衝來,像是平原上的一道流星;它以如同飛箭一般的速度前進,和四
人會合,一起奔向正門。在皮聘眼中,那蒼白的光芒似乎正在不停地擴散,將陰影驅散
開來。當那身影越來越靠近的時候,他覺得似乎聽見了一聲大吼。
「甘道夫!」他大喊著:「那是甘道夫!他總是在最絕望的時候現身。衝啊!白騎
士,衝啊!甘道夫,甘道夫!」他發瘋似地亂喊,彷彿正在替賽場中的選手加油。
但是,這時,天空中的黑影已經發現了這個不速之客,一道黑影衝向他;但甘道夫
學起手,一束白光射向天際,那名戒靈發出刺耳的叫聲,搖晃著飛開。一見到這種景象
,另外四名戒靈立刻往空中攀升,往東方飛去,消失在黑暗的雲層中,帕蘭諾平原似乎
變得比較光明了些。
皮聘繼續觀察著,他看見白騎士和那些奔逃的戰士會合了,等待那些步行的人追上
來。人們從城中蜂擁而出。很快的一行人就進入了城牆上所看不見的死角中,他知道他
們已經進了正門。
由於皮聘推測這些人一定會立刻前來白塔晉見攝政王,於是急忙趕到要塞的入口處
,在那邊,他遇上了許多同樣目睹這場追殺和援救的人們。
不久之後,在通往外城的街道中就發出了極為震耳的喧鬧聲,人們歡呼、大喊著法
拉墨和水斯蘭達的名號。皮聘看見排列成行的火炬,在歡欣鼓舞的群眾簇擁下緩步前進
的兩名騎士:白衣騎士不再發出刺眼的光芒,似乎所有的火焰都在剛剛燃燒殆盡了;另
外一名騎士週身籠罩在黑暗中,頭無力地低垂著。他們一起下馬。隨從接過影疾和另一
匹馬的韁繩,兩人一起走向門口的衛兵:甘道夫腳步沉穩,灰色的斗蓬隨風翻飛。眼中
依舊有著熊熊火焰殘留的餘燼;另一個人一身綠衣,步履有些不穩,似乎是受了傷或是
因為剛剛的追逐而精疲力盡。
皮聘緊跟在後,看著他們通過要塞的正門.當他好不容易瞄到法拉墨蒼白的面孔時
,他猛吸了一口氣。從那張面孔上,他可以看出承受無比恐懼或痛苦的痕跡,但現在這
一切都已經在法拉墨的掌握之中。當法拉墨和守衛說話時,他挺起胸,讓旁人可以明顯
感覺到他的尊貴之氣。皮聘仔細地打量著他,這才明白他和哥哥的長相有多麼接近;當
初皮聘第一眼見到波羅莫時,就因為他外貌威嚴、行事卻又謹守禮儀而對他產生好感。
但是,一見到法拉墨,皮聘卻感覺到一股之前所沒有的情緒波動眼前是一名擁有尊貴血
統和氣質的人類;法拉墨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亞拉岡露出真面目時一樣。或許相較起來沒
有那麼尊貴,但也比較平易近人。這是擁有上古人皇血統的現世繼承者,同時也被那古
老種族的智慧和哀傷所感染。他現在才明白,貝瑞貢提到他時,為什麼會對他那麼尊敬
。他是個人們樂於服從和跟隨的將軍,即使在那些黑翼的陰影籠罩之下,皮聘也願意跟
他出生入死。
「法拉墨!」他和其他人一起放聲大喊:「法拉墨!」
法拉墨在城中人類的吵雜聲中,聽出了有些許的不同,於是他轉過身,低頭看去,
露出驚訝的神色。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他說:「一名半身人,竟然就在高塔這裡!你是……」
他話還沒說完,甘道夫就走過來插話道:「他是和我一起從半身人的故鄉來的,」
他說:「他是和我一道的,先別在這邊花時間。還有很多話要說、很多事情要做,你也
已經疲倦了,他會跟我們一起來的。事實上,如果他沒有忘記他的新工作,他這個時候
也該去服侍攝政王了。來吧,皮聘。跟我們走!」
不久之後,他們就來到了城主的房間,許多張高背椅被安排在一盆火炭周圍,僕人
們也跟著送上美酒。皮聘就在不為人所注意的狀況下站在迪耐瑟的座位旁,著急地想要
聆聽最新的消息,甚至連自己的疲倦都忘記了。
在法拉墨吃了幾片麵包、喝了一大杯酒之後,他在父親的左手邊坐了下來,甘道夫
坐在另外一邊的木椅上。一開始,法拉墨只有提到十天前他所執行的秘密任務。他描述
了伊西立安目前的狀況,以及魔王和盟友們的調兵遣將。接著,他提到了在路上埋伏哈
拉德林人,將他們和巨獸一起殲滅的過程。這是將軍向主上進行例行報告的口吻,即使
戰果看來十分的輝煌,但和目前的危機相比,也淪落為稀鬆平常的邊境衝突。
接著,法拉墨的視線突然停留在皮聘身上。「但我們所遇到的狀況並不尋常,」他
說:「這位並不是我所見過,從北方傳說中來到南方的第一位半身人。」
甘道夫一聽見這話,立刻抓住扶手,猛地坐直身;他使了個眼色,制止了皮聘正要
張開的大嘴。所有人都沉默、專注地傾聽著法拉墨娓娓道來這段故事;在大多數的時候
,他的目光停留在甘道夫身上,偶爾則是會瞟向皮聘,似乎是為了提醒自己之前所看到
的景象。
隨著他的故事逐漸揭曉,來到了和佛羅多及僕人在漢那斯安南相遇的時刻時,皮聘
發現甘道夫的手緊握著椅把,同時還在微微顫抖,那雙手看起來極為蒼白。變得比以前
更蒼老。當他打量著對方時,這才害怕地發現,無所不知的甘道夫竟然在擔心、甚至是
害怕;房間中的空氣變得十分凝滯、沉重。最後,法拉墨陳述了和對方分別的過程,以
及他們意圖前往西方斯昂哥的計畫:他的聲音越變越低,最後他不禁抱住頭,無奈地嘆
氣。甘道夫立刻站了起來。
「西方斯昂哥?魔窟谷?」他說:「時間,法拉墨,時間是?你和他們是什麼時候
分開的?
他們大概什麼時候會抵達那個受詛咒的山谷?」
「我是在兩天前的清晨和他們分別的,」法拉墨說:「從那邊到魔窟都因谷大約有
四十五哩,然後從那邊還得往西走十五哩才會到那座被詛咒的高塔。即使以最快的腳程
計算,他們在今天之前也到不了那個地方,或許現在也還沒到。我明白你在擔心什麼,
但這籠罩天地的黑暗和他們的冒險之間並無關連。那是從昨晚開始的,伊西立安一整夜
都籠罩在陰影中。根據我的判斷,魔王早就準備好對我們發動總攻搫。而那攻搫的發起
時間是在這兩名半身人離開我身邊之前就決定的。」
甘道夫來回踱步。「兩天前的早晨。也就是他們已經走了三個白天了!你和他們分
開的地方距離這裡有多遠?」
「直線距離大約七十五哩。」法拉墨回答:「我已經盡全力趕來了,昨晚我在凱爾
安卓斯紮營,那是在大河北邊我們駐紮兵力的一個三角洲,馬匹則是留在比較靠近的岸
邊。當黑暗來襲,我判斷不能夠再拖延了,因此立刻和其他三名自願者騎馬趕來。我將
其餘的部隊派往南邊,加強奧斯吉力亞斯渡口的防衛。我的決定應該沒錯吧?」他看著
父親。
「錯?」迪耐瑟大吼一聲,眼中閃動著異光。「你問我幹嘛?這些人是你指揮的。
還是,你請我評判你所有的作為?你在我面前裝得十分謙卑,但你暗地裡根本把我的話
當耳邊風,一意孤行。你看,和以前一樣,你說話還是很有技巧;可是。你從頭到尾都
一直看著米斯蘭達,希望他告訴你說的對不對,有沒有洩漏太多!他從很久以前就贏得
了你的信任。」
「吾兒啊,你的父親雖老,卻還沒有那麼不中用。我還是和以前一樣能聽能看,你
心裡想的、嘴裡不願說的,我都猜得出來。我知道很多謎團的答案,不值得,波羅莫死
得真不值得!」
「父王,我別無選擇,」法拉墨低聲說:「我也希望能夠事先知道您的想法。再作
出這麼關鍵的判斷。」
「那會改變你的決定嗎?」迪耐瑟說:「你還是會把那東西送走的,我很清楚,我
很瞭解你。你從以前就一直想要效法古代的王者,像他們一樣高貴、慷慨、謙卑有禮。
這於承平時期的王族來說,或許是值得忖出的目標,但是,亂世中的慷慨往往必須以死
為代價。」
「我不後悔,」法拉墨說。
「你不後悔!」迪耐瑟大吼道:「法拉墨大人。你犧牲的不只是你,還有你的父親
、以及你所有的子民。在波羅莫去世之後,換成你應該去盡全力保護他們了!」
「那麼,父王希望--」法拉墨說,「我和哥哥的命運交換嗎?」
「是的,我真希望是這樣!」迪耐瑟說:「波羅莫效忠的是我,他不是巫師的玩偶
。他會記得父王的需要,不要輕易放過命運賜給他的機緣,他會把那禮物送到我面前。
」
法拉墨失控了:「父王,請您仔細想一想,為什麼在伊西立安的是我而不是他?至
少,我這不肖子還曾經聽過您的教誨一次,指派他去執行那任務的就是攝政王您啊!」
「這杯苦酒我自會喝下,不需要你來提醒我!」迪耐瑟說:「我每天每夜都品嚐著
這苦果,憂慮還會有什麼不幸發生。果然不出所料,我的擔憂成真了。這不就是我所恐
懼的嗎!這枚戒指為什麼不在我手中!」
「冷靜一點!」甘道夫說:「波羅莫也絕對不可能把它帶來給你的。他壯烈犧牲,
他的死是有意義的,願他安息!你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如果他拿走那東西,那麼他將
會淪入魔道,他會把那東西佔為己有,當他回來的時候,你連自己的兒子也不會認得!
」
迪耐瑟面色一正,冷冰冰地說:「你發現波羅莫沒有那麼容易操弄,是吧?」他柔
聲說:「身為他的父親,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他會把那東西帶給我的。米斯蘭達,或
許你很睿智,但不管你怎麼陰謀設計,你都不是全知全能的,有些人的忠告,不是巫師
的羅網和蠢人的愚行可以掩蓋的,這件事我知道的比你所推測的還要多。」
「那您所知道的是?」甘道夫說。
「我所知道的,足夠判斷出我們必須全力避免兩個愚螽的作法。使用那東西非常危
險,而在這個時刻,像你和我那兒子所做的一樣,派兩名沒腦袋的半身人把它送到魔王
的國度中,這種行為則是徹頭徹尾的瘋狂。」
「英明的迪耐瑟王,您又會怎麼選擇呢?」
「我兩個都不做。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我絕對不會為了一絲微薄的希望,而去冒
著損失一切的危險,讓魔王有重新找回那東西的可能性。不,我們應該荌將它藏起來,
收在陰暗、幽深,沒人找得到的地力。除非面臨到絕大的危機。否則絕對不可以使用它
;而且,必須盡一切可能不讓魔王找回它。只有在我們徹底挫敗、無人生還時,魔王才
有可能拿回這東西。」
「大人,您的思考模式和以前一樣,都僅限於剛鐸統治者的角度,」甘道夫說:「
但是,除了你們之外,還有其他的人類、其他的生靈和其他的國度。以我來說,即使是
他的奴僕都讓我非常同情。」
「如果剛鐸陷落,其他的人類能從哪裡獲得援助?」迪耐瑟回答道:「如果我現在
已經將那束西安全地收藏在守衛森嚴的寶庫中,這場會議就不會因此而起爭端,我們也
不需要在這一片迷茫中顫抖,擔心不可掌握的結局。如果你不相信我能通過那試煉。你
對我的瞭解根本就不夠!」
「我的確不相信你可以,」甘道夫說:「如果我能夠信任你,我早就把那東西送到
你手中,不需要讓我和其他人經歷這麼多的磨難。聽完你這一番話之後。我對你的信任
更為減少,就和我不信任波羅莫一樣。等等,控制你的怒氣!在這件事情上,我連自己
也不相信;即使這是別人送給我的禮物,我也會拒絕的。迪耐瑟,你很堅強,在某些事
務上你還是可以控制自己;但是,如果你拿到那東西,它會將你徹底擊垮的。即使它被
埋在明都陸安山下,你還是會朝夕思念地想著它。黑暗正逐漸逼近,更糟糕的狀況就快
要發生了。」
當迪耐瑟轉頭面對甘道夫時,他的雙眼又再度發出異光,皮聘再度感覺到兩人意志
力的拉扯與抗衡。但這次。兩人的眼光就像鋒利的刀劍一樣不停交鋒,在戰場上閃動著
寒芒。皮聘渾身發抖,很擔心有任何一個人會遭到致命的一擊。可是,迪耐瑟突然間鬆
懈下來,再度恢復了鎮靜,他聳聳肩道:「如果我拿到!如果你拿到!」他說:「這種
假設都是空談,它已經進入了魔影的勢力範園。我們只能靜候時間告訴我們一切的答案
,這答案很快就會揭曉了。在此之前,全世界所有對抗魔王的人們都只能抱持最後一絲
希望;到時,就算這希望灰飛煙滅,至少大家還可以自由之身戰死。」他轉過身面對法
拉墨道:「你認為奧斯吉力亞斯的防衛怎麼樣?」
「不夠強。」法拉墨說:「正因為這樣。我才會把伊西立安的部隊派去強化那裡的
防衛。」
「我認為這恐怕還不夠,」迪耐瑟說:「敵人的第一搫將會落在該處,他們會需要
一些強悍的將領來指揮他們。」
「許多地方都一樣,」法拉墨嘆氣道:「如果我敬愛的哥哥還在世就好了!」他站
起身。
「父王,我可以告退了嗎?」話沒說完.他的雙腿一軟。幸好扶住了父親的椅子才
沒有摔倒。
「我看得出來你很累了,」迪耐瑟說:「你趕了很長的一段路,我聽說一路上還有
邪惡的陰影追擊。」
「先別談這個!」法拉墨說。
「那就先不談吧,」迪耐瑟說:「先去休息吧,明天我們會面臨更嚴酷的考驗。」
所有的人都向城主告退,把握機會好好休息。甘道夫和皮聘拿著小火把,準備走回
暫居的地方,此時外面是一片無星無月的黑暗。在他們回到房內之前,兩人都保持沉默
,最後,皮聘握住甘道夫的手說。
「告訴我。」他說:「還有希望嗎?佛羅多還有希望嗎?我的意思是,至少佛羅多
還有成功的可能嗎?」
甘道夫拍拍皮聘的頭。「從一開始就沒有多少希望,」他日答道:「正如同你剛剛
聽見的,這只是微小的一絲希望。當我聽見西方斯昂哥的地名時--」他走到窗台前看
著外面,彷彿雙眼可以穿透這一片黑暗。「西方斯昂哥!」他呢喃著:「為什麼會挑選
那條路呢?」他轉過身說道:「皮聘,當我聽見這個地名的時候,我的心臟差點停止跳
動。但事實上,我認為法拉墨帶來的消息不算太壞。因為,我們很清楚地知道魔王終於
在抓住佛羅多之前開啟了戰端。因此,從今天起的許多天,他的目光都會在全世界梭巡
,反而遺漏了他自己的國度。而且,皮聘,我從這裡就可以感覺到他的倉皇和恐懼,他
被迫在一切準備周全之前發動攻擊,一定是有什麼事情讓他不得不如此。」
甘道夫沉思了片刻。「或許,」他喃喃道:「小子,或許連你所做的傻事都有幫助
。我來算算:五天前,他可能已經發現了我們打垮了薩魯曼,取走了晶石,但這又怎麼
樣呢?我們也不能在不讓他發現的狀況下好好利用晶石。啊!不知道究竟如何!亞拉岡
呢?他的時機快到了,皮聘,他的內心十分堅強,毅力遠遠超越一般人。他勇敢、意志
堅定,能夠自己作出正確的選擇,必要時也敢鋌而走險。或許就是這樣啊!他可能利用
晶石刻意出現在魔王面前、挑戰他,為的就是這個目的。這是我的推測。算了。如果洛
汗國的驃騎能即時抵達,我們方可能知道進一步的消息。這真是動盪的亂世啊!趁還能
夠休息的時候閉上眼休息吧!」
「可是,」皮聘說。
「可是什麼?」甘道夫說:「今晚我只接受一個可是。」
「咕魯,」皮聘說:「他們怎麼可能和他一起行動。甚至是聽從他的帶領?我也看
得出來,法拉墨並不喜歡他們要去的那個地方,到底有什麼問題?」
「我現在也不能回答,」甘道夫說:「但我認為佛羅多和咕魯在一切結束之前是會
碰面的,不管會導致善果或是惡果都一樣。但今晚我不願意詳述西方斯昂哥的歷史,我
擔心的是陰謀,那個可憐的小傢伙可能正計畫著某種陰謀。我們又能如何?叛徒往往會
作繭自縛,甚至創造出他無心締造的善果,世事難料。晚安!」
第二天的早晨像是黃昏一樣灰暗,原先因為法拉墨回來而鼓舞的民心士氣,現在又
再度低落下來。那天,有翼的陰影並沒有再度出現。但是,從早到晚,人們都可以聽見
高空傳來微弱的呼喊聲;所有聽到那聲音的人都不禁渾身發抖,較為膽小的人更會當場
嚎啕大哭、雙腿發軟。
法拉墨又再度離開了。「他們就是不讓他休息,」有些人低聲說:「王上對他的兒
子太嚴苛了,他現在必須挑起兩個人的重擔。一個是他自己的。一個屬於那永遠不會回
來的哥哥。」人們不停地望向北方,「洛汗的驃騎呢?」
事實上,法拉墨並非自願離開的。但是,城主畢竟還是剛鐸的統治者,那天他也不
準備在戰略會議中向任何人低頭。那天一早,城主就召開戰略會議。在會議中,所有的
將領們都同意,由於南方遭受到突如其來的攻擊,導致他們的兵力大幅減少。因此無法
主動出擊,除非洛汗國的驃騎抵達,才有可能扭轉這局勢。在此之前。他們必須消極地
增派人手防禦城門。
「不過,」迪耐瑟說:「我們也不能輕易放棄外圍的防禦,拉馬斯安澈的城牆是我
們耗費無數人力才修建好的。魔王的部隊也必須為了渡過河口而付出慘重的代價,這樣
一來,他就不能夠全力進攻我城。北方由凱爾安卓期的道路將會被沼澤所困,而南方由
蘭班寧的路徑則是由於河的寬度而無法渡過;他會集中全力攻擊奧斯吉力亞斯,當年波
羅莫阻擋住他的攻勢時,就是同樣的狀況。」
「那只不過是刺探而已,」法拉墨說:「今天,就算我們讓敵人付出十倍於我方的
傷亡人數,這也是不值得的。他可以承受一整個軍團的傷亡。但一個連隊的犧牲對我們
卻是重大的損失。如果他強攻渡河。我們派在外地的駐軍撤回主城的過程將會極度的危
險。」
「凱爾安卓斯又如何呢?」印拉希爾王說:「如果奧斯吉力亞斯駐有重兵,該處也
必須要有同樣的待遇,我們也別忘記左翼可能的威脅。洛汗國的援軍可能會來,但也可
能失約。根據法拉墨的情報。魔王的黑門前聚集了大軍,他可能派出不只一個軍團,同
時攻擊一個以上的渡口。」
「戰爭本來就是場充滿風險的賭局,」迪耐瑟說:「凱爾安卓斯已經駐有部隊,我
們不會再派出援軍。但我絕不會拱手讓出渡口和帕蘭諾平原;關鍵在於現場的將軍,是
否擁有勇氣執行上級的意志。」
會議室中陷入一片寂靜,最後.法拉墨說了:「長官。我不會違抗你的旨意。既然
您已經失去了波羅莫,我願意在您的命令下代替他執行這項任務。」
「我命令你這樣做,」迪耐瑟說。
「再會了,父王!」法拉墨說:「若是我能僥倖生還,請你給我個公平的機會!」
「那要看你是以什麼樣的姿態生還!」迪耐瑟說。
在法拉墨往東進發之前,最後和他說話的是甘道夫。「不要因為心中的痛苦,而輕
賤自己的生命,」他說:「除了戰爭以外,這裡還有其他的理由需要你。法拉墨。你的
父親是愛你的,他最後會明白的。再會了!」
法拉墨大人又再度離開了,他帶走了許多能夠抽調出來的自願者。城牆上有許多人
眺望著遠方的廢墟,猜測著該處到底面臨什麼樣的狀況;其他人則是依然如同以往一樣
看著北方,希冀著希優頓的馳援。「他會來嗎?他還記得兩國之間的盟約嗎?」他們說
。
「是的,他會來的!」甘道夫說:「但他有可能來得太遲。你們想一想!朱紅箭最
快也不過兩天前才抵達他手中,從伊多拉斯到此文並不是一段很短的距離。」
在新的情報抵達時,又已經是夜晚了。一名男子匆忙地從渡口趕過來,他說從米那
斯魔窟出發的大軍正逐漸接近奧斯吉力亞斯,南方殘酷的哈拉德林人也加入了他們的陣
容。「我們也才剛剛得知,」信差說,「黑影將軍是他們的首領,在河對岸都可以感受
到他散發出的氣息。」
皮聘來到米那斯提力斯的第三天,就在這噩耗中結束了。只有幾個人敢去休息,因
為大家都明白,即使是法拉墨也不可能在渡口固守太久。
第二天一早,雖然黑暗已經完全擴張,無法變得更深沉,但它還是在人們的心中構
成了極為沉重的壓力,他們也都覺得十分的恐懼。噩耗很快又再度來臨了,魔王已經強
渡了安都因河口,法拉墨正準備撤退到帕蘭諾的城牆後,在大道堡壘中重新集結,但他
所面臨的敵人擁有十倍於他的兵力。
「即使他能夠成功逃離帕蘭諾平原,也不可能擺脫緊追不捨的敵人。」信差回報:
「他們為了渡河已經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卻沒有像我們所希望的一樣慘痛。他們的渡
河計畫十分的周詳。我們現在才知道,從很久以前.他們就開始秘密地製造木筏和渡船
。藏放在東奧斯古力亞斯中。他們像是螞蟻一般的蜂擁而來。但真正擊敗我們的還是黑
影將軍,光是聽見他即將到來的謠言,就沒有多少人能夠抵擋。他自己的部下也對他畏
懼不已,只要他一聲令下,他們會當場目相殘殺。」
「那麼,那裡比此地還更需要我!」甘道夫立刻策馬出城,他模糊的身影很快就消
失在眾人的視線中。皮聘徹夜不眠地站在城牆上,不停的看著東方的變化。
天亮的鐘聲又再度響起,在這濃密的黑暗中顯得格外諷刺。皮聘這時卻看見遠方有
了火光,就在帕蘭諾平原城牆樹立的地方。守衛們大聲呼喊,城中的所有男子全都嚴陣
以待。遠方不時發出紅色的閃光,低沉的悶響傳來不祥的消息。
「他們已經攻下了城牆!」人們大喊道:「敵人炸開了缺囗。他們來了!」
「法拉墨在哪裡?」貝瑞貢不安地大呼:「千萬別說他已經戰死了!」
帶來最新消息的是甘道夫,過了一段時間,他帶著屈指可數的騎士趕了回來,同時
還必須負責護衛許多輛馬車,車上載滿了傷患,這是他們從大道堡壘的廢墟中勉強救出
來的戰友。他立刻趕到迪耐瑟身邊,城主坐在淨白塔中的大廳內等待,皮聘則是在他身
邊。透過窗戶,他暗色的雙眸不停地窺探著北方、南方和東方,試圖想要穿透那籠罩一
切的邪惡黑暗。他的目光最常停留在北方,有時他會停下來彷彿側耳傾聽著;似乎藉著
某種古老的魔法,他的耳朵可以聽見遠方平原上的馬蹄聲。
「法拉墨回來了嗎?」他問道。
「不,」甘道夫說:「但當我離開的時候,他還活著。不過,他決定要留下來斷後
。如果帕蘭諾平原的撤退行動失敗了,有他在現場坐鎮,至少可以讓部隊再堅持一陣子
。但我對此實在沒把握。和敵人相比起來,他的兵力和敵人相比起來大懸殊了,有個連
我也感到害怕的敵人出現在戰場上。」
「不會是--不會是黑暗魔君吧?」皮聘在恐懼中忘記了分寸。
迪耐瑟苦笑著說:「不,皮聘先生,時候還沒到哪!只有在我們一敗塗地之後,他
才會來芒-曰邊嘲笑我的失敗。他會利用其他人當作他的武器。半身人先生,所有睿智
的君王都必須利用別人,否則,為什麼我會坐在這座塔中思考、觀察和等待。甚至連自
己的兒子都不惜犧牲?我並不是已經不能出陣作戰了!」
他站起身,掀開黑色的斗蓬,斗蓬底下他穿著鎖子申,腰帶上繫著一柄長劍,巨大
的劍柄突出於黑銀兩色的劍鞘中。「我已經這樣生活了多年,連睡覺的時候都不會除下
。」他說:「這樣,我的身體才不會因為年歲而變得老朽僵硬。」
「但是,在巴拉多之王的指揮之下。他的麾下大將已經攻佔了你的外層防禦,」甘
道夫說:「他是古代的安格馬巫王、妖術師、戒靈,九名墮落之王的首領,在索倫的手
中。他是柄讓人充滿恐懼的利刃,是讓人絕望的幽影。」
「那麼,米斯蘭達,你終於碰上可以和你匹敵的對手了!」迪耐瑟說:「至於我,
我從很久以前就知道邪黑塔真正的掌權者是誰。你回來就只為了告訴我這些消息嗎?或
者,你只是因為打不過對方而逃之夭夭?」
皮聘打了個寒顫,擔心甘道夫會因此而被觸怒,但他的恐懼落空了。「或許吧!」
甘道夫柔聲回答:「但我們真正的試煉還沒到來,如果古代的預言沒錯,無論多麼勇武
的英雄好漢都殺不了他。他的剋星是連賢者都不得而知的謎團。無論如何,至少,邪惡
的首領並不急著揮軍向前;
他正是照著你之前所提過的睿智規範而行,躲在後方,驅趕著他的奴僕瘋狂向前。
」
「但你猜錯了。我回來的目的是護送那些還可以醫治的傷患;拉馬斯的城牆已經多
處被毀,魔窟的大軍很快就會從多個缺口進軍。很快的,平原上就會掀起戰火,我們必
須要有足夠的伏兵才行。我希望他們是騎馬的戰士,那是我們唯一的希望,目前敵人的
騎兵依舊是他們最弱的一環。」
「我們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如果驃騎們現在能出現就好了!」迪耐瑟說。
「其他的部隊會比他們先抵達,」甘道夫說:,「凱爾安卓斯的守軍剛和我們會合
,那座三角洲已經淪陷。魔王另外派出了一支部隊從黑門前出發,從東北方渡河去攻擊
他們。」
「米斯蘭達。有些人指責你樂於帶來壞消息,」迪耐瑟說:「但這對我來說並不算
是新消息了,昨天天黑以前我就知道了。至於伏兵,我已經考慮過這件事了,我們下去
吧。」
時間慢慢流逝,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城牆上的守軍就開始看見了撤退的先頭部隊。
疲憊的戰士散亂地往回走,其中大多數人身上都掛彩了。有些人甚至像是被怪獸追殺一
般的沒命狂奔。人們依舊可以看見東方閃動著火光,這些火焰似乎穿透了城牆,在平原
上開始蔓延。房屋和穀倉起火了。然後,一條條長長的火龍從四面八方匯聚,沿著奧斯
吉力亞斯的大道,朝向主城的正門而來。
「這些敵人。」男人們說:「外牆已經陷落了.他們從每一個缺口蜂擁而入,還帶
著火把!
我們的部隊呢?」
時間逐漸接近傍晚,光線越來越微弱,連視力很好的人,都無法從要塞中看清楚戰
場上的情況。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火焰不停地蔓延,火龍的長度和數量也一直在增加。
最後,距離主城不到一哩的地方,一群秩序井然的戰士出現了,他們以穩定的步伐前進
,依舊保持固定的隊形。
城中的人們屏息以待。「法拉墨一定就在那邊,」他們說:「他可以指揮人類或是
野獸,他會安全回來的!」
撤退的主要隊伍距離主城越來越近了,從他們身後的黯淡天色中衝出一群騎士,這
是斷後部隊倖存的最後幾名戰士,他們又再度轉過身。準備面對數量驚人的敵人。然後
,突然間傳來了刺耳的呼聲,敵人的騎兵出現了。原先的火焰長龍變成了波濤洶湧的火
浪,一列一列的半獸人拿著火把、南方人擎著紅旗,用粗魯的語言不停叫罵著衝上來.
眼看就要趕上撤退的隊伍。最後,從黑暗的天空中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長著翅膀的黑
影飛出,戒靈俯衝而下,準備大開殺戒。
撤退的隊伍立刻慌亂起來,人們已經開始脫隊,不假思索地四散奔逃,有些將武器
拋下,有些恐懼大喊,有些則是趴在地上不能動彈。
要塞中傳來了衝鋒的號角聲。迪耐瑟最後終於出動了他的伏兵,他們躲在正門內和
外牆邊,就等待著他的訊號。這是城內所有殘存騎兵所拼湊出來的部隊。他們隊伍整齊
地以高速衝向敵人,口中呼喊著殺敵的口號,城牆內傳來了回應的歡呼聲,在騎兵的最
前端,是多爾女羅斯的王和他擎著藍旗的天鵝騎士。
「安羅斯為剛鐸而戰!」他們大喊著:「安羅斯和法拉墨要會合了!」
他們以如同奔雷一般的氣勢,擊潰了撤退隊伍兩邊側翼的敵人:但一名騎士擺脫了
後面的所有人,他像是草原上的疾風掠過敵陣:影疾載著他,他再度渾身發光,高舉的
手中閃動著耀眼的光芒。
戒靈猛地拉高衝勢。飛向另一個方向;因為,牠們的首領還沒有準備好迎戰敵人手
中淨化的火焰。魔窟的部隊一心一意只想擊垮眼前士氣低落、四散奔逃的殘兵。剛鐸撤
退的部隊歡呼著轉過身,開始攻擊追兵。原先的獵人成了獵物,撤退反而成了大開殺戒
的機會。戰場上立刻屍橫遍野,滿地都是半獸人和人類的屍體,驟然熄滅的火把冒出惡
臭,在平原上捲起陣陣的煙霧,騎兵毫不留情地繼續向前。
但迪耐瑟並不允許他們繼續追擊,雖然敵人的攻勢受阻,暫時被擊退,但東方的部
隊依舊源源不絕地前來增援。號角再度響起,發出退兵的號令,剛鐸的騎兵停了下來。
在他們的掩護之下,部隊重整隊形,他們調轉隊伍,秩序井然地朝向正門退去。他們抬
頭挺胸走入了城門,城內的人民也以敬佩的眼光看著他們。大聲的歡呼;但是,眾人內
心都有些擔心,因為從戰士的數量看來,他們的犧牲非常慘重,法拉墨損失了三分之一
的部下,他自己人又在哪裡呢?
他是最後進來的人,他的部下都已經進了城內。騎兵們策馬進城,最後是多爾安羅
斯的旗幟和領袖,他懷抱著和他流著相同血脈的迪耐瑟之子法拉墨。他是在戰場上找到
他倒下的軀體。
「法拉墨!法拉墨!」人們在街道上哭喊著。但他沒有回答,他們將他簇擁著送進
要塞,回到他父王的身邊。當時戒靈正因白騎士的光芒而後退,法拉墨則是正和哈拉德
的一名大將僵持不下,從敵陣中冷不防飛來的一支毒箭射中了他。如果不是多爾安羅斯
騎兵的衝鋒,他可能早就被南方人的利劍斬殺在戰場上。
印拉希爾王將法拉墨送入淨白塔,他說:「王上,你的兒子在英勇奮戰之後回來了
,」他描述了在他眼前所發生的奮戰經過。但迪耐瑟只是站起來,一言不發地看著兒子
的面孔。然後,他命令僕人們在房中安排一張床鋪,讓法拉墨躺在上面,接著請眾人離
開,他自己則是來到了高塔頂端的秘密房間中;那一瞬間,許多抬頭觀望的民眾看見窗
內冒出蒼白的光芒,在閃動一陣之後,光芒就熄滅了。當迪耐瑟從房中下來時,他還是
一言不發地坐在兒子身邊;只是,攝政王的臉色灰敗,比他臥床的兒子看起來還要虛弱
。
就這樣,米那斯提力斯攻防戰就在敵人嚴密的包圍圈中展開了。拉馬斯城牆遭到突
破,整個帕蘭諾平原也落入魔王的掌握中。從城外最後進來的消息.是由北方逃來的部
隊在正門關閉前所帶進來的。他們是從安諸瑞安和洛汗進入米那斯提力斯必經之道上的
守軍,這些殘兵是由印哥所帶領的,五天前就是他讓甘道夫和皮聘進入剛鐸,那時,太
陽依然還會升起,人們心中還抱持著希望。
「驃騎們還是沒有消息,」他說:「洛汗國的援兵不會來了。即使他們來了,恐怕
也無法突破包圍圈。我們之前首先發現的部隊,已經從凱爾女卓斯的方向渡河了。他們
的兵力非常強大:好幾個魔眼直屬的半獸人軍團,無數個由陌生的人類所組成的連隊。
他們身材並不高,但十分壯碩。像是矮人一樣留著鬍子,拿著巨斧,我們猜測,他們可
能是從東方的荒野中前來的部族。他們在北方的道路上部署下重兵。許多則是駐紮在安
諾瑞安,驃騎們看來是無法趕過來了。」
正門關了起來,城牆上的守衛一整夜都可以聽見敵人在外面肆虐的聲音,他們恣意
破壞、四處放火,砍殺任何在城外的人類,不管他們原先是死是活都一樣。在這一片黑
暗中,人們無法估計越過大河的敵人究竟有多少,但是。當依舊黯淡的清晨到來時,人
們才發現昨夜的恐懼並沒有讓他們誇張敵人的數量。平原上擠滿了黑壓壓的部隊,極目
所及全部都是包圍米那斯提力斯的敵人,如同惡臭的霉菌一樣密密麻麻,佔據了整個平
原。敵人在城周圍安置了許多黑色或是鮮紅色的營帳,準備進行一場大規模的攻城戰。
半獸人如同螞蟻一般的忙碌工作,他們在弓箭射程之外挖掘寬大的壕溝,每當一座
壕溝完成時,溝內就被注滿了火焰。人們看不清楚這火焰究竟是如何被點燃的,是靠著
獨門的技術還是靠魔法?沒有人知道。這些人忙碌工作了一整天,米那斯提力斯的守軍
束手無策地看著他們,完全無法阻止他們的動作。只要一段壕溝完成,守軍們就可以看
見對方推來巨大的車輛,緊接著就是更多的敵軍。他們都躲在壕溝的掩護之後,同時也
架設起巨大的弩砲和投石器,城中的武器都無法射到那麼遠的地方,即使可以,也不具
有任何的殺傷力。
一開始,人們只是哈哈大笑,並不怎麼害怕那些裝置,因為環繞這座城的主城牆不
只極高,厚度更驚人,這是在努曼諾爾人的勢力和知識衰微之前所建造的。它的外層如
同歐散克塔一樣,黝黑、堅硬、光滑,不管是火焰或是鋼鐵都無法破壞;除非有某種力
量能將它連根拔起,否則它根本不畏懼任何形式的攻擊。
「沒用的,」他們說:「就算敵人主將親自動手也是一樣的,只要我們還活著,他
們就絕對進不來。」但有些人忍不住質疑道:「只要我們還活著?還有多久?他擁有的
武器從古到今已經不知擊垮了多少強敵,飢餓就是他最可怕的幫手。道路都已經被封閉
了,洛汗國的援軍是不會來了!」
但那些裝置並沒有把彈藥浪費在金剛不壞的城牆上。規劃這場剿滅魔多大敵戰役的
並非是雞鳴狗盜之輩,那是擁有詭詐智慧的力量和心智。巨型的投石器架好後,在敵人
的呼喊和繩索、滑輪的運作之下,難以計數的彈藥被投向極高的高空。這些彈藥越過了
城牆,如同致命的暴雨一般落在第一座城中。許多彈藥藉著獨特的技術,在半空中就炸
成一團火焰灑向地面。
很快的,城內就陷入了一片火海,所有多餘的人力全都被抽調去撲滅各處冒出的火
苗。在這一團混亂之中,又有第二波沒那麼危險、卻更為恐怖的彈雨落了下來。這些東
西落在城門後的街道上;它們小而圓,卻意外的不會爆炸。當人們想要弄清楚這是什麼
東西時,卻紛紛克制不住地發出慘嚎或嚎啕大哭。敵人這回射進城內的武器是戰死在奧
斯吉力亞斯、拉馬斯城牆、平原上的那些戰士的腦袋。連最堅強的人看到這景象也不禁
動容,有些腦袋已經被破壞得難以辨認,但有些即使被劃滿了恐怖的傷口,人們還是認
得出來。從這些人頭上的表情看來。每個人死前都承受了極度的痛苦;不只如此,半獸
人還在他們的頭上毫不留情地烙下了魔眼的印記。雖然這些人頭沾滿血污,被剝奪了最
後一絲的尊嚴,但城中的守軍還是會從中發現他們曾經認識的人,那些曾經昂首闊步、
自尊自傲生活的人們。
人們徒勞無功地咒罵著那些聚集在正門前的敵人,對方毫不畏懼詛咒,也聽不懂西
方人類的語言,彼此之間只用類似野獸和食腐鳥類的嘶啞語言交談。很快的,米那斯提
力斯內的守軍士氣陷入了新的低潮,沒有多少人還敢挺身抵抗魔多的部隊,因為邪黑塔
的帝王又帶來了另一個比飢餓更快速、更強大的武器:恐懼和絕望。
戒靈又再度出擊。這一次,他們的帝王發動了幾乎全部的力量,而他們傳達牠意志
和力量的聲音,也隨著變得更具破壞力,充滿了威脅的邪氣飄盪在空中。他們如同等待
啃食屍體的兀鷹一樣,在空中不停地盤旋。他們刻意保持在人類的勢力和弓箭的射程之
外,從不離開,致命的聲音充塞在空氣中。每一次淒厲的尖叫聲都讓人越來越難以忍受
,到了最後,在這些黑影掠過上空時,連意志最堅定的戰士都會臥倒在地上,無法動彈
,再不然,他們就是渾身僵硬地站著,讓武器從軟弱的手中落下,腦中的思緒完全被黑
暗所掩蓋,再也不想要抵抗,剩下的只有躲藏、逃竄和死亡。
在這黑暗的一天中,法拉墨都躺在淨白搭的廳堂中,在致命的高燒中掙扎著。有些
人說他快要死了,很快的,這消息就傳遍了全城。他的父親什麼都不做的坐在他身邊,
只是沉默地看著,完全放棄了防禦的計畫。
即使是被強獸人逮捕的時候,皮聘也不曾感到這麼的絕望。他的職責是服侍攝政王
,他就這樣被人遺忘地站在點著微光的廳堂中。盡可能的壓抑自己心中的恐懼。他眼睜
睜看著迪耐瑟在他的眼前不停衰老,彷彿他堅強的意志中有什麼緊繃的東西斷了線,讓
他淪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或許是傷心或許是悔恨所造成的,他在那張堅毅的臉上看見了
淚水,這比怒氣更讓人難以忍受。
「王上,不要哭,」他結巴的說:「或許他會好起來的,您問過甘道夫了嗎?」
「不要拿巫師來安慰我!」迪耐瑟說:「那愚蠢的最後一線希望已經幻滅了。魔王
找到了它,他的力量開始增強,他可以知道我們的想法,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
「我無情地派出自己的親生兒子,冒那不必要的危險,現在,他躺在那裡,血液中
有著劇毒。無奈啊,無奈啊。不管戰事如何演變,我的血脈都將從此斷絕,剛鐸宰相的
家族也將從此終結,人類的皇族將落人賤民統治之下,最後我們將被全部滅絕。」
許多人來到門口。求見城主。「不,我不出去!」他說:「我必須要留在兒子身邊
,他在死前或許還會開口,距離那時候也不遠了。你們想要跟從誰都可以,即使是那個
只知道死抱著一線希望的灰袍傻瓜地無妨,但我只會留在這裡。」
因此,甘道夫接掌了剛鐸最後一個城池的防衛系統。只要他一出現,人們就士氣大
振,將那魔影的記憶趕出腦海。他日夜不休地在要塞和城牆之間來回,從南到北巡視城
牆的每一個段落,多爾安羅斯王穿著閃亮的盔甲隨侍在側,他和他的騎士依舊擁有努曼
諾爾人皇者的血液。看見他們的人們會低聲說著:「古老的傳說或許是真的,那些人的
身體裡面或許真流著精靈的血液,畢竟寧若戴爾的人民,曾經在那邊居住過很長的一段
時間。」然後,就會有人在這一片灰暗中唱起有關寧若戴爾的歌曲,或是遠古流慱下來
的安都因的頌歌。
但是,當甘道夫離開之後,人們又再度被陰影所籠罩。熱血也跟著冷卻下來。剛鐸
的榮耀化成飛灰。就這樣,他們度過了另一個黯淡、恐懼的白天,進入了絕望的夜晚。
在第一城中已經有多處被烈火吞沒,城牆上的守軍已經有多處陷入了無路可退的窘況。
但是,也沒有多少人還緊守著自己的崗位,大多數的人都已經害怕地逃入了第二座城門
。
距離戰場很遠的地方。大河上搭建了更多橋樑。一整天都有更多的部隊和武器越過
大河,最後,攻擊終於在半夜發起了。先鋒部隊穿越了火焰壕溝之間刻意留下的通道,
衝向城牆。即使在城牆上弓箭手的猛烈攻勢之下,他們還是不顧生死的衝鋒,不過,事
實上城牆內並沒有留下足以擊潰他們攻勢的守軍。即使在火焰的照明下,剛鐸一向自傲
的弓箭手也因為數量上的差距而無法對敵人造成多大的傷害。在確定了城中的士氣已經
崩潰之後,隱身在幕後的將領指示全軍發動攻擊,在奧斯吉力亞斯建造的巨大攻城塔開
始緩緩的穿越黑暗,被推向城牆。
信差們再度衝進了淨白塔,由於事態緊急,皮聘還是讓他們進來了。迪耐瑟緩緩將
目光從法拉墨的臉上移開,沉默地看著他們。
「王上。第一城已經陷入了烈焰之中,」他們說:「您有什麼指示?你依然還是城
主兼任宰相。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聽從米斯蘭達的指揮。人們逃離了城牆,讓我們的防
衛露出空隙。」
「為什麼?這些笨蛋為什麼要逃?」迪耐瑟說:「晚死不如早死,反正我們遲早都
會被燒成焦炭。回去你們的篝火邊!我呢?我要留在我的火葬場!火葬!迪耐瑟和法拉
墨不需要墓窖。不需要!我們才不會安息在這裡的土地上,我們會像是野蠻人的國王一
樣燒成飛灰。西方的勢力失敗了,回到你們的火焰中吧!」
信差們立刻轉身逃了出去。
迪耐瑟站了起來,鬆開法拉墨發燙的手。「他在發燒,一直發燒,」他哀傷地說:
「他靈魂的聖堂已經崩潰了。」然後,他走向皮聘,低頭看著他。
「永別了@」他說:「帕拉丁之子皮瑞格林,永別了!你的服役時間很短,現在也
快結束了,我解除你的職務。去吧,選擇你最想要的死法,你想和誰在一起都可以,即
使是那個讓你面對這死亡的蠢蛋也可以。把我的僕人找來,然後就走吧。永別了!」
「王上,我不會說永別的,」皮聘跪著說。突然間,他又恢復了哈比人的精神,他
站起身,直視對方的雙眼。「我會接受你讓我離開的命令,大人,」他說:「因為我真
的很想要見到甘道夫。但他並不愚蠢,除非連他都願意放棄生命,否則我絕不願意放棄
生命。但是,只要您還活著,我就不願意職務被解除。如果他們最後殺進了要塞,我寧
願站在你身邊,好好的揮舞一下身上的這柄寶劍。」
「半身人先生,如你所願吧,」迪耐瑟:「但我的生命就到此結束了,找我的僕人
進來!」
他轉過身繼續看著法拉墨。
皮聘離開了他,把僕人找了進來。他們是六名高大英俊的男子,但卻因為這召喚而
渾身發抖。不過,出人意料之外的,迪耐瑟只是命令他們在法拉墨的床蓋上溫暖的被褥
,把床抬起來。
他們照做了,將法拉墨扛著離開了這廳堂。他們緩緩步行,盡可能不打攪到這發燒
的傷患,迪耐瑟倚著枴杖跟在後面,皮聘則是走在眾人的最後。
他們走出了淨白搭踏入黑暗,氣氛凝重得彷彿是參加喪禮一般,低垂的烏雲在火光
的照耀下反射出病態的紅光。他們無聲地穿越廣大的庭園,在迪耐瑟的命令之下,於那
枯萎的聖樹旁停了下來。
除了下城的喧鬧之外,一切都寂靜無聲,他們可以清楚的聽見水滴從枯枝上哀傷地
落人池水中的聲音。然後,他們繼續走到要塞的門口,衛兵們驚訝但無可奈何地打量著
他們。一行人轉向西,最後來到了第六城後方牆上的一座門前。人們稱這作梵和倫,因
為只有舉行喪禮的時候它才會打開,除了城主之外沒有其他人可以使用這條道路,唯一
的例外是負責清潔維護陵寢的工作人員。在門後是一條蜿蜓的小路。在九轉十八彎之後
,才會來到明都陸安山陰影下眾王和宰相安息的陵寢。
一名看門人居住在路旁的小屋中,他拿著一盞油燈滿臉恐懼地來到門口。在城主的
命令之下,他打開大門,大門無聲地往後滑開,他們拿走他手上的油燈,走了進去。在
搖晃的油燈光芒映照下,古老的高牆和石柱顯得十分陰森。他們緩慢的腳步聲不停地迴
響著,直到他們來到死寂之街,拉斯迪南。這街道位於蒼白的圓頂和空曠的廳堂。以及
早已亡故的人們的畫像之間。他們走進了宰相陵寢,將重擔放了下來。
皮聘不安地看著四周,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寬廣的大殿中,彷彿整個地方都被包圍在
深沉的黑暗中,只有油燈的光芒穿透這厚重的包覆。在這微光之中,他依稀能夠辨認出
許多由大理石雕刻成的石桌;每張石桌上躺著一具雙手交疊的屍體。頭枕在冷冰冰的岩
石上,但最靠近眾人的一張石桌上空無一物。在迪耐瑟的命令之下,他們將法拉墨和父
王肩並肩排在一起,用一張裹屍布將他們蓋住,僕人們接著低頭垂首在兩邊站好,彷彿
是在謁陵一般。然後,迪耐瑟低聲開口道:「我們曾往這裡等待,」他說:「但別找香
料師過來。帶乾燥的柴火過來,堆放在我們身邊和身下,在上面倒滿油。聽我的號令,
你們可以將火把去上來。不要多說,只管照做就是了。再見!」
「王上,謹遵指示!」皮聘立刻轉過身,害怕地逃離這亡者居住的地方。「可憐的
法拉墨!」他想:「我一定得趕快找到甘道夫才行,可憐的法拉墨!他需要的不是淚水
而是醫藥啊。
喔,我到底能在哪裡找到甘道夫?我想,一定是在最忙亂的地方,他搞不好沒時間
分身來對忖將死的瘋人。」
到了門口,他轉身對一名留下來看守的僕人說:「你的主人失去理智了,」他說:
「動作慢一些!只要法拉墨還活著,請你們不要帶火過來!在甘道夫到之前什麼事也不
要做!」
「米那斯提力斯的統治者究竟是誰?」那人回答道:「是迪耐瑟王?還是灰袍聖徒
?」
「看起來如果不是灰袍聖徒,那就什麼統治者都沒有了,」皮聘說,在此同時他使
盡渾身解數飛奔上那蜿蜓的小徑,穿過那驚訝的看門人身邊,走出大門,繼續不停地奔
跑,直到要塞的入口處。當他經過的時候,衛兵向他打招呼,他認出了貝瑞貢的聲音。
「皮瑞格林先生,你要去哪裡?」他大喊著。
「我要找米斯蘭達,」皮聘回答道。
「王上的命令一定很緊急。不能夠被我所拖延,」貝瑞貢說:「不過。如果你願意
的話,可以趕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王上究竟去哪裡了?我才剛上哨,但我聽
說他走向那封即之門,僕人們還扛著法拉墨走在前面。」
「沒錯,」皮聘說:「他們的目標是死寂之街。」
貝瑞貢忍不住低下頭,隱藏眼中的淚水。「他們說他已經快死了,」他嘆氣道:「
現在他終於還是走了。」
「不!」皮聘說:「時候還沒到,即使是現在,我想我們還是有機會阻止他的死亡
。可是,貝瑞貢,城圭在他的王城陷落之前就崩潰了,他已經發瘋了,會做出很危險的
事情來。」他很快地轉述了迪耐瑟的詭異話語和動作。「我必須立刻找到甘道夫才行!
」
「那你必須前往戰火正熾烈的地方才行.」
「我知道,王上准許我離開,貝瑞貢,如果你可以的話,請你想想辦法阻止這不幸
發生。」
「除非是攝政王直接的命令,否則他不准許任何穿著黑銀制服的人擅離職守。」
「好吧,你必須要在軍令和法拉墨的生命之間作出選擇,」皮聘說:「對我來說,
我認為你要對忖的不是什麼王者,而是個瘋子。我得走了。如果可能的話,我會盡快趕
回來!」
他死命的跑著,一直朝向外城而去。人們狂奔逃雕大火現場,有些注意到他穿著制
服的人轉過身大吼大叫,但他全不理會。最後,他終於穿過了第二門,門外的城牆幾乎
全都陷入烈焰之中,但是,這裡卻處在一種十分詭異的沉寂中.沒有人們的呼喊聲、沒
有金鐵交鳴的聲音,接著,突然間傳來一聲刺耳的吼叫聲,以及一聲巨大的爆響。在足
以讓人兩腿發軟的恐懼中,皮聘強逼著自己走到正門後的空地上。他停了下來,找到了
甘道夫,但是,他卻不由自主地倒退回來,躲進陰影中。
自從午夜開始,敵方的攻勢就從未停歇過。戰鼓雷鳴,成千上萬的敵人從北方和南
方蜂擁而來,龐大無匹的巨獸地出現在戰陣中,在這血紅的光芒下,哈拉德林人拖拉著
這些猛?,牠們巨大如同房屋般的身軀,扛著巨大的攻城塔和武器朝向正門靠近。但是
,他們的統帥一點也不在乎他們的表現,或是可能遭受的損傷;這些部隊的用處只是在
測試敵人的防禦強度,讓剛鐸的守軍疲於奔命,他把最精銳的部隊都投入正門前。正門
由鋼鐵所鑄成。在高塔和強大的火力守衛之下的確難以攻破。但是,相比於周圍金剛不
壤的城牆,這是整體防禦中最弱的一點。
鼓聲越來越大、火勢越來越猛,巨大的攻城塔、投石器不停的靠近,在這陣形之中
,有一座龐大驚人的破城錘,它的長度和百年的神木一樣高,藉著粗大的鐵鍊晃動。魔
多的鐵匠們早已為了鑄造這恐怖的武器而努力多時,它的尖端鑄成咆哮狼頭的形狀,上
面被施以破壞的法術,為了紀念遠古的地獄之錘,他們將這破城錘命名為葛龍德。巨獸
拖著它,四周環繞著許多的半獸人,來自山區的食人妖則是負責整個裝置的使用。
不過,在正門附近,守軍依舊十分的強悍,多爾安羅斯的騎士和最老練的戰士都集
中在該處。箭雨插滿了戰場的每一吋土地,攻城塔被炸成碎片,或是像火把一樣被熊熊
烈火包圍。正門旁的屍體堆積如山,但在難以想像的瘋狂力量驅使下,敵軍依舊奮不顧
身地衝上前。
葛龍德緩緩前行,沒有任何的火焰能夠傷害它;不過,拖拉的巨獸經常陷入瘋狂、
胡亂的衝撞,在四周的半獸人陣形中造成慘重的傷亡。但是,他們立刻將這些屍體丟到
一邊。由其他人接替牠們的位置。
葛龍德繼續前進,鼓聲狂亂地噪響著。在屍山上出現了一個醜惡的身影:一名高大
、渾身鄱在黑暗遮蔽之下的騎士,他踐踏著屍體緩緩走向前,絲毫不在乎剛鐸的箭矢。
他停了下來,高舉一把蒼白的長劍。在這一瞬間,攻守雙方都陷入了極度的恐懼中,人
們丟下武器,鬆開弓弦,一切都陷入死寂中。
戰鼓再度響起,葛龍德猛地在食人妖的怪力之下被拋向正門。它撞上了正門,正門
晃了晃,巨大的聲響如同悶雷一般響徹全城,但純鐵的大門和鋼造的巨柱依舊挺住了這
股攻擊。
黑影將軍挺起胸,發出讓人不寒而慄的刺耳聲音,他似乎在唸誦著一種古老而被人
遺忘的語言,要讓岩石和人心一同融化。
他喊了三次。巨大的破城錘跟著揮動了三次,在最後一搫之下。剛鐸的大門被破了
。彷彿受到某種爆炸魔法的影響,剛鐸的大門在自光中轟然一聲炸得粉碎。
戒靈之王無視一切地走了進來,在血紅火焰的襯托下,他黑暗的身影顯得特別刺眼
,甚至成了一個夾帶著讓人絕望力量的龐大形體。戒靈之王就這麼走進了從未有敵人踏
入的門內,所有的戰士在他之前四散奔逃。
只有一個人例外。甘道夫騎在影疾身上。動也不動地在門後等著:影疾是這世界上
唯一能夠忍受這無比恐懼,還是和主人一樣紋風不動的神駒。
「退回去!」甘道夫說。那龐大的黑影停了下來。「回到你的深淵去!退!和你的
主人一同面對等待著你們的虛無……。給我退!」
黑騎士掀開兜帽,在兜帽底下,他竟然戴著皇冠.但卻沒有人能夠看見他的腦袋。
火光射穿他頭部應該在的地方,融入他黑暗的無邊無際的身體,鬼氣森森的笑聲從隱形
的口中傳了出來。
「老笨蛋!」他說:「你這個老笨蛋!這是我的時刻。當你看見死亡的時候,難道
認不出來嗎?死吧!」話一說完,他就高舉長劍,火焰從刀刃飛濺而出。
甘道夫不為所動。就在那一刻,在城中的某個庭院裡,一隻公雞扯開喉嚨啼叫;牠
尖利、清澈的啼聲劃破了咒語和戰火,歡迎這籠罩在死亡中的清晨到來。
似乎是為了回應這聲響,從遠方傳來了另一種樂音--號角聲、無數的號角聲。在
黑暗的明都陸安山中號角聲不停地迴盪著……北方的號角雄壯地吹奏著。
洛汗的驃騎終於趕來了!
熾天使書城
【第五節 驃騎長征】
梅里躺在地上,裹在毯子內,由於四周伸手不見五指,所以他什麼也看不見。可是,
雖然夜空中一點微風也沒有,四周的樹木卻都在微微地嘆息。他抬起頭。然後他又聽見
了那聲音:像是在茂密的森林與山丘中迴盪的微弱鼓聲。這脈動聲有時會突然消失。然
後又在其他的地方接續下來。有時遠,有時近,不知道值夜的衛兵是否聽見了這聲音。
他看不見身邊的景象,但他知道周遭全都是洛汗國的驃騎,他在黑暗中可以聞到馬
匹的氣息,可以聽到牠們在蓋滿松針的地面上踱步的聲音。部隊在靠近愛倫那奇烽火臺
的松林中紮營。
愛倫那奇是座突出於督伊頓森林邊緣的山丘,附近就是東安諸瑞安中寬大的道路。
梅里雖然很累,卻一直睡不著。他已經連續騎了四天,那永不消散的黑暗開始讓他
心情也跟著變沉重。他開始懷疑自己為什麼這麼急著要跟來,為什麼明明有各種各樣的
藉口,甚至連驃騎王都對他下令,他還是堅持不要留在後方。他也思索著,如果年老的
國王知道他違抗命令偷偷跑來,會不會生氣?或許不會吧,德海姆和統領他們馬隊的將
軍艾海姆之間似乎有某種默契。
他和所有的部下都假裝沒看見梅里,當他說話的時候也刻意置之不理,大家可能都
把他當成德海姆斯攜帶的另一個背包,德梅姆則十分滿足於這情況,他也不和任何人交
談。
梅里覺得自己很渺小、微不足道,非常孤單。大夥變得越來越緊張,處境也越來越
危險,他們距離米那斯提力斯建造在周圍平原上的外牆大概還有一天的馬程。斥候被派
去前線偵察狀況,有些再也沒有回來。
其他人則是匆忙的趕回,報告前方的道路全都被敵人佔領了。一支敵軍駐守在道路
上,大約在阿蒙丁山脈西方三哩的地方,沿著道路不過九哩的地方還有許多人類的部隊
駐紮,半獸人則是充斥在路旁的山丘和森林中。驃騎王和伊歐墨趁著夜色召開了多次會
議。
梅里很想要找個人聊天,他想到了皮聘,但這只是讓他更睡不著而已。可憐的皮聘
被關在那巨大的岩城中,孤單而害怕。梅里希望自己能像伊歐墨一樣。是個高大的戰士
,可以吹響號角之類的樂器,前往救援他。最後,他生直身,聆聽那似乎越來越靠近的
鼓聲。他可以聽見人們低聲交談,被半遮掩住的油燈在樹木間移動。附近的人類開始在
黑暗中遊走。
一名高大的人類站起來,不小心踩到他,開始詛咒討厭的樹根。他認出那是艾海姆
將軍的聲「大人,我不是什麼樹根,」他說:「也不是行李,而是個渾身淤青的哈比人
。你至少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補償我所受的傷害。」
「在這該死的黑暗中什麼東西也看不清楚,」艾梅姆回答道:「我王下令所有人必
須立刻做好出發的準備,我們可能要緊急出動。」
「是敵人來了嗎?」梅里緊張兮兮地問:「那是他們的鼓聲嗎?由於都沒人作出回
應,我還以為我在幻想呢!」
「不,不是,」艾梅姆說:「敵人在道路上,不在山裡。你聽見的是沃斯人,他們
是居住在森林中的野人,靠著鼓聲來交談。據說他們還居住在督伊頓森林中。他們是遠
古遺留下來的少數民族。十分隱密地居住在森林中。過著像是野獸一般機伶和小心的生
活。他們不會和剛鐸或洛汗作戰,但現在他們為了這黑暗和半獸人的出現而擔心,他們
害怕黑暗的年代又要重新降臨了。我們最好感謝他們不準備獵殺我們,謠傳他們使用的
是毒箭,在野外求生和箭術上更是無人能敵。
不過,他們自願要協助希優頓王,剛剛他們的首領才被帶到驃騎王身邊,這也是火
光的來源。我只聽說了這麼多.我得趕快去執行王上的命令了。趕快打包好吧,袋子先
生!」他消失在陰影中。
梅里並不大喜歡野人和淬毒的箭矢,但是,他還有比這個更沉重的事情要擔心。等
待實在讓人難以忍受,他非常想要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他站了起來,很快就按照
之前最後一盞油燈出現的路線追了過去。
不久之後,他來到了一塊空地上,驃騎王的帳蓬就設立在一株大樹下,一盞上方被
遮掩住的油燈掛在樹枝上,對四周投射出蒼白微弱的光芒。希優頓和伊歐墨坐在地上,
面前則是一個相貌奇怪的人。他看起來如同岩石一樣的蒼老,一頭亂髮和鬍鬚,則是像
苔蘚一樣掛在他肥胖的腦袋和下巴上。他的腿很短,身材很臃腫,只有腰間掛著蔽體的
草葉。梅里覺得之前似乎看過這個人。接著,他突然想起了登哈格的普哥人。他長得和
那些雕像一模一樣,或許他就是那些遠古的工匠所雕琢的對象。
當梅里靠近的時候,眾人正陷入沉默,接著,野人開口說話了。看來似乎是在回答
某個問題。他的聲音十分低沉、沙啞,但梅里驚訝地發現,他所使用的竟然是通用語:
只是有些遲疑。
中間還夾雜著一些不標準的發音。
「不,馬隊之父,」他說:「我們不戰鬥、只狩獵,殺死森林中的哥剛,討厭半獸
人。你們也恨哥剛,我們可以幫忙。野人耳朵和眼睛都很銳利,知道所有路。野人在石
屋之前就住這裡,高大人還沒從海上過來。」
「但我們需要的是戰場上的支援。」伊歐墨說:「你和你的同胞要怎麼幫助我們?
」
「帶情報回來,」野人說:「我們從山上看,我們可以爬高山往下看。石城關起來
,外面失火。裡面也失火,你想要去嗎?那你們必須快!但哥剛和人類在那邊,」他朝
著東方揮舞著粗短的手,「擋在馬路上,很多人,比騎馬的人要多……」
「你怎麼知道?」伊歐墨說。
老人毫無表情的臉上沒有透露什麼,但從他的聲音中可以感覺到他有些不悅。「野
人自由生活、不拘束,但不是小孩,」他回答:「我是偉大的頭目,剛布理剛。我可以
數很多東西,天上的星辰、樹上的枝葉、黑暗中的人類。你的人數是二十乘二十的十五
倍,他們有更多。大戰,誰會贏?還有更多繞著石城走……」
「沒錯!他說的真的非常精確。」希優頓說:「我們的斥候回報,他們在路上挖了
壕溝和插了木樁。我們不可能以突襲的方式攻擊他們。」
「可是我們卻得更快趕到,」伊歐墨說:「米那斯提力斯已經陷入大火之中!」
「讓剛布理剛說完!」那名野人說:「他知道的不只一條路,他會帶你們走那沒有
陷阱、沒有哥剛、只有野人和野獸的道路。在住石屋的人更強大的時候,他們蓋了不只
一條路,他們切割山脈,就像獵人切割獵物,他們讓大車從督伊頓到瑞蒙。現在他們不
走這條路,路被遺忘,但野人可沒有,道路依舊藏在樹木和草地上,它越過山丘,來到
丁山,最後又回到馬路上。野人會帶你走這條路,然後你們可以殺死哥剛。用明亮的鋼
鐵趕走可怕黑暗,野人可以安心地回去森林睡覺。」
伊歐墨和驃騎王用洛汗的語言交談了片刻。最後。希優頓轉向野人說:「我們願意
接受你的協助,」他說:「雖然我們自己的家園也遭到了敵人攻擊,但那又怎麼樣呢?
如果岩城陷落。我們也不需要回去了;如果它得救了,那些部隊的補給線也會被切斷。
剛布理剛,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們會給予你豐厚的獎勵,驃騎將永遠成為你的盟友。
」
「死人不會是活人的朋友。也不會送禮物.」野人回答道:「但如果你在這黑暗之
後活下來,那就不能打擾野人,也不能再像動物一樣追捕他們。剛布理剛不會帶你進陷
阱,他會親自和馬隊之又一起過去,如果他帶錯路,你可以殺掉他。」
「就這麼辦!」希優頓說。
「我們要花多久時間才能繞過敵人,回到大路上?」伊歐墨問道。「如果你帶領我
們,那我們必須徒步前進,我猜那條路不會很寬吧?」
「野人走路就很快,」剛布理剛說:「石車谷那邊的道路可以讓四匹馬並行,」他
往南揮舞著手說:「但在開口和尾端都很窄,野人從這邊走到丁山剛好是日出到中午。
」
「那麼先鋒至少必須要七個小時才能到。」伊歐墨說:「全部隊伍通過大概要十小
時。路上可能還會有意料之外的阻礙;而且,如果我們的部隊全都散開,離開山脈之後
要重新集結也必須花很多時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誰知道?」希優頓說:「隨時看起來都像夜晚。」
「的確到處都黑暗,但不是夜晚,」剛布理剛說:「太陽出來的時候,即使我們看
不見她,也可以感覺到她。她已經爬山了東方山脈,目前的天空正好日出。」
「那麼我們必須盡快出發!」伊歐墨說:「就算如此,我們今天地無法及時趕到剛
鐸。」
梅里等了片刻。沒有聽到什麼新消息,於是他溜了回去準備聽候開拔的號令,這是
大戰前的最後階段。在他看來,應該不會有多少人活下來。不過,一想到皮聘和米那斯
提力斯中的烈焰,他就只能強壓下胸中的恐懼。
那天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他們完全沒有發現任何可能阻礙行進的敵人。野人把
許多機伶的獵人派了出去,不讓任何的半獸人或間諜有機會打探山中的調動。當他們靠
近被包圍的城市時,光線變得越來越微弱。驃騎們像是黑色的剪影一般在黑暗中穿梭。
每個連隊都有一名野人負責帶領,剛則是親自走在希優頓身邊。出發的時間花得比預期
的要久,驃騎們浪費了不少時間才把馬匹牽到營地後面的濃密森林中,進入隱藏的石車
谷。當先鋒踏上阿蒙丁山東方的寬廣平地時,大約已經是下午了,這邊果然有一條被從
那多到阿蒙丁山的丘陵所遮擋的道路。這條古代馬軍可以通行的道路穿越了隘口。一路
伸展下去,在安諾瑞安再度和通往主城的馬道會台。不過,這條道路已經有許多許多年
沒有人使用了,它已經多處斷裂。被掩蓋在無數年累積的樹葉和濃密的樹林之下,但這
樹林正好提供了驃騎們參戰前隱藏行蹤的最後機會;因為,在那之後就是通往安都因平
原的道路,而東方和南方的山坡都是多岩而沒有遮蔽的。這些光禿禿的山脈綿延不斷,
和明都陸安山的龐大身軀連結在一起。
前鋒停了下來,後方的部隊則是從石車谷中快速湧出。散開在樹木之間各自找掩蔽
隱藏。驃騎王召集所有的將軍開會,伊歐墨派出斥候打探前方的道路,但衰老的剛布理
剛只是搖搖頭。
「派騎馬的人也沒用,」他說:「野人已經都看過黑暗中能看到的景象了,他們很
快就會回來,和我在這邊會合。」
將軍們都來了,接著是許多和剛布理剛的身材沒有什麼兩樣的普卡人,從樹林中無
聲無息地走出來,他們用一種奇特的低沉語言和剛布理剛交談。
剛布理剛轉過頭對驃騎王說道:「野人說了很多事情.」他說:「首先,要小心!
丁山之後一小時步行的路程處還有很多人類紮營。」他朝那黑色的西方揮舞著手。「但
從這裡到岩城人蓋的新牆之間看不到敵人,許多敵人在那邊忙碌,牆已經不在了,哥剛
用地底的爆雷和黑鐵的棍子把牆弄倒了。他們很粗心,千注意四週的狀況.他們認為朋
友看住了所有的道路!」一說到這裡,剛布理剛發出了奇特的咕魯聲,看來他似乎在笑
。
「這是好消息!」伊歐莫大喊道:「即使在這麼黑暗的狀況下,希望之火又再度點
燃了!魔王的計謀經常反而成為我們的幫手,這該死的黑暗成了我們最佳的掩護。現在
,他旗下的半獸人急著想要摧毀剛鐸的一草一木,同時也破壞了我之前最擔心的防衛。
剛鐸的外牆本來會成為阻擋我們最可怕的敵人,現在,只要我們能夠衝過這段路,就可
以長驅直入趕到城外。」
「森林中的剛布理剛,我必須再度感謝你,」希優頓說:「願你們能夠獲得好運!
」
「殺死哥剛!殺死半獸人!野人只會因這個感到高興,」剛布理剛回答道:「用鋼
鐵趕走臭空氣和黑暗!」
「我們千里迢迢趕來這邊,就是為了這個目的。」驃騎王說:「我們會試著達到這
目標的,不過,我們得到明天才能確定會達成什麼樣的成果。」
剛布理剛趴了下來,用額頭接觸地面,代表告別之意,然後,他站了起來,似乎準
備離開;
但他突然間抬起頭,像是受驚的野獸聞到陌生的味道一樣嗅聞著,他的眼睛迅即一
亮。
「風改變了!」他大喊著。話一說完。他和子民們全都消失在朦朧中,驃騎再也沒
有見到他們。不久之後,東方又傳來了微弱的鼓聲,不過,雖然這些野人看來粗魯不文
,但沒有任何一名驃騎懷疑他們的承諾。
「我們不需要進一步的帶領了,」艾海姆說:「我們的隊伍中有些騎士,曾經在承
平的時候去過米那斯提力斯,我就是其中一個。當我們來到路旁時,會看見它往南方轉
,在我們抵達主城之前還有二十一哩的距離。在這段路上兩旁幾乎都是青草,剛鐸的信
差和傳令們。都是利用這段
道路全力奔馳,我們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趕到城下。」
「那麼,既然我們等一下就必須拼盡全力,面對險惡的敵人,」伊歐墨說:「我建
議大家可以先休息,藉著夜色出發,這樣我們就可明天一早出動,或是在王上下令的時
候出發。」
驃騎王同意了。將領們也都回到各自的部隊去,但艾海姆很快地返回來了。「斥候
在這片灰色森林之外,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狀況,王上,」他說:「只發現了兩個人-
-兩具人屍和兩匹馬屍。」
「繼續,」伊歐墨說:「有什麼特別的嗎?」
「是這樣的,大人,他們是剛鐸的信差,其中一具屍體或許是賀剛。至少他的手中
依舊握著朱紅箭,但他的腦袋已經被砍掉了。還有一件事,從跡象看來,當他們被殺的
時候,正逃往西方,我研判當他們回來的時候,發現敵人已經展開攻擊。或是已經攻佔
了外牆。如果他們使用驛站所提供的馬匹,那麼多半是在兩天之前抵達的。他們不能進
入王城,只好轉身回來。」
「真糟糕!」希優頓說:「那麼迪耐瑟就根本不知道我們出發的消息,他可能會因
此而感到無比的絕望。」
「人們在緊急的時候不會容忍遲到,但遲到總比不到好,」伊歐墨說:「或許這次
人們曾發現。古人的諺語從來沒有這麼貼切過。」
時間正值夜晚,洛汗的部隊在道路的兩邊無聲無息地移動。這條路已經越過了明都
陸安山的外環,開始往南彎。人們可以看見遙遠的正前方出現沖天的火光,山脈的輪廓
也被包圍在紅光中。他們已經靠近了帕蘭諾平原的拉馬斯外牆,但日出的時刻尚未到來
。
驃騎王身處在先頭部隊的中央,家族的成員全都在他身邊,艾梅姆的馬隊緊跟在後
;梅里注意到德梅姆離開了原來的崗位,在黑暗中無聲前進,直到貼近驃騎王的禁衛軍
為止。前方傳來了全軍停止的號令,梅里可以聽見前面傳來低語聱,被派出去觀察情況
的偵查員也回來了,他們來到驃騎王面前。
「王上,火勢非常猛烈!」一人說:「主城幾乎全陷入火海中,平原上似乎全是敵
人,但大部分的力量幾乎都投入了突擊正門的攻勢中。我們推測,外牆這邊沒有多少人
留守,沒有出動的人也十分鬆懈,全心全意在破壞。」
「王上,您還記得野人所說的話嗎?」另一個人說:「我在和平的年代裡居住在谷
地中,我叫威法拉,我也可以聞得出空氣流動所帶來的消息,風的確已經改變了。空氣
中有種來自南方的氣息,是非常微弱的海鹹味,明天早晨一定會有重大的變化。我們通
過城牆的時候,應該正好是黎明。」
「威法拉,如果你說的沒錯,願你生生世世都生活在眾人的祝福中!」希優頓說。
他轉過身面對四周聚集的騎士,他用雄渾的聲音開口說話,連第一個馬隊的騎士都聽得
見他所說的話:「英勇的驃騎們,諸位伊歐的子嗣!關鍵的一刻已經到來了!眼前是敵
人和烈焰,你們的家園卻在遠方。雖然你們在異國作戰,但所爭取到的光榮卻永遠是屬
於你們的。我們已經承諾了盟邦,該是我們履行諾言的時候了!我們要讓這塊土地和他
的統治者,明白我們的友誼!」
人們紛紛用長槍敲擊盾牌,製造出驚人的聲饗。
「吾兒伊歐墨!你帶領第一馬隊,」希優頓說:「讓驃騎王的旗幟飄揚在正中央;
艾海姆,你帶領部隊在我們通過外牆時防衛右翼,葛林伯帶著部隊防禦左右,其餘的部
隊找空隙跟上來,打散任何集結的敵人。我們現在不清楚戰場上的情況,因此也沒辦法
規劃其他的戰略。向前衝,不要畏懼黑暗!」
先頭部隊策馬飛馳。不管威法拉所感受到的改變何時會出現,四周依舊是一片黑暗
。梅里緊抱著德梅姆,一手摟著他的腰,一手則試著鬆開劍鞘。他這才明白驃騎王對他
所說的話:梅里雅達克,在這樣的戰鬥中你能派上什麼用場?「只有這個,」他想:「
拖累一名騎士,希望自己能夠保住座位,千會被後面的馬匹給踩死!」
他們距離外牆不到三哩的距離,因此很快就抵達了目標,對梅里來說還嫌太快了些
。戰場上傳來驚慌的呼喊聲,還有短暫金鐵交鳴的聲音。留守在外牆的半獸人數量很少
,又沒有預料到會遭受到這種攻擊,因此,他們很快就被殺死或是驅散了。在拉馬斯城
牆北門的廢墟前,驃騎王又再度停了下來,第一馬隊將他團團圍住。雖然艾海姆的部隊
在陣形的右翼。但德海姆還是刻意靠近驃騎王,葛林伯的部下則是從更東邊的城牆缺口
通過。
梅里從德梅姆的背後不停窺探,在很遠的地方,至少是十哩以外的平原上,可以看
見非常猛烈的火勢。不過,在它和驃騎們之間,火勢則像是一彎新月一樣,最近的距離
不過是三哩左右。
在黑暗的平原士他什麼也看不清楚,也沒有任何晨光降臨的感覺,更別提什麼風的
變化了。
洛汗國的部隊無聲無息地踏上剛鐸的平原,緩緩集結,就如同洪水在人們自認安全
的水壩外拍打一樣。黑影將軍的全副心神都放在那即將陷落的城池上,沒有任何情報能
提醒他這萬無一失的計畫中出現了漏洞。
過了不久之後,驃騎王領著部下往東走,來到了城牆和戰場火焰之間的空隙,他們
依然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希優頓也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號令。最後,他又停了下來,米那
斯提力斯又更靠近了些,空氣中充滿了焦味和死亡的氣息。馬匹們非常不安,驃騎王動
也不動地坐在雪鬃背上,眺望著米那斯提力斯的苦難,彷彿被這恐怖或痛苦所震撼,他
的雙肩似乎被沉重的歲月壓低。梅里覺得自己也感覺到驚疑不定,無邊無際的恐懼趁隙
襲來。他的心臟緩緩地跳動著,時間似乎靜止了。他們太遲了!遲到比不到還糟糕!或
許希優頓會承認失敗,低垂下老邁的身軀,夾著尾巴逃回山區。
突然間,梅里終於感覺到局勢改變了。起風了!晨光已經漸漸探出頭來,往遙遠的
南方看去。人們可以依稀看見模糊的雲朵在翻滾著--黎明就快到來了。
就在同一瞬間,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彷彿王城的地面被轟雷擊打。那一剎那,王
城變得黑白分明,最高的尖塔像是閃著光芒的細針:然後,黑暗再度掩沒一切。低沉的
轟隆聲從城門的方向飄移過來。
一聽見那聲響,驃騎王老態龍鍾的身軀突然挺直起來。他再度恢復了自信尊貴的儀
態。他挺著胸膛,大聲呼喊。這是人類所發出過最清亮的聲音:奮起,奮起!希優頓的
驃騎!
魔物甦醒,燒殺擄掠!
長槍應揮舞,巨盾應接敵,太陽升起前,吾等將浴血奮戰!
衝,衝!衝向剛鐸!
話一說完,他就從掌旗官古斯拉夫手中搶過一支巨大的號角,奮力一呎,連號角都
抵受不住這力量而炸成碎片。驃騎全軍的號角都在同時回應,交織成一闕壯烈的交響曲
。這震耳欲聾的號角聲,像是天雷疾電一般席捲剛鐸的平原和山丘。
衝,衝!衝向剛鐸!
驃騎王對雪鬃大喊一聲,駿馬立刻撒開四蹄狂奔。他身後的旗幟在風中飛舞,白色
的駿馬在綠色的草原上馳騁,但連這旗幟都追不上他的衝勢。驃騎全軍萬馬奔騰地緊跟
在後,驃騎王仍然一馬當先地衝向敵人。伊歐墨緊追不捨,頭盔上白色的馬尾在風中翻
飛,第一馬隊來勢洶洶,但還是都趕不上希優頓。他看起來像是萬夫莫敵的狂人,列祖
列宗的血液都在他的體內沸騰,就像是主神之戰中的騎神歐羅米一樣威風凜凜。
他高舉黃金的盾牌,反射出萬道金光,座騎的四蹄彷彿都被綠色的火焰包圍。
黎明的確降臨了,曙光和南方的海風一起來臨,讓黑暗退卻。魔多的大軍忐忑不安
,軍心動搖;他們不停逃竄、束手無策地接受憤怒的騎士制裁。有些死在長槍下,有些死
在馬蹄下。洛汗國所有的驃騎唱起雄壯的戰歌,同時毫不留情地斬殺敵人,因為這是他們
最輝煌的一戰。
他們震耳的歌聲隨風飄送,進入動盪不安的王城中。
熾天使書城
【第六節 血戰帕蘭諾】
可惜,帶隊攻搫剛鐸的,並非是半獸人的酋長或是無知的盜匪。這黑暗消退的時機
不對,遠在他主人計畫的時間之前,命運暫時阻止了他的進攻。整個世界都成了他的敵
人。
就在他伸出手準備摘下獎賞時,勝利的果實卻從他的手中溜走,但他並沒有這麼
容易就被打敗。他依舊指揮著難以計數的部隊,擁有極強大的力量,他是戒靈之王,還
擁有許多武器。於是,他離開了城門,消失在黑暗中。
驃騎王希優頓,終於趕到了從大河通往正門的迶路上。他掉轉馬頭,朝向一哩之外
的主城衝去口他讓座騎的速度減緩一些,開始尋找脫隊的敵人。他麾下的騎士將他包圍
在正中心,德海姆也擠在護衛的行列中。在靠近城牆的地方,艾海姆的部焍全都在瘋狂
地砍殺,將那些攻城的裝圚徹底破壞,把原先意氣風發的攻城部隊驅趕入燃燒著烈焰的
壕溝中。在幾個小時內,大半的帕蘭諾平原就被收復了,敵人的營帳陷入火海,半獸人
像是被驅趕的獵物一般四處奔逃,想要跑回河邊。洛汗的驃騎如入無人之境地斬殺敵兵
,但他們並沒有完全擊潰敵方的攻勢,也還沒有奪回正門。許多敵人依舊佔據著門前的
區域,平原的另外一週,還是擠滿了未受一丁點損傷的敵軍。在道路的南方是哈拉德林
人的主力部隊,他們的騎兵集結在酋長的旗幟下,他仔細一看。在晨光中發現了驃騎王
的家徽;希優頓那時距離主戰場有一段距離,身邊的護衛也十分薄弱。於是,哈拉德林
的領袖爆吼一聲,展開那面在腥紅大地上飛舞著一隻黑蛇的旗幟,並且立刻率領精銳的
戰士,衝向白馬和綠地的王旗所在處。南方人拔出彎刀的景象。讓戰場上充滿了如星辰
般的刀光。
希優頓這才發現到他。驃騎王可不是坐以待斃的簡單貨色,他立刻大吼一聲,命令
雪鬃衝向前。兩邊的部隊以雷霆萬鈞的氣勢互相衝撞,不過,北方戰士的怒火更熾烈,
而他們的馬術和槍術也勝過南方人許多。雖然敵眾我寡,但驃騎們像是無人能阻的雷電
一樣,在敵陣中來去自如。
希優頓擎著長槍刺進敵將的身體。在長槍落地前,他手上的寶劍就將敵方的戰旗和
軍官連旗帶入砍成兩半,黑色的大蛇落到地面。敵方的騎兵一見狀況下對。立刻轉身就
跑。
正當驃騎王志得意滿的時候,晨光卻開始黯淡下來,天空微弱的光線再度被遮蔽,
黑暗籠罩大地。馬匹驚慌失措,人們從馬背上被拋下來,哀號著摔落地面。
「集合!集合!」希優頓大喊著:「伊歐子嗣別退卻!不需懼怕黑暗!」但恐懼的
雪鬃卻人立起來,前蹄在空中揮舞;接著,牠慘嚎一聲倒了下來。胸腹間中了一枚黑箭
,驃騎王被壓在牠的身體下。
恐怖的黑影如雲朵般地從天空降下,天哪!那是一隻長著翅膀的妖獸!牠看起來像
是一隻體型驚人的怪鳥,赤裸裸的身上沒有任何羽毛,雙翅是像蝙蝠一樣的巨大肉翅,
指尖還有利角。這或許是遠古世界中誕生的妖物,牠在被遺忘的山脈中苟延殘喘,放冰
冷的月光下誕生了這個純粹邪惡的物種。黑暗魔君接納了牠,用腐敗的肉類餵養牠。直
到牠的體型超越了所有飛行的生物為止,然後,魔王再把這些妖獸賞賜給忠實的僕人。
牠以極快的速度朝地面俯衝,接著,牠收攏翅膀,穩穩地降落下來,站在雪鬃上發出沙
啞的鳴叫聲,彎著光禿無毛的長頸環顧四周。
在牠身上坐著一個黑暗、龐大,且殺氣騰騰的身影。他戴著鋼鐵的皇冠,但應該是
腦袋的地方卻空蕩蕩的,只在雙眼的位置冒出詭異的光芒--他是捲土重來的戒靈之王
。在黑暗消褪的時候,他將座騎召來,這次重新從空中展開攻擊。他的身影帶來了絕望
與恐懼,也摧毀了剛鐸勝利的希望,他手中拿著一柄巨大的釘頭錘。
希優頓並沒有被眾人所遺忘。雖然王室的禁衛軍死傷枕藉,或是因為馬匹失控而被
帶到遠處,但在這一團混亂中,依然有一人站立著不動--那是年輕的德海姆,他的忠
誠超越了恐懼,他的眼中盈滿了淚水,因他敬愛驃騎王如父。梅里和他一起乘著溫佛拉
衝進敵陣,但駿馬卻因恐懼而拋下兩人,在平原士狂奔。梅里像是野獸般趴在地上,極
端的恐懼讓他無視眼前的情景,覺得一陣噁心。
「你是驃騎王的臣民!驃騎王的臣民!」他在內心大喊著:「你必須要留在他身邊
,你自己說將會視他如父。」但他的腦中依舊一片混亂,身體止不住發抖,他不敢睜開
眼或是抬起頭。
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他似乎聽見了德海姆說話的聲音。在這情況下,那聲音相
當奇怪。
讓他聯想到曾經見過的另一個人。
「離開,怨靈,腐屍之王!讓死者安息!」
一個冰冷的聲音回答:「不要阻擋戒靈對他的獵物動手!否則他將不會只殺死你而
已,他會把你帶往詛咒之地,讓你的血肉全被吞食。靈魂在魔眼之前永恆受苦。」
鏘的一聲,德海姆拔出了寶劍。「隨你怎麼做,但我將盡力阻止你!」
「阻止我?愚蠢。天下的英雄好漢都無法阻止我!」
在這生死交關的一瞬間,梅里聽見了最奇怪的聲音。德海姆似乎笑了,那是如同鋼
鐵敲擊一般清脆的笑聲。「我不是什麼英雄好漢!你眼前的是名女子--我是伊歐玟,
伊歐豪德之女。你的對象是我王和我父,如果你並非永生不死,那就滾開吧!不管你是
活人還是邪惡的幽靈,如果你敢碰他一根汗毛,我都會將你千刀萬剮,永世不得超生!
」
妖獸對她嘶吼,但戒靈卻遲疑了,沉默地沒有做出任何回應。梅里對於這現況的驚
訝蓋過了恐懼,他張開眼,發現自己又看得見了。妖獸就在距離他只有幾步的地方。戒
靈之王的身影像是純粹絕望的集合體一般騎在牠之上。在牠左邊不遠的地方則是自稱為
德海姆的伊歐玟。她除下了隱藏身分用的頭盔,金色的秀髮隨風飛揚,她灰色的雙眸毫
不退讓地看著前方。臉頰上掛著之前的淚水。她手中握著寶劍,另一隻手則是舉起盾牌
,遮擋敵人可能的攻擊。
她是伊歐玟,也是德海姆!梅里的心中閃過那張在登哈洛時的臉孔,看得出充滿了
生亦何歡、死又何懼的決心。他突然間覺得非常感動和驚訝,他種族特有的勇氣也被喚
醒了,他握緊雙拳,不能讓這麼美麗、這麼堅定的人死掉!至少,她不能在這種狀況下
孤身一人死去。
敵人的面孔並不是朝向他,但他依然不敢作出任何誇張的動作。他慢慢地、慢慢地
爬向另一邊,黑影將軍則因眼前的女子而感到疑惑、擔憂,只把他當作泥濘中的小蟲一
樣不屑一顧。
突然間,妖獸拍打著醜惡的翅膀,吹起了陣陣腥臭的氣流;牠再度躍上空中,俯衝
下來,尖叫著對準伊歐玟又啄又抓。
她依然毫無所懼,身為驃騎之女、王室成員,她雖美麗,卻也同樣的致命。她在電
光石火間一劍揮出,準確地砍中敵人。她將妖獸伸長的脖子徹底砍斷,讓牠醜陋的腦袋
滾落到地面。當牠發出轟然巨響落到地面時,她敏捷地往後一跳.冷靜地看著那醜惡的
生物重重砸落地面,牠一死,那陰影就跟著消退了。伊歐玟周身籠罩在光明中,日出的
金光照著她閃閃發亮的金髮。
黑騎士從這一團模糊的血肉中走出來。高大的身軀散發出驚人殺氣。戒靈的怒吼像
是毒液一般,讓所有旁觀者都掩耳走避、頭昏眼花;在同一瞬間,他毫不留情地對準伊
歐玟揮出巨大的釘頭錘。她的盾牌在此重擊下立刻佈滿裂痕,持盾的手臂也因此骨折,
更因為收不住勢子而踉蹌跪倒。黑騎士步步逼近,雙眼冒著冰寒的光芒,準備再給她致
命的一擊。
但是,他突然發出痛苦的號叫,腳步不穩地仆倒向前。釘頭錘偏離了目標,敲在地
面上。梅里的寶劍從他身後刺來,穿透了黑色的斗蓬,插進黑甲問的縫隙,割斷了他膝
蓋的肌腱。
「伊歐玟!伊歐玟!」梅里大喊著。接著,她勉強支起身體,使盡最後一絲力氣。
將寶劍刺進皇冠和斗蓬之間的位置。寶劍炸成碎片,皇冠匡啪一蜉滾落地面。伊歐玟摔
倒在敵人的屍體上……驚人的目疋,那斗蓬和盔甲內竟然是空蕩蕩的!它們殘破地散落
四處,淒厲的慘號聲直向天空。那薄弱的聲音在微風吹坲下消散在空氣中,自此消失在
這個紀元。
哈比人梅里雅達克站在屍堆中不停眨眼睛,就像不習慣光明的貓頭鷹一樣。他的視
線完全被淚水給掩蓋了,透過這層薄霧.他看著美麗的伊歐玟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還
有那個在生命中最光輝燦爛的一刻猝死的驃騎王。雪鬃在之前的痛苦掙扎中已經滾了開
來。但牠卻成了殺死主人的兇手。
梅里彎下身,準備親吻他的手。但希優頓竟然張開眼睛,十分費力地開口說道:「
再會了,哈比特拉先生!」他說:「我的身體已經不行了,我要和祖先重聚了。即使在
偉大的列祖列家身邊,我也不會有絲毫的羞愧。我砍倒了黑蛇,黑暗的早晨卻帶來歡欣
的一天,還會有燦爛的日落!」
梅里不停地啜泣,說不出話來。「王上,請原諒我,」他最後終於說:「我違背了
您的命令,而且我除了站在您面前哭泣之外,什麼都不能做。」
年邁的國王笑了:「不要傷心!我早就原諒你了,勇氣是不會被忽視的。願你日後
能過得幸福,當你快樂地抽著煙斗的時候,別忘了我!看來,我們是不可能坐在皇宮裡
面,聽你解釋那些藥草的來源了。」他閉上眼,梅里深深一鞠躬。接著,他又開口說:
「伊歐墨呢?我的世界已經開始變暗了,我希望在死前可以見他一面,他必須繼承我的
王位。我還有話要跟伊歐玟說.她不讓我離開她,現在我也不能見她最後一面了,可惜
哪!她對我來說比親生女兒還要親……」
「王上,王上,」梅里斷斷續續地說:「她就--」可是,就在那一刻,巨大的聲
響將他們包圍,整個戰場的號角似乎都響了。梅里看著四周,根本忘記自己身在戰場這
回事,自從希優頓王倒下後,彷彿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事實上,這只不過是短短的十
幾分鐘而已。這時,他才意識到他們可能會被捲入新的戰鬥中。
敵人的增援從大河趕了過來。魔窟的部隊從城牆下衝過來,哈拉德林的步兵則是和
騎兵一起向戰場上集結,在他們的隊伍之後還有猛?巨大的身影。伊歐墨將所有的驃騎
再度集結衝鋒,剛鐸所有的戰士全都一湧而出。多爾安羅斯的天鵝騎士一馬當先,毫不
留情地格殺正門前的敵軍。
這時梅里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甘道夫呢?他不在嗎?他能不能夠救走驃騎王
和伊歐玟?」就在這個時候,伊歐墨已經趕了過來,王室的禁衛軍也重新壓制住慌亂的
座騎,跟著往此地集合。他們驚訝地看著妖獸的屍體,連馬匹都不願意靠近牠。伊歐墨
從馬背上跳下來,悲憤莫名地站在驃騎王的身邊。
一名驃騎從戰死的掌旗官古斯拉夫手中拿下王旗。將它朝天高舉。希優頓慢慢地睜
開眼睛,示意將旗幟交給伊歐墨。
「萬歲,驃騎王!」希優頓說:「迎向你的勝利!替我向伊歐玟道別!」直到他死
前,都還不知道伊歐玟就在他身邊。四周的將士們號啕大哭:「希優頓王!希優頓王!
」
伊歐墨開口道:不需過度傷悲!王者已逝。
這是命中注定。等他墓丘立起,女人才會為他哭泣。吾等必須再度投入戰場!
但他自己也是滿臉淚痕。「禁衛軍留下來,」他說:「讓他光榮地離開戰場,不要
被人所踐踏!對,還有此地所有奮戰而死的驃騎王子民。」他檢視著戰死將士的屍體,
回憶著他們的名字,然後,他走到妹妹伊歐玟的身邊。認出了她的臉孔。滿臉淚痕的他
呆立當場,再度受到沉重的打擊。他的臉色煞白,滿腔怒火,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然後
,他狂亂地大吼:「伊歐玟,伊歐玟!妳怎麼會在這裡?這是怎麼一回事?死亡,死亡
,到處都是死亡!死亡奪走了我的一切!」
不等城內的友軍到來,他就來到部隊前方,吹著號角,大喊著全軍突擊的號令。他
悲痛的聲音在戰場上迴響著:「與其一死。不如一戰!讓我們奔向世界末日!」
驃騎們發動了攻擊。但洛汗國的子民們不再歌唱,他們異口同聲地呼喊著:「不如
一戰!」
像是黑暗的洪水越過驃騎王戰死之處,衝向南方。
哈比人梅里雅達克依舊愣愣地站在那邊眨眼睛,沒有人理他,甚至根本沒人發現他
。他擦去眼淚,彎下身撿起伊歐玟送給他的綠色盾牌,將它扛在背上。然後,他開始尋
找刺中敵人的寶劍。當他一劍剌出之後,連持劍的那隻手部跟著麻痺了,現在他只能使
用左手來工作。他的武器就在前面,但劍刃的部分卻像是被插進爐火中的枯枝一樣不停
地冒煙,金屬的部分就在他面前緩緩消融,化成一縷青煙。
古墓崗的寶劍、西方皇族的寶物就這麼毀了。這柄寶劍歷史悠久,是在登丹人全盛
時期,他們的敵人還是那安格馬王王時一錘一錘鑄造出來的。不過,如果他知道,即使
是當年最厲害的戰士。也沒有辦法像他一樣給予敵人這麼沉重的一搫,或許他會覺得很
欣慰吧!
人們抬起驃騎王,將斗蓬綁在長槍柄上充作擔架。準備把他抬回去。其他人輕輕地
抬起伊歐玟,跟著驃騎王的屍體前進,但是,在這個時刻,他們無法把所有驃騎王子民
的屍體都運走。禁衛軍的七名騎士在此陣亡,隊長迪歐溫也赫然在其中。眾人先將這些
屍體搬離敵人和那妖獸的身邊,並且在四周插上長槍。稍後。等一切都結束時,人們回
到此地,一把火將妖獸的屍體燒掉。
至於雪鬃,他們替牠挖了個墓穴,在上面安置一塊墓碑,上面以剛鐸和驃騎的語言
刻著:忠實的僕人,卻是主人的末日,輕蹄的子嗣。來去如風的雪鬃。
雪鬃的墓窖上長滿了緣而長的青草,但焚燒妖獸屍體的地方則永遠是焦黑一片。
傷心的梅里緩緩跟著運送屍體的人走回去,不再關切戰況。他又累又傷心,四肢像
是受了風寒般不停顫抖。大海的方向吹來一陣暴雨。萬物彷彿都在為希優頓和伊歐玟哭
泣,灰色的淚水也澆熄了城中熊熊的火焰。在這滂陀大雨中,剛鐸的先鋒衝了過來,多
爾安羅斯王印拉希爾在他們面前勒住韁繩,停了下來。
「洛汗的人們,你們扛著什麼樣的重擔?」他問道。
「是希優頓王,」他們回答:「他過世了。伊歐墨王現在率軍作戰,他和那白色的
旗幟又再度投入戰場。」
印拉希爾下了馬,熱淚盈眶地跪在擔架旁邊。向驃騎王的豐功偉業致敬。他站起身
,看見伊歐玟。吃了一驚。「這是女子嗎?」他說:「為了援助我們,難道連洛汗的女
子都來了嗎?」
「不!只有她而已,」他們回答:「她是王女伊歐玟,伊歐墨的妹妹。直到不久之
前,我們才知道她也跟著一起到這裡來,也為此懊悔不已!」
印拉希爾注意到她美麗的容顏。禁不住彎下身欣賞她蒼白冰冷的面孔,同時碰了碰
她的手。
「洛汗的男子啊!」他大喊道:「難道你們之中都沒有大夫嗎?她的確受了重傷,
但我想她還有可能活下來。」他將自己雪亮的肩甲靠近她的鼻前。天哪!上面竟然蒙上
十分微薄的霧氣。
「你們必須要盡快找人來!」他立刻派麾下的一名騎士回城裡找幫手,他在向陣亡
者深深一鞠躬之後,立刻上馬騎向戰場。
帕蘭諾平原上的戰鬥,從之前一面倒的奇襲成了一場血戰;各種刀刃撞擊的聲音震
耳欲聾,其中夾雜著人們的呼喊和馬匹的嘶鳴聲。號角和喇叭不停發出刺耳的音樂,猛
?被驅趕上戰場時也發出低沉的吼聲。在主城南邊的城牆下,剛鐸的戰士正和固守該處
不退的魔窟部隊陷入激戰,城中的騎兵則是趕往西方支援伊歐墨:高大的胡林、羅薩那
奇爵士、綠丘的賀路恩,印拉希爾王和全部的天鵝騎士都在這支部隊中。
他們正好解救了洛汗國的驃騎,因為伊歐墨正陷入苦戰。憤怒讓他作出錯誤的抉擇
。他狂暴的衝鋒徹底擊垮了敵人的前鋒,大批的驃騎殺氣騰騰地衝入敵陣中,讓這些南
方騎士落馬、步兵則四散奔逃,只要猛?一出現,馬兒就不願前進,開始人立後退,因
此,這些猛馮根本沒有遭到任何攻擊,哈拉德林人利用牠們當作重新集結的陣地。一開
始驃騎們大約只是處在一比三的劣勢中,但稍後的狀況變得更惡劣,因為奧斯吉力亞斯
的方向來了新的生力軍。這些部隊原先在該處整編的目的是等待將軍的命令,在城破之
後大肆燒殺,洗劫米那斯提力斯。將軍雖然被殺,但魔窟的副將葛斯摩接管指揮的工作
。將這些預備隊派上戰場。這些是拿著斧頭的東方人,侃德的維瑞亞人、紅衣紅甲的南
方人,以及從遠哈拉德來的黑皮膚野人,他們長得像是食人妖和人類的混血一樣恐怖。
有些人已經繞到驃騎的後方,有些則是往西佈陣,準備阻止剛鐸的部隊和他們會合。
就在這天色漸亮、剛鐸信心動搖的時刻,城中傳來了另一聲呼喊。這才不過是上午
的時光,一陣強風吹來,大雨轉向北方,太陽露出臉來。在這清朗的天空下,城牆上的
瞭望員看見了新的恐怖景象,最後一絲希望也跟著煙消雲散。
從安都因大河位於哈龍德轉彎的地方,城中的人們可以一路看出去,視力好的人可
以發現任何靠近的船隻。一看之下,他們發出了絕望的呼喊!在波光粼粼的大河上,航
來了一座黑色的艦隊,這些龐大的巨艦擁有數量驚人的船槳,黑色的帆桅迎風鼓動。
「這是昂巴的海盜!」人們大喊著:「昂巴的海盜船!你們看!昂巴的海盜來了!
貝爾法拉斯已經被攻佔了,使瑟和蘭班寧一定都淪陷了。現在海盜準備對我們展開攻擊
了!這真是末日的最後一個警訊啊!」
由於城內根本無人指揮,慌亂的人們四處逃竄,有些人拉響警鐘,有些人發出撤退
的號令。
「回到城內!」他們大喊著:「回到城內!在被包圍之前趕快回到城內!」但那讓
黑色巨艦飛快航行的強風,將這警告聲全都吹散了。
驃騎們根本不需要這些警告,他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那些黑帆。伊歐莫距離哈龍
德不過一哩遠,他們前方是之前遭遇的敵人,後方則是港口,敵方剛出現的援軍將他和
印拉希爾王的部隊隔了開來。他看著大河,心中的希望開始消退,原先受他祝福的強風
現在被他視為詛咒的惡風。
魔多的部隊反而士氣大振,紛紛展開更強大的攻勢。
伊歐墨終於冷靜下來,這才能仔細思考眼前的處境。他下令吹響號角,把所有的部
隊集合到他的帥旗下。因為這時他暗自決定,準備將所有的兵力聚攏,在平原上築成盾
牆,奮戰到最後一兵工水,即使再地無人記得驃騎王的名號也不在乎。因比,他騎向一
座綠色的小丘,將帥旗插上,白馬的徽記在風中飄揚。
從懷疑、黑暗中一路血戰至天亮,我在青天下歌唱,揮舞寶劍。
我浴血奮戰,殺敵無數:這是最後一戰,寧讓鮮血染紅大地!
他含笑唸出這些詩句。再一次,他胸中的火焰又被點燃了。而且他毫髮無傷,他還
年輕力壯,他還是驃騎王:一群即將滅絕的人民的君王。他哈哈大笑地看向那些黑色巨
艦,高舉寶劍,準備抵擋它們。
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驚,絕望被狂喜所取代--他將寶劍往天上使勁一扔,長嘯
著接住寶劍,所有人的目光都和他看住同一個方向。看哪!第一艘巨艦航向港口的同時
展開了一面大旗,當她航向哈龍德的時候,強風吹開了大旗,旗上繡著聖白樹,這是剛
鐸的象徵,但它的旁邊還籠罩著七星,上方則是一頂高聳的皇冠。這是數百年來無人見
過的伊蘭迪爾帝徽!上面的星辰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因為它們是愛隆之友亞玟所繡上的
寶石。皇冠在晨光中光輝耀目,因為它是由秘銀和黃金所繡成的。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就是埃西鐸的繼承人亞拉岡,他通過亡者之道,乘著海風來到
剛鐸!驃騎們歡欣鼓舞,城中驚慌的號角和鐘聲也轉為歡慶的交響樂。魔多的部隊則驚
訝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們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船隻竟然會載著敵人;在明白了戰況已經
扭轉、大勢已去之後,他們全都慌亂不已。
多爾安羅斯的騎士往東直奔,緊追在逃竄的敵人之後:維瑞亞人、痛恨陽光的半獸
人和黑皮膚的野人全都望風逃竄。伊歐墨往南急馳,敵人看見他就去盔棄甲、不敢戀戰
,但這些敵人最後還是無處可逃。剛鐸的援軍從哈龍德的港口中湧出,像是狂風一般席
捲向敵人,勒苟拉斯、拿著斧頭的金靂、擎著大旗的賀爾巴拉,以及戴著星鑕在前額的
伊萊丹和伊羅何,還有那些以一當百的北方遊俠登丹人都衝上戰場;在他們之後的是蘭
班寧、拉密頓和南方封邑來的驍勇善戰的戰士。亞拉岡一馬當先,跑在隊伍最前頭;他
拿著西方之炎--安都瑞爾聖劍,重鑄聖劍的光芒變得更加耀眼,他的前額則戴著伊蘭
迪爾之星。
最後,伊歐墨和亞拉岡終於在戰場上重聚,他們將寶劍交搫,高興地看著對方。
「即使全魔多的部隊阻擋我們,我們還是又見面了!」亞拉岡說:「我在號角堡不
就這麼說過了嗎?」
「你是這麼說過。」伊歐墨說:「但我當時還是很難相信,我也不知道你是有預知
能力的男人。今天,正義的一方遇到了兩次意料之外的幫助,我看到你真是人高興了!
」兩人熱情地互擁,拍著對方。「你來的正是時候!」伊歐墨說:「你來得絕對不算大
早,老友,我們經歷了許多的犧牲和哀傷。」
「在我們有機會好好聊聊之前,讓我們替戰友們復仇吧!」亞拉岡說完,兩人並肩
再度回到戰場上。
他們眼前還有一場十分艱苦的戰鬥。因為南方人相當英勇善戰,在走投無路的時候
更是出人意料的難纏;東方人則是身經百戰,更為強悍,而且絕不投降。因此,在穀倉
的廢墟中、山丘土、屍體邊,他們不停地重整隊形。不斷發動反擊。
最後,太陽終於落到明都陸安山之後,把整個天空染成火紅,所有的山丘彷彿都沾
上鮮血,河水泛紅,帕蘭諾的草原也顯得赤紅一片。此時,帕蘭諾的大戰才終於結束,
除了逃走、戰死或淹死在河中的屍體外。拉馬斯城牆內沒有任何活著的敵人。只有極少
數的人逃回魔窟或魔多,哈拉德林人的國度只流傳著一個傳說,那是關於剛鐸怒火的可
怕。
亞拉岡、伊歐墨和印拉希爾朝著主城正門騎去,他們已經疲倦得無法感受歡欣或是
悲傷的情緒。這三個人毫髮無傷,這是他們極度的幸運、戰技和勇氣所結合的成果。的
確,當他們憤怒的時候,沒有多少人膽敢阻擋他們的去路;不過,許多戰士卻受了重傷
,或是戰死在帕蘭諾平原上。佛龍下馬孤身作戰時,被敵人用斧頭砍死;摩頌的敦林和
迪魯芬兄弟領著弓箭手欲靠近射擊猛媽的眼睛,卻因此被猛?踐踏而死;賀路恩再也不
能回到家鄉皮那斯傑林,葛林伯地無法和家人團聚,遊俠賀爾巴拉也不能回到北方的國
度。在這場大戰中犧牲的人難以計算,沒有一首詩歌能夠完全描述今天的慘況。許多年
後,洛汗的一名詩人才作出蒙登堡的墓丘之歌:
吾人聽見山中號角迴盪,
南方國度的利劍閃耀。
快馬奔向岩城
如同清晨的強風,戰火點燃。
馬隊之長,希優頓戰死。
偉大的塞哲爾之子再也無法
回到北方的黃金宮殿和綠色草原。
哈丁和古斯拉夫,
登希爾和迪歐溫,勇猛的葛林伯,
賀爾巴拉和西魯布蘭,宏恩和法斯拉,
都戰死在遠方的國度;
他們埋骨於蒙登堡的墓丘,
身旁是他們的戰友、剛鐸的戰士。
賀路思不會回到海旁的山丘,
年邁的佛龍也不會回到開滿花的山谷,
阿那奇也無法凱旋回鄉,
高大的弓箭手,
迪魯芬和敦林地無法回到黑暗的河水邊。
山下的摩頌谷再也不是他們的居所。
自天亮到日落,死亡如影隨形,
王者也必須低頭,
他們全都在大阿旁的剛鐸沉睡。
此時灰暗如同淚水、閃耀著銀光,
當年卻鮮紅翻滾:
映射著血紅的夕陽和鮮血。
山中的烽火在日落時重新燃起,
拉馬斯安澈的露水也化為鮮紅。
熾天使書城
【第七節 迪耐瑟的火葬堆】
當正門的魔影退卻之後,甘道夫卻依然動也不動地騎在馬上,皮聘把握機會站起
來,覺得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擔。他傾聽著號角聲,覺得天下再也沒有比它更美妙的音樂
,小心臟高興得彷彿會因此而爆開。在那之後,每次只要一聽見號角聲,他就有種熱淚
盈眶的衝動。
不過這時,他突然想起此行的任務,於是趕忙跑向前;就在那一刻,甘道夫動了
動,彎身和影疾說話,似乎正準備奔出正門。
「甘道夫,甘道夫!」皮聘大喊著,影疾停了下來。
「你在這裡幹什麼?」甘道夫問道:「城裡的律法不是規定穿著黑銀制服的人,必
須留在要塞裡面,只有在王上下令時才能離開?」
「他頒下命令,」皮聘說:「他趕我離開,可是我覺得很害怕,上面可能會發生糟
糕的事情,我想城主瘋了。我擔心他會自殺,也一起將法拉墨殺死,你能做些什麼嗎?
」
甘道夫看著門外,此時平原上已經傳來廝殺的聲音。「我必須趕快走,」他握緊拳
頭說:「黑騎士就在外面,他還是可能徹底擊敗我們。我沒時間了!」
「那法拉墨怎麼辦?」皮聘大喊著:「他還沒死,如果沒人阻止他們,他們會把他
活活燒死的!」
「活活燒死?」甘道夫質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快點說!」
「迪耐瑟去了陵寢,」皮聘說:「他把法拉墨一起帶過去。對我們說大家都會被燒
死,他不願意繼續等,他命令僕人堆起火葬堆,把他和法拉墨一起燒死在上面。他已經
派人去找柴火和油了,我告訴貝瑞貢,但我擔心他不敢離開崗位。他正在站崗。他又能
怎麼做呢?」皮聘一口氣把經過全都說完,伸出顫抖的手,抓住甘道夫的膝蓋說:「請
你救救法拉墨!」
「或許我可以,」甘道夫說:「如果我這麼做。我擔心會有其他人因此逝去。好吧
!既然別無選擇,我必須前往伸出援手,但這會帶來哀傷和悲慘的結果。沒想到連在我
們最堅強的堡壘中,魔王也可以打搫我們,這背後一定是他的意志在運作。」
他下定決心,立刻付諸行動。甘道夫一把扒起皮聘,將他放在身前,命令影疾調轉
頭。他們飛奔而上米那斯提力斯的街道,身後戰鬥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兩人所到之處,
每個人都正掙扎著從絕望和恐懼中站直身,拿起武器,扯開喉嚨大喊:「驃騎終於來了
!」將軍們在發號施令,各處都有部隊集結,已經有人開始朝向正門衝去。
他們遇上了印拉希爾王,他對兩人喊道:「米斯蘭達.現在該怎麼辦?驃騎們正在
剛鐸的平原上奮戰!我們必須集結所有的兵力去支援!」
「光是所有的人還不夠,」甘道夫說:「妳還必須要快才行,我一能夠抽身就會立
刻趕過去,但目前我必須先趕到迪耐瑟王身邊。城主不在,就由你接管了!」
他們繼續衝向前。要塞的距離越來越近,他們可以感覺到微風吹拂在臉上,遙遠南
方的曙光正逐漸揭露。但這無法帶來希望,他們不知道眼前會是什麼樣的景象,只擔心
自己來得大遲。
「黑暗已經消退了,」甘道夫說:「但在城中卻依舊濃重。」
他們在要塞門口沒有遇上任何衛兵。「那麼貝瑞貢已經走了,」皮聘燃起希望,兩
人轉過頭,沿著小路來到封即之門前。門敞開著,看門人倒在旁邊,他被殺死,而鑰匙
也被拿走了。
「這是魔王的計謀!」甘道夫說:「他最喜歡這樣,同胞鬩牆,人們因為困惑而起
爭端,不知該效忠何人。」他下了馬。叫影疾回到馬廄去。「朋友,」他說:「我們早
就該到戰場,但眼前的事情讓我無法抽身,如果我發出訊號,還是請你趕快過來!」
兩人走過大門,來到蜿蜓的道路上。兩旁高大的石柱和雕像有如灰色鬼魂般地緩緩
掠過。
突然間,寂靜被打破了。他們聽見底下傳來刀劍撞擊的聲音。自從要塞建成之後,
此地從來沒傳出過這種聲音。好不容易,皮聘和甘道夫才來到亡者之街,兩人立即衝向
宰相陵寢,它在曙光中更讓人有種不祥的感覺。
「阻止它!不要亂來!」甘道夫奔向門前的石階說:「停止這種瘋狂的行為!」
門前是迪耐瑟的僕人,手中拿著劍和火把;穿著黑銀制服的貝瑞貢。則是單槍匹馬
地站在門前,不准這些人進入。已經有兩名僕人被他所殺,讓這聖地沾染了他們的血液
:其他人不停地咒罵他,詛咒他是叛徒,不肯效忠王上的命令。
就在甘道夫和皮聘拚命狂奔的時候,他們可以聽見陵寢中傳來迪耐瑟的嘶吼聲:「
快點,快點!照我說的做!殺死這個叛徒!難道我必須自己動手嗎?」貝瑞貢用左手擋
住的門被拉開了,城主站在他面前,高大而瘋狂,眼中有著可怕的怒火,手上拿著出鞘
的寶劍。
此時。甘道夫躍上台階,人們遮住雙眼,不住後退;他的到來似乎替這個地方帶來
耀眼的白光,而他的怒氣也讓人不敢阻擋。他手一揮,迪耐瑟的寶劍就飛了出去,落回
陵寢內。曾經權傾天下的迪耐瑟,愣愣地運退了好幾步。
「這是怎麼一回事,王上?」巫師說:「亡者居住的地方,不應該是活人嬉戲的處
所。當外面戰火正熾的時候,為什麼仃的部下,要在此自相殘殺?難道連拉斯迪南都淪
入魔王之手了嗎?」
「剛鐸之王何時開始要向你負責了?」迪耐瑟問:「難道我不能指揮自己的僕人嗎
?」
「你可以,」甘道夫說:「但當你變得瘋狂,發出邪惡的命令時,其他人可以挑戰
你的權威。你的兒子法拉墨呢?」
「他躺在裡面,」迪耐瑟說:「發燒,一直燒著,他們在他的血肉裡點燃了火焰,
但很快的,一切都會化寪飛灰。西方已經失敗了,一切都將被大火吞噬,一切都將結束
……飛灰!都會灰飛煙滅,隨風而逝!」
甘道夫發現他已經徹底地瘋狂,很擔心他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因此,他領著貝瑞
貢和皮聘衝進去。迪耐瑟返到一旁,站在石桌旁邊。他們發現法拉墨還是躺在石桌上,
處在半夢半醒的高燒狀態,石桌底下和旁邊已經放滿了柴薪,上面全是燈油,連法拉墨
的衣服和被單都沾滿了油,只等著火焰來吞噬一切。甘道夫展現他真正的力量,披著灰
袍的他縱身一躍,將病重的法拉墨抱下來,走向門口;但是,當他這樣做的時候。法拉
墨發出哀號,在昏迷中叫著父親的名字。
迪耐瑟彷彿大夢初醒,眼中的火焰瞬間熄滅。他哭泣著說:「不要帶走我的孩子!
他在叫喚我了!」
「他是叫了,」甘道夫說:「但妳還不能見他,他必須在生死之間尋求解脫,也可
能根本找不到出路。你的工作是山城迎戰,或許是迎向自己的死亡,你自己也應該知道
。」
「他不會再醒過來了,」迪耐瑟說:「戰鬥是徒勞無功的,我們幹嘛還要荀延殘喘
呢?我們為何不一趄離開人世?」
「剛鐸的宰相,你沒有權力選擇自己死亡的時間,」甘道夫回答:「只有那些墮落
的君王,才會在黑暗力量的影響下,因為驕傲和絕望而自殺,或是殺死自己的血脈來陪
葬。」他抱著法拉墨走出陵寢,將他放在被抬來的擔架上。迪耐瑟跟在後面,渾身顫抖
地站著,疼愛地望著兒子。
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年邁的王者掙扎著。
「來吧!」甘道夫說:「其他人需要我們,你還可以做很多事。」
突然間,迪耐瑟笑了,他挺起胸膛,又露出自傲的神情。他飛快地走回之前所躺的
石桌,拿起他所躺著的枕頭。他走到門口,揭開枕頭的布,底下竟是一顆真知晶石!當
他舉起晶石的時候,旁人似乎見到裡面有著火焰,城主瘦削的面孔也沾染了紅光,看起
來像是雕像般冷酷無情。
「驕傲和絕望!」他大喊著:「你以為淨白塔的眼睛瞎了嗎?不,灰袍蠢漢,我看
見的比你知道的還要多,希望只是無知的代名詞。儘管去醫治他吧!儘管去戰鬥吧!沒
用的,你們或許可以暫時贏得勝利,爭取幾吋土地,苟活幾天,但是,要對抗這正與起
的力量?我們絕無勝算,整個東方都出動了,即使是現在,原先替你們帶來希望的海風
,也吹送來一整支黑色艦隊。西方已經失敗了,不想成為奴隸的人都該離開這裡。」
「這樣的想法的確會讓魔王穩贏不輸。」甘道夫說。
「那你就繼續懷抱希望吧!」迪耐瑟哈哈大笑。「米斯蘭達,你以為我不了解你嗎
?你想要取而代之,坐上四力的寶座,統治北方、南方和西方。我已經猜到你的想法和
計謀。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讓這半身人守口如瓶?或是沒看出你把一名間諜送進我的殿堂
中?但是,在我們談話的過程中。我已經知道你所有同伴的名號。看來,你將會先用左
手操弄我成為抵抗魔多的擋箭牌,然後再以右手安排這個北方遊俠取而代之。甘道夫米
斯闐達,我挑明了說吧!我才不願意當你的佣儡!我是安諾瑞安家族的宰相,我才不願
讓位給乳臭禾乾的小子,當他的下屬。即使他真的擁有血統證明,也只不過是埃西鐸的
繼承人。我才不曾向這傢伙低頭,他只不過是個沒有國度和榮耀的窮酸王族罷了!」
「那麼。如果你能夠照自己的意思進行,」甘道夫說:「你會怎麼做呢?」
「我會讓一切和我這輩子的每一天都一樣,」迪耐瑟回道:「以及和我之前所有的
祖先一樣,安心地成為城主,把我的王位留給兒子,他將會是自己的主人,不是巫師的
玩物。但是,如果命運不讓我這樣做,那我也只能王石俱焚:我不願過著低下的生活,
也不願讓榮譽受到挑戰,更不讓我受到的敬愛被分割。」
「以我看來,盡責交出職權的宰相所擁有的榮譽和敬愛,都不會受到減損,」甘道
夫說:「至少你不應該在還沒確定的時候,剝奪你兒子的生命。」
聽見這樣的說法,迪耐瑟眼中的火焰再起。他將晶石夾在脅下,掏出一柄小刀,走
向擔架。
但貝瑞貢立刻跳了出來,用身體擋住法拉墨。
「哼!」迪耐瑟說:「你已經偷走我兒子對我一半的敬愛,現在,你又偷走我屬下
騎士的心,現在,他們更是徹底地把吾兒從我手中搶走了。但是,至少這件事不是你能
夠阻止的,我要決定自己的命運。」
「過來!」他對僕人們大喊:「如果你們不是叛徒就過來!」然後,兩名僕人跑向
他。他從其中一人手中拿走火把,奔回陵寢內。在甘道夫沒來得及阻止他之前,迪耐瑟
已經將火把插進柴薪中,屋內立刻陷入火海。
迪耐瑟跳上百桌,渾身浴火的他將腳邊的宰相權杖一把折斷;他將折斷的權杖丟進
火中,把晶石泡在胸前,在石桌上躺下來。據說從那之後,如果有任何人使用那晶石,
除非他擁有極強大的意志力,否則永遠只能看見一雙蒼老的手在火焰中緩緩燃燒。
甘道夫哀傷地轉過頭,關上門。他沉思片刻,門外一片死寂,門內卻不停傳來熊熊
烈火的燃燒聲。迪耐瑟慘叫一聲,之後就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再也沒有任何凡人看
見過他。
「愛克西里昂的兒子迪耐瑟就這麼死了,」甘道夫轉向貝瑞貢和呆立當場的僕人說
:「你們所知的剛鐸也跟著消滅了,不管是好是壞,它都結束了。這裡發生過邪惡的事
情,但請先把你們之間的仇恨擺到一邊,因為這一切都是魔王的計謀。你們只不過是被
捲入計謀中的無辜旁觀者。
想想,你們這些盲從的僕人,如果不是因為貝瑞貢的抗命。淨白搭的將軍法拉墨現
在也會化成焦炭。把你們犧牲的同伴帶離這個傷心地,我們會帶走剛鐸的宰相法拉墨,
讓他可以好好地休息,或是聽從命運的安排靜靜死去。」
甘道夫和貝瑞貢將擔架抬往醫院,皮聘低著頭走在後面。城主的僕人依舊呆呆地看
著眼前的陵寢,當甘道夫來到拉斯迪南的盡頭時,後面傳來巨大的聲響。他們回頭一看
,看見圓頂裂開來。冒出大量的黑煙;接著轟然一聲,整個圓頂垮了下來,但烈焰依舊
在廢墟中竄動。僕人們芒-白牙恐懼地逃離該處,跟著甘道夫。
不久之後,他們回到封即之門,貝瑞貢哀傷地看著守門人。「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
己的!」
他說:「但我當時急瘋了,他又不肯聽我解釋,只是拔劍相向。」然後,他掏出從
死人身上搶下來的鑰匙,把門鎖起來。「以後這就該交給法拉墨大人了。」他說。
「多爾安羅斯王正暫代城主的職務,」甘道夫說:「既然他不在這裡,我就先代為
安排了。
我命令你先暫時保管它,直到城中恢復秩序為止。」
最後,他們終於回到城中,一行人在曙光中走向醫院:這原先是為了照顧重症病患
的美麗建築,但此時已成了治療戰場上重傷戰士約克難收容所。它們距離要塞的大門不
遠,就在第六城中靠著南方的城牆,四周是一座長滿翠綠樹木的花園,也是城中唯一的
地方。裡面有少數幾名被准許留在米那斯提力斯中的女子,因為她們擅長醫療或是必須
擔任醫師的助手。
當甘道夫同伴們抬著擔架進入醫院時,他們聽見從戰場上傳來刺耳的尖叫聲。那聲
音越飛越高,最後被風吹散了。這恐怖的聲音讓眾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當聲音消
逝之後,所有人都覺得內心充滿了數日以來睽違許久的希望;陽光似乎變得更強烈,雲
朵也開始逐漸散去。
但甘道夫的表情十分凝重、哀傷,他命貝瑞貢和皮聘抬著法拉墨進醫院,自己則走
到附近的城牆上,像是雕像般地在陽光下凝視戰場,觀察發生的事情。當伊歐墨趕去,
站在父王的屍體旁時,他嘆著氣披上斗蓬,走下城牆。貝瑞貢和皮聘走出醫院時,正好
看見他站在門口發呆。
他們看著甘道夫,雙方沉默了片刻。最後。他說:「吾友們,還有所有西方大地的
居民們,遺憾和光榮同時發生在這塊土地上。我們該哭泣還是歡笑?敵方大將出乎意料
地被毀滅了,你們聽見是他最後的慘叫,但他並不是空手離開的。如果不是因為迪耐瑟
的瘋狂,我或許可以阻止這一切。沒想到魔王竟然可以影響到這裡!唉!現在我也已經
猜出他的意志是怎麼進入城內了。
雖然宰相們認為這是只有他們知道的秘密。但我從很久以前就發現淨白搭中和歐
散克塔中都一樣保存著七晶石之一。
在迪耐瑟還保有睿智的時候,他並不敢用它,更別說挑戰索倫了;因為他知道自
己力量的極限。但是,他被自己蒙蔽了,隨著他的國度陷入危險,他越來越常使用晶石
,自從波羅莫離開後,他也多次被魔王欺騙。他的力量太強,不會屈服於黑暗之下,他
所看到的只是魔王允許他看的事物,毫無疑問的。他所知道的情報往往只會讓魔王隨心
所欲。
但是,魔王一直讓他盡情地觀看魔多的力量。直到最後,恐懼和絕望吞沒了他心
中最後的理性。」
「我明白了,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勁!」皮聘說話時不禁打了個寒顫:「當時城主
離開法拉墨躺著的房間,等他回來之後,我發現他變了。變得又老又虛弱。」
「當法拉墨被帶進城內時,許多人都看見高塔最頂層發出奇異的光芒,」貝瑞貢說
:「但是我們之前看過那光芒,城內從很久以前就謠傳城主有時會和魔王的意志搏鬥。
」
「果然,我的推測是正確的,」甘道夫說:「索倫的魔掌就是這樣進入了米那斯提
力斯,.我才會在這邊被牽絆住。而且,現在我還是必須留在這裡,不只是因為法拉墨
,很快我就會有其他的任務了。我必須要下去和那些來到這裡的人見面。我在戰場上看
到一個非常讓人傷心的景象,或許悲劇不會就這麼終止。皮聘,和我來吧!貝瑞貢,你
應該回到要塞中,告訴衛戍部隊的隊長發生了什麼事情,恐怕他會把你調離衛戍部隊;
不過,請你跟他這樣說,如果他願意聽我的建議,你應該被派到醫院來,擔任你所敬愛
將軍的守衛和僕人,如果他能夠醒來,你必須隨侍在側。因為是你把他從大火中救回來
的。去吧!我很快就會回來。」
話一說完,他就轉過身,帶著皮聘走向下城。當他們在街道上加快腳步時,梅風帶
來一陣灰濛濛的大雨,所有的火焰都熄滅了,濃密的煙霧在他們面前升起。
熾天使書城
【第八節 醫院】
當梅里終於靠近米那斯提力斯已成廢墟的城門時,他的雙眼已經因為疲倦和淚水而
變得迷濛一片,他對四周殘破的一切和殺戮的景象毫不在意。空氣中充滿了火場的氣味,
許多攻城的裝置都被燒毀或是被推入著火的壕溝中,許多屍體也被用同樣的方式處理。
戰場上到處都是南方巨獸的屍體,牠們有些被燒死、有些被巨石砸死、有些則是被摩頌
的精銳弓箭手射穿眼珠而死。大雨已經停了好一陣子,太陽開始露出臉來,但整個下城
依舊籠罩在惡臭的煙霧中。
人們開始設法在殘骸中清出一條道路來,幾個人扛著擔架從正門走出。他們小心將
伊歐玟放在柔軟的忱頭上,用金色的布蓋住國王的屍體;他們還拿著幾支火把。火焰在
陽光下顯得相形失色,卻被風吹得左右搖動。
希優頓和伊歐玟就這麼進入剛鐸的主城,所有遇見他們的人都脫帽敬禮;一行人穿
越了焦黑的第一城,繼續在石板路上前進。對梅里來說.他們彷彿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在
走路,這是在噩夢中一場永無止盡的跋涉,人們不停地走著,最後只能面對晦暗的結局
。
眼前的火把閃動一下,接著就熄滅了,他開始被黑暗包圍。他想著:「這是通往墓
穴的隧道,我們要永遠待在這邊了。」但是,在他的夢幻中突然闖進一個活生生的聲音
。
「哇,梅里!謝天謝地。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抬起頭,眼前的迷霧消失了一部分。那是皮聘!他們正面對面地站在一條小巷子
裡,除了兩人之外沒有別人。他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驃騎王呢?」他問:「還有伊歐玟呢?」話沒說完,他就踉蹌地生倒在路旁的門
廊上,開始號啕大哭。
「他們已經到要塞裡面了,」皮聘說:「我想你一定是走到睡著。最後轉錯彎了。
當我們發現你沒跟著一起過來時,甘道夫派我來找你。可憐的梅里啊!我看到你真高興
!你看起來累壞了。我就先不吵你。不過,你得先告訴我,有沒有受傷?或是哪裡不舒
服?」
「沒有,」梅里說:「好吧!我想應該沒有。可是,皮聘,在我刺了他一劍之後,
我就不能用我的右手了,我的寶劍好像冰塊一樣融化了。」
皮聘露出緊張的表情。「看來你最好趕快跟我來,」他說:「真希望我抱得動你,
你不應該再走路了,他們根本就不應該讓你走過來。不過你也必須原諒他們。這裡發生
了那麼多悲慘的事情,梅里,一名剛離開戰場的哈比人很容易就會被忽略。」
「被忽略不見得不好。」梅里說:「我不久前就被那--啊。唉,我不想說了。皮
聘。扶我一把!我覺得眼前又變暗了,我的手臂好冷哪!」
「梅里小子,靠著我!」皮聘說:「來吧!一步一步,不遠了。」
「你會厚葬我嗎?」梅里問。
「不,當然不會!」皮聘試著強顏歡笑,但他的內心卻十分擔心。「不,我們要去
醫院。」
他們離開了那條在第四城的狹窄巷道,重新走回通往要塞的大路。他們一步一步地
往前走,梅里搖搖晃晃,嘴裡喃喃自語,似乎在夢遊。
「我這樣沒辦法把他帶過去,」皮聘想著:「難道沒人可以幫我了嗎?我不能把他
丟在的垣邊。」就在此時,一名男孩跑了過來。他發現對方正是貝瑞貢的兒子伯幾爾。
「嗨,伯幾爾!」他大喊著:「你要去哪裡?真高興看你還活蹦亂跳的!」
「我替醫生跑腿,」伯幾爾說:「沒時間聊天。」
「我不是找你聊天!」皮聘說:「請你通知上面,我身邊有個哈比人,也就是你們
所說的派里安。他剛從戰場回來,我想他走不動了。如果米斯蘭達在那邊,他聽到這消
息會很高興的。」
伯幾爾拔腿就跑。
「我最好在這邊等。」皮聘自言自語道。他讓梅里躺在陽光下,自己坐在旁邊,把
梅里的頭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他溫柔地接摩著梅里的四肢,緊握著朋友的手。梅里的右
手相當冰冷。
不久後,甘道夫就親自來找他們。他彎身察看梅里的情況,揉著他的眉心,然後小
心地將他抱起。「他應該接受最隆重的禮節被送進城內,」他說:「他果然沒有辜負我
的信任!如果愛隆不接受我的建議,你們兩個都不會跟著遠征隊出發,今天的狀況可能
就不會如此了。」他嘆了一口氣說:「不過,這也算是我的責任,而這場戰爭也還沒結
束。」
最後。法拉墨、伊歐玟和梅里雅達克都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眾人十分細心地照顧他
們。雖然在這個時候,古代的知識大都已經失傳,但剛鐸的醫術依舊足以讓他們感到自
豪。剛鐸的醫生擅於治療傷口和疼痛,以及海以東的人類會感染的所有疾病。除了年老
之外,他們都治得好。他們找不到長壽的方法,事實上,他們的平均壽命大幅衰減,已
經跟一般的人類沒有多大差異;除了擁有純粹血統的家族之外。能夠超過一百歲依然硬
朗的人已經很少了。此時,他們的醫術正受到最嚴苛的挑戰。有許多擁有同樣症狀的病
患是他們醫不好的,他們稱這篇黑影病,因為這種病源來自於戒靈。染上這種病的人會
陷入深沉的睡夢中。然後全身冰冷,接著就藥石罔效了。對於此地的醫生來說。這名半
身人和洛汗之女的病況已經屬於棘手的後期。今天早上,他們兩人在夢中發出囈語,眾
人仔細地聽著,希望能從中找出他們受傷的原因。很快的,他們就陷入沉沉的睡夢中。
當大陽西沉時,他們的面孔蓋上了一層灰色的陰影。法拉墨的高燒則是一直不退。
甘道夫關切地看著每一個人。眾人聽到每一句囈語都會跟他報告。隨著外面戰況的
演變,人們的心情跟著浮動,但甘道夫依舊觀察著三個人,不準備離開此地。最後。天
空被夕陽染得一片血紅,夕照從窗戶外射進窗內,落在病人的臉上。周圍的人以為自己
看見他們的臉龐終於恢復了血色,然而這只不過是幻覺而已。
最後,院中最年長的老婦人攸瑞絲看著法拉墨的臉孔,忍不住啜泣起來。她就像城
裡所有人一樣敬愛法拉墨。她說:「唉!如果他死了該怎麼辦才好。如果剛鐸像古代一
樣由人皇治理就好了!古老的傳說曾經記載:王之手乃醫者之手。這樣人們才能分辨誰
是貨真價貿的統治者。」
站在旁邊的甘道夫說話了:「攸瑞絲,人們不會忘記妳說的話!因為妳的話語帶來
了希望。
或許人皇真的已經回到了剛鐸,妳沒聽說外面的情形嗎?」
「我在這邊根本忙到沒空搭理那些吼叫聲,」她回道:「我只希望這些殺人的惡鬼
,不要來醫院打擾這些病人!」
甘道夫急忙跑出去,天空的紅光已經開始消退,彩霞也漸漸黯淡下來,暮色開始籠
罩大地。
隨著太陽落下的腳步,亞拉岡、伊歐墨和印拉希爾帶著將領們走近城門。當他們來
到門前時,亞拉岡開口道:「看那火紅的落日:這是許多事情結束和改變的預兆,整個
世界都將天翻地覆。不過,這座城和這個國度已經在宰相的統治下經歷了許多年,我擔
心如果就這麼橫衝直撞走進去。人們可能會因此產生疑惑和爭論。在大戰還沒結束的時
候,我不願意見到這種狀況發生。在魔多或我們有一方獲勝之前,我不會進城,也不會
作出任何裁決。我會把帳蓬設在城外,我會在這邊等待城主的迎接。」
伊歐墨大惑不解地問道:「你已經展開王旗。露出伊蘭迪爾的家徽,難道你願意讓
人們假裝漠視這件事情嗎?」
「不,」亞拉岡說:「但我認為這時機還不成熟。我必須將全副心力都集中在對付
魔王和他的僕從身上。」
印拉希爾王說:「大人。您說的話十分睿智,我是迪耐瑟的血親。至少在這件事上
我可以給您一些建議。他意志很堅強、十分自傲,但年紀已經大了。自從他兒子倒下之
後,他的脾氣變得相當奇怪。可是。即使如此,我也不願見到您像是乞丐一樣住在門外
。」
「不是乞丐,」亞拉岡說:「就說我是遊俠的領袖.不習慣居住在岩石搭建的城中
。」他下令收起王旗,並且摘下額前的北國之星,交給愛隆的兒子保管。
印拉希爾王和洛汗的併歐墨離開他身邊。在民眾的夾道歡迎下走進城內,進入要塞
,想要請宰相土城迎接;但是,他們發現他的座位空無一人,驃騎王希優頓的屍體則是
在王座前的停靈台上,他的四周立著十二支火把,站著十二名剛鐸和洛汗的騎士。停靈
台上掛著綠色和白色的簾幕,一塊巨太的金色布幔蓋到他的胸前,上面放著出鞘的寶劍
,盾牌則放在腳前,火把的光芒照在他的白髮上,如同溫暖的陽光灑在泉水中一樣。他
的臉孔變得英俊而年輕,有種超脫凡塵的祥和,他似乎只是陷入永恆的安眠。
在他們低頭向先王默哀之後,印拉希爾問道:「宰相呢?米斯蘭達呢?」
一名守衛回答:「剛鐸的宰相正在醫院中。」
伊歐墨按著問:「我妹妹伊歐玟呢?她應該也被放在我王身邊,擁有同樣的榮光?
他們把她藏到哪裡去了?」
印拉希爾說:「王安伊歐玟在被送來的時候還活著呀!難道你不知道?」
伊歐墨沉重的心情豁然開朗,但也因此而覺得無比的擔憂。他不再多說,立刻轉身
離開太殿,印拉希爾緊跟在後。當他們走出要塞時,夜已經降臨,天空滿是星斗。甘道
夫走了過來,一名披著灰斗蓬的人跟在旁邊,他們正好在醫院的門前遇上。他們向甘道
夫打聲招呼,問道:「我們要找宰相,有人說他在這裡,他受傷了嗎?還有王女伊歐玟
也在嗎?」
甘道夫回答道:「她也躺在裡面,但已經生命垂危。法拉墨則是如你所聽說的一樣
,中了支毒箭,他現在是宰相了,迪耐瑟已經離開了人世,他的屋子被火焰燒毀。」聽
完甘道夫所說的事情經過,他們都覺得心情非常沉重。
接著,印拉希爾問道:「這場勝利的代價實在太慘痛了,洛汗和剛鐸竟然在同一天
失去領導者。伊歐墨繼承了驃騎,但此時誰能代管王城?我們應該派人去找亞拉岡大人
!」
披著斗蓬的男子開口說:「他已經到了!」眾人這才發現他就是亞拉岡。他披著羅
瑞安的灰色斗蓬遮掩身上的鎖子甲,除了凱蘭崔爾給他的綠色贊石之外,他身上沒有其
他信物。「我來是因為甘道夫懇求我一定得出現,」他說:「不過,現在我還只是亞爾
諾的登丹人領袖,在法拉墨醒來之前,多爾安羅斯的領主應該代管這座王城。不過,我
個人認為。在我們未來對抗魔王的日子中,甘道夫應該擔任太家的領袖。」眾人紛紛點
頭同意。
然後,甘道夫說話了:「別在門口耽誤時間了,眼前的狀況很緊急。趕快進去吧!
亞拉岡是裡面的病人唯一的希望。剛鐸睿智的婦人攸瑞絲剛才說過:王之手乃醫者之手
,人們才能藉此分辨貨真價真的統治者。」
其他人跟在亞拉岡的身後走進去。門口有兩名穿著要塞衛戍部隊制服的人。一名很
高太,但另一名的身高卻跟小孩一樣。當他看見一行人的時候,開心地太叫:「神行客
!太棒了!你知道嗎,我早就猜到黑船裡的是你。但他們都鬼叫著什麼海盜,根本不理
我,你是怎麼辦到的啊?」
亞拉岡哈哈太笑,牽著哈比人的手:「真高興見到你!可惜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
」
印拉希爾吃驚地壓低聲音對伊歐墨說:「我們要用這個名字來稱呼吾王?或許他會
用別的名字來繼承皇冠!」
亞拉岡聽見他說的話,轉身道:「你說的沒錯,在古語中我被稱作伊力薩王、精靈
寶石和復興者,」他拿起胸口的綠色寶石說:「如果一切能成功,我家族的稱號就該叫
作神行客。幸好它在古語中聽起來不會這麼俚俗,從此之後,我及我的繼承人都必須繼
承這泰爾康泰的稱號。」
接著,他們走進醫院。當他們進入病房時,甘道夫利用時間描述了伊歐玟和梅里雅
達克的戰功。「我之所以會知道,」他說:「是因為我一直站在他們身邊,他們在夢中
不停地自言自語.
之後才陷入昏迷,這才讓我知道了很多發生的事情。」
亞拉岡先去查看法拉墨,然後是王女伊歐玟,最後才是梅里。在他檢查了病人的臉
色和傷口
之後,不禁嘆了口氣。「這次必須發揮我所有的能力和知識才行,」他說:「真希
望愛隆在這裡,畢竟他是所有種族中最古老、最睿智,力量也最強太的人。」
伊歐墨注意到他臉上疲倦和哀傷的表情。「你應該先休息一下,至少吃點東西吧!
」
亞拉岡回答:「不,對這個三人來說,特別是法拉墨,他們的生命已經快到終點了
,我們不能有任何的拖延。」他召喚攸瑞絲問:「妳們這裡有藥草嗎?」
「是的,大人,」她回道:「但我推測要照顧這場大戰中的傷者應該是不夠的。可
惜的是,我也不確定能夠在哪裡找到更多的藥草,亂世中許多事物都遭到破壞。許多良
田被燒,可以收集藥草的孩子們又很少,道路也被封鎖,我們目前的狀況十分吃緊。經
我仔細一想,羅薩那奇已經有很久沒有商人來我們市場叫賣了!即使如此,我們在這裡
還是盡可能地利用手頭有的東西來醫治所有人,太人,您應該也看得出來。」
「到時我就知道了.」亞拉岡說:「我們目前也很缺一樣東西。就是說話的時間。
妳有阿夕拉斯嗎?」
「太人,我很確定我不知道這東西。」她回答道:「至少我們這裡不叫這個名字。
我去問我們的草藥師,他應該知道這些東西古時候的名稱。」
「它又叫作王之劍,」亞拉岡說:「或許妳聽過這名字,因為現在居住在山野問的
人們都叫它這個名字。」
「喔,那個啊!」攸瑞絲說:「如果您先說這個名字,我本來可以馬上告訴您的。
不,我們完全沒有這東西。而且,我根本沒聽過這東西有任何療效。事實上,每當我在
森林裡面看見這東西的時候,我就會對妹妹說:「王之劍。這名字真奇怪,不知道為哈
叫這名字?如果我是國王,我會在花園裡面種更漂亮的東西。」不過,當您揉搓它的時
候,它聞起來是否會有一種甜美的味道?用甜美形容好像不太對,或許用通體舒暢比較
接近。」
「就算它是通體舒暢好了,」亞拉岡說:「天哪,如果妳真的敬愛法拉墨太人,就
不要多話。給我把城裡所有的王之劍拿過來,即使只有一片也好!」
「如果找不到,」甘道夫說:「我會親自載著攸瑞絲去羅薩那奇,請她帶我去森林
。當然,不需要找她的妹妹陪伴,影疾會讓她知道什麼叫作真正的匆忙。」
在攸瑞絲離開之後,亞拉岡請其他的婦女煮開水。然後。他握住法拉墨的手,並將
另一隻手放到病人的眉心。法拉墨的前額滿是汗水,但他依然動也不動。似乎連呼吸都
在逐漸衰弱中。.
「他的體力已經快耗竭了。」亞拉岡轉頭對甘道夫說:「但這不是因為他所受的傷
,你看他的傷口已經快癒合了。如果他像你想的一樣,是被戒靈的毒箭給打中。那麼他
四天就會死。我猜這是南方人的毒箭,是誰把它拔出來的?有留下來嗎?」
「是我拔的,」印拉希爾說:「血也是我止的,但我們當時有很多事情要忙,因此
沒有把箭頭留下來,不過,我記得那的確看起來像是南方人用的毒箭。不過,我認為那
是空中的魔影使用的,不然這傷口不深也不重,他怎麼會莫名其妙地發高燒?你的看法
如何?」
「疲倦、因他父親而起的傷悲、再加上這傷口,以及最重要的是那黑之吹息,」亞
拉岡說:「他是名舉世無雙的勇士,即使在他回到城外之前,他就經常和魔影挑戰。在
他努力試圖守住前哨站時,那黑暗一定悄悄地滲入他的身體中。真希望我能夠早點來這
裡!」
這時,草藥師走進來。「太人,您要找的是王之劍,這是鄉里愚民們所使用的稱呼
,」他絮絮叨叨地說:「貴族們則是稱它阿夕拉斯,對於那些了解瓦林諾語的人來說…
…」
亞拉岡說:「我知道,只要有這種藥草。我才不管你叫它王之劍或是阿夕亞阿蘭尼
安!」
「請太人恕罪!」那人說:「我知道您不只是將軍,更是飽讀詩書的人。可是。大
人,我們醫院裡面沒有這種東西,因為這裡是照顧最嚴重的病患和傷者的地方。除了除
臭或是提神之外,我們根本不知道它有任何的藥效。除非,您所說的是我們城中的老婦
人依舊不明就理背誦的那苜詩,就像我們好心的攸瑞絲一樣。
黑之吹息撫過死亡陰影飄落所有光明消失,阿夕拉斯!阿夕拉斯!
起死回生之力,就是真王之力!
我覺得這只不過是首老太太記憶中的童謠罷了,如果它真的有什麼含意,您應該可
以判斷。
不過,還有些老人把這些藥草泡水當做頭痛藥。」
「以王之名哪,你趕快去給我找那些少一些見聞、卻多一些智慧的老人,希望他們
家裡有匕-曰東西!」甘道夫受不了,太喊起來。
亞拉岡跪在法拉墨旁邊,一隻手依舊放在他的額前。旁覯者都可以感覺到他正陷入
一場激戰中。亞拉岡的臉色因為疲倦而泛灰,同時他也不停地呢喃著法拉墨的名字,但
每次的聲音都變得越來越小,彷彿亞拉岡正越走越遠,在遙遠的異國呼喚一名迷途的旅
人。
最後,伯幾爾跑了進來,手中的布包裡面裝著六片葉子,「太人,這是王之劍!」
他說:「但這不夠新鮮,我懷疑至少是兩週以前摘下來的。希望這能派上用場,大人?
」看著法拉墨的樣子,他不禁開始啜泣。
亞拉岡卻笑了。「這能幫上忙的!」他說:「最糟糕的已經結束了。留下來看著!
」他接下兩片葉子,將它們放在手上,吹了一口氣。然後他將它搗爛。一種清新的感覺
立刻瀰漫四周:彷彿空氣甦醒了過來,讓太家覺得渾身充滿活力。然後.他將葉子丟進
冒著熱氣的滾水中,太家立刻就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那香氣讓人想起晴朗清晨和美
麗陽光普照太地的情景。亞拉岡站了起來,他的眼中露出笑意,同時將那碗捧到法拉墨
出神的面孔前。
「好了!誰會相信呢?」攸瑞絲對身邊的女子說:「這種雜草竟然有這麼好的效果
。這讓我想起年輕時看過的美麗玫瑰,我想連國王也不能多要求什麼吧!」
法拉墨的身體抽動了一下,他睜開眼,看著彎身的亞拉岡。眼中立刻露出熟悉、敬
愛的神情。「大人,是您呼喚我,我來了……王上有什麼吩咐?」
「不要待在幽影的世界中。醒過來!」亞拉岡說:「你很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吃
點東西,等我回來再說。」
「我會的,太人,」法拉墨說:「吾皇回歸。誰願呆坐終日!」
「先暫別了!」亞拉岡說:「還有其他人需要我。」他和甘道夫以及印拉希爾一趄
離開房間,貝瑞貢和兒子難掩喜色地留下來照顧他。在皮聘跟著甘道夫走出來,關上門
之後,他聽見攸瑞絲太呼小叫的聲音:「吾皇回歸!你聽見了嗎?我剛剛不是就這麼說
的嗎?那是醫者之手啊!」很快的,消息就從醫院傳了出去:人皇歸來。他在大戰後醫
好受傷的宰相!這消息很快就傳遍全城。
此時,亞拉岡來到伊歐玟身邊,他說:「她受的傷最嚴重,她骨折的手臂已經被固
定住了,假以時日,如果她還有活下去的力量,應該是會復原的。持盾的那隻手沒有太
礙,讓人擔心的是使劍的那隻手,雖然表面沒有傷口,但那隻手幾乎已完全失去了生機
。」
「唉!她所對付的敵人,遠超過她的意志和體力所能承受的範圍。沒被對方的威勢
嚇倒,還能夠用武器對付這敵人的戰士,必定擁有鋼鐵般的意志。這是戒靈的厄運才會
讓地出現在他面前。她是個美麗尊貴的女子,是皇后家族中最美麗的女子。我卻不知道
該如何適切形容她,當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我感覺到她的不快樂。在我的眼中,我
看見一朵直挺自傲的白花,如同百合一樣美麗,卻堅強得像精靈以鋼鐵打造的工藝口一
般。或許,是一場寒冷的霜凍把它包圍在透明的堅冰中,雖然看起來依舊美麗.但死亡
只是彈指之間的事情。她的症狀並非自今日開始的,對吧,伊歐墨?」
「大人。我沒想到你竟然會問我,」他回答:「因為這件事情都是你造成的;我妹
妹伊歐玟在第一次見到你之前,從來沒有遇到什麼樣的冰霜。在巧言正受寵的時候,隨
侍在側的她既擔憂又恐懼,會把心中的憂愁和我分享,但這並不足以讓她變成這樣!」
「吾友,」甘道夫說:「你有駿馬、有部隊,還有廣大的原野讓你馳騁。她雖是女
兒身,卻擁有足以和你匹敵的勇氣和堅強意志。可是,她卻必須日日夜夜浪費青春,照
顧一名她敬愛如父的老人,看著他日漸墮落,落入弄臣的掌控中。而她自己所扮演的角
色,更讓她覺得羞愧不已,絲毫幫不上忙。」
「你以為巧言只是玩弄希優頓而已嗎?混帳!伊歐皇族算什麼東西?他們不過是一
群騎馬強盜,住在稻草屋裡,喝著骯髒的水,孩童和畜生廝混在一起!你之前不是應該
聽過這說法嗎?匕-曰是巧言的老師薩魯曼所說的話。不過。我想巧言必定用更高明的
方法來包裝這種話。大人,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妹妹愛你,不是因為她繼續任勞任怨、緊
閉雙唇,你可能就會從她口中聽見這種說法。但是,誰知道她在夜闌人靜之處,孤單的
時候,她會怎麼樣看待自己一無是處的人生?一切似乎都在不斷箝緊、不斷壓抑她那自
由奔放的意志!」
伊歐墨沉默片刻,看著妹妹,彷彿在重新思考過去和現在的生活。亞拉岡說:「伊
歐墨,你所發現的我都有看到。當一名男子遇到這麼美麗、尊貴的女子時,有幸受到她
的青睞,卻又不能回應她的厚愛,這世界上沒有比這更讓人惋惜的事情了!自從我離開
登哈洛,騎向亡者之道時,哀傷和遺憾無時無刻不在我腦中盤旋,我最擔心的就是她會
怎樣對待自己。但是,伊歐墨,我認為,她對你的愛比對我的還要深;因為,她愛的是
你的人;但對我,她所愛的只是一種象徵、一種思緒,能夠開創豐功偉業的希望,以及
洛汗以外的遙遠異國。」
「我或許有能力治好牠的身體,將她從黑暗的深谷中喚回,但是,我不知道她醒來
的時候會怎麼樣。是希望、原諒,還是絕望?如果是絕望,那麼除非有奇蹟出現,否則
她會死!唉!她的所作所為已經讓她成為足以名留青史的女子了!」
「伊歐豪德之友伊歐玟,醒來吧!妳的敵人已經被妳消滅了!」
她沒有什麼反應,呼吸變得更和緩,胸脯在白色床單下穩定起伏。亞拉岡再一次揉
碎兩片阿夕拉斯,丟入滾水中。接著,亞拉岡用這水接摩她的前額,和她冰冷、無法動
彈的右手。
接著,不知是亞拉岡身上所隱藏的西方皇族力量。還是他對伊歐玟所說的話產生了
影響;當藥草甜美的香氣充斥整個房間之後,眾人似乎感覺到有一陣無比清新的微風從
窗戶吹進,似乎這是從雪山中飄出,從來沒有被其他人呼吸過的新鮮空氣。
「醒來,伊歐玟,洛汗的王女!」亞拉岡握住牠的右手,感覺她的手逐漸變暖,似
乎慢慢有了生氣。「醒來!黑影已經離去,所有的黑暗都被沖走了!」然後,他將牠的
手放在伊歐墨手中,退了開來。「呼喚她!」他說,接著就無聲無息地離開。
「伊歐玟!伊歐玟!」伊歐墨淚流滿面地喊著,她真的醒過來了。
「伊歐墨!我真是太高興了!他們還說你被殺了。不,那應該只是我腦中的聲音。
我昏迷了多久?」
「不久,妹妹,」伊歐墨說:「不要再多想了!」
「我好累喔!」她說:「我必須休息一下。告訴我,驃騎王最後怎麼了?唉!別告
訴我那是夢,我知道那是真寊的。就像他預知的一樣。他戰死在沙場上。」
「他的確去世了,」伊歐墨說:「但是臨死前,他交代我向比女兒遠親的伊歐玟告
別,他現在被以最尊貴的禮節供奉在剛鐸的要塞中。」
「這實在令人悲痛!」她說:「但是,在這亂世中,這也比我希望的結局要好上很
多倍。當時,我還以為伊歐王族真的會淪落到在山野間牧羊。那名驃騎王的隨從半身人
呢?伊歐墨,你應該冊封他為驃騎的成員,他真的好勇敢!」
「他就在附近,我會去找他的,」甘道夫說:「伊歐墨應該先留在這裡。不過,在
妳恢復健康之前,不要再談什麼戰爭和悲傷的事情。看見妳恢復體力、充滿希望,真讓
人高興!妳真是個勇敢的女人!」
「恢復體力?」伊歐玟說:「或許吧!至少在驃騎中還有座騎可以讓我騎乘,能讓
我四處征戰的時候是這樣。但充滿希望?我就不知道了。」
甘道夫和皮聘來到了梅里的房間,看到亞拉岡正站在床邊。「可憐的好梅里!」皮
聘奔向床邊大哭道。因為,他覺得朋友的狀況看起來更糟糕了。梅里的臉色泛灰,彷彿
背負了沉重的哀傷,皮聘非常害怕梅里會這麼死去。
「不要害怕,」亞拉岡說:「我來得正好,也已經把他叫回來了。他現在很疲倦,
也很難過,因為他大膽地攻擊戒靈,他也受到和伊歐玟一樣的傷。不過,他樂觀、堅強
的天性足以克服這一切。只是,那傷悲不會消逝,它不會讓他心情凝重,只會帶給他睿
智。」
亞拉岡將手放在梅里的頭上,撫過那褐色的捲髮,碰觸他的睫毛,溫柔地呼喚著他
。當阿夕拉斯的香氣飄出時,梅里就在這春日萬物興盛的氣息中醒了過來。他說:「我
肚子餓了,現在幾點了?」
「過了早餐時間,」皮聘說:「不過,如果他們讓我出去!我想我還是可以變出一
些東西給你吃。」
「他們會的,」甘道夫說:「只要這位洛汗國的驃騎想要!如果剛鐸有這樣東西,
他們都會獻給這位偉太的騎士。」
「好極了!」梅里說:「那麼我想要先吃早餐,然後抽管煙。」此時,他的臉色突
然一變。
「不,不抽煙了!我想我以後都不抽煙了。」
「為什麼?」皮聘問。
「這麼說吧,」梅里緩緩道來:「他過世了,這會讓我想起他,他說他很遺憾再也
沒有機會和我聊藥草的事情了,這幾乎算是他最後的遺言。我以後每次抽煙都一定會想
起他的,皮聘,你還記得嗎?那時他騎馬走近艾辛格,對我們彬彬有禮。」
「那你還是抽吧!正好用來懷念他!」亞拉岡說:「他是個信守諾言的仁君,在這
黑暗的一天中,他至少開創了一個光明的未來。雖然你認識他並不久,但這應該是你此
生都念念不忘、足以讓你感到自豪的回憶。」
梅里笑說:「好吧!如果神行客願意提供必要的道具,我就會邊抽煙邊懷念他。我
的背包裡面還有薩魯曼最好的菸草。不過。我不知道在經過這一場大戰之後,它會變成
什麼德行。」
「梅里雅達克先生。」亞拉岡說:「如果你覺得我會千山萬水、上山下海地來到剛
鐸出生入死,還會記得給弄丟自己裝備的戰士帶來補給品,那你就錯了。如果你的背包
裡沒有,那你就得找這裡的草藥師。他會告訴你,他不知道你想要的藥草有任何的功效
,但是平民們叫它西人草,貴族們叫它佳麗納,之後還補充一大堆語言裡面的稱呼,按
著來上幾句他不明白的古代詩句;最後,他才會告訴你這裡沒有,讓你有機會好好思索
語言演進的歷史。我想我現在也有資格這樣做啦!自從我離開登哈洛就沒在床上睡過覺
,從天亮之後我都沒有機會吃什麼東西。」
梅里抓住他的手,狠狠地吻了一下。「我真是太抱歉了!」他說:「快走吧!自從
我們在布理相遇之後,每次都會拖累你。不過,我族本來就習慣在這種時刻輕鬆說話,
讓太家不要那麼嚴肅。如果我們聽到莫名其妙的笑話,一時之間通常都會不知道該說什
麼才好。」
「我很清楚,否則我就不會這麼對待你了,」亞拉岡說:「願夏爾永遠繁榮興盛!
」他回吻梅里一下,就和甘道夫一起離開。
皮聘留了下來,「不知道這世界上有沒有其他人像他一樣?」他說:「當然,甘道
夫例外,我想他們一定有什麼親戚關係。親愛的老弟。你的背包就在你的旁邊,當我找
到你的時候,背包也還在你背上。他當然早就看到啦!就算真的不見,我這邊也有留些
好東西。來好好樂一樂吧|.
這是長底葉喔!我先去找吃的東西。你就在這邊好好享受一下,稍後我們就可以一
起輕鬆一下了。天哪!我們圖克家人和烈酒鹿家,真是不習慣住在高處啊!」
「沒有,」梅里說:「我想至少暫時這世界上還沒有像他一樣的人。不過,皮聘,
至少我們可以看見他們、尊敬他們。我想,你最好敬愛那些和你比較接近的人:大家都
必須腳踏實地,夏爾的泥土可是很深的呢!不過,依然還是有些東西不是我們可以理解
的。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我想這世界上就會有許多老爹,不能夠安安靜靜地在院子裡種
菜,而且,大部分的老爹還都不知道他們在背後的付出。我很高興自己認識他們,至少
認識他們的一小部分。天哪!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說話。菸葉哩?如果煙斗沒壞,
幫我把它從背包裡拿出來吧!」
亞拉岡和甘道夫前往和醫院的院長會面,他們建議應該讓法拉墨和伊歐玟繼續待在
這裡,接受完善的照顧。
「至於王女伊歐玟,」亞拉岡說:「她很快就會起床,想要離開。但是,如果你們
有辦法阻止她,至少讓她十天之內不要出去。」
「至於法拉墨,」甘道夫說:「必須盡快讓他知道父親已經去世了。但在他完全康
復、開始處理國事之前,不要告訴他迪耐瑟發瘋的過程。也請你注意,不要讓貝瑞貢和
其他人把這件事告訴他!」
「另外一個也在我院裡的梅里雅達克,又該怎麼處置呢?」院長說。
「他明天可能就可以下床了,應該可以自由活動一小段時間,」亞拉岡說:「就讓
他這樣做吧!他可以在朋友的照顧下散散步。」
「他們真是個驚人的種族,」院長點頭道:「真是堅韌哪!」
在醫院的門口,已經有許多人聚集過來想要看看亞拉岡,當他離開時,眾人自動自
發地跟隨他。等到他坐下吃飯時,人們從四面八方前來,懇求他治好他們垂危、受傷的
朋友或親人,以及那些被黑影病所感染的同胞。亞拉岡站起身,走了出去。派人請愛隆
的兩個兒子過來,他們三人一起忙碌到深夜。消息很快就傳遍全城,「吾皇真的歸來了
。」由於他所配戴的那枚綠寶石,居民們都稱呼它為精靈寶石。就這樣,他在出生時被
預言將會獲得的稱號,在這時由他的子民所貿現了。
最後,他終於受不了;於是。亞拉岡披起斗蓬,溜出城外,在天亮而回到營帳中小
睡片刻。
第二天早上,要塞高塔上飄揚的是多爾安羅斯的旗幟,那是一面天鵝般的巨艦航行
在藍海上的旗子,人們抬起頭,開始懷疑昨夜的王者是否只是一場夢境。
熾天使書城
【第九節 最後的爭論】
大戰後的第一天
迎接眾人的是一個美麗、晴朗的清晨,連風向似乎部改朝西方,勒苟拉斯和金靂很
早起來,他們向守衛要求入城。因為他們急著想要見到梅里和皮聘。
「真高興知道他們還活著!」金靂說:「因為這兩個傢伙,害我們在洛汗國的草原
士追得死去活來,如果我們的努力全白費就太可惜了。」
精靈和矮人並肩走進米那斯提力斯,看見他們的人們都十分驚訝。勒苟拉斯俊美得
超乎常人,他用清脆的聲音吟唱著精靈美麗的歌謠;但金靂只是沉默地走在他身邊,撫
摸著鬍子,打量著一切。
「這裡的工匠真不錯,」他看著牆壁說:「但也有一些缺憾,這些街道應該鋪得更
好一點。
等到亞拉岡繼承一切之後,我會自告奮勇的提供山中的石匠,我們會讓這裡成為居
民自豪的地方。」
「他們需要更多的花園,」勒苟拉斯說:「這些屋子都死氣沉沉。這裡活生生的植
物太少了,難怪太家心情這麼沉重。如果亞拉岡繼承這裡,森林之民將會送來婉轉的馬
兒,以及不會枯死的樹木。」
最後,他們來到了印拉希爾王面前。勒苟拉斯打量了他片刻,深深一鞠躬,因為他
看出來眼前的統治者確實擁有精靈血統。「大人!」他說:「寧若戴爾的居民已經極少
離開羅瑞安的森林,不過,人們還是可以發現並非每個精靈都離開了安羅斯的港岸。」
「我家鄉的傳說也是這麼說的,」印拉希爾說:「但我們已經有許多年沒有見過像
你這樣美麗的種族。在這戰亂之中,我很驚訝竟然有榮幸見到你們。你有什麼事情嗎?
」
「我是和米斯蘭達一起離開伊姆拉崔的九人之一,」勒苟拉斯說:「這位矮人是我
的朋友,也是我的同伴,我們是和亞拉岡大人一起來的。不過,現在我們想要見見老友
梅里雅達克和皮瑞格林,據說他們就在這邊。」
「他們就在醫院,請客我帶領兩位過去,」印拉希爾說。
「大人,你只要派人帶領我們過去就好了,」勒苟拉斯說:「因為亞拉岡也請我們
送了這個消息給你--他不希望在這個時候再度進城,但是各軍的將領必須立刻召開會
議,所以,他希望您和洛汗的伊歐墨能夠盡快前往他的營帳,米斯蘭達已經過去了。」
「我們會去的,」印拉希爾說,雙方就這麼告別了。
「他真是名不錯的統治者和將領!」勒荀拉斯說:「如果剛鐸在這日暮西山的時候
,依舊還有這種人才,那它全盛時期的輝煌燦爛就不難想像了。」
「毫無疑問,那些做工比較精良的建築都是最先建造的,」金靂說:「人類都是這
樣:他們在春天曾遇到霜降,或在夏天遇到乾旱,因此就沒有辦法發揮他們本來具備的
潛力。」
「不過,他們卻極少就此滅絕,」勒苟拉斯說:「他們的血脈往往會在廢墟中消失
,等待明年春天又從別的地方冒出新芽來,人類的成就會超越我們的,金靂。」
「不過,這一切都有可能因不久後的世局而化為烏有,」矮人回答。
「精靈們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勒苟拉斯說。
這時,王子的僕人正好前來帶領兩人前往醫院,他們在那邊的花園裡見到了朋友,
久別重逢自然是很令人高興的事。他們邊走邊聊,把握這難得的安祥片刻,享受園內的
美景和微風。當梅里覺得有些疲倦時,他們全都在城牆上坐了下來,背後則是醫院翠綠
的園圃;他們的南方是豔陽下波光粼粼的安都因大河,在勒苟拉斯的眼中,他甚至可以
看見蘭班寧和南伊西立安的風景。
其他人有說有笑的聊著。勒苟拉斯沉默下來。逆著光看著前方,注視那些沿大河飛
近內陸的海鳥。
「你們看!」他大喊著:「是海鷗!沒想到牠們會飛到這麼遠的內陸來,這真是個
奇景,但也讓我內心有些不安。我這輩子從來沒看過牠們。在我們前往佩拉格之前;在
那裡。當我們準備登船作戰時。我聽到牠們在空中鳴叫的聲音。我當場呆立,完全忘記
了中土世界的戰爭,因為牠們的鳴叫聲述說著大海的景象。大海!唉!我還沒機會看看
它,不過,每個精靈的心中都對大海有種嚮往,一被挑動起來就不可遏抑。啊!我希望
自己沒有看到那些海鷗,將來,光只躺在樹下休息而已,將不能夠滿足我了。」
金靂說:「千萬不要這麼想!中土世界還有無數東西等你親眼目睹,還有很多工作
可以做。
如果所有美麗的人兒都上船出海,對那些留在人世間的生靈來說,這個世界就無聊
多了。」
「不只無聊,而且還很乏味哪!」梅里說:「勒苟拉斯,你千萬不能夠出海,這世
界上永遠都會有大人或是小人。甚至是像金靂這麼睿智的矮人需要你的,至少我希望這
樣。不過,我有種感覺,這場戰爭最糟糕的部分似乎還沒到來。我真希望一切都趕快結
束,能夠有個好結局!」
「不要這麼陰沉嘛!」皮聘大喊道:「陽光正燦爛,我們至少可以相聚個一兩天,
我想要聽聽你們的故事。說嘛,金靂!你和勒苟拉斯今天早上提起那場和神行客同行的
旅程都快十幾次了,但是你們啥也沒說。」
「陽光或許依舊燦爛,」金靂說:「但旅程中有些經驗是我不想再提的黑暗回憶。
當時若我能知道未來會遭遇到什麼,我很懷疑會有什麼樣的友誼能讓我踏上亡者之道。
」
皮聘說:「亡者之道?我聽亞拉岡說過,不知這是什麼?你可以再告訴我多一些嗎
?」
「我可不太願意,」金靂說:「因為我在那條路上覺得非常羞愧。我,金靂,一向
認為自己比人類更強悍、在地底比任何精靈更耐勞,但這次我兩邊都落空了。多虧亞拉
岡的意志力,我才能繼續走在那條路上。」
「也包括了對他的友誼吧,」勒苟拉斯說:「每個認識他的人,都會以自己的方法
來敬愛他,即使是那驃騎國冷冰冰的美女也是一樣。梅里,在你來到這裡的那天一早,
我們離開了登哈洛,那裡的居民害怕到不敢目送我們離開,只有伊歐玟例外,她現在則
是在醫院裡面調養身體。
那場分離真讓人難過,連我看到都覺得很不忍心。」
「唉!我當時只想到自己,」金靂說:「不!我不想再提那場旅程了。」
他沉默下來,但皮聘和梅里依舊吵著要聽,最後勒苟拉斯拗不過兩人,只好說道:
「我可以安撫你們的好奇心,因為我並不覺得害怕。人類的亡靈對我來說十分的無力、
脆弱。我沒什麼好怕的!」
很快的,他描述了在山下那段鬼魂肆虐的道路。以及在伊瑞奇的那場黑暗的聚會「
以及在那之後兩百七十九哩的絕命狂奔,這才抵達了安都因河上的佩拉格。「離開那黑
石之後。我們頭也不回地騎了四晝夜,直到第五天才終於抵達,」他說:「看哪!在魔
多製造的黑暗中,我的希望之火反而越來越旺盛,因為在這一片幽暗中,亡靈大軍的力
量似乎越變越強,也越來越恐怖。有些人騎著馬,有些人奔跑著,但同樣都用驚人的高
速移動。他們十分沉默,但眼中閃動著可怕的光芒,在拉密頓的高地上,他們追過了我
們,將我們團團圍住,如果不是亞拉岡下令,他們可能直接擺脫我們。揚長而去。」
「他一聲令下,他們都退了回去。『連人類的亡靈都服從他的命令,』我想:『他
們恐怕還會幹山一番太事業來!』」
「我們日夜不分的奔馳,迎接我們的是沒有曙光的清晨和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我
們越過了西瑞爾河、端龍河,第三天我們來到了吉瑞爾河口的林何。拉密頓的戰士們在
該處和沿河上行的昂巴海盜以及哈拉德林人搏鬥,不過,當我們大喊著亡者之王降臨時
,攻守雙方全都四散奔逃,只有拉密頓的統治者安格怕有膽量迎接我們;亞拉岡請他集
合部隊,如果他們有膽量的話,會跟在我們後面前進。
「『在佩拉格,埃西鐸的繼承人會需要你的協助!』他說。」
「就這樣,我們度過了吉瑞爾河,一路追趕魔多的盟軍,然後,我們休息了片刻。
不過,不久之後亞拉岡就站了起來,大聲說:『糟了!米那斯提力斯已經遭到攻擊了。
我擔心它會在我們抵達之前陷落。』因此,我們天還沒亮就立刻上馬,催促馬匹在蘭班
寧平原土全力奔馳。
勒苟拉斯暫停下來,輕嘆一口氣,把目光轉向南方。輕聲唱道:賽洛斯河、依魯依
河上銀光閃耀在那蘭班寧的翠綠大地上!
綠草茂盛,在海風吹拂下白色的百合搖晃,錦葵和小金花的金鐘在風中搖曳在那蘭
班寧的翠綠大地上,在海風吹拂下!
「在我同胞的歌曲中,那塊平原無比的翠綠;但當我們見到的時候,它卻一片漆黑
,看來像是荒廢的大地。在這寬廣的平原上,我們就這麼毫不留情地踐踏花草,足足耗
費了一天一夜,才終於來到太河的出海口。」
「那時,我心想:我們已經靠近大海了,因為在黑暗中水面顯得一望無盡,無數的
海鳥在岸邊飛翔。啊,那海鷗的聲音!女皇不是曾告訴我要小心嗎?我現在果然無法將
牠們遺忘。」
「我則是一點也不理牠們,」金靂說:「因為那時我們必須面對出發以來最艱苦的
戰鬥。昂巴的主力艦隊全都集結在佩拉格,太約有五十艘巨艦以及數不清的小船。在我
們之前逃竄的敵人太多已經抵達了港口,並且將他們的恐懼散播開來。有些船隻已經起
錨了,他們想要駛離這條河,或是到對岸去。許多艘小船都燒了起來;但哈拉德林人則
是被逼到無路可退,只能調過頭來死守。絕望而凶猛的敵人可真是不好對付,當他們看
著我們時,都紛紛哈哈太笑,因為那時敵我的兵力實在非常懸殊。」
「但亞拉岡停下腳步,太喝一聲:『出來吧!我以黑石之名召喚你們!』原先停在
隊伍最後面的亡靈軍團如潮水般湧出,將前方的一切全都掩沒。我聽見了微弱的呼喊聲
、和低沉的號角聲,以及無數竊竊私語的聲音,那就像是在遠古的黑暗年代中所發生的
戰爭一樣。他們拔出蒼白的刀劍,但我不知道那些刀劍是否還可以傷人;因為這些亡靈
除了恐懼之外,很本不再需要任何武器,沒有人可以抵擋他們。」
「他們飄向所有靠岸的船隻,然後連在港外下錨的船隻也成了目標,所有的水手部
害怕得喪失理智,紛紛跳入水中,只有那些被綁在船上划槳的奴隸例外。我們毫不留情
地驅趕這些敵人,一路殺到岸邊。然後,亞拉岡將每艘剩下的船都指派一名登丹人,他
們安撫了被留在船上的俘虜,請他們不要害怕,因為他們已經獲得了自由。」
「在天黑之前,所有膽敢抵抗我們的敵人都被消滅了,他們不是被淹死,就是徒步
逃往南方,希望能夠回到故鄉。魔王一定沒想到,他的計謀竟然被代表恐懼和黑暗的亡
靈所破壞了,他真是自作自受啊!」
「的確相當諷刺,」勒苟拉斯說:「那時,我看著亞拉岡,心中想著:如果他將魔
戒據為己有,他會成為多麼偉大的君王啊!但是,他的高貴情操超越了索倫的理解,因
為他是露西安的子孫哪!不管經過多少年,她的血脈都不會墮落。」
「這些事情不是矮人看得出來的,」金靂說:「不過,那天的亞拉岡真是威風凜凜
。你們想想:整個艦隊都歸在他的掌握之下,他選了最大的一艘當作旗艦。頭也不回地
上船。然後,他用從敵人那邊搶來的號角,吹出響徹雲霄的號音,亡靈部隊就回到岸上
。他們沉默地站在那邊,除了著火的船隻在他們眼中投射的反光之外,旁人幾乎看不見
他們。亞拉岡對著亡靈,中氣十足的開口道:「『這是埃西鐸繼承人的命令!你們的諾
言已經實踐了。回去吧,不要再作祟了!安息吧!』」
「亡者之王就在我們面前折斷了長槍,將它丟到地上。然後他深深一鞠躬,轉身離
開。很快的,所有的亡靈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彷彿剛從一場夢中醒來一樣。」
「那天晚上.當其他人努力工作時,我們把握機會休息。船上的俘虜都被釋放了,
有許多俘虜是過去被俘的剛鐸人;很快的,人們從伊瑟和蘭班寧開始往此地集結,而拉
密頓的安格怕也召集了所有的騎兵。在亡靈所帶來的恐懼消退之後,他們終於能夠前來
支援我們、看看埃西鐸的繼承人,因為這謠言在黑暗中像野火一般迅速蔓延。」
「我們的故事就快結束了,那天傍晚。許多船隻都已經做好了出航的準備,第二天
一早,艦隊就開航了。雖然這只是前天的事情,但我覺得好像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那
也不過是我們離開登哈洛的第六天。不過,亞拉岡依舊擔心我們是否會太遲趕到。」
「『從佩拉格到哈龍德還有一百二十六哩,』他說:『但是,我們明天就得抵達哈
龍德,否則一切將前功盡棄!』」
「現在船槳都是由自由人所操縱,他們十分盡力地划著槳。不過,由於我們是逆流
而上,速度還是很慢。雖然南方這邊的河水並不很快速。但我們卻也沒有海風的吹拂,
即使我們剛在港口
大勝,但如果不是勒苟拉斯突然哈哈大笑,我的心情可能會變得非常惡劣。」
「『都靈的子嗣,抬起你的鬍子來吧!』他說:『你沒聽過人家說:在一切都絕望
時,希望往往會由此而生。』但是他到底從遠方看到什麼希望,我就不知道了。當夜色
降臨,我們只能看見黑暗越來越深沉,而我們胸中卻熱血沸騰,因為我們可以看見北方
遠處的雲朵下有著紅光,亞拉岡說:『米那斯提力斯已經陷入太火中……』」
「但到了午夜,希望真的出現了。伊瑟經驗豐富的水手看向南方,告訴我們有海風
吹來。在天亮之前,所有的巨艦都張滿帆迎風前進。曙光正好照在我們船頭破浪的泡沫
上。接下來,就如同你所知道的一樣,我們在日出之後三小時,和海風以及陽光一起到
來,我們在戰場上展開了旗幟。不論末來如何,這都是無比榮耀的時刻,讓人永難忘懷
的一天!」
「我們所創造的功業是不可磨滅的,」勒苟拉斯說:「能夠通過亡者之道是前無古
人的創舉,即使剛鐸未來毀滅,無人可以讚頌我們的行徑,它也不會因此而失色。」
「搞不好一語成讖,」金靂說:「因為亞拉岡和甘道夫還是依舊愁眉不展。我不清
楚他們在底下的營帳中究竟在討論什麼。對我來說,我像梅里一樣,希望這場勝仗就可
以結束戰爭。不過,不管未來還有什麼任務,我都不願缺席,我必須代表山中的子民參
與這一切。」
「我則是要代表森林的同胞。」勒苟拉斯說:「並為了對聖白樹之王的敬愛而戰。
」
眾人陷入沉默,他們坐在城牆上,每個人都思索著自己的處境,而各軍將領在此同
時則陷入激烈的爭辯。
印拉希爾向勒苟拉斯和金靂告別之後,立刻派人去請伊歐墨,並和他一起出城,來
到離希優頓陣亡處不遠的營帳。他們和甘道夫、亞拉岡以及愛隆之子們,一起召開了一
場關鍵性的會議。
「諸位大人,」甘道夫說:「聽聽剛鐸的宰相死前所說的話:沒用的。你們或許可
以暫時頁得勝利,爭取幾吋土地,苟活幾天。但是,要對抗這正興起的力士?我們絕無
勝算。我不是想讓你們像他一樣放棄希望,但是,請你們仔細思索一下其中的真實性。
」
「真知晶石不會說謊,即使連要塞巴拉多的主人,都無法控制它到這個地步。或許
,他可以選擇讓意志較弱的人看到哪些東西,或者是讓他們誤解眼前所見的景象;但是
,迪耐瑟必定看見了魔多大軍,也知道還有更多的部隊正在集結,至少他看到的這部分
是真實的。」
「我們的力量只不過剛好足以擊退第一波攻擊,第二波將會更可怕。這場戰爭到時
就會如同迪耐瑟的想法一樣,我們必敗無疑。這次的勝利不能憑武力強奪,你們可以在
這邊承受永不間斷的攻擊,或者在出兵到大河後再被徹底殲滅。你們眼前所面臨的選擇
非常有限,謹慎的人一定會建議你們加強防禦,固守這裡,等待對方展開攻擊。這樣至
少可以撐久一些。」
「那麼,你的意思是說,要讓我們撤回米那斯提力斯,或是多爾女羅斯,或是登哈
洛,像是躲在沙堡中的小孩,束手靜待大浪湧來?」印拉希爾說。
「這不讓人意外,對吧?」甘道夫說:「迪耐瑟在位的時候,你們不就是一直這樣
做嗎?但是,你錯了!我說這是謹慎的作法,但我並不建議各位謹慎行事。我說勝利不
能憑藉武力強奪,我依然期待勝利,只是不認為武力足以依恃。因為在這一切的戰略和
計謀中。我們必須還要考慮統御魔戒,巴拉多要塞的根本,也是索倫獲勝的希望。」
「大人們,有關這樣的情報,諸位都已知道得相當詳細,足以明白我們所虛的困境
,和索倫所面臨的狀況。如果他重新獲得了魔戒,諸位的勝利都將化為烏有,他將在彈
指之間取得天下,他掌控一切的速度,會快到沒有人可以推測未來將會如何。如果魔戒
被毀了,他將會失敗,這次失敗將會徹底到讓他再也爬不起來。因為,他從誕生以來所
擁有最強太、最精華的力量都將失去,一切用那力量所創造、所開始的事物都將崩潰,
他將會永世不得超生,成為只能在黑暗中自怨自艾的怨靈,永遠無法翻身,這世界的一
太邪惡將就此消逝……」
「還有其他的邪惡會出現,索倫不過是個僕人和先鋒,但是,我們不能掌控整個世
界未來的走向,能影響我們所遭逢的歷史事件就非常慶幸了。我們必須專注在剿滅眼前
的黑暗,這樣未來的子孫才能居住在一個更潔淨的太地上。」
「索倫明白這一切,也知道這被他視若珍寶的東西已經再度現世,但還不知道這東
西在哪。
至少我們希望這樣,因此,他這時必然會感到疑懼不定,因為如果我們找到了這東
西,我們之中有些人擁有足夠的力量使用這東西,他也知道這一點。亞拉岡,如果我猜
的沒錯,你應該已經利用歐散克晶石在他面前現身了吧?」
「在我離開號角堡之前就這麼做了,」亞拉岡回答:「我認為時機成熟了,晶石來
到我手中就是為了替我製造機會。那時,魔戒持有者已經離開拉格斯瀑布十天了,我想
索倫之眼必須從他自己的國度中被引開。自從他回到魔多之後,幾乎沒有任何力量向他
挑戰,不過,如果我預先知道他會這麼快發動攻擊,可能就不敢讓他知道我的存在,我
差一點就趕不及前來救援。」
「但是,這要怎麼辦呢?」伊歐墨問道:「你說,如果他拿到了魔戒,我們的努力
全都將化為烏有;如果我們拿到了魔戒,他又為什麼會冒著白費力氣的危險攻擊我們?
」
「他還不確定,」甘道夫說:「他能夠成為人人懼怕的邪惡力量,並不是因為他會
好整以暇地等待敵人休養生息。跟我們之前鄉愿的態度截然不同,而且,我們也不可能
在短短數日中就完全明白如何掌控它的力量。它只能夠擁有一個主人,不能由許多人同
時持有。索倫會挑選我們之間彼此起了爭端時,在某人把所有人踩在腳下之前發動攻擊
,如果他夠出其不意。魔戒可能反而會成為他的幫手。」
「他在觀察,他可以看到許多、聽見許多,他的戒靈並沒有全部消失,他們在日出
之前曾飛過這個戰場,只是那些疲倦和受傷的人們並沒有發覺他們。他研究一切的跡象
:當年奪去他寶物的聖劍已經重鑄了,天命之風已經轉向我方,他的第一波攻勢竟意外
失敗了,還有他的大將也戰死在此。」
「當我們在此開會時,他會越來越不放心,他的魔眼會一直集中在我們身上,忽視
所有其他的事物。我們必須保持這樣的狀況,這才是我們唯一的希望。因此,我的建議
是這樣:魔戒不在我們的手上,在智者的指點或是愚蠢的決定之下,魔戒被送走了,避
免它將我們摧毀。沒有了它,我們不可能以武力消滅敵人,但是,我們必須不計一切代
價引開他的注意力,避免他注意到真正的危險。我們不能以武力獲得勝利,但是。我們
可以藉著武力,給予魔戒持有者僅有的一絲希望,即使它渺小得可憐。也在所不惜。」
「如同之前亞拉岡所說的,我們必須繼續下去,我們必須逼得索倫精銳盡出;我們
必須引出他的伏兵,這樣他的根據地才會出現空隙。我們必須立刻出擊,迎戰他的大軍
,我們必須把自己當作餌,讓他的血盆太口來吞噬我們。由於他對魔戒的貪婪和對勝利
的渴望,他會吃下這個餌,因為他會認為如此倉促的行為乃是新的魔戒持有者,太過自
傲所導致的。他會說:『哼!他太急著伸出自己的脖子了,就讓他來吧,我會讓他陷入
萬劫不復的陷阱中,我會把他徹底擊垮,讓他得意洋洋的戰利品再度落人我的手中!』
」
「我們必須眼睜睜地走進陷阱中,我們必須鼓起勇氣,但也暗自懷抱希望。諸位大
人們,我們很有可能戰死在一個毫無其他生靈的死寂太地上:即使巴拉多被推翻了,我
們地無法活著看到世代的更替。即使如此。我認為,這就是我們的責任,即使這樣犧牲
,也比無意義的坐以待斃要好多了。如果我們困守在這裡,敗亡只是遲早的事情,但如
果我們願意犧牲,至少我們知道,自己的生命換來了新紀元的誕生。」
眾人沉默了片刻,最後亞拉岡開口了:「既然是我開始的,我也必須繼續下去,我
們來到了這個十字路口,希望和絕望只是一線之隔,只要稍有動搖就必敗無疑。我希望
太家不要反對甘道夫的這項提議,他多年以來和索倫的爭鬥終於要結束了,如果不是他
,我們可能早就被各個擊破。現在,我並不認為自己有指揮任何人的資格,諸位應該要
選擇自己的命運。」
伊羅何開口了:「我們從北方趕來就是為了這一天,我父愛隆也是同樣的看法。我
們不會回頭。」
伊歐墨說:「至於我,我對這種複雜的勾心鬥角並不瞭解,也不需要瞭解。我只知
道一件事,吾友亞拉岡拯救了我和我的同胞,當他有需要時,我心會加以協助,一定會
去!」
「而我,」印拉希爾說:「亞拉岡大人是我的君王,不管他承不承認都一樣,他的
想法就是我的命令,我也會去。但是,我必須暫代剛鐸宰相的職務,也暫時必須先以它
的人民優先考量,有些事情,我還是必須謹慎一些。我們必須準備好面對所有的可能性
,可能是好,可能是壞。我們最後可能還是會獲勝,只要這有一絲希望,我們就必須保
護剛鐸的人民。如果我們凱旋歸來,我可不願見到一座廢墟和被敵人蹂躪的家園。而驃
騎的情報也顯示,北方邊境依舊還有一支部隊持續威脅我們。」
「的確,」甘道夫說:「我並不建議讓城中毫無防衛。事實上,我們東征的部隊不
需要多到足以對魔多展開攻擊,只要多到無法讓魔王忽視就可以了,而部隊移動的速度
也必須夠快。容我詢問各位將領,我們在最多兩天的時間中可以動員多少部隊?這些人
必須是明知危險也願意前去的老練戰士。」
「我們的兵馬都很疲倦。許多人都掛彩了,有些甚至身受重傷,」伊歐墨說:「我
們自己的馬匹也死傷慘重,這點最讓人擔心。如果我們得趕快出發,那麼我想最多也只
能派出兩千騎兵,另外留下兩千人防守王城。」
「除了眼前的兵力之外,」亞拉岡說:「由於海岸的威脅已經解除,南方海岸也有
不少生力軍正在趕來的路上。兩天之前我派了四千兵馬從佩拉格前往羅薩那奇,無畏的
安格怕帶領他們。
如果我們在兩天之內出發,他們應該可以在我們離開之前抵達。不只如此,我還下
令其他人乘坐所有可以找到的船艦沿河過來支援,以這樣的風勢看來,他們兩天之內應
該也到得了;事實上,今天已經有幾艘船抵達了哈龍德。我判斷到時我們可以帶領七千
名步兵和騎兵,同時還可以在城內留下比攻防戰開始前更多的兵力。」
「城門被毀了,」印拉希爾說:「我們哪有足夠的技術可以將它完全修復?」
「在丹恩的國度中,依魯伯的工匠們有這種技術,」亞拉岡說:「如果我們沒有一
敗塗地,或許我可以派金靂去請求山中的石匠前來支援,不過,戰士遠勝過厚門,如果
人們逃離崗位,就算再厚的門也擋不住魔王。」
這就是各軍領袖會議的結果:如果可能的話,他們應該在後天的早晨帶領七千兵馬
出發。由於這部隊未來將會進入魔多寸草不生的太地,因此太部分的戰士應該步行。亞
拉岡必須召集南方來的兩千名戰士,印拉希爾必須派出三千五百名士兵,便歐墨則是必
須挑選五百名善於步戰的洛汗戰士。另外再率領五百名最精銳的驃騎。除此之外,還有
五百名由女羅斯騎士和登丹人組成的騎兵,這是由愛隆的兩名兒子所率領。這樣加起來
總共七十兵馬--六千名步兵、一千名騎兵。
洛汗國的主力騎兵,大約三千名的兵力,則是必須在艾海姆的帶領下,沿著西太道
伏擊安諾瑞安的敵人;城中也同時派出快馬,前往北方和東方收集情報,打探清楚奧斯
吉力亞斯和水那斯魔窟的狀況。
在他們安排好所有的兵力分配,準備開始研究進軍的路線時,印拉希爾突然放聲大
笑。
「這實在是,」他大喊道:「這一定是剛鐸歷史上規模最太的玩笑!我們只率領僅
僅七十兵馬,而這不過是剛鐸全盛時期部隊前鋒的數量。而我們竟然要攻打固若金湯的
魔王基地!這樣就好像小孩子拿著木刀木槍,威脅全副武裝的騎士一樣!米斯蘭達,如
果魔王知道的和你一樣,他多半會一笑置之,用小指捏死我們這些想要刺他的蜜蜂。」
「不,他會試著困住這蜜蜂。拔掉牠的刺,」甘道夫說:「在我們之中,光是有些
人的名號就足以力敵千軍。不,我想他笑不出來!」
「我們也不該笑,」亞拉岡說:「如果這是玩笑,那它的代價也未免太沉重了。不
,這是賭局中最後的孤注一擲,對於任何一方來說,都是輸贏的關鍵。」然後,他拔出
了安都瑞爾聖劍,讓它在陽光下反射著璀璨的光芒,「在最後一場戰爭結束之前,你將
陪我度過這一切!」
熾天使書城
【第十節 黑門開啟】
兩天之後。西方勢力的部隊全都集合在帕蘭諾平原士,半獸人和東方人的部隊全都
被趕離了安諸瑞安,他們被驃騎給衝散,潰不成軍地逃向凱爾安卓斯。在最後一個威脅
被消滅之後,南方的生力軍也加入防衛主城的行列。
讓城中的人力變得相當充足,斥候回報在逝王之十字路口東邊完全沒有敵人的蹤
跡,一切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鍵。
勒苟拉斯和金靂會再度和甘道夫、亞拉岡一起出發,他們的位置是在登丹人和愛隆
之子附近,不過,梅里不能跟著去,讓他覺得非常可惜。
亞拉岡說:「你不適合走這麼遠的路,但你不要覺得羞愧,就算你在這場戰爭中再
沒有任何表現,也足以讓人讚頌許多年了。皮瑞格林會去代表夏爾的人民,不要抱怨他
有這麼好的機會,雖然他靠著好運立下了不少功勞,但還是沒法和你相比。事實上,所
有人都一樣的危險,我們可能註定要在魔多之前面臨死亡。如果我們失敗了,那接下來
就會是你們了。再會了!」
因此,梅里只能萬分沮喪地看著部隊集結。伯幾爾站在他身邊,他覺得非常難過,
因為他的父親準備領著城中戰士的連隊參戰,在他的罪名宣判之前,他不能夠重回城中
的衛戍部隊;皮聘則是以剛鐸戰士的身份,和貝瑞貢在同一個連隊。梅里可以看見他就
在不遠的地方,在米那斯提力斯的高大戰士之中,他是一個矮小但抬頭挺胸的傢伙。
最後,號角聲響起,部隊開拔,一營接一營、一連接一連,他們向東而去,在他們
離開許久之後,梅里還是站在那邊。晨光照在槍尖和頭盔上的最後反光也消失了,心情
沉重的梅里還是低著頭站在那邊,他覺得好孤獨,身邊一個朋友也沒有。每個他關心的
人都去了那黯淡的東方,在他心中並不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再和他們相聚。
彷彿回應這失望,梅里手臂的疼痛又回來了,他覺得虛弱、衰老,陽光看起來也十
分的軟弱。伯幾爾碰了碰他,梅里這才從自怨自艾中醒過來。
「來吧,派里安先生!」少年說:「我看得出來你還沒完全好!我可以扶你回醫院
去。不要擔心!他們會回來的。米那斯提力斯的戰士永遠不會被擊敗的。而且,現在他
們還有了精靈寶石大人。還有我爸爸貝瑞貢跟他們在一起。他們一定會所向無敵!」
在中午之前,部隊就抵達了奧斯吉力亞斯。所有能夠抽調出來的石匠和工人,全都
忙得不可開交。有些人在整修敵人大敗撤退時.所破壞的浮橋和渡筏,有些人在收集各
式各樣的補給品,其他在河對岸的工人,則是趕工擺設克難的防禦措施。
前鋒快速地穿越剛鐸的廢墟,渡過寬廣的大河,踏上在剛鐸全盛時期美麗的陽之塔
通往高聳的月之塔斯使用的大道,用之塔現在已經成了被詛咒的米那斯魔窟。他們離開
奧斯吉力亞斯五哩之後停下來紮營,結束第一天的行軍。
騎兵依舊繼續前進,在天黑之前,他們來到四周被森林環繞的十字路口,此地一片
沉寂。他們沒有發現任何敵蹤,也沒有聽見任何聲響,至少暫時還不會有箭雨從岩石之
後飛出,不過。隨著他們越來越深入敵境,那種受到監視和觀察的感覺也越來越明顯,
岩石和樹木彷彿都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黑暗已經被驅退了,火紅的太陽朝著安都因河
谷落下,白雪覆蓋的出鋒在藍天下羞紅了臉龐,但是,伊菲爾杜斯的方向依舊有陰影潛
伏。亞拉岡朝十字路口的四個方向都派出了號手,他們一齊吹響震耳的軍樂,傳令官大
喊著:「剛鐸之王已經回來了,他要收回所有屬於他的土地!」這裡雕像被安插的醜惡
半獸人腦袋,也被砍了下來,敲成碎片,古王的頭顱則被置放回去,上面依舊有著白色
和金色的花朵,人們努力試圖抹去半默人們在石雕上留下的痕跡。
接著,眾人開始爭論往後該何去何從,有些人說他們應該先攻擊米那斯魔窟,如果
成功了,應該將它徹底摧毀。「而且,」印拉希爾說:「或許從那邊通過隘口,會是突
擊黑暗魔君最好的途徑,我們就不需直接從北門正面攻擊。」
甘道夫反對這項意見,一方面是因為那山谷中的邪惡力量,會讓人們變得瘋狂和恐
懼;一方面則是因為法拉墨所帶回來的消息。如果魔戒持有者真的走這條路,那麼他們
就絕不能讓魔王的注意力轉移到這裡。因此,當第二天主力部隊出發時,他們決定在十
字路口設下堅強的防禦工事,至少可以暫時阻止從魔窟或是南方來的敵人增援。這些留
守的部隊太多是熟悉伊西丘安環境的弓箭手,他們可以躲藏在森林和斜坡上,不需要和
敵人正面作戰。甘道夫和亞拉岡跟著前鋒來到了魔窟谷的入口,觀察那座邪惡的城市。
那是個黑暗、了無生氣的地方,因為居住在那邊的半獸人和魔多的怪物都已經戰死
了,戒靈也離開了該處,不過,谷中的空氣依舊充滿了恐懼和憎很。於是,他們破壞了
谷口的橋樑,放火燒掉谷口的植物,然後就離開了。
隔天,也就是他們離開米那斯提力斯的第三天,部隊開始沿著道路往北方移動。從
十字路口
到摩拉南大約有一百多哩。沒有人知道在他們抵達目標之前曾遇上什麼。他們光明
正太的前進,但依舊十分謹慎。騎馬的斥候會先探勘前方的狀況。後方的步兵則是平均
散在兩邊,特別是東方的側翼,因為那個方向是黑暗的森林,還有崎嶇的峽谷和峭壁,
在那之後則是陡峭的伊菲爾杜斯。天氣還是相當良好,風向依然是西風,但在黯影山脈
的迷霧中,一切照舊不為所動,山脈有時還會升起詭異的黑煙。在空中飄盪。
甘道夫下令號手,每隔一段時間都必須吹嚮號角,傳令官則會配合著大喊:「剛鐸
之王來了!離開這塊土地,把它還給我們!」但印拉希爾插嘴道:「不要說剛鐸之王,
用人皇伊力薩會更好。雖然他還沒有繼承王位,但這是千真萬確的;如果傳令官用這個
名號,會讓魔王更加擔心。」因此,傳令官之後會一天三次宣佈併力薩王到來的消息,
但依舊沒有人回應他們的挑釁。
不論如何,當他們在這種看似平靜無波的狀況下行進時,全軍的士氣鄱在逐漸的低
落,隨著他們越來越深入敵境,這種狀況也越來越嚴重。到了離開十字路口的第二天快
結束時,他們才第一次遇到了敵人。一支由半獸人和東方人所組成,相當強大的部隊,
想要以偷襲的方式消滅先頭部隊;那個地方剛好就是法拉墨埋伏哈拉德林人的地方,該
處的道路正位於山丘的俯視之下。不過,這些人的行蹤早就被馬伯龍帶領下漢那斯安南
的斥候給發現了,因此,這場埋伏本身反而成了偷襲的對象。西方部隊的將領派出了騎
兵繞過山丘,從敵人的側翼和後方展開攻擊.消滅了太部分的敵人,其餘則被趕入山中
。
不過,這勝利無法提振眾人的士氣。「這是佯攻,」亞拉岡說:「我認為這場攻擊
的目的不過是讓我們輕敵,只是為了引誘我們深入的誘餌而已。」從那天傍晚之後,戒
靈無時無刻不在高空監視,觀察這部隊的一舉一動。他們飛得很高,只有勒苟拉斯看得
見,但人們還是可以感覺到他們的行蹤,太陽彷彿跟著黯淡下來,人們的情緒也跟著低
落。雖然戒靈還沒有朝著敵人俯衝,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但他們如影隨形的恐懼感
,還是令人難以擺脫。
這場無望的旅程依舊繼續著。到了離開十字路口的第四天,也是從米那斯提力斯出
發的第六天,他們終於來到人類國度的盡頭,開始進入了西方斯葛哥隘口,他們從那邊
可以看見往北和往西延伸到愛明莫爾高地的腐臭沼澤和沙漠。這個地方死氣沉沉,散發
強烈的恐怖氣息,導致部隊中有些人完全崩潰,運路都走不動。
亞拉岡看著他們,他的眼中只有憐憫,沒有憤怒;因為這些人都是洛汗的年輕人,
他們是從遠方的西谷來的,或是羅薩那奇的農夫。對他們來說,從小魔多就是邪惡的象
徵,但卻是隱藏於噩夢中、不真實的名稱,與他們儉樸的生活一點關係也沒有。現在,
他們卻必須面對這成真的噩夢,他們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場戰爭或命運會安排他們
來到這個地方。
「去吧!」亞拉岡說:「但不要讓你們自己丟臉,也別用跑的!你們還是可以執行
一項任務,不會議這成為臨陣脫逃的恥辱。請你們往西南方走。前往凱爾安卓斯;如果
像我推測的一樣,該處還是在敵人的佔領下,把它奪回來!之後,為了剛鐸和洛汗的安
全,請誓死守住它!」
有些人在這樣的寬宏太量下,反而克服了自己的恐懼,得以繼續前進;其他人則是
看到了新希望,自己還可以有所貢獻,不至於一敗塗地,於是他們雕開了。從這時開始
,由於之前在十字路口已經留下了許多守軍,西方勢力真正來到魔多挑戰魔王的部隊,
剩下少得可憐約六千人。
部隊行進的速度緩慢許多,因為隨時都有可能受到攻擊。將領們將隊伍收攏,派出
斥候去偵察變成了浪費人力的動作。到了離開魔窟谷的第五天傍晚,他們紮了最後一次
營,盡可能從附近收集了一些枯木和柴薪,燃起營火。眾人十分警覺地度過夜晚的每一
分每一秒,很清楚四周有許多看不見形影的事物在不停地移動、窺探.惡狠嚎叫的蟹音
一整夜毫不停歇。風停了下來,空氣似乎凝結了,雖然天空萬里無雲,月光十分明亮,
但他們還是什麼都看不見,到處都是地面下冒出來的黑煙和籠罩魔多的迷霧。
氣溫下降了,等到曙光降臨,空氣又再度開始流動;不過這次的周是來自北方。很
快的,它帶來了清新的氣息。夜晚的威脅全都消失了。大地看來空矌一片。在部隊北方
的是奇詭陡峭的地形、燒焦的土地和岩塊,彷彿都是魔多居民破壞過後的痕跡。南方是
西方斯葛哥的銅牆鐵壁和夾在其間的黑門,兩旁則是高聳入雲的利牙之塔。在最後的路
程中.眾人決定轉離道路,避開山丘中隱藏的危險;於是,他們就如同許多天前的佛羅
多一樣,從西北方前往摩拉南。
黑門王扇龐太的入口緊緊閉著,城牆上似乎空無一人,四周無比安靜,但卻有著山
雨欲來的氣勢。部隊終於到達終點,在眼前的是高聳、難以攻破的城牆和堡壘,對於這
場攻城戰的結果,沒有人抱持任何的希望。即使他們帶來威力強大的攻城武器、而魔王
只有薄弱的防禦,註定失敗的結局還是不會改變。他們很清楚,在摩拉南的山丘和怪岩
之間有著無數隱藏的敵人,在那之後的奇詭地形間,也被無數的邪惡坐物控泂鑿空。此
時。他們可以看見戒靈全都聚集在一起,像禿鷹一樣盤旋在牙之搭上,他們知道自己在
魔王的監視下,但是,魔王依舊接兵不動。
他們別無選擇,只能盡責的執行這自殺任務到最後。因此。亞拉岡以他所能想到的
最佳戰術來指揮部隊。他們剛才爬上半獸人花了好幾年堆出來的小丘上,在士兵們眼前
,魔多就像是一池不停冒出濃煙和惡臭的泥漿。在部隊怖好陣形之後,將領們率領一群
精銳騎兵、掌騎官和號手,緩緩走到黑門前。甘道夫是帶隊官,亞拉岡和愛隆之子、洛
汗的伊歐墨、印拉希爾則跟在後面,勒苟拉斯、金靂和皮瑞格林也被要求一起前往,如
此一來。魔多的所有敵人才能親眼目睹對方的一舉一動。
他們來到了摩拉南的邊境內。展開了所有的旗幟,並且吹響了號角。傳令官們排成
一列,用中氣十足的聲音大喊道:「出來吧!」他們喊道:「讓黑暗大地之王出來吧!
正義的勢力將給予他公平的審判。他毫無理由和剛鐸宣戰,破壞人民的家園,因此,剛
鐸的人皇要求他為了這罪行贖罪,並永遠離開芒-曰裡。快出來!」
四周陷入很長一段時間的寂靜,不管是城牆還是大門都悄然無聲,沒有任何回應的
跡象。但是。索倫其實早已安排好一切,他只想在動手前好好玩弄、折磨這些討厭的老
鼠。因此,就在他們準備轉身離開時,這片寂靜突然被打破了,震耳的低沉鼓聲如同悶
雷一般,在山中不停迴響,刺耳的號角聲撼動太地,讓人們耳膜隱隱生痛。黑門最中央
的開口轟然一聲打開了。邪黑塔的使者旁若無人地走了出來。
在隊伍最前端是個高太邪惡的身影,他騎著像是黑馬的生物。那隻生物的身軀巨大
。臉孔像是骷髏一般,在它的眼窩和鼻孔中燃燒著赤紅的火焰,騎士渾身披著黑袍,連
頭盔都是黑色的:但是,這並非是戒靈,他是一名活人,他是巴拉多之塔的大將,沒有
任何的傳說提及他的名號,因為連他自己都忘記了。他開口道:「我是索倫之口!」不
過,根據歷史的記載,他是名叛徒,屬於黑暗努曼諾爾人的一支。這些人在索倫掌權的
時候居住在中土世界,他們敬拜魔王,以此換取邪惡的知識,在魔王再度轉生時。他進
入邪黑塔服侍索倫。由於他的詭詐和聰敏,他越來越受魔王的信任,地位也越來越高,
他學到了非常強大的巫術,也極為瞭解索倫的想法,而且比任何半獸人都殘酷。
從黑門走出來的就是這個傢伙。跟隨他的只有幾名黑衣黑中的戰士。和一面黑底繡
著血紅邪眼的旗幟。他們在敵人面前幾步之處停了下來,打量著對方,接著哈哈大笑。
「你們之中,有任何人有資格和我談話嗎?」他問:「或者有足夠的大腦瞭解我說
的話?看你是一定不行的!」他輕蔑地轉向亞拉岡:「要成為人皇,不是只靠塊精靈的
破玻璃就夠了,更別提這塊爛布啦!看你們這付德行,山裡的強盜看起來都沒這麼落魄
!」
亞拉岡一言不發,但他緊緊地捕捉住對方的眼神,兩人無聲無息較勁了片刻。很快
的,雖然亞拉岡表面上動也不動,也沒有拿出武器,但對方卻運返好幾步,彷彿擔心受
到攻擊:「我只是負責傳令的使節,你們不能攻擊我!」他大喊著。
「如果你們認同這種慣例,」甘道夫說:「那所謂的使節也不應該態度這麼無禮。
請你看清楚,我們很本沒人威脅你,在你把口信帶給我們之前,你沒什麼好怕的。不過
,在那之後,除非你的主子回心轉意.否則你和所有他的奴僕都身處極太的危險中!」
「好吧!」信差說:「那你是發言人囉,鬍子老爹?我們好像經常聽見有關你的消
息。聽說你東奔西跑,總是躲在暗處鬧事?不過,甘道夫先生,這次你的膽子實在太大
了些。你將知道膽敢把羅網織到索倫太帝腳下會是什麼結果。我有些信物要帶給你們看
看,特別是你。如果你敢上前看清楚的話--」他對士兵比了個手勢,對方拿著一個黑
市包裹走上前來。
信差把黑市解開。讓西方所有的將領都能夠看見他眼中的是什麼東西。眾人看清楚
那些東西之後,每個人都如受重擊,呆立當場說不出話來:那是山姆攜帶的短劍,接下
來是一件連著精靈胸針的灰色斗蓬,最後是佛羅多在破爛的衣服底下所穿的閃亮秘銀甲
。眾人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最後一絲希望也跟著徹底破滅。站在印拉希爾王之後的皮聘
,哀傷地大叫一聲,跳了出來。
「安靜!」甘道夫聲色俱厲地把他推回去,信差哈哈大笑。
「原來你們還隨隊帶著這種小妖怪!」他大喊著:「我實在不瞭解你們到底能在他
們身上找到什麼好處,不過,派他們來魔多當間諜,真是蠢到超越了你之前的一切愚行
。不過,我很感謝他,很顯然這傢伙以前曾經看過這些東西,你們現在要否認也沒有用
了。」
「我不想要否認,」甘道夫說:「事實上,我很清楚這些東西的來歷,而你這位索
倫的臭嘴先生根本什麼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把這些東西帶過來呢?」
「矮人戰甲、精靈斗蓬、西方皇族的刀劍、老鼠國夏爾的間諜,嘿!別吃驚!我們
可是對它清楚得很,這些都是你們陰謀的鐵證。現在,或許帶著你這些東西的傢伙。是
你們不在乎的陌生人?還是你們無法割捨的好友?如果是後者,那麼請你們用僅剩的睿
智趕快決定該怎麼做。索倫並不喜歡間諜,他的命運會和你們的決定息息相關。」
沒有人回答,但他可以看出對方的臉色灰敗、眼中含著恐懼,因此。他又再度開始
冷笑;很顯然的,他這項計謀相當成功。「很好,很好!」他說:「我知道他對你們很
重要了,或者,他的任務對你們重要到不能失敗?可惜,他失敗了。接下來,我們魔多
將會用最自傲的拷問術日夜不停地折磨他,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除非,最後他背
叛了你們,我們才會讓不成人形的他過來見你,這樣你們就可以好好的欣賞自己到底犯
了什麼錯誤。當然,如果你們願意接受我主的條件……」
「說吧!」甘道夫不帶感情的說,但他身邊的人可以清楚地從他臉上看見痛苦掙扎
。他似乎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多年的努力都在此刻化為烏有,他們毫不懷疑他會接受
對方一切的條件。
「條件是這樣的,」信差得意地將視線從每個人身上掃過。「剛鐸和他們盟友的烏
合之眾,應該馬上返到安都因河之外,發誓永遠不再公然或秘密的攻擊索倫。安都因河
東方的土地此後全都歸索倫所有,安都因河西方直到迷霧山脈和洛汗隘口的土地,全都
必須定時向索倫納貢,那裡的人們必須解除武裝,但擁有自治權;而且,他們也必須協
助重建遭到粗暴摧毀的艾辛格。那裡也將歸索倫所有。他也會派大將進駐該處,當然不
是薩魯曼,而是更高貴、更值得信任的人。」
他們看著信差的表情,知道了他的想法。他會是那名所謂的大將,整個殘破西方的
領土都將在他的管轄下;他將會成為暴君,而他們將會成為他的奴僕。
甘道夫回答:「用這麼豐厚的條件來換取一名僕人未免太過份了,你的主人竟可以
獲得須經過數年苦戰才能攻下的領土?是不是因為剛鐸摧毀了他用武力強奪的希望,他
才會來這邊和我們討價還價?如果我們真的這麼看重這個俘虜,又有什麼東西能夠保證
謊言之王索倫會信守承諾?
這名俘虜在哪裡?帶他出來,把他交給我們,我們才願意接受這些條件。」
甘道夫像是與一名致命對手過招的劍客一樣,仔細、小心地打量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每一個呼吸和肌肉的抽動。那名信差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但很快他就用狂笑掩蓋過
這失態。
「你真是太痴心妄想了,竟然在索倫之口前賣弄唇舌!」他大喊道:「你還真是貪
心,但索倫什麼都不會給你的。如果你們想得到他的寬恕。必須先照著他所說的做,這
就是他的條件,要不要隨便你們!」
「我們接受的是這個!」甘道夫突然說。他掀開斗蓬,刺眼的白光像是刀劍一般割
裂了此地的黑暗。在他高舉的右手前,醜惡的信差退縮了,甘道夫一把將那些信物搶了
過來:鎖子申、斗蓬和寶劍。「我們會接受這個,紀念我們的朋友!」他大喊:「至於
你所說的條件,我們拒絕。
滾!你的任務已經結束,準備面對你的死亡吧!我們來這邊不是浪費唇舌和那萬惡
的索倫交易,更不是把時間浪費在他卑賤的僕人身上。滾!」
魔多的信差再也笑不出來了,他的表情極度扭曲,充滿了驚訝和憤怒,看起來像是
野獸一般齜牙咧嘴。他本來以為獵物已經快要到手,卻被人當頭一棒打醒了美夢,這人
的雙眼佈滿血絲,喉中發出毫無意義的聲音。但是,他看著對方尊貴的身影和眼神,恐
懼壓過了他的憤怒,他慘叫一聲,轉過身跳上馬,沒命地逃回黑門內。就在那時,他的
士兵們吹響了等待已久的號角,索倫的陷阱這才真正的撒開。
戰鼓雷鳴,熊熊火焰四處噴發!摩拉南所有的大門全都打開,千軍萬馬如同洪水一
般掩殺而至……所有的將領全都上馬,調轉馬頭騎回本隊,魔多的士兵為此興奮地狂呼
高喊。空中塵沙飛揚,東方人的部隊從伊瑞德力穌的山脈中狂奔而出。難以計數的半獸
人,從摩拉南兩邊的山丘中蜂擁而出。西方的戰士被團團圍住,很快的。除了他們所站
立的灰色山丘之外,附近的所有土地都被數十倍的敵人給包圍了。索倫的鋼牙終於準備
咬下這餌食。
亞拉岡只剩下極短的時間可以指揮部隊應變,他和甘道夫站在其中一座山丘上,絕
望地揚起聖樹與星辰的旗幟;在另外一座山丘上,則是飄揚著洛汗與多爾安羅斯的旗幟
,白馬與銀天鵝彼此爭輝,每座山丘都圍成了滴水不漏的防衛陣形。在面對魔多方向,
也是對方的第一擊會對準的最前線,受隆的兩名兒子和登丹人站在左邊;右邊則是印拉
希爾王和安羅斯的騎士,以及白塔衛戍部隊的精銳。
狂風吹拂,號角鳴響,箭矢飛射;太陽雖然高掛天空,但卻被魔多的黑霧遮掩了大
半,只能投射出暗紅色的光芒。在旁觀者眼中,這彷彿是夕陽,或許是這世界所看到最
後一次的夕陽。在這黯淡的光芒中,戒靈讓人不寒而慄的聲音撕裂眾人的心神,一切希
望都跟著掩沒在黑暗中。
當皮聘聽見甘道夫拒絕對方的提議,讓佛羅多永遠在黑塔受苦時,他的心都碎了。
不過,他很快恢復了鎮定,他現在和貝瑞貢並肩站在印拉希爾部隊的最前線。因為皮聘
覺得不如趕快死去,捨棄這一切都已絕望的世界。
「我真希望梅里也在這裡,」他聽見自己喃喃自語。當他看著敵人以雷霆萬鈞的氣
勢朝向卜-曰邊衝鋒的時候,腦中心念電閃,「啊,嗯,我終於明白可憐的迪耐瑟是怎
麼想的了。既然我們都一定會死,梅里和我為什麼不乾脆死在一起?好吧,反正他不在
這裡,希望我能夠死得輕鬆一點。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是得好好表現才行!」
他拔出寶劍,仔細觀察著它,上面有金色和紅色的刻痕,努曼諾爾人的文字像是火
焰一般在劍刀上閃爍著。「這就是為了這個時刻所打造的。」他想:「真希望我能用這
個東西殺死那可惡的信差,這樣至少我勉強可以和梅里平起平坐了。好吧,在我死前會
用這東西好好殺幾個醜傢伙,真希望未來還有機會可以看見陽光和綠草!」
就在那一瞬間,敵人第一波攻勢已經衝進他們的陣形之間。半獸人被山坡所阻擋,
因此停下腳步對著守軍射出箭矢;一大群山丘食人妖則是推開他們,從葛哥洛斯一路衝
了過來,像是野獸一般狂吼。牠們比人高、比人壯,身上只坡著貼身的鱗甲,或許那是
牠們的皮膚也說不定。這些食人妖拿著太圓盾,揮舞著沉重的錘子,牠們毫無所懼地衝
進池水中,大吼著奔來。牠們像是颶風一樣打散了剛鐸的防線,敲碎頭盔和腦袋、砍斷
武器和盾牌,如同鐵匠一樣撼動整個原本毫無縫隙的防線。貝瑞貢被對方的一搫震倒在
地上,高太的食人妖酋長彎下腰,伸出手,準備將敵人的喉嚨咬斷。
受到徹底忽略的皮聘猛地往上一刺,西方皇族打造的劍鋒刺穿了食人妖堅硬的皮膚
,深深刺進牠的內臟,大量的黑血噴濺出來,惡臭、劇痛和黑暗籠罩了皮聘,他眼前的
景象變得模糊不清。「原來就是這樣結束的啊!」皮聘的思緒正緩緩的飄走,小小的意
志甚至還開心地笑了笑,很高興終於可以擺脫一切的疑惑、恐懼和憂慮。在他神智漸漸
離體時,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彷彿是從別的世界傳來的怪聲。
「巨鷹來了!巨鷹來了!」
皮聘的思緒又停留了片刻。「比爾博!」他想:「不!這是他故事裡很久很久以前
發生的事情。這是我的故事,它要結束啦!大家再見!」他閉上了眼睛,陷入黑暗中。
熾天使書城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
*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 熾天使 掃描, Lillan校正 *
* http://www.angelibrary.com/index.html *
************************************************************
轉載時請保留以上信息!謝謝!
譯者:朱學恆
出版社:聯經出版公司
初版日期:2002 年 12 月 30 日
定價:380 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