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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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塔格蘭戰場星期三，04點06分穆德幫卡珊德拉從井口爬出來，他終於又回到了地面。
即使疲累不堪，他還是得選擇一個至少不會讓他們兩個人丟命的方向。
看到已經被摧毀一半的金字塔時，穆德突然覺得胃裏一陣翻絞。埋藏在底下的古物和棄
船足以解開一世紀以來所有考古學家的答案。然而每一發子彈，都正一步步摧毀外星人與瑪
雅文化關聯的證據。現在所有的證據都變成碎石塵土了。
他和卡珊德拉小心地沿著金字塔的邊緣走。他希望能回到廣場上，即使再危險，那裏是
比較有可能找到史卡利的地方，這是他最重要的任務。
另一顆迫擊砲射入空中，落在金字塔頂端的平台上，古教士舉行血腥獻祭的地方。那些
支撐著靈蛇雕刻的神廟樑柱已經崩塌毀壞，變成一堆落石。
卡珊德拉揉揉眼睛，看著這一片災難，怒意全寫在臉上，「先是我的隊友，再是我的父
親‥‥現在又是這種‥‥褻瀆。」她吼叫著站起來，緊握著雙拳向夜空中高喊，「你們
不可以這樣！」
就像是反抗她的話一樣，另一個砲彈落在他們上方的階梯平台上，震落的碎石如雨而下
。
「小心！」穆德撲向卡珊德拉，但是落石已經不停地打在她身上，一塊刻有瑪雅象形文
字的殘缺石塊正好打在她的頭上，她叫了一聲倒下，鮮血立刻從傷口中湧出，染紅了她的褐
髮。
穆德彎向她，用手保護住她的頭以免再被落石擊中。而穆德的右腳上也多了一個頗深的
傷口。
金字塔的邊緣似乎開始鬆弛，愈來愈多的碎石塊墜落下來。
「卡珊德拉，」穆德說，他把臉靠近她，「卡珊德拉，妳聽得見嗎？」她的臉色發白，
汗珠不斷從前額冒出。
她呻吟著坐起身，怔怔地搖著頭，「正中靶心。」她抱怨著。「好痛。」
「我們不能留在這裏，卡珊德拉。」他說，「我們必須找地方掩護，要不然就有大麻煩
了。」
他四處觀望，試著在黑暗中辨認出任何光線。「如果我們找到我的搭檔史卡利，她可以
替妳馬上包紮。」
他看著廣場，看到那些匆忙忙的影子和猛烈的槍炮火海。他看到一個高個子的影子推著
一個嬌小的女人身影－－是史卡利－－進入帳棚。那二個人似乎在爭執著，而後那個男人把
她推進帳棚中，又弄塌棚架，之後又守在帳棚旁邊。
那個人是在保護她‥‥還是把她當作人質？穆德分不清這個人到底是美國突擊隊還是
巴雷歐的叛軍。
「跟我來，」穆德把卡珊德拉扶起，她呻吟著，她眼睛也看不清楚，頭上的血向下流到
臉頰上。
「我可以自己走。」她提高聲音，就像一個試圖表現自己的能力給父親看的孩子。穆德
放開她的手，但是卡珊德拉卻又站不穩地向下滑。
「還是讓我幫妳吧。」他說著把手臂環抱她，一起蹣跚地走向廣場。穆德的眼睛還是不
停地向史卡利的帳棚方向張望。
槍炮聲一刻也沒有暫停地繼續著。一陣霹靂叭啦地掃射聲從後方傳出，突擊隊員也立即
還以顏色。但是在史卡利帳棚前的守衛移動得並不夠快。穆德看見一陣如雨的自動武器子彈
把他撕裂開來。幾顆子彈像針一般穿過了帳棚的頂尖，穆德析禱史卡利趴得夠低才好。
「我們過去那邊，」他急促地說。卡珊德拉踉蹌地和穆德一起走著，他隨時有中槍的準
備。
他和卡珊德拉走到了廣場旁邊的兩根石柱旁，上頭的靈蛇雕刻早已被擊碎，有些落石甚
至掉在那張覆著屍體的防水布上面。
還好，卡珊德拉的模糊視力沒有讓他認出那些屍體來，甚至也沒有看出那些蓋在布下的
東西是什麼。他帶著她躲在一塊石灰岩下。
出乎意料地，喧鬧的炮火聲突然靜了下來‥‥像是一襲寧靜的外衣籠罩在希塔格蘭。
穆德停下來。他把卡珊德拉靠在傾倒的石柱旁歇息，他等待著窺探四周，這片寧靜似乎愈來
愈大。有什麼怪事發生了。
他覺得毛骨悚然，把身體縮在卡珊德拉旁邊。有某種力量在天空中出現。
他看著從天空中降下的光芒。
那道強光從夜空中的一個巨大船艦中發出。他只看了一眼－－但是他可以想見其它的細
節。這個巨大的建築從不同角度的閃爍出明暗的光線，交織出一種幾何圖形，是從來沒有任
何建築師創造過的。一道像光環一樣包圍著它的朦朧光線，模糊了所有的細節。
是一艘船。
他知道這一定是一艘船。當卡珊德拉不小心落人那個救生船的小房間時，她一定是啟動
了某種信號，傳入天際的一種求救信號‥‥一個穿越無限距離的訊號。
直到現在這艘救護艦終於來了。
穆德想起在控制室牆上畫的古古干，一個將臉朝向天際等待希望的外星訪客。但是這艘
救護艦卻遲了一千年才來。
「卡珊德拉，妳看！」穆德搖搖她的肩膀，「妳看那個！」
她哼著睜開眼睛，「太亮了！」她說。
穆德再抬頭看，這時候，這艘閃亮的大船停在已經半毀的金字塔上，刺眼的燈光從船身
中射出‥‥愈來愈亮，拉出一個看不見的踏板。穆德倒抽一口氣矇上眼睛不去正視這眩目
的強光。
在他身下的地面震動伸張著，像一個被強力磁鐵吸引的鐵片從地底抽升上來。神廟的石
塊從塔頂崩裂，碎石像流星一樣四處散落。
他試著再看一次。但是強光讓他睜不開眼睛，他也必須遮蓋自己的眼睛。穆德聽見這個
奇怪的船艦繼續它的挖掘，毫不在意那隊美軍、中美洲叛軍或是調查局探員。這道強烈的光
束一下子就摧毀了整個金字塔，所有的階梯在一剎那之間滑落，就像是一疊被小孩子打散的
積木一樣。
穆德現在全部理解了，他知道自己的推論是正確的。古古干的救生船故障，所以他沒有
得到救援－－而卡珊德拉的意外再一次向星際發出了求救信號。
而現在這艘救護艦要來挖出那艘棄船。
地表在那道光線摧毀金字塔的時候崩裂開來，只留下一片廢墟。一陣驚惶的槍聲又從叢
林中，和殘存的美國突擊隊陣營中傳出。
卡珊德拉哭叫，「請不要破壞它。」
「我也阻止不了。」穆德回答說，他試著從指縫間多觀察一些細節。從那艘船中傳出的
光線愈來愈亮也愈來愈熱。更多光束照射出來。穆德仔細看著每一個細節，難以置信。
終於，金字塔的內部裸露出來－－一艘廢棄船的原型結構。突然又是一陣黑暗，救護艦
輕輕地浮起。穆德猜想它一定是在測試、探索‥‥而後一陣耀眼的光束又再次出現，一陣
巨大的力量從那般古老的船身中，挖出了古古干。
地表一陣崩裂－－最後終於有一道刺眼的強光從浮動的船上照到那一艘船上。偉大的希
塔格蘭金字塔整個被從地底掏了出來，穆德也在樑柱塌陷的時候被彈了開來。冒著被強光直
射而失明的危險，穆德試著看救護艦把古古干的棄船整個拉出地面，就像殘暴的瑪雅教士從
獻祭犧牲者的胸口掏出心臟。
塵土和落石如傾瀉般包圍他們，穆德迅速把頭低下。
那般撞毀的棄船向空中升起，閃爍的救護艦以驚人的速度向上增加高度，拖曳著它。一
圈閃爍碎石包圍著它們，合為一體。
穆德瞪著天空，看著所有他的希望和這些無法爭論的證據都升在天空中‥‥再也找不
到了。這艘救護艦像是一個從敵人火線帶回陣亡的同袍屍體。穆德不知道它會飛向那裏，古
古千的子民又會多麼哀痛。
他的眼睛刺痛得流出淚來，剛才的炫目強光和現在的夜空，讓他的眼睛產生了五顏六色
的後像。
穆德突然想起那個墨西哥警長巴雷歐還困在救生船的小房間裏。也許他還活著，也許他
已經死於剛才拉出棄船時的地震。或許，這位革命領袖已經被外星人一起帶走了。
穆德知道這會是一樁他永遠也不會惋惜，也永遠不會去調查的外星人綁架。
X希塔格蘭廢墟星期三，04點19分史卡利覺得無助又無奈地被困在這個絲毫沒有防護作
用的帳棚之中，她聽見外面的槍炮聲和摧毀聲就像是世界末日‥‥或者龐貝城末日的瑪雅版
。
她聽見一些爆炸和碎石的聲音，但不像是迫擊砲所造成的，特種小組已經被擊破了，而
發射器也沒有了聲音。還有一些子彈從她頭底上的帳棚穿過，史卡利再也沒有聽見傑克斯少
校或他的部下的聲音。
她試著去決定還要等多久。她不喜歡被幽禁在這裏等著別人來敲門，傑克斯把她丟在這
裡只因為她是女人、或是老百姓－－但是她寧願跑出廣場，到廢墟或叢林中尋找穆德而被打
中，也不願在這個帳棚裏膽小地空等。
「等得夠了，」她說，「我要出去了。」
史卡利突然猛拉開帳棚爬出去，保持身體放低，她準備好隨時會有任何士兵再把她推回
帳棚來。像傑克斯少校這樣火爆的人大概會用槍托往她腦門上一擊，她想，就是讓他要服從
，乖乖地保護好自己。
但是沒有人注意到她。她葡甸到帳棚旁邊，準備尋找掩護，但是沒有任何槍聲或子彈在
她腳邊出現。
她站起身來四處張望，叢林中閃爍著不確定的光芒。希塔格蘭似乎正在驚嚇之後顫抖著
。
史卡利發現傑克斯少校在地上，大口徑的子彈穿裂了他的胸口，他倒在血泊之中，染紅
了一整片石板，就像是獻給瑪雅神明的祭品一樣。他的臉還是面無表情，死亡好像只是任務
中的一部分。
一個狂暴的士兵跑了過來，倒在一棵傾倒的樹旁，他的野戰服撕破而且血漬斑斑，他的
來福機還掛在肩上，卻沒有子彈。他身上的裝備腰帶也空空如也，似乎他也用盡了每一顆手
榴彈。
「我們被從天上攻擊。」士兵說，「我從來沒看過這種攻擊行動－－我們無力反抗！他
們已經摧毀了金字塔。」他的臉上佈滿了汗珠，而他的嘴唇也發白。
當他看見傑克斯少校血淋淋的屍體，「喚，天啊。」士兵哭嚎著。他立刻又難為情地看
著史卡利，「對不起，小姐。」
「不要叫我小姐。」她咆哮著，她想起也曾對傑克斯少校這麼說過，但是這位年輕士兵
是不會了解的。
「好了，撤退！」士兵向他其他同袍喊著。他看著她，若有所思地說，「小姐，妳最好
在那艘船回來之前，自己想辦法離開叢林。妳可以向任何官員尋求庇護。兩另一方面，我們
的小組卻沒有別的選擇。如果我們被俘虜了，就只有死路一條。現在我們只剩下三個人。」
這個士兵沒有再多說，拿著他空空的來福槍走過廣場，跨過那些落石和樹木。史卡利回
頭看那裏原本有的希塔格蘭金字塔－－現在只剩下一個大洞。
「天啊！」她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一定是某種無比強大的力量才能造成這幾百公尺高的
碎石堆積。她看著少校的屍體，「傑克斯少校，看來你已經完成你的任務了。」
即使在她的心裏相信，沒有再多的迫擊砲可以將這已經佇立幾世紀的古老建築徹底毀於
一旦。她想起剛才士兵所說的－－來自天上的攻擊。是別的軍事武力，空軍？轟炸突襲？
另一個核子武器？原子彈頭？
「史卡利！」這個叫聲像音樂般悅耳地傳入她的耳朵，是穆德的聲音，「史卡利，過來
！」
她看見她的搭檔又累又跛，還拖著一個蹣跚的女孩，兩個人疇蹈地走過廣場。
「穆德，你沒事！」她跑向他。
「我們先不下任何結論。」他的臉上充滿興奮，而眼裏也有一絲驚訝、或驚喜。「史卡
利，妳看到了嗎？看到了嗎？」他瘋狂地指著那堆原來是金字塔的大坑洞。
史卡利搖搖頭，「我被困在帳棚裏，所以沒有看到什麼。」她說，「傑克斯少校陣亡了
，還有他大部份的手下。他們要我們儘快離開，我們要靠自己了，穆德。」
終於，又有一陣像風的槍聲穿過樹林。史卡利覺得很氣，傑克斯少校的三位生還士兵已
經撤離入叢林裏了，並沒有等他們。
「她受傷了，史卡利。」穆德指著他扶著的褐髮女子。「她在迫擊砲爆炸的時候被落石
打到‥‥但是還活著。」
史卡利看著這女子頭上的傷口，血液已經凝固在頭髮上。「穆德，是卡珊德拉嗎？你在
哪裏找到她的？」
「史卡利，說來話長－－就算我說你也不會相信的。但是她在這裏，活生生的證據。」
在穆德還沒來得及進一步解釋之前，地面又開始翻騰起來了。石板地一塊塊地裂開，就
像神話故事中被困在地底下的巨人，正拿著榔頭準備揪開地面，破地而出。
「這次是真的了。」史卡利大喊。
一些石板像噴泉般爆裂開來，整個廣場搖晃不停，地底的壓力也衝出將球場割成二半，
球場的外牆也紛紛倒下了。
「這裏的地面還不夠穩定，」穆德搖搖頭像是要在腦中搜尋出什麼點子。「有這麼多爆
炸，我想希塔格蘭要變成歷史名詞了。」
火山灰泥從金字塔的大洞中衝了出來，像噴泉般的熔岩和煙霧全部冒出地面。石灰岩像
蠟燭一樣熔化，地面裂開，所有兩旁的斷垣殘壁就像落人井裏。
「記得一九四八年的帕里古丁火山嗎？」穆傳說，「我想這個噴發會一直持續下去，會
把我們變成國家地理景觀。」他扶著卡珊德拉站起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的名字不
要放在遊客服務中心的紀念板上。我們快走吧！」
槍聲已經停止了，游擊隊也回到毀壞的叢林之中，他們是勝利了，但是卻眼睜睜看著希
塔格蘭完全被摧毀。
史卡利指著那輛留下來的吉普車，「我們開車走比較快‥‥雖然我不知道怎麼走。」
「反正離開這裏就對了。」穆德說，「妳知道怎麼開動這玩意兒嗎？」
史卡利看著他，「我們是聰明人，穆德，應該可以找出方法來。」她也沒有多大信心地
說。
於是她和穆德扶著受傷的卡珊德拉上車，一路顛簸地踏著火山溶岩的火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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