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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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盛頓自然歷史博物館星期三，10點49分一隻石刻的美洲虎正以牠翠玉般的眼睛瞪著前
來參觀的人，細長的尖牙從張開的大口中兇狠地露出，身上原本腥紅的斑點已因經歷數世紀
的風雨而暗淡下來。這尊是從瑪雅時代國王的墳墓中研挖掘出來的寶物。
「這讓我想起以前一個鄰居養的貓。」穆德說。
一群嚐雜的小學生正由老師帶領著，參觀海外拓殖時期的展覽室，他們互相笑叫打鬧著
，絲毫不理會老師要求肅靜的指示。
擴音器中播放著印地安鼓的節奏，和著短笛的旋律、叢林中的鳥叫聲，交織成一幅中美
洲的黃昏景致。
展覽室的中央有一根幾乎高到要碰到天花板的石柱，聚光燈映出在上面的瑪雅曆法和天
文學圖形。
史卡利端詳著展示框裏的一個奇特石刻，像是一個蹲著的稻草人，有著長下巴和鷹勾鼻
，頭上還戴著頭盔。她看了一下手錶，對穆德揚起眉毛。
「考古學家一次要應付數百年的光陰，不會發現自己遲到個五分鐘的。」穆德說。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瘦小的男子出現在他們的身後，靠近史卡利的肩膀高度去看那個有
鷹勾鼻的石刻。「懊！這是希德古特利，瑪雅的火神，也是新大陸最早的神明之一。」
這個載了一付有掛鍊的眼鏡的男人，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一般，繼續他的課程。「這個神
是時間之神，每五十二年就有一個特別盛大的祭典。那天晚上，瑪雅人全城的燈火都會熄滅
，以營造出黑暗寒冷的感覺。然後最高的主教會重新點燃一個火苗。」這個老人露出微笑說
，「這個特別的火苗則來自某個罪犯的胸口，罪犯被捆綁在祭壇上，火焰燃燒的能源就是個
活跳跳的心臟。瑪雅人相信這種祭典才能讓時間繼續前進。」
「當然。」史卡利說。
這個人伸出了他的手，「你們一定是調查局探員。我是萊迪米．魯比肯，對不起我遲到
了。」
穆德跟他握手，他長滿厚繭的手粗厚而有力，像是搬了一輩子的大石塊一樣。「我是探
員福克斯．穆德，這是我的同事黛娜．史卡利。」
這個老學究瘦尖的下巴留了一撮山羊鬍，微亂的頭髮遮住牠的耳朵，棕黃色的頭髮還沒
有完全變灰。
「謝謝你們抽空跟我見面。」他似乎不知道從何說起，「如果你們能幫我找到我的女兒
卡珊德拉，並把她帶回來，我這一輩子都會感激你們的。」
「我們會盡力的，魯比肯先生。」史卡利說。
他看來很疲倦也很悲傷，憂心忡忡，好像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剛才的話題。「這個學期我
的課比較少，所以下午的時候我就到這個博物館來當義工。其實我也不太抽得出時間來，不
過，這是為了引發更多年輕的學生對考古產生興趣，也是保住我們這些老人的工作飯碗的一
種投資。」他勉強她笑了出來，穆德看得出這只是他常用的老笑話。
「魯比肯博士，我們必須得到有關令嬡的更多資料，」穆德說，「比方說，她這次在這
個新點到底發現了什麼？她是不是特別在我些什麼之類的？」
「當然，嗯‥‥讓我想想‥‥」魯比肯睜大了眼睛，「希塔格蘭是一個奇妙的城市
，就卡珊德拉寄來的照片看來，他們找到了哥倫布時代的文物，真希望我也在場。」
「如果是這麼重要的發現，為什麼指派這麼小的考古隊去呢？」史卡利問，「加州聖地
牙哥大學的贊助金額並不是那麼高，高到可以讓他們有充足的資金和精密的儀器。」
魯比肯嘆口氣說，「史卡利探員，妳太高估了大學對揭開歷史秘密的重要性。妳能相信
現在在猶加敦、瓜地馬拉和宏都拉斯，還有大約一千個未發掘的地點嗎？這些地區也就是當
時瑪雅文化的重心。
妳可以把猶加敦半島想成是古代的希臘，但是被遺棄而且破壞殆盡。希臘在一千年前就
開始發掘了，但是中美洲的叢林則把這些古蹟地點淹沒，雨林就像是保護罩一樣，阻絕了外
界的探索與接觸。」
穆德清了一下喉嚨，「博士，我知道這個地區的印地安人對這個廢棄的城市有很奇怪的
傳說和迷信，我也聽說一些有關瑪雅的誼咒和超自然的警告。你覺得令媛有沒有可能是挖掘
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你知道猶加敦這個地區，一年有多少人在此失蹤嗎？」
史卡利嘆了一口氣，一言不發。
然而穆德似乎對這件事開始有了高度的興趣地看著老博士。
魯比肯嚥了一下，「我知道一年有多少人在這裏失蹤，但這次是我女兒可能落人了某種
恐怖的命運。我看過很多奇怪的事，穆德探員，但是我寧願相信卡珊德拉是捲入某些黑市的
古物交易。當地有很多私人買主，既然我女兒和隊友挖的是一個完全沒被接觸過的地點，我
猜想有可能是黑市走私的問題。」
他抓了抓他的山羊鬍看著穆德，「比起那些神話傳說，我更怕的是帶槍的人。」
「有時候我覺得，對一個老考古家來說，回到考古地點反而比較平靜。」魯比肯把玩掛
在脖子上的眼鏡，擠出一絲笑容。先看看史卡利，再看看穆德。「好吧！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多久可以到希塔格蘭？我等不及要去找我女兒。」
「我們？」史卡利說。
「史卡利，他熟悉那一帶的地理位置，是這方面的專家，是我們前往瑪雅廢墟的最佳嚮
導。」
「我有自己的存款可以支付這筆旅費。」魯比肯的眼睛裏有一點沮喪。「你們能想像卡
珊德拉失蹤之後我的感受嗎？不知道是生是死，她會在嘛裏？」
史卡利看著穆德，穆德看了她一眼。突然間她了解她的同伴為什麼能同情這個老人尋找
愛女的心情。幾年前，穆德也矢去了一個親近的人‥‥穆德嚥了一下，「博士，也許你不
相信，但是我完全能夠體會你的心情。」
X佛羅里達邁阿密國際機場星期四，13點49分魯比肯堅持要坐在穆德和史卡利的中間，
而穆德則一如往常的選擇機上靠窗的位置，希望能把握機會，看看窗外是否有什麼有趣的現
象出現。他看了看其它座位上的乘客，全是頭髮灰白的老人。在這架包機上的乘客和一般搭
飛機的老人不太一樣，每一個都看起來像小孩子一樣興奮，而且身上還都別了一個「嗨！我
是‥‥」的名牌。
回想起和他搭檔一同處理過的案件，穆德向坐在靠走道的史卡利說：「史卡利，我們好
像沒有遇過比這班去肯昆的銀髮族包機更恐怖的事了。」他繫上安全帶，準備開始這次的旅
程。
起飛之後，飛機飛離了萬里無雲的佛羅里達晴空，經過加勒比海，飛往濃雲密怖的猶加
敦半島。史卡利閉上眼睛享受這短暫的休息。
穆德還記得他們的第一個案件是飛到奧勒岡州，偵辦一些高中學生神秘死亡的案件。穆
德相信那是與外星人的綁架有關。在那次飛行途中，飛機突然失控並失去高度而急速下墜，
她緊張地抓住座位扶手，而穆德卻是那麼鎮定。
坐在二人中間的魯比肯戴上了眼鏡，在筆記本上寫下他以前考古時所記得的人名和地點
。「我已經好久沒有到中美洲了，但是瑪雅文化的研究是我工作生涯中最重要的一部份。
也許有一些我認識的人可以幫助我們去希塔格蘭，你也知道，嗯，那是不在地圖上的。
」
「可不可告訴我一些有關您以前工作的事？」史卡利說，「因為我對考古學不是很懂，
所以想聽聽看。」
「史卡利探員，聽妳這麼說真是太高興了。」魯比肯微笑著摸著他的山羊鬍，「我剛開
始的研究興趣是在美國的西南方，特別是所謂的四角區域，在北亞歷桑那州、新墨西哥、南
猶它州和科羅拉多州。當地印地安原住民還是保有一些無法解釋的神秘文化。」他扶了扶鼻
樑上的眼鏡，「就像瑪雅一樣，阿那薩西印地安人也曾經在西南部有過輝煌的文明，但是卻
無法解釋地消失了，並且荒廢成一個鬼城似的。其它的族群例如西那瓦、侯侯坎、墨哥隆則
是留下了很多有名的遺跡，特別像是「綠桌」和﹃契里峽谷」。
我在北亞歷桑那州的伍帕基和落日火山的研究之後開始小有名氣。很多觀光客在大峽谷
遊覽的時候，根本不會注意這些歷史遺跡｜不過對我們考古學家來說也是好消息，以免觀光
客到處破壞、還要帶走做紀念品。」他清了清喉嚨繼績說，「我個人最喜歡的是落日火山，
它在一0六四年爆發的時候，就像在龐貝城一樣掩蓋了阿那薩西的文明，自此它的文明元氣
大傷，再也無法復原，加上百年之後的旱災摧毀了所有的農作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因
為有一部好萊塢電影想在火山中堆滿炸藥以增加效果，才引起大家對這個地方的重視。
美國原住民也在九百年前、落日火山爆發之後，遷移到西南部‥‥但是火山爆發之後
的肥沃灰燼，倒是使當地的收成更好，至少一直到旱災來臨才結束。」
在繫安全帶的指示燈熄滅之後，這個銀髮旅行團的成員們開始互換座位、聊天、大排長
龍等上洗手間。更可怕的是，其中一位領隊更突發奇想地帶大家開始唱歌。當︽月河︾的旋
律開始，所有的老人竟然開始大合唱起來。
魯比肯必須提高音量才能蓋過他們的歌聲。「卡珊德拉曾經陪我一起參加過幾次挖掘工
作。在她十歲的時候，她母親因為受不了我每天和死人骨頭、破鍋爛碗為伍，就離開我們了
。但是卡珊德拉像我一樣，她跟我在一起挖泥巴很開心，或許那也就是影響她能步上我的後
塵的原因之一吧。」
魯比肯摘下了他的眼鏡，「所以如果她有什麼意外的話我會很內疚的。她的研究著重在
中美洲阿茲特克衍生到墨西哥的文化。我還不知道到底卡珊德拉是為了興趣，還是為了要讓
我以她為榮‥‥，或者是想和她老爸競爭。希望我有機會可以問她。」
穆德皺著眉一言不發。
經過一小時的飛行之後，一個戴著高爾夫球帽的老人突然站到空服員的位子上，拿起機
內廣播的耳機開始說話，「歡迎各位參加落日之旅！我是娛樂組長羅藍。大家玩得高興嗎？
」
一陣喧鬧響徹機艙內，有的吹口哨，有的鼓掌拍手大叫，喧騰不已。
「真是返老還童。」史卡利喃喃地說，而穆德只是搖搖頭。
按著娛樂組長羅藍宣佈，機上的組員准許他們使用廣播系統，所以接下來他們可以玩賓
果遊戲。當穆德看到一位空服員拿著賓果遊戲的記分板走過走道時，他的胃幾乎抽痛起來。
不到一會兒，廣播的聲音只是配角而沒人理會了。一些老人高興地站在座位上，大笑大
叫著：「賓果！賓果！」像是抽中了第一特獎那麼高興。這位娛樂組長還真會帶動氣氛。
穆德看著窗外，除了藍天白雲和大海之外，什麼也沒有。他半開玩笑地說，「不知道我
們會不會靠近百慕達三角洲。」
魯比肯把喝完的咖啡紙杯丟在一個垃圾袋裏，乾咳一聲引起穆德的注意。「穆德探員，
你看來也有過失去親友的悲傷，似乎這段悲痛還在你的心上揮之不去。」
「這是老探員的心事了。」穆德即使開玩笑地這麼說，幽默似乎無濟於事。他嚴肅地看
著魯比肯的眼睛。「沒錯，我失去過某個人。」
魯比肯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握住穆德的手臂。穆德不願再去回想那段記憶，那些強光
、外星人綁架他的妹妹，他親眼看見妹妹的身體浮在空中，然後飄出窗外，消失得無影無蹤
。
穆德寧願相信自己的記憶，他相信莎曼珊一定還活著｜而且有一天他也一定會再找到她
。
「知道是什麼原因還好，」魯比肯突然若有所思，「一直沒有消息的等待才是最糟糕的
。」
在後排座位叉有一個人大叫：「賓果？」娛樂組長羅藍開始統計遊戲的結果，每一個得
勝者都可以在他們要下榻的度假旅館中得到一杯免費飲料。
穆德突然希望這群人的旅館最好遠離他和史卡利、魯比肯所預訂的，離他們愈遠愈好。
飛機開始降低高度，穆德可以看到猶加敦半島的海岸線，彎曲在蔚藍的加勒比海上勾勒
出美麗的海灣。
「至少你還可以來找你的女兒，」穆德對魯比肯說，「你還知道從哪裏開始著手。」
魯比肯點點頭，把筆記本放進口袋裏。「旅行的感覺很好。嗯｜我是說，我好久沒有實
地探勘了，我以為自己再世不會有印地安那瓊斯的冒險刺激了。」
他搖搖頭，看起來很疲倦、也很憂傷。「我已經花大多時間在教學上，教那些被人家發
現帶回博物館的東西，快變成一個沒用的老廢物了。」他嘲笑著說，「我正希望有某件事正
好再次激起我的鬥志！」
史卡利靠過來說：「我們會盡全力來找到你的女兒的，魯比肯博士，我們會找出真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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