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最強的妖族
眼看梭狪又開始攻擊,沈洛年低喊一聲:「收斂氣息!」一面往外溜。
眾人連忙收斂了氣息往外跑,瑪蓮等人連仙化狀態都退去,大夥兒靠著雙腿,安安靜靜
地躡足往北奔出了幾十公尺。
梭狪有點困擾,追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對著空中嗅了嗅,似乎因為站在上風,並不很清
楚眾人的位置。
「走出一段距離再御氣回去。」葉瑋珊低聲說。
「你們先走。」沈洛年也低聲說:「我晚點走。」
「你又要幹嘛?」葉瑋珊驚問。
「凱布利說不定不能離我太遠,所以你們先走。」沈洛年說:「放心,我逃得掉,上次
就逃過一次。」
「上次你只遇到小只的,不是嗎?」葉瑋珊說。
「呃。」沈洛年皺眉說:「不然怎辦?大家一起冒險嗎?我留下就好。」
葉瑋珊正沉吟,那邊梭狪又動了,這次她又往北邊走了幾步,跟著又嗅了嗅,突然低著
頭,一頭往北方衝去,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已經衝過了眾人,就這麼一路往北奔。
「啊咧?」眾人一呆,彼此互望了片刻,賴一心突然叫:「快追!」
這一句話大聲了些,已經奔出百餘公尺的梭狪突然停下,側耳傾聽著聲息。
「得趁現在殺了她。」賴一心聲量放低,舉起支著身子的黑矛說:「我們一走,她一定
一路聞著往北追去,會一直追去庫克鎮。」
「你別動。」沈洛年說:「這只是臨時處置,一動手傷口就裂了。」
「那……」賴一心遲疑地說。
「我們上吧,一心和無敵大休息。」瑪蓮拔出彎刀罵:「靠!難不成一頭瞎豬都打不過
?」
「大家小心點。」賴一心說:「攻擊的那一剎那才聚氣。」
「知道了。」眾人紛紛散開的時候,吳配睿對黃宗儒低聲說:「你可以嗎?我過去了。
」
煉鱗恢復力本強,經過這段時間休息,黃宗儒已比剛剛好了不少。他站直身子說:「可
以了,你也小心點。」
「嗯。」吳配睿微微點頭,拔出長柄刀,往前掠了過去。
眾人一接近,梭狪似乎也感覺到不對勁,停下來左顧右盼,一面不停地嗅著。
在流動的空氣中,不斷飄移的氣味並不能幫助梭狪精確掌握住對方的方位,但卻足以提
供周圍的變化情況。梭狪很清楚附近又被剛剛那群人圍上,只不過對方氣息都收斂了起來,
一時不容易感受到,她體表妖氣鼓起,飛梭緩緩移動著,隨時準備攻擊。
眾人也知道,收斂氣息只在一定範圍之外有用,且不提沈洛年那種怪異的感應能力,一
般感應力不錯的妖怪,到了約十餘公尺內一定就會察覺,何況是這種強大的妖怪……眾人慢
慢一面彼此打著眼色,一面往前接近。
而葉瑋珊和奇雅無須近距離攻擊,兩人遂並肩站在數十公尺外,準備配合眾人行動。
就在這一瞬間,那三十餘個飛梭突然散佈在約十餘公尺範圍內,忽高忽低地高速盤旋,
上面蘊含的強大妖氣,讓人不敢隨意靠近。
瑪蓮等四人不禁呆了,現在這該怎麼辦?一頭衝進去未必能閃過這些飛梭,慢慢找空隙
接近的話,當被察覺的一瞬間,豈不又會被攻擊?
眾人正發愣,卻見一顆車輪大的炎彈與水泥柱般的冰柱在虛空中同時出現,正分從左右
高速對著梭狪飛去,卻是葉瑋珊與奇雅見眾人不易下手,是以先行試攻。
兩股混合著玄靈之力的氣勁,闖入防禦圈的同時,很快就遭遇到了飛梭。葉瑋珊的氣彈
被飛梭一碰,彷彿被點燃了的炸藥一般,轟然爆散,周圍的三、四枚飛梭不禁偏折了方位,
彼此撞在一起。另一面撞上冰柱的飛梭,卻彷彿打入一塊軟泥般,稍微陷入又無能為力,幾
枚飛梭撞上之後,冰柱不為所動地繼續往內飛,噗地一聲撞上了梭狪時,彷彿化為一片寒凍
軟泥,將一股寒氣向著梭狪體內透去。
梭狪體內妖氣漲起,迫開了這股冰氣,一面仰天怪叫,十餘枚飛梭對著奇雅和葉瑋珊那
兒衝去。
奇雅胸口項鏈泛出黃光,帶著葉瑋珊高速閃避,但帶著兩人畢竟不比一人,而項鏈效果
仍不如真正輕訣之氣,閃避間仍有點吃力。
還好奇雅帶的不是別人,而是能使用爆閃心法的葉瑋珊,若遇緊急時刻,轟地一聲氣流
激盪下,兩人就能倏然挪位數十公尺,倒也有驚無險。
這還是離開台灣之後首次遇到強敵,也是兩人第一次合作閃避。片刻之後,葉瑋珊與奇
雅有些意外地對看了一眼,都有點高興,沒想到加上了那項鏈之後,兩人配合起來倒是不錯
。
閃避的同時,兩人口中未停,仍不停誦咒施術,炎彈、冰柱相繼施放,炎彈雖然不易闖
入防禦圈,但轟然一炸後氣流激盪,也讓梭狪的防禦鐵壁出現漏洞,瑪蓮等四人不再遲疑,
趁機往內殺入。
當下六人和梭狪大戰起來,雖然一樣不容易對梭狪造成夠大的傷害,但一個個小傷口卻
是確確實實地不斷增加,她縱然以妖氣閉合傷口,但滲出的血還是越來越多。隨著兩方的戰
鬥,這片草原上逐漸散開了一片猩紅。
沈洛年這時倒沒動手,剛剛他已經發現,白宗這群人也許因為時常一起練習和作戰,彼
此頗有默契,很容易就能夠配合起來,自己湊進去,常有點礙手礙腳的感覺,這時可不是表
演賽,一出問題就會有人受傷送命,如非必要,還是別湊熱鬧為上。
反正現在似乎沒什麼問題了,不須自己插手……梭狪雖偶爾也會全力針對某人,但只要
閃出一段距離後收斂氣息,看不見的梭狪就無法持續追擊,此時眾人可說已立於不敗之地,
只看梭狪什麼時候倒下。
所以沈洛年只站在賴一心和黃宗儒身旁,也算是幫忙守護,看著看著,他回頭問:「你
們兩個怎樣?」
「我還好。」黃宗儒已經比剛剛好多了,他收起雙棍,取下弓箭說:「要是有機會我也
可以試著攻擊……一心還好嗎?你臉色挺難看。」
賴一心傷口雖然暫時止血了,臉色卻一直不怎麼好,他聽到兩人詢問,苦笑說:「受傷
時滲了些妖氣進來……得花點時間排除。」
「妖氣浸體了?」沈洛年一怔說:「不坐下嗎?」從上次揍人之後,沈洛年這才知道,
妖氣入體似乎當真十分難受,雖說賴一心體內也有氣息護住重要臟腑,可能沒這麼痛,但應
該也很不舒服才是。
賴一心搖了搖頭說:「站著就好,別讓他們分心。」
「一心,你還是不想引仙嗎?」黃宗儒說:「體魄差很多呢。」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會是唯一受傷的。」賴一心呵呵笑說:「但最近又能吸收妖質
了,我再測試一陣子看看,這之間差異不弄清楚,我以後恐怕會睡不著覺。」
「你也真是的。」黃宗儒苦笑搖搖頭,不再多說。
另一面,梭狪防禦的力量越來越弱,眾人越逼越近,砍開的口子也越來越大,梭狪翻身
攻擊的速度更越來越慢,瑪蓮和吳配睿還有點保守,動作迅速的張志文和侯添良,兩人越衝
越大膽,偶爾還會多插兩劍才退開,彷彿在比賽一般。
就在一次張志文切入,在梭狪左後腿上又留下兩道窄深劍痕的時候,梭狪突然扭頭往後
張嘴,一道蘊含強大妖氣的強光爆出,對著張志文衝了過去。
這東西速度奇快,加上張志文又有點粗心大意,當場轟地一下被撞飛。眾人驚呼聲中,
張志文在半空中往後飛翻,落地前已經昏迷,當下重重摔在地上。
那道蘊含強大妖氣的光華一轉,繼續向著次近的吳配睿飛射,吳配睿大驚失色,爆閃飛
竄,只讓那光華擦身而過,但似已被妖氣浸入些許。她飛射出數十公尺外之後,一個立足不
定,蹌踉摔跌了兩步,才穩住身形。
這時侯添良已竄去抱起張志文往外逃,瑪蓮看狀況不對,當然也快速爆閃飛撤,收斂起
妖氣、攙著吳配睿往外逃命。此時那光華一轉,凝停在梭狪的正上方,那耀目的光輝,彷彿
沒有熱度的日光,將四面照耀得如同白晝。
沈洛年一面往那兒沖一面暗罵,怎忘了梭狪肚子裡面還有藏一個大顆的?那大飛梭似乎
集中了梭狪身上所有的妖氣,速度快到連爆閃心訣都差點閃不開,那還有誰能接近?
這時眾人紛紛朝張志文的方向衝去,連黃宗儒也攙著賴一心往那兒奔。
「蚊子!蚊子!」侯添良一面逃,一面忍不住慌張地叫。
但這一叫可壞了,哪彷彿臉盆大的飛梭馬上對著侯添良沖,在眾人驚呼聲中,侯添良卻
也乖覺,往下一趴往外竄出兩公尺,還好這時距離已遠,加上對方只約略判斷出方位,那大
型飛梭在空中一繞,又飛了回去。
侯添良奔出百公尺遠後才停下,眾人也終於圍上,卻見侯添良正慌張地捧著張志文,張
志文則軟軟垂著身子,彷彿已經沒有氣息。
「蚊子?」侯添良低聲喊,一面猛搖他的肩膀。
「他沒事吧?」葉瑋珊問。
「不知道。」侯添良越搖越用力,慌張地說。
「別搖了。」瑪蓮一把撥開侯添良的手,手放在張志文鼻下,鬆了一口氣說:「還有氣
,沒死。」
「我看看。」沈洛年拖過張志文,平放地面,上下觀察著,一面口中喃喃自語。
昏迷的張志文仙化已退,已變回人形,脫掉上衣的他,肚腹處清楚出現一大片青紫,看
來剛剛那個撞擊力道不小,還好那大型飛梭似乎並不很尖銳,沒有當場將他開膛破肚。
沈洛年自語了片刻,這才提高聲音說:「外表瘀青,內臟稍微出血、妖氣浸體……嗯,
沒有生命危險,應該是他當時高速往後飛,加上身體很輕,所以受到的撞擊力量不算太大,
醒了之後就可以自己療傷。」
「那他為什麼昏了?」侯添良擔心地問。
沈洛年皺眉說:「只是嚇暈或痛暈過去了。」他一面伸手用力捏了捏張志文的人中,又
輕拍了拍他的臉頰。
過幾秒,張志文眼皮動了動,呻吟了一聲,還沒睜眼就呢喃著說:「阿姊,我對你……
」
「靠!」瑪蓮臉一紅,忍不住給他一巴掌,當場把張志文打醒,連那半截話都吞了回去
。
張志文一醒來,迷迷糊糊地說:「阿姊幹嘛打我?呃……好痛。」
「我打很輕啦,哪會痛!」瑪蓮好笑地罵。
「肚子痛啦。」張志文苦著臉,抱著肚子說:「啊,剛剛被一團光打到,那大肥豬藏陰
招。」
「先運氣化去泛入體內的妖氣。」沈洛年說:「其他傷勢對你的體質來說不算什麼,幾
天內就會好,但今天別繼續戰鬥了。」
「運氣時小心點。」賴一心說:「離梭狪還太近了。」
眾人這才想起梭狪,回頭一看,卻見她又在四面嗅聞著,似乎又想往北尋去。
「不能讓她去,現在怎辦?」葉瑋珊說:「那大顆的飛梭速度太快了,沒法近身。」
奇雅轉頭問:「宗儒的弓箭能用嗎?」
「聚氣為箭的時候可能就會被發現了。」黃宗儒搖頭說:「所以我剛剛一直沒敢用。」
奇雅想了想說:「我去牽制一段時間,你們再想想有沒有辦法。」
「奇雅!」瑪蓮驚訝地叫:「我陪你去。」
「不用。」奇雅搖頭說:「我一個人容易躲。」跟著她收斂著氣息,快步向著梭狪奔去
。
奇雅直奔到離梭狪約莫四十公尺遠處,當下手中匕首一指,口中默禱唸咒,一道約莫手
臂粗細的小型冰柱倏然從身前出現,對著梭狪直飛。
同一瞬間,梭狪的大型飛梭馬上對著奇雅沖,但這剎那奇雅胸口黃光一閃即隱,往旁挪
移數公尺的同時又把氣息內聚入體,一面緩緩往旁移位。這麼一來,飛梭當然只能撲空,找
不到人。
飛梭在那兒繞了兩圈,剛往回轉沒多久,奇雅卻又再度揮出小冰柱攻擊,一面再度換位
。
不過幾分鐘時間,梭狪挨了好幾下,氣得她到處亂跳,控制著大型飛梭到處亂衝,但奇
雅速度本快,又幾乎沒在原地停留,飛梭不管怎麼沖,也只能不斷撲空。
不過這些冰柱威力實在不大,就算穿越了防禦圈,打到梭狪身上也不過泛起小片白霜而
已,梭狪妖氣一鼓便馬上消退,幾乎沒什麼作用。
瑪蓮看了看,詫異地說:「奇雅怎麼不大力點?」
「開玄界之門需要時間,開太大的話可能來不及閃避……」葉瑋珊解釋之後,想了想說
:「我也去幫忙好了。」
「不行。」賴一心拉住葉瑋珊說:「你移位沒這麼快。」
葉瑋珊何嘗不知,但奇雅一個人能支持多久?在玄界儲存的氣息量可是有限的,不可能
無止盡地一直使用下去。
「我去想辦法。」沈洛年看著那端說。
「你有什麼辦法?」這下輪葉瑋珊一把抓住沈洛年說:「凱布利現在又不能用。」
「也許有辦法,我去試試。」沈洛年輕輕扯脫了葉瑋珊的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悄沒
聲息地往那兒掠了過去。
※※※
大家都不能使用妖氣的時候,沈洛年的速度反而是最快的,他用單純的身體力量,推動
著幾乎沒有質量的身軀,彷彿一陣煙般地閃了過去,只不過幾個點地已經飄到了奇雅身邊。
見沈洛年突然衝來,奇雅停下攻擊,疑惑地望著他皺眉,等沈洛年開口解釋。
「我靠近梭狪的話,你就暫時別攻擊。」沈洛年低聲說。
「你靠近?」奇雅微微一驚「沒關係,她感覺不到我。」沈洛年低聲說:「我接近之前
,掩護我,讓她分心。」
奇雅遲疑了兩秒,才說:「好,小心點。」
「嗯。」沈洛年一轉頭趴下,身子平貼在草地上,他兩手輕輕往下一撥,身子當即順著
草尖往前飄射,彷彿一條在草浪中振鰭的大魚,就這麼無聲無息地穿了進去。
這又是什麼功夫?不管是奇雅還是遠方的白宗等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沈洛年飄行的同時,奇雅仍有一下沒一下地施展小冰柱,一面忍不住盯著沈洛年的動作
。只見沈洛年幾個撥動,已經穿過了防禦圈,飄到了梭狪身旁,奇雅連忙停手,有些緊張地
看著沈洛年的動靜。
奇雅既然停了下來,梭狪當然也找不到人攻擊,她那三十餘顆大小飛梭,仍不斷在外圍
高速穿梭,那一顆臉盆大小的大型飛梭,則停在她的頭上半公尺處,綻放出強烈的光芒,也
因為那兒亮如白晝,眾人才能看清楚趴在草中沈洛年的動作。
看沈洛年鑽到近處,眾人一下子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心臟都提到了喉頭,沒有人敢發出
一點聲音。
梭狪當然也嗅到了異味,但她那數十個飛梭四處穿梭,卻什麼都碰不到,加上一絲絲妖
氣都沒感覺到,梭狪不禁也有些狐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聞錯了,一面又四面嗅了幾下。
就在這時候,沈洛年突然輕輕地一推地面,彷彿浮起一般,慢慢地往上斜飛,向著梭狪
頭部上方那顆大飛梭飄去。
他想幹嘛?葉瑋珊差點喊出聲來,她連忙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這一瞬間只覺得全身發
麻,連自己心跳幾乎都要停止。只見沈洛年無聲無息地飄到那飛梭旁,突然手腳齊張,一把
將那大飛梭抱住。
這不是找死嗎?眾人張大嘴,正想喊,卻見那飛梭突然光華一暗,妖氣全失,被沈洛年
這麼帶著往地面滾,彷彿變成一顆普通的梭狀透明大寶石。
緊跟著梭狪突然發出一聲慘號,她那巨大的身子一軟,轟地一聲摔趴到地上,連周圍的
飛梭都紛紛落地,在這一瞬間,她那龐大的妖氣倏然消失無蹤,身上各處傷口同時滲出鮮血
,眼看離死不遠。
沈洛年也不知道會變成如此,他本只想把那大型飛梭的妖氣化散,只要沒了這個飛梭,
梭狪就不是眾人的對手,所以才趁機摸上那個大飛梭,沒想到道息才剛送入,雖然順利地化
去一大半,又莫名湧出一波波妖氣抵禦,但沈洛年體內道息畢竟是一切氣息的剋星,一面化
散一面吸收,只不過數秒的時間,飛梭中妖氣幾近消失。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梭狪突然慘叫倒下,沈洛年心念一轉,突然明白,梭狪的妖氣中樞
竟然就是這個大型飛梭,難怪不到危險關頭,她不貿然使用……若把這飛梭中的妖氣完全化
散,這大傢伙恐怕馬上就會死了……沈洛年一時之間有點遲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下去。
奇雅難得地張大嘴合不起來,一面飄近一面問:「你……你做了什麼?」
沈洛年還沒回答,瑪蓮、吳配睿已經跟著大嚷大叫地衝來,瑪蓮一面喊:「靠!這是什
麼魔術?為什麼大肥豬突然倒了?」
前腳後腳奔來的侯添良身上背著張志文,張志文正有點衰弱地說:「洛年你太狠了,怎
麼等我倒了才肯開外掛?」
「這……」沈洛年抓抓頭說:「我也不知道會有這種效果。」
眾人正議論紛紛,不遠處的黑影中,突然傳來一聲咳嗽,一個陌生的男子嗓音說:「很
抱歉,打擾了。」
這附近怎麼還有人?眾人一驚同時轉頭,卻見一個長相英挺、濃眉大眼、方正臉型的青
年,正從西方暗影中緩緩踏出。
這青年生著東方臉孔,看來大約三十歲左右,身上穿著件彷彿由青色鱗甲串成的古式戰
袍,身後背著一柄造型古樸的寬劍,正對著眾人微笑,一面昂首闊步地走來。
這人除了裝束頗為詭異之外,倒也算是相貌堂堂,一臉正氣……能一個人在此獨行,若
非變體者,想必也有什麼特殊的能耐,不可能是普通人,但兩方距離已如此接近,葉瑋珊等
人卻依然感覺不到此人的氣息。
莫非這人也是強大的妖怪?眾人對望了幾眼,都提高了警覺。
「諸位都是修仙者?」青年上下望望眾人說:「看來都十分年輕。」
葉瑋珊正想上前應答,抱著那大飛梭的沈洛年卻先一步開口說:「你是哪一族的?怎麼
稱呼?」
那青年似乎有點意外,仔細看了看沈洛年,又望著他手中的飛梭片刻,這才緩緩說:「
虯龍皇族,道號敖旅。」
媽的!最強的妖族出現了?有道號當然不意外,而且這人身上有盔甲、手中又有武器,
那股妖氣更是強大難測……沈洛年不禁有點頭皮發麻,這傢伙恐怕連奶奶級的山蔭都打不過
。
敖旅望向眾人,見無人應答,又開口說:「敖某南行訪友,途經此地,恰好看到這場爭
鬥,一時心血來潮,貿然出面,請勿見怪。」
葉瑋珊等人和沈洛年不同,聽到虯龍族這名詞,並不怎麼熟悉,但總之聽來不像是人,
剛見識過仙狐阿白的眾人,倒也不是很難接受這種事。葉瑋珊想了想,開口說:「我是道武
門、白宗宗長葉瑋珊,請問敖先生有何指教?」
「想為這梭狪請命。」敖旅一指趴在地上喘氣的梭狪說:「梭狪一族凝氣于飛梭中,已
難化散為己用,不再具有狪珠的優點……不知諸位為何一定要致其死命?此獸世上所存不多
,可否請葉宗長留她一命,賜還飛梭?」
葉瑋珊雖然聽不懂前半截,卻聽得懂後半段,忙說:「敖先生誤會了,近日地層變動,
我族兩萬餘人需往南遷,此獸橫阻於此、無法溝通,我等方盡力與之周旋,並非貪圖什麼寶
物。」
「原來如此,北方確實有人類聚落。」敖旅醒悟說:「諸位果真不是來獵狪珠的?」一
面又看了沈洛年一眼。
就是自己懷中這大東西嗎?沈洛年往前走說:「還她是可以,但怎麼趕她走呢?」
「由我負責如何?」敖旅微微一笑說。
反正這傢伙要是翻臉,也只能投降,沈洛年大方地遞出飛梭說:「那就交給你。」
敖旅微笑接過,走近梭狪,拍拍她那張巨大的豬鼻,把飛梭塞到梭狪的巨口中。這一下
,梭狪那微弱的呼吸聲馬上粗壯了不少,耳朵也跟著動了動,似乎將要清醒。
眾人可有點害怕,忍不住退了半步,敖旅回頭一看,搖手笑說:「她妖氣幾已散盡,沒
這麼快恢復的,對了……這位不知如何稱呼?」最後這句話,是看著沈洛年問的。
「我姓沈。」沈洛年可不想交朋友,皺眉簡短地說。
「沈小兄。」敖旅望著沈洛年說:「你竟敢飛身撲向這飛梭,莫非早知梭狪妖氣將散?
」
這可有點難回答,說不知道,剛剛那動作彷彿自殺,說知道又該怎麼解釋?既然如此,
當然是挑比較簡短的一種,沈洛年當即說:「不知道,打不過亂試的。」
敖旅似乎有點意外,但畢竟過去從沒有人承受過鳳凰換靈,他怎麼想也想不出妖氣散去
的可能性,更不相信一個看似不具氣息的普通人類可以辦到……他望著沈洛年片刻後說:「
你身上似乎有種奇怪的味道。」
那時焰丹也這麼說……莫非自己道息收得不夠內斂,沈洛年一面運轉著道息往內收,一
面裝傻說:「什麼味道?」
敖旅似乎難以作答,他搖搖頭,望著梭狪眼睛說:「至於這扭轉戰況的影妖……又是哪
位飼育的?」
差點忘了!沈洛年忙說:「我的。」他心念一動,凱布利化為一隻小甲蟲黑影,鑽入草
堆中,無聲無息從沈洛年褲管鑽回肩膀,那梭狪眼前突現光明,眼皮也勉強動了兩下。
敖旅回頭望著沈洛年,似乎仍然有不少疑惑,但想了想之後,還是沒張口詢問,只淡淡
地說:「你不怕影妖碎散消失嗎?」
沈洛年吃了一驚說:「會嗎?」
敖旅微微一笑說:「影妖雖是無形之物,妖氣亦然,若以大量妖氣爆透,影妖極易受損
化散,就算倖存,重新凝聚亦頗費工夫……梭狪慣於以飛梭攻擊,未試此法,算諸位運氣不
錯。」
原來如此!沈洛年不禁冒了一身冷汗,自己雖然拿東西戳過影妖,倒還沒讓它被大量妖
氣炸過……今天打贏可真有點好運,以後可不能再幹這種事。
不只沈洛年,每個人都想到一樣的事情,若那大梭狪把凱布利震碎,亮著眼睛和眾人戰
鬥,今天可真得全軍覆沒了。
敖旅見眾人都一副死裡逃生的模樣,倒露出了微笑,他不再理會沈洛年,回頭望著似是
眾人之首的葉瑋珊說:「如今人類,還記得當初的虯龍一族嗎?」
葉瑋珊愣了愣才說:「神話傳說中……有提到一些諸位的事跡,但並不很清楚。」
「原來如此,反正還早,以後再說吧……啊!差點忘了這些。」敖旅手一招,一股氣息
捲動之間,那些散落在周圍的幾十枚飛梭,也一個個滾了過來,依次擠入梭狪的嘴中。
梭狪眼睛還睜不開,卻迷迷糊糊地吞嚥著,似乎把這些都吞下肚中,精神才會更好,敖
旅一面說:「除最主要的狪珠外,梭狪本有百多枚飛梭,這只卻剩不到一半,想必經歷過不
少戰鬥。」
那只死掉的小梭狪,似乎就有百多枚的飛梭?眾人對望了一眼,不過誰也沒說話,這時
候說出小梭狪的事,說不定會節外生枝,還是不提為妙。
「我去找個無人深山放了她。」塞完了飛梭,敖旅伸手提了提那遠比他身體巨大的梭狪
,皺眉說:「似乎有點礙手礙腳……好吧。」說完,他把背上的長劍解下,拿在左手,突然
鼓起大片妖氣,扯著梭狪縱身而起。
眾人跟著抬頭,卻見敖旅在空中一扭身,一股強大的妖氣突然泛出,激起一片強風往外
狂捲,大夥兒眼前一花,卻見一條六、七公尺長的青色四爪異獸,正在空中飛騰,那鷹爪鱷
吻、鹿角蜥腿、佈滿鱗片宛如巨蛇般的身軀……豈不正是東方傳說中的神龍模樣?
那青龍的龐大身軀,正抓繞著那隻大梭狪,其中空著的一爪還抓著那把寬劍,除此之外
,空中並沒有飄下什麼衣物,看來那身鱗甲般的戰袍,恐怕也是軀體所化……沈洛年不禁暗
暗佩服,這族變身的技巧,似乎比仙狐、窮奇她們還先進一些,不用擔心裸體。
而敖旅這一扭身變化為巨龍,除沈洛年以外,其他人幾乎都沒有心理準備。他們本就沒
親眼見識過妖仙化形,甚至還有好幾個人把「虯龍」聽成「囚籠」,根本不知道敖族和傳說
中的龍有關……看到眼前突然出現一條活生生的巨龍,每個人都傻了眼,退了好幾步,吳配
睿更是腿一軟,跌坐在地上發愣。
青龍看著眾人的神色,似乎頗感滿意,他口中吐著雲氣,兩顆圓鼓鼓的大眼睛黑白分明
地望著眾人,一股威嚴沉凝的聲音緩緩傳出:「諸位就此別過。」
葉瑋珊呆了呆,躬身行禮說:「敖旅先生再會,祝一路順風。」
敖旅對眾人微微點了點頭,一轉身,就這麼捲著那大梭狪,快速地往南方飛掠,只不過
幾個呼吸的時間,那條青龍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遠方幽暗的夜色中。
眾人呆了好片刻,賴一心才喘一口氣說:「真有龍耶……比我想像中小了些。」
「還年輕吧。」沈洛年說:「老龍應該還沒能來。」
「哇靠!」瑪蓮叫了一聲,望著奇雅,對空用力張開雙臂說:「奇雅!以後可能會出現
這麼大、這麼大的龍耶!」
「也許吧。」奇雅微微一笑說。
「他似乎有很多問題想問洛年。」葉瑋珊看了沈洛年一眼,抿嘴笑說:「不知為什麼問
不出口。」
「啊!」還坐在地上的吳配睿笑說:「他一定知道洛年會回他『關你屁事』,所以不問
了。」
沈洛年一聽倒笑了出來,搖頭說:「那傢伙是龍耶,我可沒這麼有種。」
「原來你只是欺負我!」吳配睿跳起來抗議。
「若只是我倒霉,那倒沒什麼好擔心的……」沈洛年一轉話題說:「這姓敖的傢伙,只
是打從心底看不起人類,所以不大願意問我事情。」
「是嗎?看不出來呢。」眾人有點意外。
「他有沒有看不起我們我不知道,但確實沒想幫我們。」黃宗儒說:「他早就來了,卻
一直沒出面,我們之前差點滅團呢,他卻直到梭狪倒了才出來說話。」
「他早就來了嗎?你怎知道?」吳配睿訝異地問。
「他不是說了嗎?有看到凱布利扭轉戰局。」黃宗儒說。
「對喔!」瑪蓮一捶手掌說:「這傢伙不安好心,難怪洛年說他看不起人類。」
照上次輕疾的說法,人類帝王似乎把虯龍族尊奉為神,人家看不起人類也沒什麼稀奇,
沈洛年也不想多解釋,開口說:「回去吧,一心的傷口得快點縫合,剛剛那只是暫時止血,
慢慢又會滲出來。」
「對了。」葉瑋珊吃驚地說:「你真當過醫生啊?剛剛好像變魔術,還有志文的傷,你
也一看就知道了。」
「呃。」沈洛年轉頭叫出凱布利說:「我送大家回去吧?」
「洛年!你居然不理我!」葉瑋珊好氣又好笑地頓足嚷。
媽的,混不過去……沈洛年抓頭說:「好啦,吵死了!晚點再說。」
「等等!」趴在侯添良背上的張志文突然叫:「我的寶貝大顆夜明珠呢?扔哪去了?阿
猴帶我去找找。」
「啊,順便把那頭小豬帶回去當宵夜。」瑪蓮跟著叫。
葉瑋珊見三人往南奔,想想也說:「把小飛梭都帶走吧,看看有沒有什麼用。」
侯添良背著張志文奔去那小梭狪倒地的地方,也就是剛開始和大梭狪發生戰鬥的地點,
很快就找到了那個還在發光的拳頭大飛梭,張志文抱著那飛梭嚷:「還好沒丟掉,這可是我
要送阿姊的定情禮物呢。」
「什……」正拖著梭狪屍體的瑪蓮,瞪著張志文說:「要不是看你受傷,阿姊就砍你。
」
張志文嘻嘻笑了笑,想想又說:「對了,剛剛我昏倒醒來,阿姊幹嘛給我一巴掌啊?」
不提瑪蓮還忘了呢,當下扔下小梭狪,捏著拳頭走近:「你這臭蚊子那時在作什麼夢?
」
「呃?」張志文眼睛轉了轉,乾笑說:「有嗎?沒有吧。」
「哼!大騙子!」瑪蓮忍笑咬唇瞪著張志文半天,最後還是看他身上有傷,放他一馬。
不久後,葉瑋珊等人也帶著散在百公尺外的近百顆小飛梭奔回,不過這時飛梭已只剩下
一點微光,眼看撐不了多久就會變成沒什麼特殊之處的半透明梭狀結晶。
眾人跳上凱布利,連那頭兩公尺長的梭狪也搬了上去,一面飛,躺在凱布利上動彈不得
的張志文,看著懷中那拳頭大飛梭的光越來越暗,不禁有點失望地說:「好像真的沒用了,
剛那條青龍說什麼不再具有狪珠優點,誰知道什麼意思啊?宗長你聽得懂嗎?」
「聽不懂。」葉瑋珊苦笑搖頭。
「問洛年。」吳配睿說:「他會知道。」
沈洛年雖然當真知道,卻忍不住瞪眼說:「為什麼我知道?」
「你會算命啊。」吳配睿笑說:「還是你之前都騙人?」
「呃……」沈洛年瞪了吳配睿一眼說:「我就去算給你看。」跟著他一個人走到前方自
言自語,不知在念什麼。
吳配睿本來只是開玩笑,倒沒想到沈洛年當真去算了,眾人也都很意外,望著沈洛年,
不知道他會算出什麼東西來。
過了好片刻,沈洛年轉回頭,卻見每個人都看著自己,不禁大皺眉頭說:「幹嘛?」
「你當真算出來了嗎?」葉瑋珊忍不住說。
若是瑪蓮或吳配睿問也就罷了,怎會是葉瑋珊第一個開口?沈洛年白了葉瑋珊一眼,這
才說:「就是說,狪珠本是一種精體,得手後,可以透入氣息培育,像狪狪一樣運用……但
梭狪後來把這些飛梭蠱化……嗯,這你們聽不懂,總之就是讓飛梭認主,還凝入一股化散不
去的妖氣,所以別人拿到也不能用。」
「洛年!」張志文訝異地說:「你意思是……本來可以讓這東西飛來飛去,還有發光,
可是現在不行了?」
「嗯。」沈洛年點頭。
「太可惜了!」張志文叫說。
「若是還可以,就會很多人繼續獵捕這種妖獸,所以他們才會瀕臨絕種。」沈洛年遲疑
了一下又說:「飛來飛去是辦不到,發光倒還可以。」
「怎麼說?」張志文問。
「因為灌入氣息會發光,是這精體本身的特性。」沈洛年說:「就算不能控制,還是可
以拿來當燈用……不過會耗氣息喔。」
張志文低頭研究了幾秒,才苦著臉說:「我灌了不會亮啊。」
「要我先處理過,把原有的凝結妖氣除掉。」沈洛年說:「要嗎?」
「好啊、好啊,拜託了。」張志文連忙點頭說。
沈洛年走近,伸手取過那拳頭大小的飛梭,以道息撫摸幾秒後,那飛梭中原本的光芒完
全消失,變成一塊灰白色、半透明的橄欖形結晶,這才交給張志文說:「可以了。」
「變得有點醜耶。」張志文半信半疑地灌入自己的氣息,只見飛梭果真逐漸發光,幾秒
之後,凱布利腹上這片平台,被一片柔和的白芒照耀著,彷彿點著盞夜燈。
眾人都好奇地圍了過去,張志文正得意地說:「真的挺耗氣息,但很亮吧?」
「小的呢,洛年?」葉瑋珊提著裝滿著小飛梭的布袋問:「若這種也可以,下次進山洞
,就不用背一堆樹枝進去。」
「也好……那一人做一個好了?」沈洛年問。
「別小氣啦。」瑪蓮叫:「通通都做起來,以後可以賣錢!」
「隨便。」沈洛年搖搖頭,從葉瑋珊手中接過那個大布袋,一樣撫摸片刻,之後他隨手
取出一顆手指大小的小飛梭說:「挺輕的,那我也拿一顆。」一面把布袋還給葉瑋珊。
這下眾人都擠了過來在袋子裡挑選。很快地,整個凱布利上面都是點點亮光,而小顆的
雖然沒法像張志文那顆這麼亮,但似乎「功率」比較好,不需要很多氣息就可以達到一定的
光度,每個人都拿著一、兩個在玩。
躺著養傷的賴一心,這時也正和葉瑋珊拿著幾顆把玩著,他看著手中彷彿燈泡一樣的飛
梭,突然說:「洛年。」
「嗯?」沈洛年轉頭。
「所以那大飛梭的妖氣,真是你消去的?」賴一心說:「就像這些飛梭一樣。」
怎麼這種事腦袋就動特別快?沈洛年對賴一心苦笑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回頭望著已經
隱隱出現在北方的庫克鎮難民營。
眾人其實心裡有數,沈洛年有很多事情瞞著大家沒說,賴一心和葉瑋珊對視一眼,也不
便再開口追問。
「咦……那是誰?」沈洛年看著北方,板起臉說:「不會是那丫頭吧……?」
眾人一怔,紛紛轉頭,卻見庫克鎮鎮民的帳篷暫居處最南端,堆起了一堆小營火,營火
旁一個小小的身影正站在那兒,不斷往南方望。
隨著凱布利越飛越近,沈洛年終於看清那人,忍不住罵:「果然是那個傻丫頭!居然不
去睡覺。」
眾人也都看清了那人的身形,正是被沈洛年留下的狄純,她這時也看見了這大團黑影,
狄純嬌小清麗的臉孔上,馬上綻放出高興的笑容,歡天喜地地對著眾人直揮手,一面往這兒
奔。
葉瑋珊露出笑容說:「你等等可別又罵小純了,她等到現在,好辛苦呢。」
「對啊,洛年別凶小純啦,她好可憐!」吳配睿也喊。
「小純幫我準備營火了!可以烤肉!」瑪蓮拍手說:「真是乖孩子,不准罵她!」
沈洛年翻了翻白眼,降低了凱布利的速度,逐漸下落,望著狄純小臉上綻放出的喜悅,
他忍不住苦笑搖了搖頭,果然和賴一心頗像……就是講不聽,真拿這丫頭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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