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過接下來運氣似乎不錯,一路往東飛,一直到噩盡島,都沒再遇到騰蛇。
沈洛年一面飛,一面暗暗思量,凱布利確實很好用,但每次遇到感應力強的妖怪,凱布
利往外激出的妖氣,往往變成缺點……若凱布利懂得收斂妖氣,就不會這麼引人注意了。
不過凱布利雖然已經有了淡淡的心靈反應,但除了上次爆散時傳出的驚痛外,只有自己
呼喚它或灌入道息時,才會傳出一種很單純的喜悅,但也只此而已,完全沒有更複雜的情緒
。
也就是說,凱布利就算有了一絲靈智,也還在很低階的程度,恐怕連昆蟲都還不如,養
了一年時間也才如此,想要它學會收斂妖氣,恐怕不是幾十年內可以辦到的事。
也因為如此,沈洛年飛行時特別繞過了寓鼠的區域,免得翔彩又冒出來,要拿什麼古仙
雙翼當禮物。
接近宇定高原時已是深夜,沈洛年照著老規矩,降低凱布利妖氣,繞過山區,從九回山
的方位,遠遠往下望。
下方歲安城,東南西北四面都圍了鑿齒,原來的大片田野被踐踏得不成模樣,房宅更已
經全毀。鑿齒在城外搭起簡陋的長條木架屋,每一個長條底都有數百公尺寬,底下躺著近千
人,一條條這樣數過去,圍在城外的鑿齒似乎超過了十萬人,恐怕大部分能戰鬥的鑿齒都來
了。
不過鑿齒圍城的方式,怎麼似乎有點漫不經心,一點殺氣都沒有?彷彿只是圍堵住就算
了,一般來說,至少也要偶爾虛攻個幾下,讓敵人感覺疲憊吧?
聽葉瑋珊說,鑿齒連攻了數天突然停止,只團團圍住,不知做何打算。看他們睡覺睡得
這麼安穩,還真不像來攻城的。
管他的,反正自己也不懂打仗。沈洛年目光轉向歲安城,卻見城內似乎一片凌亂,不少
房舍被毀,也有多人受傷,各處廣場聚滿了等候治療的普通人,彷彿城內被鑿齒大軍闖入過
一般。
但這當然不可能,若鑿齒大軍闖入怎只這點損傷?但如果不是,又為什麼會搞成如此?
沈洛年想不透,搖搖頭對輕疾說:「幫我找白宗葉瑋珊。」
「是。」輕疾停了幾秒之後說:「請說。」
「瑋珊?」沈洛年說。
「洛年。」葉瑋珊說:「你到了?」
「嗯,我在九回山上。」沈洛年說:「城內怎麼這麼亂?出事了?」
「剛剛七、八條會飛的紅色龍頭大蛇,突然跑來攻擊。」葉瑋珊有點慌張地說:「他們
飛在空中隔遠遠的,不斷吐出蘊含著炎之力的妖氣,把整座城市轟得一片亂,鬧了半小時才
離開,不知道怎麼回事。」
「呃?」那些傢伙找不到自己,跑來這兒胡鬧?這些渾蛋妖怪!沈洛年呆了片刻才說:
「那叫騰蛇,是蛟龍的一支。」
「是嗎?」葉瑋珊說:「那時還好鑿齒沒攻城,否則一亂之下,恐怕守不住。」
「應該不會再來了。」沈洛年皺眉說:「那些只是小孩,過來鬧鬧就該回去了。」
「真的嗎?」葉瑋珊頓了頓說:「確實有點像來胡鬧……他們並沒對著人攻擊,所以大
多數人都只是輕傷,房子反而毀傷得比較嚴重。」
果然只是來教訓一下的?沈洛年歎口氣說:「小純的事呢?有沒有消息?」
「我和巧雯姊聯繫上了。」葉瑋珊低聲說:「沒想到小純以前居然是總門門主。」
沈洛年微微一愣說:「妳知道了?她還說了什麼?」
「巧雯姊告訴我,小純擁有白澤血脈的預言能力。」葉瑋珊說:「難怪你不肯說,你放
心,我沒告訴第二個人……只不過,實在看不出小純會預言。」
「要她預言,得用藥讓她每天都躺在床上。」沈洛年說:「妳忘了她當初連走路都走不
動嗎?」
「可是巧雯姊說,小純確實是月部長狄靜的親人。」葉瑋珊迷惑地說:「既然是親人,
為什麼還這樣對小純?」
「所以說她是老渾蛋!」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才說:「小純的祖先,一代代都是躺在床上
無法動彈,被人半強迫地延續後嗣,而且很早就會開始,我擔心……」
葉瑋珊冰雪聰明,自然知道沈洛年話中之意。在總門的角度看來,和外人勾結的狄純已
經難以控制,為了把血脈往下延續,總門說不定會想讓她及早受孕生子,狄純若不答應,難
保對方不會強來……葉瑋珊這才知道沈洛年為什麼這麼緊張,她可也有點慌了,焦急地說:
「巧雯姊也不知道詳情,她剛答應了我會去打探……等找到了確定的位置,我們馬上衝進去
救人。」
沈洛年也明白,葉瑋珊等人若是亂衝、亂搜,萬一沒找到狄純,反而會被人扣上帽子,
不過白宗有這些顧忌,自己可沒有。沈洛年心念一轉說:「瑋珊,告訴我那老渾蛋住哪兒。
」
葉瑋珊驚問:「洛年?別冒險。」
「別擔心。」沈洛年說:「凱布利在城內還是可以用,除了你們之外,歲安城內誰也奈
何不了我。」
葉瑋珊仍說:「但萬一沒找到,總門一定會發動全城人追緝你,你的名聲已經……」
「瑋珊!」沈洛年不耐地打斷說:「我的名聲和小純哪個重要?」
葉瑋珊一怔,低聲說:「我明白了。」
當下葉瑋珊把總門相關建築物的位置,盡量清楚地告訴沈洛年,不過葉瑋珊對總門內部
的編制安排,也並不很瞭解,只能讓沈洛年自己小心。
※※※
歲安城,經過這段時間的經營,已經頗有規模,其中最外圍一圈,被分割成十二塊方圓
八百公尺的地區,照十二地支分別命名,現在主要的房舍,都蓋在這些地方。
城內正中央,一大片長寬一公里半的大片空地,則是未來的政商中心,這時還沒有興建
任何建築物,暫時被移作農田使用,總門以適當的息壤土與息壤磚,搭配出恰到好處的道息
量,讓大量妖籐在其中繁殖。這些妖籐一層迭一層地長成一片數公尺高的茂密籐丘,當此圍
城之際,足供城內人口長期食用。
城內東西南北有四條大道,被稱作東大道、西大道、南大道、北大道,分別從四面主要
大城門通到正中央的籐丘區,其中東北「卯字區」、東南「午字區」、西南「酉字區」、西
北「子字區」四個角都還空著,那附近本來放了一排排簡陋、有輪,不知做什麼用的高木台
,經過今日騰蛇肆虐之後,看來毀了不少,不過連夜仍有人趕著修復,想來該是挺重要的東
西。
這空著的四區不算,剩下的八區中,台灣來的二十萬人,佔據了城東、城南的辰、巳、
未、申四區,近十萬來自中國大陸各城市的人們,則分了靠河的城西戌、亥兩區,至於城北
「寅字區」,則分配給美、澳、東南亞等地的人們居住,還有個丑字區的一小半,被劃給來
自日、韓的難民居住,這也是八區中,最少人居住的一區。
總門的建築區,正是蓋在城西亥字區北端、西大道南面三戶連成一片的大宅,當中最大
的一戶,是以呂緣海為首的日部。日部負責城內相關戶政、警政系統,處理的事情最雜,所
以宅院也最大。
其次是左側的星部,星部以高輝為首,手下二十餘名宿衛,分統萬名變體部隊,是總門
最主要的戰力,所以這兒也有不少官兵進出。
最後就是右側,房宅數量最少的月部,月部負責人狄靜向少露面,主要職務是針對總門
內部人力、物資作管理調度,對外人來說,月部處理的事似乎很少,但掌握的卻是核心權力
。
依照過去的經驗,狄純應該被關在離狄靜不遠的月部,但若考量到防守的人力調度,也
可能直接被關在星部,由那些高手監視;至於日部,暫時比較像個市政0府般的機構,門戶
洞開,出入複雜,論理是最不可能關人的地方,但相對也是最不適合大舉搜索之處,說不定
總門反其道而行,故意把狄純藏在那兒。
也就是說,三個地方都有可能……沈洛年在夜色中,悄悄地飄近城牆,探頭看了看,趁
著沒人注意,紅影一閃,瞬間閃過那五公尺寬的城牆,從東北角進入城內。
目標在城西,沈洛年沿著城北牆角暗影處,從東北角飄竄到西北角「子字區」,正如剛
剛所看到的,這兒放了許多木製高台,到近處一看,沈洛年還是不明白那是何物,總不會是
攻城車吧?城內放攻城車有什麼意義?
反正這不是重點,沈洛年將凱布利妖氣減少,再沿著西面城牆邊緣暗影飄掠,一路往南
奔。還好防守的重點畢竟都放在城牆上,城內巡邏看守的人不多,沈洛年很順利地從「亥字
區」小巷中繞到西大道北端,遙望著對面「戌字區」的總門。
到了這附近,沈洛年發現,周圍地底下似乎到處都有氣息聚集的反應。按理來說,歲安
城內應該不容易聚集氣息才對,莫非這些人在地底挖了夠寬大的地下室,然後躲在其中?
這也不是不可能,雖然這附近道息本就不豐,但總比待在壓縮息壤磚旁邊舒服一點,不
過只要出來地面,氣息馬上就會散去泰半,倒也不用擔心。
現在的問題是,前方總門三幢大宅的地底下,似乎也隱隱有不少強弱不同的氣息感應,
若狄純被關在地底,自己非得往下探尋不可,可得小心了。
不管如何,先去月部看看,就算要去地底,也得找到入口。沈洛年眼看四面無人,輕身
掠起,飄入月部大屋。
※※※
這兒和外面不同,巡邏守衛的人數陡然增多了起來,無論是屋頂、轉角,不少地方都站
著背槍的變體士兵,就算沒有氣息,變體者的基本體能依然遠勝普通人,想躲過他們耳目鑽
進去,實在不大容易。
一路殺進去是無所謂……但萬一打草驚蛇,讓他們把狄純藏了起來,那可就麻煩。沈洛
年想了想,看著不遠處一間被騰蛇爆毀的房子,靈機一動,讓凱布利無聲無息地飄到空中,
突然灌入妖氣,在空中轟地一聲炸了開來。
這一下,所有人都往空中看去,沈洛年一踢牆壁,貼著地面往內急射,一下子穿入了三
十公尺,越過了兩排房舍。
「怎麼回事?」「龍妖又來了嗎?」
眾人討論聲中,沈洛年讓凱布利換了個方位,在亥字區上方又炸了一下,趁著守衛紛紛
往北擠,又往裡面鑽了一段距離,這才讓縮小的凱布利,悄悄地貼地飄了回來。
還好沒遇到什麼人,這時若是不小心碰到人,非得下殺手不可,而且最好還是別用凱布
利的妖氣,否則說不定會被人感覺到……除了用匕首直接殺人之外,只適合用闇靈之力。
沈洛年此時的目標是後面一間透出燈光的小屋。這種時候、這種地方還醒著的人,若非
重要人物,就是有重要事情得完成,過去看看應該沒壞處。
而這附近雖然守衛不少,但基本上都是朝外監視,當沈洛年靠著凱布利與快捷的身手接
近房側,進入防守圈後,反而不大容易被人發現。
如果狄純剛好被關在這兒,那就太美滿了。沈洛年繞到東側窗外,飄浮躲藏在雨遮暗影
之中,靠著牆壁,把凱布利拉成一片黑影遮掩住自己身體,這才緩緩探頭,往內偷瞧。
這點著燈火的屋子裡,只放著幾張簡單的木椅、桌櫃,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正有點神
色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沈洛年快速四面瞄了一眼,沒再看到其他人,不禁有點失望,不過話
說回來,這女人自己似乎見過,不過一時之間想不起來……要進去問問,還是換個地方找呢
?沈洛年正拿不定主意,突然屋中傳出有些古怪的戛然輕響。沈洛年低頭偷瞧,卻見屋中桌
面往旁橫移,出現了一個洞口,那女子馬上站了起來,一面幫忙推開桌子,一面熱切地望著
洞口。
洞中一個不滿二十的青年走了出來,對女子點頭說:「詩群姊。」
「毅折,部長怎麼說?」女子伸手幫那男子拍了拍肩膀的灰塵,一面關切地問,看來兩
人關係頗為密切。
「聽說已經順利把那女人抓住了,還在她身上搜出個好東西。」男子爬出洞口說:「白
宗古怪東西當真不少,過去我們真的都被當成外人,從沒聽說過。」
男子一轉頭,臉朝向燈光,沈洛年不禁瞪大眼睛。這人自己認識,同一瞬間,沈洛年也
想起了那女子的身份,這男子是當初眾人的同校同學陳毅折,那年輕女子則是過去一直跟隨
著劉巧雯的彭詩群,都是和劉巧雯一起由白宗轉投總門的人。
「巧雯姊怎麼樣了?」彭詩群臉上有點愧色,低聲說:「不會難為她吧?」
「可能會先迫出妖質吧。」陳毅折沉吟說:「這時候也不可能放了她……妳別介意了。
」
媽的!劉巧雯被這兩人出賣了?沈洛年一咬牙,忍不住把闇靈之氣運了起來。
「其實巧雯姊對我一直都不錯……」彭詩群有點難過地說。
「我可不怎麼感激她。」陳毅折冷聲說:「她當初帶著我們投入總門,遇到海嘯死到剩
我們兩個也就算了……如今眼看白宗勢大,她想撇下我們自己回去,這也太過分了。」
「巧雯姊不一定是想回去吧?」彭詩群低聲說。
「她私下和黃齊見面,又不肯告訴我們內容……難道不是想撇下我們重回白宗?」陳毅
折頓了頓又說:「而且白宗和總門這兩天似乎出了什麼事,除了警備提高之外,張志文、侯
添良那兩個傢伙昨天還賊兮兮地跑來套我話……巧雯姊知道的秘密比我們多,白宗當然比較
願意和她談。」
「總之做都已經做了。」彭詩群歎口氣說:「我一直有點後悔,也許不該告訴你巧雯姊
和黃大哥碰面的事。」
「告訴我才對。」陳毅折一笑,輕摟著彭詩群的腰說:「那女人被抓,月部多了一個『
桂守』的缺,童安桂守偷偷告訴我,狄部長很欣賞我,月部晉陞不看年資與功力,我說不定
會有機會。」
「別這樣,又不是在自己房裡。」彭詩群往窗外望了望,這才回頭微笑說:「可以升桂
守嗎?那可得慶祝一下。」
「還沒肯定呢,回房再說。」陳毅折牽著彭詩群的手,往門外走。門一開,一雙冒著黑
氣的手,從門口上方彷彿電閃般地探了進來,一把捏住兩人喉嚨,下一瞬間,兩人身上騰出
白霧,化為兩具乾屍。
應該先問問話的……落地之後才回過神的沈洛年,望著躺在地上的兩人屍體,有點詫異
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這還是他第一次運用闇靈之力殺「人」,和過去殺鑿齒、狼人與結束牛頭人性命的感覺
還是不大相同……沈洛年回想起當初以闇靈之力和鑿齒大戰的過程,這才發現,當有殺意的
時候運起闇靈之力,那股殺意似乎會被放大……這力量莫非有鬼?不過沒找到狄純之前,不
適合使用凱布利妖氣,若不用闇靈之力實在太冒險。
殺了這兩人沈洛年倒不後悔,只可惜沒問清楚地道下面的狀況。他快手快腳地關上門,
把兩具輕飄飄的乾屍推到木櫃頂端迭放著,這才推開木桌,往地道內鑽了進去。
※※※
下方是個大約五公尺深的樓梯,越往下,地下道息也逐漸增加,看來挖了頗大的空間,
而樓梯口外側門旁,左右各站著一個變體者看守著,體內也都引入了氣息。
看來這兒就像當初那山丘建築一樣,若有敵人從外面闖入,只要以有氣對無氣,敵人自
然不是對手。
不過自己剛好是例外。沈洛年無聲地飄下,冒出時兩手左右一抓,握著兩人脖子低聲說
:「別出聲!」
「你……」其中一人驚呼了半聲,沈洛年掌中黑氣立吐,那人聲音馬上消失,跟著身上
騰出白霧,化成乾屍。
另一人本來還忍住沒叫,眼看眼前突然出現這種恐怖畫面,他忍不住張大嘴,啊地一聲
想喊。但只不過一吸氣,沈洛年闇靈之力再吐,也送他上了西天,兩人前腳後腳斃命,黃泉
路上倒不寂寞。
這些笨蛋就不能冷靜點嗎?沈洛年本來沒想殺這兩人,只打算問話後打昏便罷,沒想到
兩人卻忍不住想叫,硬要讓自己進補;他皺眉搖搖頭,把兩人隨便塞入樓梯底下,繼續往內
探。
這兒雖然是地底,下方卻鋪了木地板,沈洛年感應著道息狀態,也漸漸弄清了這兒的情
況……這裡是個寬五十公尺,長約有兩百公尺的長方形地穴,上下則有八公尺深,而這木地
板卻比底下的土面高了三公尺,也就是說,這地下室無論上下,離普通的息壤土都至少有三
公尺遠,道息量自然比地面豐沛。
而同樣在這地底空間中,越近中心處,當然道息越多,一些首腦人物應該會住到裡面去
吧?沈洛年看著走道往左右延伸,隨便選了南面前進,一面仔細感應著裡面的狀態。
若狄純和劉巧雯被關在裡面,八成被穿上了息壤衣,無法感應到,不過中間那兒,卻有
幾股雖然內斂,威力似乎並不小的氣息,莫非是重要人物?
最好能逮到這種人來逼問或交換。沈洛年走近南端直角,探頭一看,卻見通道中央又站
著兩個守衛,似乎正守著向內的通道。
這可有點麻煩,轉角距離那端約有百公尺,要讓對方來不及出聲,恐怕不容易……沈洛
年遲疑了好片刻,終於靈機一動,他轉身掠回放著屍體的樓梯出口,以闇靈之力透過金犀匕
,往地面一劃,挖開了一個圓形洞口,身子鑽了下去。
既然這兒是地板特意架高,下方自然應該是空的……果然底下除了一根根粗大的木造支
架之外,就只有帶著霉味的空氣,沈洛年這下再無顧忌,貼著地板飄行,朝中間方向掠去。
到了那些稍強氣息集中地之下,沈洛年一面移動,一面不時靠著地板偷聽,終於在兩個
氣息感應下方,聽到一個蒼老的女聲說:「童安,妳覺得呢?」
「部長,我也不明白。」另一個陌生的女聲說:「看門主那樣子,應該不懂說謊才對。
」
「我也這麼想……」這蒼老女聲似乎就是狄靜,她沉吟著說:「門主離開不到半年,就
算學壞,也不可能變得這麼會演戲……但如果是實話更沒道理,她怎可能沒了預知能力?」
狄純那笨丫頭招了嗎?沈洛年微微一驚,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馬上衝出去砍人。
「部長。」童安說:「也許真如門主所說,她找到了特殊的果實,使她不會作夢?」
「不可能。」狄靜說。
「部長?」童安語氣中帶著懷疑,卻似乎又不好質問。
上方沉默了片刻,狄靜這才開口說:「我年歲已高,子嗣皆喪,這件事日後總要找個人
傳下去……我就告訴妳吧。」
「多謝部長。」童安沉穩地應聲。
「白澤血脈……是一種能力,也是一種詛咒。」狄靜緩緩說:「這種能力的傳遞,雖然
和血緣有關,卻不是單純的遺傳……任何時刻,都只會有一個白澤血脈復甦,獲得這種能力
,除了一定會有一人獲得之外,也彷彿像個詛咒一般,不可能失傳。」
不可能失傳?沈洛年微微吃了一驚,難道狄純不生孩子也不行?
童安似乎也不明白,沉吟說:「請問部長,為什麼不可能失傳?」
狄靜停了一陣子之後才說:「假如真有辦法讓門主的白澤血脈失效,這能力,馬上就會
出現在與她血緣最接近的女子身上,不會就此消失,也不用等到她的後代出現。」
童安輕呼一聲說:「那部長……」
「正是。」狄靜說:「現在世間與門主血脈關係最接近的女子,自然是我,我卻沒有獲
得這種能力的感受。」
童安停了片刻才說:「一定會如此嗎?沒有其他限制?」
「一定會如此,除非門主生了女兒,我才會排到第二順位。」狄靜說。
「那現在……就是盡快讓門主把這能力傳遞下去?」童安試探地問。
「對。」狄靜說:「現在就算逼她睡,也未必會好好說出夢境……我讓妳去物色一些身
體健康又會哄女孩的年輕男子,辦得如何?」
「是。」童安說:「已經找了兩、三個人讓門主見過,不過門主似乎都不大滿意。」
「沒時間讓她慢慢選。」狄靜說:「告訴她,不自己挑,我們就幫她挑。」
「我也覺得這麼做比較省事。」童安說:「門主知道我們的打算,心裡本來就對那些男
子十分憎惡,一定不肯選的。」
「她畢竟是我的……」狄靜停了片刻,才輕歎一口氣說:「別強來,用藥迷昏她吧,選
個比較體貼的。」
「我明白。」童安說:「我會告誡的。」
這兩個都該死!沈洛年忍著衝上去砍人的念頭,想多聽一點,看能不能聽出狄純被關的
地方,畢竟從剛剛的對話中,可以知道狄純還沒受辱,貿然動手,反而可能會出意外。
這時童安突然說:「部長,萬一門主說的是實話呢?會不會有我們沒想到的可能?我看
門主實在不像說謊。」
「我也不明白。」狄靜說:「除非這半年時間她就在外面生了個女兒……否則不可能…
…對了,妳去問問劉巧雯,她和白宗勾結,說不定知道什麼。」
「是,我這就去。」童安說。
「我也去找高輝談談。」狄靜跟著說:「那東西實在不錯,不知道研究得如何了,有沒
有辦法複製。」
什麼東西?沈洛年正莫名其妙,上方已傳來開啟木門的聲音,狄靜、童安兩人一前一後
往西走,一段距離之後,童安施禮轉向往東,兩人分走不同路線。沈洛年想了想,先追著童
安的方向移動,一面把一部分注意力追隨著狄靜的氣息感應,且先把劉巧雯救出,再找狄靜
算帳。
童安經過了幾個守衛崗哨,拉開了一扇聽來挺沉重的門戶走入,這才緩緩開口說:「巧
雯妹子。」
「童安姊。」上方傳來劉巧雯微弱的聲音,卻沒感覺到氣息,應該是被迫穿上了息壤衣
。
「妳再不說,我可保不住妳了。」童安溫聲說。
「要我說什麼?」劉巧雯低聲說:「我對總門一直忠心耿耿。」
「妳覺得這樣就能打發我嗎?」童安輕笑說。
劉巧雯停了幾秒之後,緩緩說:「我也知道妳的手段,怎敢隱瞞?我和黃齊見面,真的
單純只是看在過去情誼上,碰面敘舊,他們夫妻倆如今也很少管事,只為這種事就安我個反
叛的帽子,未免太不講理。」
「這兒可不是法院,我懶得跟妳講理。」只聽啪地一聲脆響,跟著是劉巧雯的悶哼聲。
童安這才說:「最好說點我想聽的,否則……妳也見識過我的手段。」
媽的,不能拖了。沈洛年拔出金犀匕,正想挖洞,又怕挖洞的聲音太大,引起童安注意
。想了想,沈洛年飄到童安腳下,左臂運上闇靈之力,猛然往上探,破開木板的同時,一把
抓住童安腳踝,把闇靈之力送了進去。
但抓著脖子和抓著腳踝,死亡速度大不相同,童安先尖叫了一聲,闇靈之力才散入體腔
,緊跟著門口被人快速地打開,兩個男子慌張地奔入,一面說:「童桂守?怎麼了?」
沈洛年一不做二不休,飄身過去,一左一右,又破開木板抓向腳踝,兩人一樣在驚呼之
後,化成乾屍。
被綁縛在牆上的劉巧雯,看著地下突然出現一隻透出黑氣的怪手,猛一把抓住了童安腳
踝,眼前突然冒出大片白霧,童安在霧中化為乾屍,自然也是吃一驚,不過她本自以為必死
,倒忍著沒叫出來。
而霧還沒散,卻聽門口那兒又傳來兩聲呼叫,霧氣變得更濃……莫非這地底下有什麼妖
物居住著?劉巧雯心中發毛,忍不住把腿縮了起來,不敢踩在地面。
緊跟著牆角那端傳來啪地一聲崩裂的聲音,地板倏然裂出一個大口,白霧中,一個全身
紅的人影從暗影中冒出,倏然接近。劉巧雯忍不住想叫,卻聽對方低聲說:「巧雯姊?」
劉巧雯一呆,這才看清了對方的長相,不禁張大嘴說:「洛年?」
沈洛年迅快地揮手,把劉巧雯手腳、身上幾個粗大的繩結割除,一面說:「有受傷嗎?
」
「沒有。」劉巧雯驚訝地說:「你怎麼出現的?」
沈洛年沒回答,目光往外轉說:「剛剛的聲音已經驚動不少人……別脫息壤衣。」
「為什麼?」本想解開息壤衣的劉巧雯微微一怔,變體者雖然體力勝過常人,但穿上息
壤衣之後,因為體內殘餘氣息都被驅盡,反而會因為不適而產生一定程度的無力感,尤其妖
質吸收越多的人,這種情況越嚴重。
沈洛年也不解釋,橫抱著劉巧雯往屋角地洞鑽,一面說:「妳知道小純被關在哪兒嗎?
」
「還沒找到。」劉巧雯落入洞中之前,瞄了地上那三條乾屍的恐怖模樣一眼,忍不住抽
了一口涼氣,停了幾秒才接著說:「我剛試著往禁區走,就被抓了……」
「陳毅折和彭詩群出賣了妳。」沈洛年落到地底,一面放下劉巧雯一面說:「我已經殺
了他們兩個。」
劉巧雯一怔說:「你……殺了他們?」
「嗯。」沈洛年把劉巧雯放下,一面低聲說:「脫下息壤衣的話,位置會被感受到,先
別脫,妳躲好,我去多殺幾個人。」
「洛年?」劉巧雯沒想到沈洛年開口閉口都是殺人,正想說話,沈洛年已飄飛而起,又
往那洞口飄去。
「發生什麼事了?」
「童安桂守變乾屍了。」
這時已經有不少人聞聲趕來,正拿著火把擠在洞口大呼小叫。沈洛年從一片黑中飄近,
一來看不到;二來感應不了,只一瞬間,他手又抓著兩個總門守衛的脖子,把兩人化為乾屍
,就這麼躺在洞口處。
「有吸血妖怪?」「地下有妖怪!」「別靠近那兒,快通知星部!」
上面紛紛吵了起來,人越聚越多,卻再也沒人敢往這個洞口接近。
那端人馬不斷聚集,沈洛年也不管這麼多。他飄落地面,想再度抱起劉巧雯,卻見劉巧
雯身子一縮,似乎有點害怕。
沈洛年微微一愣,劉巧雯似乎也覺不妥,有點尷尬地強笑說:「我……膽子似乎變小了
……洛年,你……用什麼功夫殺人的?你還是人類吧?」
沈洛年橫了她一眼說:「如果我不是人類,就不要我救妳了?」
劉巧雯一怔,低頭說:「我不是這意思。」
「那就別問。」沈洛年不管對方怕不怕,伸手把劉巧雯橫抱起,帶著她往狄靜的方位掠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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