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變重啊
原來沈洛年當第一道劍氣轟散屋頂的同時,已經知道對方想幹什麼了,他早在自己躲藏
處房頂被轟之前,躲入屋內一張簡陋的木床下,反正這兒的房宅大多只是臨時建築,也沒有
什麼牢固厚實的屋頂,就算塌了下來,也壓不死身為變體者的自己,果然隨著劍氣轟過、房
頂壓下,沈洛年用力一托,散去了那股衝力,那些磚泥連床都沒能壓
垮,就這麼堆在床上,反而成為良好的掩蔽,他當下舒舒服服地躲在土磚覆蓋的床底下,打
算等虯龍族走了後再開溜。
但隨著虯龍族轟散的範圍越來越大,周圍傳出的哀號痛哭聲也傳入沈洛年耳中,沈洛年
不免大皺眉頭,這些傢伙果然不怎麼在乎人命,還說殺人償命呢?看來這法規只限對人類有
用,沈洛年暗哼了一聲,繼續躺在床底,雖然那些哀號聲讓人聽著難過,但反正那些人和自
己不熟,何況這時當然是自己性命最重要,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不過有個嬰兒哭喊聲似乎也太近了些……沈洛年遲疑了幾秒,才從床旁的磚土縫隙,就
著空中灑下的月光,往外窺看。
這兒能往外看的縫隙不大,沈洛年上下左右瞄了好片刻,發現房中除了大床之外,似乎
另有張小矮床,哭喊聲就是從那床上傳出來的。
莫非這屋裡面放了個小娃兒?剛剛屋內一片漆黑,自己倒沒注意……卻不知這娃兒有沒
有被磚瓦壓到?不過聽他哭聲宏亮,也不像受了什麼重傷,只希望他是被巨大聲響嚇醒因而
哭泣,畢竟在這種時候,就算那嬰兒真被磚石壓傷,自己也沒法出面幫忙。
話說回來,小孩哭起來可真吵!雖然沈洛年也明白每個人小時候都當過吵人的嬰兒,但
聽著嬰兒沒完沒了的哭泣,仍是不免暴躁起來。
真是選錯房子了,沈洛年搖了搖頭,不再往外偷瞧,他躺回床底,舉手塞著耳朵,心思
往外延伸,注意著敖旅等人的動向。
敖旅等人清開了百餘公尺方圓、千多戶房宅的屋頂,卻依然找不到沈洛年的身影,三人
迷惑之餘,也漸漸停手,不再繼續破壞。
虯龍族雖不怎麼在意人命,但也不嗜殺,一路往外破壞並沒有意義,畢竟沈洛年動作再
怎麼快,總不可能完全躲過三人的六隻眼睛,既然一下子就沒了蹤影,應該是隱身在附近房
屋內,不可能已逃到遠處,但又為什麼找不到人?三人聚在一處,敖旅臉色難看,敖彥、敖
盛則是兩人對望著,都有點不敢開口。
過了片刻,敖彥開口說:「旅哥,算了吧?」
「對啊。」敖盛說:「等統一人族之後,那人也沒地方可逃。」
「連個人類都捉不到,我們有什麼臉號令人族?」敖旅說:「今晚絕對要逮到那小子。
」
「那人很古怪。」敖彥說:「好幾次明明擊中了,又似乎沒用。」
「對!對!我也有發現。」敖盛也說:「他會什麼古怪的化氣功夫嗎?」
經兩人一提,敖旅冷靜下來,沉吟說:「確實,而且他剛剛逃竄的時候,影妖一收,完
全沒有妖氣,速度卻依然不慢……這人可能掌握了什麼運使氣息的法門,讓人無法感應……
又能無聲無息地把對手的妖氣化散掉。」
「如果是這樣的話……」敖彥說:「只是感覺不到互消的反應,並不是妖氣無效?」
「應該是這樣,否則妖氣為什麼會無效?」敖旅說:「因為對手動作太詭異,我們剛剛
都只是試探性地攻擊……若劍氣能及體,應該會有效,大範圍的掌力要達到那種強度,太耗
妖氣。」
「可是我剛劍氣都揮不到他……」敖盛嘟起嘴說:「那小子和鬼一樣,輕飄飄地晃來晃
去,我老覺得自己眼花了。」
「或者要試著近點攻擊?」敖彥說:「劍氣雖然不慢,還是沒有貼身攻擊的速度快,不
過……那小子似乎會幻術?」
「彥哥你也看到了?」敖盛睜大眼睛說:「對你們也有效嗎?」
「還有。」敖彥又說:「下方渾沌原息不足,他如何能保持妖氣的?」
「你們沒注意到嗎?」敖旅往西揚首說:「白宗有少數幾個人,似乎掌握了特殊的方式
,就算落地了仍能聚氣。」
敖彥、敖盛一驚,回頭往西看,果然發現站在西邊不遠處的那群人中,有近十人身上還
保有氣息。敖盛目光一亮說:「居然有這種辦法?能不能問問他們怎麼辦到的?」
敖旅不知那是洛年之鏡凝聚道息而來,只以為是息壤土環境中的特殊法門,搖頭說:「
沒必要,那法門只有在息壤土包圍的環境下有用,離開這兒之後還不是無用?別扯這些了,
先把那小子找出來再說。」
「唔……」敖盛望著下方皺眉說:「怎麼找啊?」
「彥,你覺得呢?」敖旅問。
「他若不是躲到什麼遮掩物之下,就是有地洞。」敖彥說:「若只是躲在遮掩物底下,
只要把地面所有物體破壞,應該可以找到。」
敖彥說完,三人透過掀翻的屋頂往下望,見除傢俱之外,沒什麼往下的通道,原來歲安
城內確實許多房舍有挖地下室,但這附近的房子恰好多是幾曰內臨時新建暫居,本就沒有這
種設計。
「這附近房子不像有地洞,動手吧。」敖旅說完後拔劍橫掃,這次他劍氣貼地而掠,把
剛剛打垮屋頂的半截房宅,從底部爆碎,炸起數公尺高,在轟然聲中,泥磚傢俱四面亂飛爆
散,威力所及之處,數十戶房宅被夷為平地,若沈洛年當真躲在什麼遮蔽物下,自是無所遁
形。
敖彥、敖盛見狀,跟著出手,又是兩道劍氣往外炸,土石紛飛的同時,沈洛年果然藏不
住,只見一道紅色身影在第三波劍氣發出之際陡然竄出,沈洛年踩著凱布利飄在空中,手上
抱著一個嬰兒,氣呼呼地罵:「媽的,渾蛋!你們是來抓人還是來屠城的?」
卻是沈洛年感應著那些劍氣的攻擊,早已知道這些房屋無法倖存,不過自己不怕妖氣,
若是用道息護著這張床貼地不動,對方也未必會察覺,反正這一瞬間飛上天的東西這麼多,
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某一小塊地區沒受到影響,就在這時,一股劍氣果然貼地迫了過來,當下
沈洛年以道息護著矮床,縮在泥塵之中一動也不動。
沈洛年正得意的時候,卻聽到那吵死人的嬰兒哭聲突然變高、變遠,他這瞬間忽然想起
,那一下劍氣,想必轟飛了嬰兒床,若讓那吵死人的小鬼這樣從高空落下,豈不是非死不可
?這一剎那,沈洛年心中怒火湧出,腦中熱血一衝,終於忍不住控制著凱布利飛起,在空中
一把將那嬰兒抱住。
而敖旅等人見沈洛年出現,三面一分,將沈洛年圍住,敖旅寬劍指著沈洛年,沉聲說:
「你終於出來了。」
「太過分了!你們想殺這孩子嗎?」沈洛年剛剛只是一心想逃,這時真有點想宰了這三
條渾蛋龍。
「是你逼我們的。」敖旅淡淡地說:「若非你到處逃竄,也不會有人受到連累……把孩
子放下吧。」
看來自己若是一直在城中逃下去,不用等鑿齒來攻,這城就會先被這些渾蛋虯龍毀了,
但若逃出歲安城,沒了息壤磚的幫助,恐怕更難應敵,現在該怎辦?
沈洛年一面想,一面緩緩落地,打算把孩子放下,也直到這時,他才有時間低頭看看那
哭個不休的嬰兒。
那娃兒不過幾個月大,小小的臉蛋看不出男女,說不定是在噩盡島出生的孩子,他紅通
通的小臉蛋正努力地哭喊著,那雙不怎麼有力的圓滾滾小胖手,一隻正胡亂揮舞著,另一隻
則捏握著沈洛年血飲袍胸口衣襟不放。沈洛年又好氣又好笑,點了點那嬰兒的鼻子輕叱:「
還不放開?被你這小鬼害死了。」
那嬰兒當然聽不懂,只哭得更大聲了些,沈洛年搖搖頭,扯開嬰兒小手,將他放在地面
,剛放妥的這一瞬間,他倏然點地飛騰,拔出金犀匕,對著敖盛那方位衝去。
這時沈洛年落在地面,敖旅等三人則浮在空中,敖盛眼見沈洛年即將從自己底下闖過,
連忙揮劍,對著沈洛年激發劍氣,就在這一瞬間,沈洛年突然化身為五,趁著敖盛眼睛一花
,他衝到敖盛身後,金犀匕首對著敖盛背心刺去。
敖盛沒想到自己的護身妖氣彷彿沒有作用一般,隨著沈洛年接近而化散,他大吃一驚,
旋身揮劍,迫退沈洛年的前一剎那,身後叮地一聲,背甲被鑿出一個小凹痕,金犀匕隨即滑
開。
戳不進去?這可難辦了。沈洛年一面往外竄,一面大皺眉頭,虯龍的護體鱗甲未必比懂
得「炎氣結膚」的雙生山魈還耐打,但如果以散化妖氣之後來比較,那堅硬如鋼的鱗甲卻比
山魈的皮膚還難對付,沈洛年速度雖快,金犀匕首雖利,但畢竟妖氣不足,力道孱弱,雖然
刺上了,卻戳不進去。
敖盛一瞬間被沈洛年擊中,不只他本人意外,敖彥與敖旅也嚇了一跳,敖旅立即揮劍迫
向沈洛年,敖彥則是在兩人之前,以掌力擊發出一道強大的妖氣,對著沈洛年下半身轟去。
沈洛年暗暗心驚,劍氣不難閃,但那白臉虯龍青年的大範圍掌力可有點難對付,對方刻
意往下盤轟,若要閃過,只能往更高的地方飛……但和虯龍族戰鬥,離息壤磚越遠越危險;
可是現在往下竄的話,就算自己無妨,凱布利仍可能會被擊破;但若收了凱布利,下落速度
又會變慢;但如果往上的話……沈洛年還沒想清楚,對方那大片妖氣已經接近,眼看著往下
已經來不及,沈洛年心念控制著妖氣往上,向著空中急飛,閃過了這一擊。
但這一飛,離敖家三人又更近了,剛剛敖盛被沈洛年刺了一下,心中又羞又惱,眼看幾
次劍氣沈洛年都避得輕鬆,他一咬牙,揮劍欺身,凝氣於劍,直接砍劈。
剛剛能摸到敖盛,一大半是趁敵不備,如今正面相對峙,敖盛固然打不到沈洛年,沈洛
年卻也不敢貿然靠近,沈洛年感應得很清楚,對方渾身佈滿了強大妖氣,無論揮劍或是移位
,速度都十分快,若非對方摸不透自己的動作,早已被人逮住,這時正是運用賴一心的建議
,多用虛招,讓對方產生迷惑,再找機會攻擊。
所以沈洛年忽進忽退的,偶爾橫空往外,偶爾又化身為五,但就是繞著敖盛打轉,不肯
隨便接近,而兩人既然近距離纏戰,敖旅、敖彥也不便插手,當下分站兩側,防範著沈洛年
再度竄逃。
既然敖盛摸不到他,沈洛年自然也有時間往外觀察,見敖彥和敖旅此時都收了劍,張開
雙手瞪著自己,沈洛年不由得暗暗心驚,看樣子自己若是要跑,他們絕對會改用範圍型的掌
力應付……靠閃避能力,要逃出外圍兩人的封鎖線其實不難,問題是速度不如人,也甩不掉
對方,這般耗下去,等自己精智力不足的時候,不就死定了?
現在顧不得其他了,得想辦法打贏逃命……沈洛年不斷移位間,倏然欺近,趁著敖盛長
劍還沒轉回,對著敖盛左肩無甲之處劃去。
這是把賴一心之前的兩個建議綜合起來的效果,首先沈洛年十次攻擊中有六、七次是虛
招,一來讓對方難以揣測;二來虛招代表著半途轉向,移位速度又會提升,對方卻是每招都
得防範,久而久之,自然會感到疲累,逐漸產生空隙,而沈洛年運用的另外一個建議,就是
不攻擊要害,要害畢竟是對方最在意的地方,也最難下手,所以這次沈洛年選擇了左肩側無
甲處,果然一擊而中。
但刺上的那一瞬間,只聽又是叮地一聲輕響,一樣只劃出一道淺痕,沒能剌入。
沈洛年撤退時,一面暗暗詫異,原來虯龍族除了明顯有鱗甲的地方外,其他地方看似人
類的皮膚,受擊時依然會鱗甲化?畢竟虯龍族本就是全身鱗片的妖族,這倒也不難理解……
但這樣一來,自己根本沒法擊傷對方啊。
沈洛年大感困擾的時候,敖盛卻也又驚又怒,他沒想到自己提高警覺之後,居然又被沈
洛年近身戳了一下,雖然沒受傷,仍是奇恥大辱,他臉上漲紅,揮劍揮得更快,但卻失了冷
靜,更不容易追上沈洛年。
「盛,退開。」敖旅突然叫。
敖盛微微一怔,左掌一揮,一股妖氣泛出,逼退了沈洛年,身子跟著後撤。沈洛年以為
對方想講和,剛凝定身子想開口,卻見敖旅、敖彥兩人四掌張開,大片妖氣同時泛出,一前
一後對著自己夾來。
媽的,原來這些渾蛋虯龍玩陰的?現在想逃已經來不及,這些妖氣自己雖不怕,凱布利
倒受不了……沈洛年心念一動,將凱布利收回體表,就這麼讓兩方的妖氣轟上身,跟著他閉
上眼睛,彷彿昏迷一般地往下墜落。
「抓到了?」敖盛見狀,驚喜地加速飛落,伸手抓向沈洛年衣領,想把他往上提。
「盛,小心點。」敖彥揚聲說。
「知道……咦,這人好輕?」敖盛就這麼一把提著沈洛年,正想伸另一手探他鼻息,突
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泛出,似乎沈洛年體表冒出了什麼古怪、又難以感覺的東西。他微微一怔
,卻見沈洛年已睜開了眼睛,左右手突然閃電般地抓著自己雙手,敖盛一驚,正想運出妖氣
攻擊,卻發現那種古怪的感受已包住自己體表,妖氣一催即散,渾身酸軟,根本無法御氣,
敖盛驚呼一聲,就這麼被沈洛年抓著下落。
敖盛驚慌之餘,全身妖氣往外狂鼓,但一出體外卻馬上化散,最後終於砰地一聲重重摔
到地面,這兒地面是整片的壓縮息壞磚,道息幾乎不存,在這種環境下,敖盛體內妖氣更是
快速外散,他一個失控,痛呼聲中,身體轟地一聲變回龍形,不過卻只有兩公尺長,大概是
因為體內妖氣大量散失,無法恢復原來的大小。
沈洛年落地前已翻身而起,眼見敖盛化為原形,他也有點意外,不過這時候沒時間仔細
欣賞,沈洛年放出凱布利,將化為龍形的敖盛壓趴在息壤磚上。
敖盛全身妖氣盡散,蠻力又抵不過凱布利的妖氣,他無力地掙動著,但只能勉強揮動尾
巴兩下,其他部位完全無法動彈,沈洛年站在敖盛身旁,對著正變色撲來的敖旅、敖彥說:
「別過來!小心我宰了他!」
敖旅手中凝著強大妖氣,卻又不敢擊發,怒沖沖地說:「快放了他!」
「你打錯主意了。」敖彥也沉著臉說:「你忘了自己武器傷不了盛嗎?」
「是嗎?」沈洛年說:「他現在妖氣盡散,我的影妖妖氣雖少,全送入他體中難道也沒
用?」
敖彥一怔,望著凱布利片刻,終於確定自己不是眼花,凱布利雖離地很近,身上卻仍保
有妖氣,要殺了妖氣盡散的敖盛,確實有可能。
「你們只要答應別管我的事,我就放了他。」沈洛年也不想把虯龍族保護人族的事情完
全打亂,當下說:「這條件不過分吧?」
「他確實是我們珍惜的族弟,但是虯龍族一向不受人威脅。」敖旅深吸一口氣說:「盛
,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是,旅哥。」敖盛龍嘴吐出的聲音比原來低沉,他有氣無力地應聲:「不用顧忌我。
」
「很好,我們一定替你報仇!」敖旅緩緩拔出寬劍說:「姓沈的小子,動手吧。」
媽的!真是臭脾氣,果然和麟□是親家,沈洛年忙叫:「等一下!」
「又如何?」敖旅手中寬劍一指,凝視著沈洛年說。
「讓我說完!」沈洛年可不想和虯龍結下什麼血海深仇,否則若從今以後,這最強的妖
族老是死纏著自己,那可討厭。沈洛年腦海急轉,想著當初和焰丹相處的經驗,這些妖仙族
雖然脾氣又臭、又硬,但只要拐個彎,一樣可以找到騰挪的空間,他目光一轉說:「威脅的
事情就不提了,我放了他也無所謂,但他既已被我所擒,今日之戰,總不能再插手吧?」
這倒是合情合理,沈洛年若殺了敖盛,敖盛自然也無法參戰……既然不是威脅,也不用
逼對方宰了自己族弟,敖旅點頭說:「敖盛已經落敗,今日他不會再動手。」
「好!」沈洛年當即收起凱布利,放了敖盛,一面遠遠退開。
敖盛束縛一失,馬上藉著四爪縱起,用力掠上空中,同時引聚妖氣,把自己托起,這才
慢慢地飄到敖旅、敖彥身旁。
「沒事吧?」敖旅轉頭看了他一眼。
「沒事。」敖盛維持著龍形,有點委屈地低聲說:「這人類很古怪,被他抓著時,妖氣
離體即散,好像消失了一樣……你們小心別讓他碰到身體。」
「知道了,你到高處引氣。」敖旅說:「今夜你別再動手。」
敖盛點點頭,騰動著龍形身軀往空中飄去,高空中道息濃度較高,引取妖氣的速度也會
提高。
敖旅、敖彥兩人抬頭仰望,一面低聲商議了幾句,一面看著百公尺上方的敖盛,見他妖
氣逐漸增加,身體似無不妥,兩人這才安了心。敖旅心念一轉,低頭望向沈洛年說:「你若
願意投降受縛,我可以留你一命,把你關在龍宮。」
敖旅這麼說,其實已經有點惜才的念頭,畢竟沈洛年放了敖盛,總算是承他的情,帶回
龍宮囚禁總比當場殺了好,過個幾年,自然大有騰挪餘地。
不過沈洛年可不想被關去龍宮,他搖搖頭說:「多謝美意,我不去龍宮。」
敖旅望著沈洛年說:「我們不想造成太大的破壞,出手一直都很節制……剛剛敖盛被你
所擒,也只是大意,你別以為我們當真拿你沒辦法。」
沈洛年自然知道對方不是好惹的,但總不能束手就縛,他搖搖頭說:「動手吧。」
敖旅和敖彥對看一眼,敖旅低聲說:「照你說的辦法。」
敖彥點點頭,寬劍插回身後,突然往下急掠,同時兩手聚力一推,一股強大寬廣帶著破
壞力的妖氣,泛成一大片,對著沈洛年腦門壓了過去。
這一瞬間,數十公尺方圓都籠罩在這股妖氣的範圍之內,沈洛年無處可閃,只好收起凱
布利,以道息護體,受了這一下。而地面被這股力道一壓,先是轟地一聲往下陷落成粉,跟
著被那股氣勁一炸,四面飛散,除沈洛年站立的那半公尺方圓,周圍大片土地,倏然凹下了
近一公尺深,露出原本的黃色土壤。
沈洛年心中暗驚,若不是道息有如作弊一般可以化散妖氣,剛剛那一下自己就死定了,
就算是白宗眾人合力,大概也頂不住這一下,還好沒讓他們陪自己送死……沈洛年正自吃驚
,下一剎那,手中還拿著寬劍的敖旅,已經衝了過來,寬劍一揮,迅疾如電地對著沈洛年右
肩劈去。
卻是經過剛剛的交戰,敖彥已經大概推測出沈洛年的能力,他們已知沈洛年具有化散妖
氣的古怪能力,所以不能遠攻、也不能肉搏,唯一一個方法就是用武器近身作戰,但地面有
壓縮息壞磚礙事,讓人不便接近,所以敖彥首先以大量妖氣直接破壞地面的息壞磚結構,跟
著敖旅才揮劍欺身,以武器和沈洛年戰鬥.
虯龍族少年時就能化為人身,敖旅揮動寬劍的歲月少說也有千年,論招式熟練度,絕不
下於任何人類高手,而在龐大妖氣催動下,速度又快得驚人,這一接近,可比當初和高輝作
戰更為危險,沈洛年當下身法展開,四面飛閃,一面往外退避。
敖旅招式不像高輝一樣繁複多變、巧妙華麗,但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迅捷明快、對準要
害,專攻沈洛年難以防禦的地方,似乎也是走「快、狠、準」的路線。
根本就不能接近對方啊……敖旅那把長寬大劍彷彿電光一般揮舞,沈洛年找不到空檔,
只顧著往外閃竄,但下一瞬間,敖彥也從另一面衝了下來,寬劍展開,四面封鎖沈洛年的去
路。
沈洛年暗暗叫苦,時間能力開啟,一面尋找兩人劍路之間的縫隙,一面連續化身往外閃
,但只要奔出這區域,兩人之一馬上騰起,隨即又是一大片妖氣沒頭沒腦地壓下來,把下方
息壞磚破壞一空,這兒畢竟不是高原上,息壞磚爆散之後,原有息壤土的道息排斥力雖仍有
影響,但敖旅兩人只要不緊貼地面,仍能出手攻擊。
眼看自己無論逃到哪兒,對方就是騰空聚氣轟下,把所有建築連同息壞磚一起破壞,這
樣到處逃下去,歲安城豈不是毀了?沈洛年不敢再往房子竄,打點精神,和敖旅、敖彥兩人
周旋。
但沈洛年這一停下,敖旅、敖彥兩人不用騰空,可以全力追繞著沈洛年圍殺,沈洛年立
即陷入危境,他開啟時間能力固然能看清對方的招路,但看得清不代表閃得掉,對方用龐大
妖氣催動著武器和身軀,速度實在太快,那寬劍又大又長,揮舞的範圍十分大,兩把寬劍同
時揮動,空隙又少,沈洛年漸漸支持不住,只好又往外竄。
但敖旅和敖彥難得這麼接近沈洛年,可不想讓他跑了,敖旅寬劍從後方急揮,敖彥卻是
目光一閃,鼓出一道劍氣往斜下飛射,對著沈洛年腰腿處衝去。
這一下,沈洛年有點意外,沒想到敖彥突然又使用起劍氣,他們還認為有用嗎?沈洛年
稍微往上轉向,閃過劍氣,正要繼續飛竄時,那道劍氣炸上鬆軟的地面,轟地一下大片土壤
被劍氣濺起老高,彷彿一片土牆般地擋在沈洛年面前。
完蛋了,沈洛年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自己沒有質量,若硬著頭皮撞上去,恐怕會被泥
土彈了回來,但身後還有兩把劍等著呢……沈洛年這一瞬間,一面化身幻形一面急往上騰,
最後從左上方斜竄飛出,但右大腿後側已被敖旅的寬劍末端追上,劃開一個大口。
切開的下一瞬間,血飲袍開始作用,傷口和衣袂迅速合攏,沈洛年咬牙忍痛,扭身飛竄
。
「怎會是血飲袍?」敖旅微微一怔,但手上未停,仍快速地追擊著。
同時敖彥發現此法具有奇效,當下騰身而起,四面激起土壤,阻攔沈洛年閃避的方位。
沈洛年暗暗叫苦,前面泥土攔路,後面巨劍追擊,這樣豈不是只能往空中飛?但飛得越
高,對方就越強,現在已經打不過了,怎還能往上飛?何況飛上去就得靠凱布利,對方要是
再來個大範圍妖氣轟擊,自己非得把凱布利收起不可,那時懸在半空,又該如何騰挪?當下
沈洛年只好繼續點地閃行,在四面濺起的泥牆中,找尋安全的路線。
但說得簡單,實際沒這麼容易,沈洛年幾次差點中劍,正彷徨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大
叫:「變重啊!」
那是……賴一心的聲音,「重」?難道剛剛賴一心的提示,是用在這種時候?沈洛年還
沒想通,身後又是一大片泥塵炸起,同時前方敖旅的長劍正高速揮來,沈洛年避無可避,當
下匕首裹滿道息,對著寬劍格去。
兩方一碰,沈洛年雖然化去了劍上的妖氣,但正如當初懷真所言,物力是化不掉的,這
一股強大的力道震得沈洛年手臂發麻,身子飄起,高速往後急飛,往那片土牆撞去。
這一撞上去,恐怕馬上陷入泥堆裡面動彈不得,這時才叫凱布利開路已經來不及,沈洛
年正惶恐,卻聽賴一心還在那兒大叫:「重啊!重啊!」
沈洛年雖然還沒想通,但賴一心既然這麼喊總該有點道理,反正已經完蛋了,死馬且當
活馬醫,沈洛年碰到泥土之前,倏然改變心念,讓自己全身增重。
這法門沈洛年可從沒試過,也不知道這一瞬間變得多重,但正如賴一心所推測,這種改
變質量的能力,能直接破壞物理定律,沈洛年並沒有因為變重而倏然減速,依然高速地對泥
土衝去。
兩方一撞,變得「具有高質量」的沈洛年,毫無阻滯地撞散了那片泥沙,就這麼高速飛
了出去。
突破泥沙的瞬間,沈洛年先是一愣,旋即豁然而悟,變重當然會影響轉折的速度,但已
經在高速狀態下,變重卻不會減速,當然,若要轉折得先記得變輕……沈洛年再度輕化的瞬
間,敖旅已經追上,他寬劍當空下刺,急指沈洛年。
如果是這樣的話……沈洛年這次故意不閃避,他手臂疾旋,金犀匕斜前上刺,對寬劍揮
格,他這一剎那時間能力全開,在劍匕接觸前,全身連同金犀匕首的質量大幅提升,道息也
跟著往外泛出。
敖旅劍上妖氣散化的同時,兩方劍匕相觸,下一瞬間,敖旅突然感受到劍上傳來一股巨
力,而手上妖氣又在這一瞬間莫名地四散,他還沒想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當下虎口一震、寬
劍鬆脫往外飛翻,同時沈洛年那泛著黃芒的亮晃晃匕首繼續往上斜衝,正對著自己胸口搠來
。
敖旅吃了一驚,顧不得右手發麻,虛掩胸前的左掌往前急探,擒抓沈洛年握匕的右腕。
論理沈洛年直線速度不如敖旅,理應變招攻擊,但這時沈洛年手與身軀彷彿失控一般,
不再變化,就這麼硬生生撞來,敖旅一把抓上,正要施力扭轉,左手卻跟著一軟,妖氣再度
佚失,而且接觸的這一瞬間,他察覺對方匕首上雖沒有妖氣,蘊含的力道竟異常強大,彷彿
一塊巨大山石正對著自己迎面飛撞,妖氣散失的自己根本無法阻止,雖抓著沈洛年手腕,卻
只能隨著一起移動,而那把泛著黃光的匕首,就這麼突破自己護身妖氣,破開護甲、刺入胸
口。
敖旅胸口一痛,閉目等死的同時,那蘊含著強大力道的黃色匕首,卻毫無徵兆地突然停
了下來。他微微一怔,睜開眼睛,卻見沈洛年正將匕首從自己胸口拔出,往後飛撤,臉上的
神情有些古怪。
敖旅撫摸著胸前隱隱作痛的傷口,看著指端沾染的血漬……這該是兩千多年來自己第一
次受傷吧?他凝視著沈洛年,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能傷了自己,更不知道為什麼會臨時停手?
緊跟著,敖彥與敖盛驚慌地飛近,敖盛先慌張地喊:「旅哥?有沒有怎樣?」敖彥則探
視著傷口,檢查傷勢。
敖旅微微搖了搖頭,他凝視著數公尺外的沈洛年,一時說不出話來。
沈洛年剛剛那一下,除了攻敖旅之不備外,其實自己也沒有心理準備,畢竟他讀書時也
不怎麼用功,不明白兩個剛性物體,若質量差異頗大,在空中高速碰撞後,較輕的會以更快
的速度往後飛彈,正如當初他被人撞飛一樣,所以激飛敖旅手中寬劍的時候,沈洛年其實已
經愣住了,於是根本就沒做任何變化,就這麼一路往前捅去。
而因為道息的關係,敖旅的妖氣無法發揮作用,金犀匕帶著強大的動量,勢如破竹地往
前穿入,直到破開敖旅的護身鱗甲,穿人身軀的那一瞬間,沈洛年才倏然回神、改重為輕,
終於停住了金犀匕。
此時狀況突然變化,沈洛年不但硬碰硬正面傷了敖旅,還停手留他一命,虯龍族可說是
輸得不能再輸,別說虯龍族三人不明白怎會如此,沈洛年也頗為錯愕,兩方對看片刻,都不
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過了好幾秒,敖彥這才幹咳一聲說:「關於捕捉沈先生的事情,就此打住吧。旅哥,還
是正事比較重要,我們先去與張盟主洽談……」
「你說什麼?」敖旅沉著臉,打斷敖彥的話:「我們已經一敗塗地,還有臉統帥人族?
」
敖彥一怔,壓低聲音說:「旅哥,這樣怎麼和王母交代?而且若不是這兒環境特殊,怎
麼可能……」
「夠了,輸了就是輸了。」敖旅搖頭說:「你覺得人類還會願意尊奉我們嗎?總之是我
能力不足,一切責任我負。」
什麼?他們不管人類了?這可不是自己的目的!
沈洛年忙說:「且慢,關於人類尊奉虯龍的事……」
敖旅搖手說:「人類由你管理,虯龍族不再干涉。」
我不是這意思啊!沈洛年忙說:「我不管理,你們去管沒關係。」
「你在譏笑我們嗎?」敖旅沉著臉說:「我們既然對付不了你,如何能管治人族?如何
執法?」
「唔……」沈洛年一呆,可說不出話了,總不能為了讓他們能夠執法,送上自己腦袋吧
?自己可沒這麼慷慨大方。
「今日虯龍族就此認輸。」敖旅望著沈洛年說:「數日之內,道息必漲,鑿齒定將大舉
攻城……希望人類有辦法自保,否則就退入山裡吧。」
沈洛年忍不住說:「要不要再商量一下?其實我覺得還是讓你們……」
「不用說了。」敖旅鼓出妖氣,帶著敖彥、敖盛騰飛而起,揚聲說:「今夜這一刺之辱
,敖旅銘記在心,他日必來討還。」話聲一落,敖家兩人一龍,就這麼往西方高速飛掠而去
。
「喂?」真跑了?不會吧!完蛋了……看著虯龍遠去的身影,轉回頭看著白宗人正欣喜
地奔來,沈洛年不禁暗暗叫苦,這下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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