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打仗了!去看熱鬧
媽的好痛……咦,怎麼沒死?
沈洛年唉了一聲,痛醒過來,張開眼睛,手不由自主地往腰邊傷口摸去。
似乎長好了?但裡面還痛得很……沈洛年睜開眼睛,卻見繁星點點,又是深夜,自己睡
了一整天嗎?
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張滿是皺紋的褐色臉孔,看著沈洛年,緩緩說了一串話,還露出一個
不怎麼好看的笑容。
這是……哪兒來的老人家?臉上滿是皺紋就算了,怎麼還凹凸不平、坑坑疤疤,看來頗
有點恐怖。這兒的道息狀態……應該還是噩盡島吧,怎麼會出現這種老人家?
那老人這時又轉回頭,對沈洛年說了幾句話,沈洛年卻一句也聽不懂,似乎不大像英文
?嘟嚕滴答的,這是什麼語言?
自己既然被切成兩段,為什麼還活著?沈洛年又摸了摸腰部,發現外面整片傷口已經合
起,只留下一條肉丘般的傷疤,但裡面似乎因傷了臟腑,又或傷口實在太大,還在慢慢癒合
。
當時懷真過來叼了自己就走,可沒見她去咬另外一段啊……難道雖然被切成兩段,卻因
為血飲袍的關係沒斷開?看來這衣服還真是寶物,不過自己身體都斷了,包在外面的血飲袍
怎麼沒斷?
沈洛年還沒想清楚,那老人家又湊過來說了幾句話,沈洛年神智慢慢清楚,一看不由得
有點吃驚,這人穿的衣服和造型,怎麼感覺這麼古老?衣服樣式竟和血飲袍挺相似……一件
深褐色大袍,底下包著那不知是裙還是褲,頭上還頂著個木製高冠,把頭髮都束了起來,不
過這身寬袍大袖,似乎有點硬梆梆的感覺,挺不自然……再仔細一看,他雖然表情和善,眼
神卻有點呆滯,似乎沒什麼神采,那對眼睛彷彿假的一般……不對,整個人都彷彿假的一般
。
沈洛年這一瞬間,突然醒悟——這是妖怪。
剛發現自己沒死,根本忘了注意周圍的事情,這老人家明明藏著一股不小的妖氣……沈
洛年一怔,開口說:「懷……懷真呢?」
那像老人家般的妖怪聽了沈洛年的言語,想了想,開口說:「這句話聽得懂嗎?」
這妖怪居然會說現代中文?難道和懷真一樣,也是留在這世間三千年的妖怪?
沈洛年微微一驚,詫異地說:「這……這我聽得懂。」
「那就好。」老人家微笑說:「懷……懷真仙狐現在無力說話,正在休養,我們有人照
顧。」
自己昏迷之後,懷真也受傷了嗎?沈洛年一怔說:「我……我去看看她。」沈洛年扶著
腰想坐起,卻覺得腰部疼痛難當,竟是爬不起來。
「你傷勢很重,請等等。」老人家想了想說:「我們把懷真仙狐請來吧。」一面緩緩地
轉身往森林中走。
過了片刻,好幾個服裝、造型、長相都一模一樣的老人家妖怪,抬著一個編著籐蔓的木
架過來,架上躺著一隻全身雪白的狐狸,正是縮小後的懷真。
她剛剛不是很威風嗎?怎麼這會兒卻變成這樣?看懷真閉著眼睛,呼吸微弱,沈洛年不
禁暗暗擔心。
那些妖怪將懷真放到沈洛年身旁地面,看著兩人說:「懷真仙狐請我們照顧你之後,便
一直在休息。」
「懷真?」沈洛年見懷真臉上全無血色,擔心地叫了一聲。
懷真眼睛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那紅色的眼睛,看著沈洛年,輕輕張開嘴,卻喊不出聲
。
「需要原息嗎?」既然自己也站不起來,那就別站了,沈洛年側身爬在地上,湊近懷真
的嘴,一面把原息往外送。
懷真只吸了一點,隨即搖了搖頭,意思是不要了,沈洛年輕撫著懷真頸部的白毛說:「
你怎麼了?沒力氣變人了嗎?」
懷真仍不回答,只閉上眼睛,似乎正在吸收剛剛吸去的原息。
這是怎麼回事啊?懷真為什麼變得這麼孱弱?周圍這些像是老人家般的妖怪,是懷真的
朋友嗎?沈洛年皺起眉頭,突然感覺有點乏力,只好又躺平。
那些老人見狀,紛紛散開,只把沈洛年和懷真留在這兒,沈洛年這時可睡不著了,忍著
痛,感受著傷口緩緩痊癒的感覺,突然心念一動,自己昏死過去,倒忘了運行渾沌原息,當
下沈洛年照著那日學會的法門,又把渾沌原息緩緩催動起來。
這麼一催動,原息凝聚運轉,體內的創傷恢復的速度似乎快了些許,沈洛年暗自欣喜,
看來雖然不能用這法門打人,多少還是有點優點。
又過了一段時間,沈洛年感覺腰部舒服許多的時候,突然聽到旁邊懷真輕嗯了一聲。
沈洛年一怔,連忙轉身,湊近懷真說:「怎麼了?」
懷真張開眼睛看了沈洛年一眼,張開那秀氣的長嘴,嗚了一聲。
「又要嗎?」沈洛年詫異地問。
只見懷真點了點頭,沈洛年有點意外,過去懷真說過不能取用得太頻繁,今天是特例嗎
?但她既然要當然就給,沈洛年把醇厚的渾沌原息,再度朝懷真口中送了出去。
這次懷真吸取的多了一些,她又休息了半晌,這才緩緩地變化著頭部,過了片刻,只見
那狐狸頭變成人形腦袋,身體卻沒改變,仍是那狐狸身子,這般人面獸身,看來煞是詭異。
沈洛年吃驚地說:「怎……怎麼只變頭?」
「我該……再等半天才變……」懷真有氣無力地低聲說:「可是不這樣,不方便和你…
…還有雲陽說話。」
「雲陽?」沈洛年呆了呆說:「剛剛那些老人家嗎?」
懷真微微點頭,又說:「那只是外型。」
說得也是,反正這些妖怪都不知道幾歲了,也不一定誰比較老,沈洛年想了想才說:「
你……這一個多月是……」
「差點……被你害死。」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說:「現在沒精神罵你,讓我休息。」
「嗯。」總之已經把懷真救了出來,看樣子似乎也沒什麼大礙,沈洛年安下心說:「沒
精神就休息吧。」
懷真剛閉眼,又睜開眼,突然往外輕喚:「有哪位雲陽在嗎?」
片刻後,一個老人家緩緩走入,緩緩拱手說:「懷真仙狐?」
「他是人……得吃東西。」懷真說:「拜託了。」
老人家點點頭,突然舉起右臂,撩開袍袖,只見他手臂內側皮膚突然裂開,裡面居然不
是血肉,而是許多扭結在一起的綠色柱狀物,他左手探入那團柱狀物中,突然扯出了一段東
西拔下,交給了沈洛年。
這是什麼?沈洛年呆呆地接過,只見手中放著一串彷彿果實般的綠色珠串,那些珠串一
顆顆都有指頭粗,看不出是何物。
「吃吧。」懷真說:「雲陽果。」
「呃?」沈洛年一呆說:「他們是植物?」
「嗯。」懷真說:「你該餓了吧?那很營養。」
「這……」沈洛年遲疑地說:「這豈不等於是他們的……孩子?」
「不是這樣……」懷真似乎沒力氣解釋,只皺眉說:「放心吃。」
「喔?」沈洛年確實也餓了,當下看了在旁的雲陽一眼,取下一顆綠色果實往嘴裡送。
這東西外皮脆薄,裡面卻是充滿水分,一咬下去,整個嘴巴都是汁液,雖然稱不上甜,
卻充滿芳香感。沈洛年一面吃,一面詫異地說:「不錯。」
懷真說:「我休息一陣子。」
「你不吃嗎?」沈洛年問。
「你吃。」懷真搖了搖頭,閉上眼睛。
沈洛年目光轉向一旁的雲陽,那老人家般的雲陽對沈洛年微微一笑,緩緩走到遠處,卻
見他足部變化出一大片鬚根往地下插入,跟著他手往上舉,那高冠和手掌緩緩捲出一大片長
針般的綠色針葉,皮膚衣物慢慢地變化成凹凸的樹皮模樣,身形逐漸拉高,只不過幾分鐘的
時間,就變成了一株「頗具人形」的大樹。沈洛年望著這棵樹,再看看手中的雲陽果……直
到這時候,沈洛年才真正感覺到,自己當真進入妖怪的世界了。
把雲陽果吃光的沈洛年,躺著沒事,昏昏沉沉地又睡著了,睡著睡著,突然身子被人一
碰,沈洛年馬上轉醒,卻見天色已亮,一旁懷真似乎精神好了不少,正用那有著肉墊的腳爪
輕推著自己。
「懷真?」沈洛年身體也舒服不少,轉身輕抱著她毛茸茸的狐狸軀體說:「好些了嗎?
」
懷真點點頭說:「再給我一些。」
「好。」沈洛年湊近懷真的小口,送出原息,懷真這次吸納的比前兩次都多,和過去月
圓時候吸收的量頗為接近。
過了片刻,懷真閉上嘴,舒服地輕嗯了一聲說:「暫時夠了。」她的聲音聽起來精神比
昨夜好很多。
「你好了嗎?」沈洛年高興地說。
「還沒。」懷真說:「只是夠變成人……」
「別浪費體力啊。」沈洛年說:「這兒反正沒別人,你多休養一下。」
「我元氣大傷,不趁著剛變形之後變成人,幾天後若是固形,就變不了了。」懷真說。
「啊?」沈洛年吃驚地說:「為什麼?」
「都是你害的!」懷真嗔說。
「我害的?」沈洛年詫異地說:「怎麼說?」
「晚點再說。」懷真搖頭說:「先別吵我,我變身。」
話一說完,懷真緩緩地變形,慢慢地又變成那體態曼妙的美女軀體,當然,照慣例一樣
是裸體,不過這次的速度,似乎比過去幾次都慢,不知道和所謂的「元氣大傷」有沒有關係
?
沈洛年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懷真裸體,倒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不過倒是不大好意思抱著
了。他鬆開手,拉開血飲袍說:「這衣服給你先穿著,我褲子還在。」
「你別脫。」懷真壓住沈洛年的手說:「這次還好你有穿,不然我們倆都得死……你以
後盡量別脫下來,現在我保護不了你,穿著這個,除了砍掉你的頭,不容易死……不想斷腳
的話,最好別折起來塞進褲子裡,被衣服覆蓋的範圍才有效。」
「這樣嗎……對了,不然我褲子給你穿?」沈洛年一面把袍子拉了出來,反正這袍放下
一直到腳踝處,沒穿褲子倒也看不出來。
「我討厭穿褲子。」懷真搖頭說:「現在只有你在,我不穿了。」
沈洛年倒也懶得說服懷真,只忍不住抱怨說:「你也不跟我說這衣服有這種功效,要是
我沒發現,沒穿怎辦?」
「誰知道我會被困住?本來有我保護你,也不用穿,還不都是你!」懷真嘟起嘴說。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都是我?」沈洛年皺眉說。
「當時若不是你發瘋不肯走,我需要去對付刑天嗎?」懷真歎說:「否則怎會被困住?
」
沈洛年頓了頓說:「但當時……你若沒出手,他們都死定了。」
「又不關我們的事。」懷真理所當然地說。
這好像是平常自己會說的話,沈洛年歎一口氣說:「相處久了以後,感覺就不大一樣,
何況我們又在現場看著……」
懷真看看沈洛年,撇撇嘴說:「總之我和刑天打了起來,打著打著,那到處亂搖的原息
震盪,在我們戰鬥的地方匯聚出一條通道,我一不小心讓刑天推入,被拉回了仙界。」
「你回仙界去了?這麼容易去嗎?」沈洛年大吃一驚,難怪自己找不到人。
「去容易,來困難……我怕你出事,急著想回來,只好一直在最有可能通過的地方等,
但是這世界原息濃度還不足夠,我實在過不來,加上那兒冒出一隻不長眼的刑天,佔著渾沌
原息集中處,更是沒辦法……」懷真瞪了沈洛年一眼:「沒想到你居然跑來送死!想連我一
起害死嗎?跑去那地方幹嘛?」
那大傢伙確實是刑天?看來同樣是刑天,強度也差很多……沈洛年呆了呆才說:「我只
是想去看看……你為什麼一直在那兒不走……」
「你怎知我在那兒?」懷真意外地說。
「我去酖族學了咒誓之法。」沈洛年簡略地把送酖族回去、學習咒術的過程說了說,還
告訴懷真影蠱的事。
懷真聽到那馬面獨角神的事情,似乎並不意外,只笑了笑沒說什麼,反而是聽到影蠱,
懷真卻頗吃驚,好奇地問:「影蠱?難道是最低級的影妖?給我看看。」
「有點麻煩,休眠狀態還好,催動妖氣的時候越來越大,不大好藏,縮最小也這麼大。
」沈洛年放出影蠱,那糞金龜黑影貼在地上,足有人頭大小。
「真是影妖耶!這是最小的樣子?」懷真意外地說:「可以大點嗎?」
變大?沈洛年倒沒試過,他心念一動,原息催入,影蠱倏然龐大、立體起來,只見一團
濃黑擴大脹起,足有輪胎大小,不過雖然並非平面,但因為完全不反射光芒,視覺上沒有立
體感,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還是只像個影子,但若從不同角度望去時,卻會發現黑影形
狀竟會隨角度不同而改變,才會發覺並不只是一片單純的黑影。
「哇?不扁了。」懷真吃了一驚:「我第一次看到可以成形的影妖,這是最大嗎?」
「不是。」沈洛年心念再動,那團糞金龜黑影又大兩倍,一團比轎車略小的甲蟲狀黑霧
籠罩了一片空地,幾株大小不同的植物也被包在裡面,而雖然這時已經天亮,但光芒射入影
蠱之中,似乎就這麼無端端地消失了,一點作用也沒有。
看著那一片濃黑,沈洛年搖頭說:「大沒用啊,這陣子妖氣幾乎沒有增加。」
「影妖因為沒有形體又欠缺智力,只知道努力產生形體……」懷真說:「蠱術可以讓你
和這影蠱心神連結?」
「對。」沈洛年說。
「它想什麼你知道嗎?」懷真問。
「它想什麼?」沈洛年沒想過這問題,詫異地搖頭說:「它會想嗎?」
「那就是還沒。」懷真說:「等它成長到有知覺之前,只會一味往有形體的方向努力…
…不知道還會長多大呢。」
「長大又沒用。」沈洛年想想突然好笑地說:「難道拿來代替煙霧彈?那還要更大個好
幾倍。」
「形體……」懷真想了想,側頭說:「你讓它那支角變硬,去撞棵樹看看。」
「可以變硬嗎?」沈洛年吃了一驚。
「不知道。」懷真聳聳肩說:「影妖是最低等的妖,很難修煉,偶爾在恰巧的情況下出
現,通常一段時間之後就會自動消散,沒想到人類竟有煉出影妖的辦法,我更沒見過能成長
到這樣的……應該是渾沌原息的關係……」
沈洛年心念一動,那巨大黑色甲蟲突然飛起,迅速往前衝,只見它前方尖角撞到樹幹時
,砰地一下馬上往後彈起,在半空中連連翻轉,一路滾到林木之間,那樹幹卻是連皮都沒破
。
「太輕了。」懷真咯咯笑了起來:「影妖沒有重量,沒威力。」
咦,這和自己變輕的時候似乎有點像?剛好問問懷真,沈洛年正想開口,懷真突然側頭
看著沈洛年,張大嘴說:「我懂了!原來你跑去那兒……是去找我的?」
沈洛年說:「那又怎樣?」
「你來找我的?對不對?」懷真撲上沈洛年懷裡,抱著他頸子咯咯笑說:「你這不怕死
的傢伙,愛上我了嗎?想來救我嗎?」
「去你的。」沈洛年抱著懷真纖腰笑說:「我若愛上你,你還敢這樣光溜溜抱上來?忘
了人類終年發情嗎?」
懷真一怔,難得地縮了縮身子退開,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冒出了一股擔憂的氣氛。
「怎麼?」沈洛年詫異地說:「真怕了嗎?我還是把你當狐狸啦,別擔心。」
懷真看著沈洛年說:「莫非白澤告訴我的事情……應在你身上?」
「什麼事?」沈洛年問。
「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一等三千年……鳳凰換體卻被你搶走了……」懷真瞪著沈洛年說
:「如果是你的話……我又不能把你宰了。」
「到底什麼事情?」沈洛年瞪眼說。
「不可能的。」懷真不理沈洛年,又皺眉自語說:「至少還要幾百年,不過這次的影響
若是太嚴重,說不定……」
「臭狐狸!要不要說啦?」沈洛年沒耐性地嚷。
「哼!不說。」懷真突然把沈洛年推開,坐直說:「以後不給你抱了。」
「誰想抱你了?」沈洛年好笑地說:「明明都是你撲過來,以後別叫我抓抓啊。」
「啊!」懷真皺起眉頭,嘟起嘴,似乎十分為難。
背後抓癢哪有這麼大的吸引力?沈洛年不禁好笑,想想又說:「剛說到……你既然被困
在仙界,怎麼又突然能衝過來?」
「那刑天,是你引開的?」懷真不答反問。
「應該是吧,他那時正在追砍我。」沈洛年說:「你出現前,剛好砍我一斧頭,切成兩
半。」
「因為他一走開,通道就暢通了……雖然我還是擠不過來,但血冰戒已經開始反應。」
懷真憤憤地瞪了沈洛年一眼,這才接著說:「我只好將與性命連結的氣息散去大半,這才能
衝來,但這時已十分脆弱,經過通道又得恢復原形,這種情況下現形進入這世界,更是傷元
氣,我當時連戰鬥的力量都不足……如今十成道行剩不到一成,雖然說底子仍在,但就算定
期取用你的渾沌原息,也得靜修個百年,短時間沒能力變形了。」
百年?沈洛年吃驚地說:「我哪可能提供你百年原息?早死了吧?」
「人類轉仙後雖然還是不如妖怪長壽……但百年該不是大問題。」懷真看著沈洛年說:
「而且鳳凰是生命之源,說不定另有古怪,你可以活多久很難說……」
「呃?」沈洛年微微一愣。
「但還是把咒解掉比較安心……」說了這麼久,懷真似乎有點累,低聲說:「以後得找
安全地方躲,否則若是遇到危險,我只能用道咒之術吃老本,撐不了太多次,懂嗎?」
道咒之術?沈洛年說:「我迷迷糊糊快死的時候,好像看到很誇張的……雷?閃電?」
「嗯,我修雷靈,那些是過去累積交換的能量,緊急的時候才能使用。」懷真揉揉眼睛
說:「你影蠱妖氣太少,沒法學,不然倒是可以教你……我想睡了,讓我靠一下。」一面又
依到沈洛年懷中。
沈洛年大皺眉頭,剛剛不是才說不要讓我抱了嗎?這說話不算話的狐狸……但看懷真一
臉倦意,蜷縮著身子閉上眼睛,沈洛年也不好多說了。雖說懷真不准沈洛年把她當成寵物,
但她給沈洛年的感覺,還真有點像是讓人疼愛的寵物,很難真的生她的氣。
望著懷真赤裸姣好的幻化女體,他暗暗歎了一口氣,輕撫著懷真的背,自己若能因為她
的身體而動心,乾脆把她當成愛侶,事情豈不是單純不少?
不過不知為什麼,懷真似乎挺害怕這種事?那個喜歡預言的白澤到底說過什麼?
※※※
懷真這一休養,就休養了好一陣子,雖然漸漸恢復了精神,但沈洛年感覺得出來,懷真
體內妖氣果然大幅減少,比過去脆弱很多,要是現在再出現普通刑天,她若不動用咒術,未
必能應付,而道咒之術,沈洛年雖不能修煉,卻也懂得基本概念,那都是平常一日日累積起
來的能量,用起來威力是很大,但若花光也就沒戲唱了,懷真既然妖氣大幅降低,那些保命
的道咒之術自然得用在必要時候。
雖說他倆休養未必要在噩盡島,若出島去找葉瑋珊等人,還有個多做的息壤鏡,可以討
來給懷真使用,但當時不告而別的沈洛年這時卻有點怕見到葉瑋珊他們,反正現在只要別接
近中央山區,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所以沈洛年還沒對懷真提那鏡子的事,想等懷真好了之後,再讓她自己去取,省得自己
和葉瑋珊等人碰面,畢竟這兒十分安全,在這兒等懷真恢復,比冒險出島安全不少……而因
為這片森林中足有數千隻雲陽分佈著,其他的妖怪幾乎都不接近這區域。
沈洛年當初繞行噩盡島的時候,因為感覺到這附近妖氣密集,便不曾接近過此處,被懷
真帶來此處才知道,這兒的妖怪似乎並不怎麼兇惡,卻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共生聯盟」的人
不來這兒和雲陽們交個朋友?
不過雲陽看來和善,說不定是因為懷真的關係,他們和懷真的關係似乎不錯,沈洛年問
過懷真原因,懷真卻只笑不說,他也懶得追問下去。
※※※
數日無事,沈洛年偶爾難免會想起白宗的事情,那夜賴一心對葉瑋珊表達心意之後,兩
人過去的障礙消失,應該能發展得很順利吧?自己確實對葉瑋珊有一定程度的好感,而她…
…看著自己的眼神似乎也越來越溫柔,但真正掛在她心中的,畢竟是賴一心,若真能讓他們
兩人在一起,也算是件好事,自己何苦湊熱鬧。
那溫柔阿姨白玄藍知道自己溜了之後,不知道會怎樣?希望不要延誤了他們夫妻倆返回
台灣的行程,和這對夫妻相處的時間雖然不多,沈洛年卻挺喜歡、尊重這個阿姨,這種對每
個人都真心照顧的人實在少見,沈洛年自忖自己連十分之一都做不到、當然是萬分佩服。
至於其他幾個人,沈洛年比較有特殊感覺的,恐怕就是奇雅了,不過兩人頗有點君子之
交淡如水的味道,分開了倒也不會特別牽掛,何況奇雅那種性子,也不大需要別人操心。
※※※
一轉眼十餘日過去,今晨醒來,沈洛年卻沒看到懷真,他有點意外地起身,心神往外感
應,除了雲陽以外,依然沒感覺懷真的蹤影。
懷真收斂妖氣的狀態下,要離頗近距離才能感受到,卻不知道她跑哪兒去了?沈洛年的
感應力往外散開,卻發現本來散佈在方圓三公里內的雲陽們,不知為何都聚集到了西側……
難道懷真也過去了?沈洛年心念一動,飄身穿林而去。
奔出沒多遠,沈洛年目光一轉,卻見懷真從一株樹後探出,正對自己招手,沈洛年當即
掠了過去。
懷真這時並非裸體,她從胸口開始,一路纏繞著一大片長條葉片,一直繞到臀下,最後
在腰間用軟籐繫起,居然看起來有幾分裸肩短裙晚禮服的味道,這是沈洛年看她光溜溜幾天
之後,某天心血來潮,逼她穿上的「手制」服裝,懷真被半強迫繞上這樹葉裝之後,發現穿
起來並不難看,總算勉強答應。
「發生什麼事了?」沈洛年和懷真並肩往西走,一面問。
「打仗了!去看熱鬧。」懷真笑說:「牛首妖發現了雲陽的集中地,正在西方不遠處聚
集,雲陽早已經注意到對方的行動,也集合起來準備戰鬥。」
「牛頭人為什麼會和雲陽打?」沈洛年詫異地說:「這兩種妖怪不是都不錯嗎?」
「改成叫牛頭人嗎?老改名字,人類真的很煩。」懷真埋怨兩句之後說:「有什麼奇怪
的?他們打好幾千年了,雲陽本就討厭專吃植物的生物啊。」
「呃……」沈洛年詫異地說:「但是吃植物的生物很多啊。」
「這是沒錯,一般他們也只是排斥,還不至於仇視,牛頭人是特例。」懷真笑說:「一
開始怎麼打起來已經沒人知道了,不過後來兩方鬥得激烈,牛頭人看到雲陽就殺了吃掉,雲
陽則是先把牛頭人血液吸乾,最後活埋當泥土養分,兩方仇恨就越來越深。」
沈洛年想想說:「我吃他們果實,他們不會生氣嗎?」
「果實不會,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懷真也不明白地說:「不過砍草折枝就會不大高興
,你折這片葉子他們就不大開心了,不過還不至於仇視你。」懷真一面指指身上的「衣服」
。
「呃?我不知道啊。」沈洛年吐吐舌頭說:「現在該怎麼辦?要幫雲陽嗎?我們和牛頭
人也合作過呢。」
「雲陽和牛頭人不同,想法很囉嗦複雜,不喜歡欠人情。」懷真搖頭說:「如非必要,
不要插手,免得他們不高興,我們看熱鬧就好……嗯,幾千個牛頭人衝過來了,跟我過來。
」
這種遙觀的能力,沈洛年遠不如懷真,他隨著懷真繞上一處高地,兩人飄上植物頂端,
懷真指著前方河道彎口說:「雲陽在那兒佈陣。」
沈洛年望過去,果然看到數千名雲陽聚在一起,前方幾排站在河邊,小半截浸在水中,
彼此緊緊連在一起,化為樹形,彷彿一片樹牆。
另一半的雲陽,就還是老人的模樣,默默站在樹牆之後,等待著牛頭人接近。
這時沈洛年也能感受到牛頭人的位置,差不多在十公里外,正快速往這兒沖。
「他們就這樣等著?」沈洛年問。
「雲陽移動速度比較慢。」懷真說:「大多是等著牛頭人主動接近,反正一般的牛頭人
也只知道沖……看,開始沖了。」
沈洛年也感覺到牛頭人正加速衝來,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只聽轟隆隆的聲音從前方響起
,數千名牛頭人從森林中穿林倒木地奔出,正對著樹牆撞來。
這些雲陽雖然是樹妖,卻不算太高大,還不如牛頭人壯碩,沈洛年看著牛頭人低著頭、
聲勢浩大的模樣,不禁有點替雲陽們擔心。
這時一排雲陽飄上前方樹梢,眼見對方逐漸接近河川、剛跳入水中衝來的時候,他們突
然同時動作,御氣而出,撥起一大片水牆,在同一瞬間,打開了玄界之門,一股強烈的凍氣
倏然傳出,水牆在這一瞬間凝聚成冰牆,整整齊齊地擋在雲陽和牛頭人之間。
「哇?」沈洛年不禁驚呼一聲說:「好整齊啊,這些雲陽比軍隊還厲害。」
「雲陽是多體同心的妖族。」懷真說:「比默契,誰也比不過雲陽。」
多體同心?沈洛年微微一驚,還不是很清楚這句話的意思,卻見牛頭人一點也不懼怕,
就這麼對著冰牆撞了下去,沈洛年一面看著牛頭人衝擊,一面說:「冰牆也是道術?」
「嗯,凍靈道術。」懷真說:「可以放出低溫寒氣,因為這種道術可以凝出水分,數人
同施甚至能降雨,植物系的妖族大都學這種道術。」
這冰牆似乎凝結得十分堅固,牛頭人那等怪力居然也撞不破,但牛頭人卻一點也不洩氣
,依然撞個不停,沈洛年看了看,突然想起白玄藍說的話,轉頭說:「聽說一共有五種玄靈
,只能選一種學?」
「不是,玄靈很多很多種,每種的溝通方式都不同。」懷真對於沈洛年會問到這件事,
似乎有點意外,轉頭說:「有些可以共用,有些會互斥,會互斥的已知有五種,那五種只能
選其一。」
「雷、凍……還有什麼?」沈洛年突然想到酖族上次的道術,接著說:「炎?」
「嗯……炎、凍、雷、光、闇五種。」懷真說。
「光?闇?」沈洛年詫異地說:「會亮和不會亮嗎?」
懷真好笑地說:「亂講。」這時下方卻是轟然巨響,在牛頭們前仆後繼地連續一連串撞
擊,終於把冰牆撞碎,正兇猛地對著雲陽們沖,兩人不再閒聊,專心看著下方的戰況。
但因為冰牆的阻攔,本來奔馳快速、匯聚強大衝力的牛頭人,這時沒有足夠的衝刺距離
,撞上樹牆的威力當然也打了個折扣。
緊接著就是肉搏戰了,牛頭人捏拳如錘、牛角亂頂、牛嘴撕咬,打得雲陽樹皮剝落、枝
條斷裂,而這時站在高層的雲陽們也紛紛變形,上下兩層雲陽同時枝揮籐繞,一面以枝條擊
打,一面用籐鞭纏繞著牛頭人的身軀,或勒或鎖,兩方一時纏鬥不休。
但肉搏戰,明顯是牛頭人佔了優勢,底層的雲陽很快就受損慘重,枝條斷折不說,有的
似乎因為傷勢過重,漸漸停止移動,妖氣也漸漸消失,只靠後面其他雲陽抵擋著牛頭人的攻
擊。
這時雲陽又疊了一層上去,這些雲陽可不變形了,只見他們分成一組組施術,很有默契
地同時對某些牛頭人施放凍術,不過短短一瞬間,馬上轟隆隆倒下一大排近百名僵直的牛頭
人。
這下子,戰場又產生變化,牛頭人不再強攻雲陽,開始援救倒下的戰友,而雲陽們則搶
著把昏倒的牛頭人往樹牆後送。一陣拉扯衝突後,倒下的牛頭人被分成兩團,一小部分被抓
入了樹牆之後,大部分則被牛頭人搶回,牛頭人看狀況不妙,開始往後撤退,帶著昏迷的人
離開。
打完了嗎?還真快。沈洛年詫異地問:「那些被抓的呢?」
「沒看到嗎?」懷真說:「雲陽正把根探進去吸血,等會兒就全死光了。」
「沒想到牛頭人打不過雲陽。」沈洛年看著雲陽們踩著牛頭人,果然足部正變化延伸往
內戳,他不禁有三分不忍地說:「被抓了挺多的……」
「雲陽死的也很多。」懷真說:「你看留在水裡面不動的也有幾十株。」
沈洛年雖然有看到不少雲陽正恢復人形,卻不知沒動作的就代表陣亡,他一怔說:「那
些都死了嗎?」
「嗯。」懷真說:「雲陽動作緩慢,體魄又不如牛頭人,每次戰鬥都會死不少人,兩邊
都沒佔便宜。」
「這又何苦?」沈洛年不大理解,又不是搶地盤,也不是爭食物,有什麼好打?
「以前他們常常大戰,兩邊都是幾萬人,不分出輸贏很少停下。」懷真說:「現在是因
為王者、皇族都還沒來,沒人指揮,才會打這一下子就停了,不過明天牛頭人可能又會來。
」
「上次那個刑天就是這類的嗎?」沈洛年問:「和之前看到的不同。」
「對。」懷真說:「王者是繁衍中偶爾出現的強者,皇族則是種族血脈的起源,通常一
個種族的領導者就是這兩種,會比一般的強大許多。」
「那你呢?算哪種?」沈洛年好奇地問。
「當然是皇族啦。」懷真得意地說:「還活著的仙狐,比我早出生的可沒幾個。」
這狐狸臭屁得緊,沈洛年笑了笑,想想又說:「這麼說、越古老的一定越強大?為什麼
會這樣?」沈洛年想不通這邏輯。
懷真不知想到什麼,突然收起笑容,緩緩說:「除了特例之外,子嗣的強弱,決定於…
…父母要贈送多少修為給後代。這種大量繁衍的種族,一般子嗣留的修為都很少,能力大都
遠不如始祖。」
「修為是指妖氣嗎?」沈洛年問。
「不。」懷真搖頭說:「修為傳下去,就要重修了……和妖氣不同。」
「那是怎麼送的?」沈洛年說:「像小說一樣運氣傳功嗎?」
「什麼傳功?」懷真不懂這句話,只皺眉說:「精氣交感時送出的……總之妖怪繁衍的
方式和人類鳥獸的方式不同,你別問了。」
人類和鳥獸被分到同一級了?沈洛年不禁有點不是滋味,想了想又說:「那你曾經……
」
懷真不知為什麼,自聊到這話題開始,神色就不大好看,當沈洛年這麼一問的時候,她
突然憋不住怒意,打斷沈洛年說:「跟你說別問了!」
沈洛年一呆,看懷真委屈、自憐的情緒似乎還大過怒氣,莫非是自己的問題觸到了她什
麼不愉快的隱私?……沈洛年想了想說:「抱歉。」就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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