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滅族戰】 「氣息的取得與提升,對於反應能力確實有幫助。」輕疾接著說:「但這提升是相對而 全面的,對任何人來說,整體而言能掌握並控制的肢體行動速度,一直都比思考速度還快, 你藉著時間能力判斷對方動作的空隙,並選出最適當的攻擊軌跡,從而行動,這不是一般人 可以藉訓練而達到的模式。」 沈洛年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事情,訝然說:「那一般人是怎樣?」 「除了提升氣息、反應、速度這些基本元素之外,一開始要著重的,大多都是招式的精 熟度。」輕疾說。 「有啊,我有練那七招!練了好幾個月耶。」沈洛年說。 「你只是練到非戰鬥狀態下的精準度,這只是基礎。」輕疾說:「還差很遠。」 「啊?」沈洛年一呆說:「聽不懂,什麼非戰鬥狀態下?」 「你練習時,確實能擊中目標物,但那時並非使盡全身力量的最高速度,也無須閃避、 移動,真實在戰鬥時,你能擊中目標,都是靠時間能力不斷修正,但這樣做,其實會微妙地 降低了你的攻擊速度和力道。」輕疾說。 沈洛年張大嘴說:「那該怎辦?」 「繼續練,不斷地練。」輕疾說:「當千次、萬次不斷地訓練下去,就會慢慢掌握到每 一個動作的精髓,讓每一次出手彷彿呼吸一般自然,使動作銜接能流暢、迅速、不用思考… …每個人都是這樣練的,你朋友們也是。」 「你的意思是,他們每天都在練一樣的招式?」沈洛年問。 「一般來說都是這樣的。」輕疾說。 「我還以為他們武器比較複雜,每天都在練新招……」沈洛年呆了呆說:「這樣就可以 變很厲害嗎?」 「千錘百煉,只是初步。」輕疾說:「之後就看你要往哪個方向發展,更快?更巧?還 是更有威力?要化繁為簡專精數招?還是靈動多變抵瑕蹈隙?訓練的方式都不同。」 沈洛年大皺眉頭說:「聽起來……好像還沒完?」 「當然。」輕疾說:「之後就要開始累積經驗,練習、觀察、實戰都會有幫助,事實上 ,只要清楚對方的動作變化,本就很容易知道應付之法……問題是戰鬥時並沒有時間思考, 如何能彷彿直覺般根據對方的動作瞬間推測出後面的變化,這靠的是經驗的累積,等經驗累 積到一個程度,除能力的鍛煉外,平時可多進行冥想式的戰鬥思索,對增加瞬間判斷能力會 有幫助……你朋友賴一心,就常常如此。」 「那種是天才,誰能跟他比。」沈洛年說。 「所謂的天才,只是熟練的速度比一般人快,你要練三個月才能精準的動作,他隨手就 可以使用,但就如我剛剛所說,那連初步都談不上,只能算是基礎,從下一個階段開始,就 要靠個人的努力了,和是否天才無關,別忽視了他的努力。」輕疾說。 「唔……」沈洛年無話可說,說起來自己練功夫上確實很不認真,別說賴一心,連白宗 其他的人都不如,要是沒有時間能力,說不定連吳配睿那丫頭都打不過……想到這兒,沈洛 年不禁吐了吐舌頭。 輕疾不管沈洛年有什麼體會,接著又說:「另外,當遇到不同形式的敵人時,需要先作 資訊的收集。」 「什麼不同形式?」沈洛年問。 「比如是三頭六臂或許多觸手,又或手足關節可隨意彎折,有的長尾、翅膀具有揮掃能 耐,有的具有強力螯夾可以鎖人武器等等……」輕疾說:「許多針對人類而創出的繁複巧打 貼身招式,都是無用的,一直以妖怪為對手的道武門,這方面觀念比較正確。」 「那我現在該從哪兒開始?」沈洛年問。 「功夫沒法一蹴而就,每天練習的時間越多,得到的東西就會越多。」輕疾說。 沈洛年哼了一聲說:「好吧,練就練。」 輕疾倒不介意沈洛年口氣不好,頓了頓說:「另外……本體說要給你一個建議。」 「怎麼?后土要說什麼?」沈洛年有點意外。 「在你練熟之前,你主要還是靠時間能力保命。」輕疾說:「而你使用這能力後,常會 感到異常疲累。」 「對啊,有辦法嗎?」沈洛年吃驚地說。 「你可以增強自己的魄力。」輕疾說。 「嘎?」沈洛年一愣說:「魄力?」 「這名詞容易混淆,還是你比較習慣用精智力來稱呼?」輕疾問:「和闇靈之力抽取的 魄力相同。」 「我知道你說的東西……」沈洛年說:「可是我一直不很清楚那是什麼,是靈魂嗎?」 「類似,但不夠完整。」輕疾說:「大量的生命力才能凝聚出一點點精智力,精智力與 大腦組織互為表裡,隨著腦部發育,聚集生命力而產生,所以腦部發展越完全的生物,精智 力越強大,人類介於妖與非妖之間,也是妖怪之外,唯一有高等精智力的普通生物。」 好像扯得遠了點,沈洛年愣了愣才說:「那精智力可以幹嘛?」 「精智力和大腦配合,才可以思考和存活。」輕疾說:「但大腦著重的是整理與儲存資 訊,這些資訊間的交錯整合進而化成經驗、知識、習慣,則靠精智力運作。各感覺器官獲得 資訊,會先送入大腦分類儲存,跟著精智力就會開始運作,以獨特的方式進行分析連結和比 對,產生新的判斷和經驗與應對模式,並送回大腦,再由大腦傳送出命令。這個過程中,不 斷地消耗精智力,到一定的程度,人類就會感覺疲累、不適,進而覺得需要休息,藉生命力 緩慢轉化,補充精智力,因為精智力的重要性優先於生命力,若是過度耗用,甚至可能減損 生命。」 聽得一頭霧水的沈洛年,呆了片刻才說:「你……乾脆直接說我該怎麼做比較快。」 「簡單說就是——你隨時保持時間能力開啟的狀態,以後就能越用越久。」輕疾說。 「為什麼?」沈洛年詫異地說。 「頻繁耗用精智力,可以提升精智力總量和補充的速度。」輕疾說:「缺點是會耗損生 命力,但年輕人通常生命力比較豐足,你更不缺。」 「這樣說簡單多了。」沈洛年懂了,點頭說:「也就是說,我要常常使用時間能力。」 「對。」輕疾說:「你平常不大有耐心耗費腦力,精智力只算一般……但這種訓練法也 是別人辦不到的,相信可以快速提升你的精智力,不過因為並不是藉著思考訓練,資訊歸類 與交換速度不會提升,大腦並不會變得比較靈光,十分可惜,可以考慮改變習慣,多運用自 己的腦力。」 「免了,我寧願當輕鬆過日子的笨人。」沈洛年想想突然有點稀奇地說:「你們今天怎 麼這麼好心,突然提供我建議?以前不是不問都不說的嗎?」 「你想修練功夫,增加自保能力,和本體的目的一致……都是為了不想使用闇靈之力。 」輕疾說:「雖然並未主動詢問,這些訊息仍算常識,故破例提供。」 「嗯……」沈洛年望了望不遠處正滿頭大汗、忍痛活動身體的狄純,歎一口氣說:「那 時小純真的嚇得很厲害……不只她,連鑿齒都嚇慘了,那模樣不知多可怕,我可不想再嚇人 。」 輕疾補充:「就像冒著黑氣飛來飛去的死屍。」 「好啦!不用說明了。」沈洛年憤憤說:「反正盡量不要用就對了。」 「正是。」輕疾說。 「原來精智力可以訓練,既然可以增強的話……」沈洛年突然想起懷真的話,忙說:「 懷真好像說過,有人研究出使用精智力的辦法?啊,你也說過精智力有挺大的力量對吧?」 「是,應龍一族敗退西地之後,有研究出精智力的運用之法,在西地有片段流傳,後來 又被稱之為魔法。」輕疾解釋。 「媽啦,真有魔法啊?要拿魔杖嗎?」沈洛年有點興奮地說:「教我那個不是比較快? 」 「那種法門除了精智力之外,十分需要耐心、細心和縝密的思考判斷力,和你性格完全 不合,而且最好從小學起,建議你把自己會的先掌握住。」輕疾說:「至於魔法使用細節, 就算非法問題了。」 「呃……」聽起來果然不適合,沈洛年轉過頭,見狄純剛把該做的動作做完,正靠著山 壁喘氣,當下站起身走向狄純,要幫她按摩軟化全身的關節和肌肉。 數日之前,兩人就開始了這樣的復健過程,狄純也從原本的羞澀漸漸習慣了沈洛年的觸 碰,反正沈洛年完全不懂什麼叫作溫柔,總是板著張臉推拿,讓狄純痛得要命,她忍著不掉 淚都已經有點困難,哪有時間害臊?′文′心′手′打′組′手′打′整′理′當下折騰了 半個小時,沈洛年搞得狄純全身痛楚、泫然欲泣,這才完事。他拍拍手起身,一面扶起狄純 說:「感覺怎樣?」 「一樣!每次都好痛!不能輕點嗎?」狄純輕靠著沈洛年,噘起小嘴說。 「你全身筋骨關節都太僵化,我已經照規矩慢慢推開了……」沈洛年不理會抱怨,沉吟 說:「若是能讓你變體,恢復速度會快很多……」 「我不想變體。」狄純害怕地說:「聽說失敗會……變很可怕。」 「唔……」這倒沒錯,沈洛年想起當初那倒霉的同學張俊逸,倒也頗有些志忑,他一轉 念說:「看來還是引仙比較安全,沒聽說有失敗的例子。」 「那是什麼?」狄純好奇地問。 「引仙是另外一種仙化的辦法,比較安全,詳細的方式其實我也不大清楚……」沈洛年 說了幾句又沒耐心,正想推到以後再說,突然遠方一陣雜亂的呼嘯,牛頭人們紛紛站起,仰 天狂呼了起來。 「怎……怎麼了?」狄純一驚。 沈洛年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四面急望,卻見所有牛頭人都動了起來,有人往前跑,有 人往後跑,看似十分混亂,其實卻是井然有序,老弱牛頭人正快速地從四面各部族往內集中 ,而每個部族的戰士,則紛紛各歸本部,做好迎戰的準備。 沈洛年雖然沒看過這種畫面,卻看得出來,牛頭人應該是遇到敵人了。 這時一隊百多名牛頭人突然往自己這兒衝來,領頭的正是皇子薑普,他臉色難看,一面 奔跑一面喊:「沈神巫!」 「皇子,怎麼回事?」沈洛年問。 姜普神色有點沉重,到沈洛年身前,迅快地說:「前方不遠的妖族,拒絕讓我們過境。 」 「啊?」沈洛年微微一愣說:「沒有先說好嗎?」 「這兒的妖族封閉了很多很多年,一向很少對外溝通,我們也不大懂他們的習慣。」姜 普說:「這大陸如此遼闊……我們本來只是過境時友善地打聲招呼,沒想到居然會被拒絕, 太不合理,我們甚至不是想在這附近定居。」 「現在怎辦?」沈洛年問。 「對方要我們撤走,否則要趕我們走,但我們不可能回頭,一定要進入這塊土地。」姜 普神色凝重地說:「作戰眼看不可避免,能夠再請神巫幫忙治療嗎?」 「如果這地方每個妖族都這樣,豈不是打不完?」沈洛年吃驚地說。 「要先有立足之地,至少要打贏這場仗。」姜普說:「如果後面的妖族一樣不講理,可 以在這兒養息一陣子,再選擇深入的方向。」 這醫生看來非當不可了,上星期才發誓絕對不再當醫生,沒想到之後還是天天干……沈 洛年這幾天為了幫牛頭人「複診」,一般工具早已準備齊全,但此時又要大戰,繃帶、藥物 、縫線需要的量恐怕不少,沈洛年歎口氣說:「我知道了,但恐怕藥材不夠。」 「多謝神巫。」沈洛年肯幫忙,損失的幅度就會小很多,姜普鬆了一口氣,行禮說:「 請盡量在防禦圈中尋找材料,我派這一隊保護兩位。」 「需要這麼多人保護嗎?和上次一樣,讓幾個人跟著我幫手就好啦。」沈洛年有點意外 。 「這和上次不同,這次的敵人我們雖然不大瞭解,但看起來機動力很強。」姜普說:「 神巫十分重要,小心為上。」 有人保護也好,狄純在身邊,自己戰鬥力大打折扣,頗不安全,沈洛年不再拒絕,而姜 普也心掛著前線,不知對方何時會殺來,很快就跟沈洛年告辭,往前方奔。 ※※※ 這附近除海灘外,主要是熱帶密林地形,物種十分豐富,動植物都多,材料比噩盡島上 容易取得,沈洛年帶著人四面繞了繞,又搜羅了幾堆藥草,到了牛頭人指引的地點後,開始 忙碌地加工藥材。 才剛安排好幾個牛頭人的工作,南方突然喊聲大起,一群乍看彷彿鴕鳥般的高大妖物, 奔出密林,一面怪叫,一面邁開兩條長腿,高速往牛頭人沖。 沈洛年和許多牛頭族的孩子一樣,被圍在一塊小高地中保護著,聽到喊聲,忍不住抬頭 往外眺望戰局。 那群巨鳥和牛頭人差不多高大,外型頗像鴕鳥,但脖子似乎更粗短一些,他們身上羽毛 七彩繽紛、艷麗奪目,鳥頭頂上更生著一片硬梆梆的骨盔,隨著快速地奔馳,那兩顆又圓又 大銳利的目光,充滿殺氣地往前瞪視。 這時前方牛頭人一聲喊,往前衝出迎戰,兩方在一片灌木矮林區相會,領頭的怪鳥妖們 倏然蹦起,兩足往前急踢,勾爪上銳利的閃光讓人不禁心寒。 牛頭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低著頭就往前衝,兩方這麼砰地一撞,不少牛頭人腦袋被那銳 爪抓破了好幾個大口子,一下子血流如注,而怪鳥妖身子輕盈,畢竟不如牛頭人的蠻力,紛 紛往後彈飛,而在妖氣衝撞下,有些鳥妖雙足稍嫌纖細,就這麼硬生生被撞斷。 剛一接觸,兩方前鋒兩敗俱傷,牛頭人是不拐彎的個性,後隊一樣低頭猛衝,那些鳥可 不想斷腿了,有的閃避側身攻擊,有的用頭上骨盔與牛頭人雙角互撞,再趁隙以爪攻腹,畢 竟他們頭部的骨盾結構本來就用來對撞的,雖頗不如牛頭人「專業」,倒也不會因此受傷。 那些巨鳥一對鳥足,共有六支銳利的長利爪,就算牛頭人以妖氣護體,劃過仍皮開肉綻 ,而牛頭人則強在力大體壯,就算受了傷往往還是把對方撞得四處亂滾。 兩方大戰十幾分鐘,那群怪鳥似乎發覺正面硬撼有點吃虧,一陣尖銳的呼嘯傳出,他們 帶著自己人,一轉眼退入了林中。 到這一刻,一直在觀戰的沈洛年才喘過氣來,眼看數百名牛頭人正被戰友從前線往這兒 搬,他吐了一口氣低聲說:「那是什麼妖怪?看來不比牛頭人弱。」 「人稱鶴鴕妖,牛頭人不知其名,稱之為跑步鳥。」輕疾說:「體型比原來的鶴鴕大一 半。」 「什麼叫原來的鶴鴕?」沈洛年不明白。 「澳洲本來就有叫作鶴鴕的鳥類,又叫食火雞,是很害羞、很危險的生物。」輕疾說。 啥叫很害羞、很危險?沈洛年正想問,眼看傷者很快就送到眼前,這時沒空追問,他捲 起袖子,開始動手救治。 ※※※ 之後鶴鴕妖不再正面攻擊,分成幾個小隊,一小隊一小隊從密林中神出鬼沒地鑽出偷襲 ,在牛頭人陣勢旁一陣亂殺,等牛頭人調動大軍包圍,他們又先一步轉身溜了,這麼一來又 變成鶴鴕妖佔了便宜,牛頭人傷者不斷往內送。 沈洛年治療的時候,卻覺得有點意外,雖然受傷的牛頭人不少,但卻很少受到致命傷, 而牛頭人攻擊的時候,似乎也大多只把對方撞飛了事,沒追去下什麼殺手,這和打雲陽時可 大不相同,莫非他們這種領地爭奪戰,還有點到為止的不成文規矩? 就這麼幾個小時打過去,眼見明月高懸,沈洛年突然聽到姜普在前方大喊:「不打了, 我們要睡覺!」 沈洛年不禁啼笑皆非,打仗有這種規矩嗎?正不知對方會怎麼回復,突然聽到一串鳥鳴 傳回,輕疾翻譯得清楚,對方正是說:「快點離開,天亮沒走,我們再來!」 「我們不會走的!」姜普大喊。 果然和與雲陽的戰鬥不同,看來他們的打仗,分很多種不同的等級?不過暫時停戰總是 好事,而且這次受重傷的人遠比上次少,很多都是稍微縫個幾針、包裹起來就沒事了,但這 也代表沒有快死的可以偷吸,可當真是做白工。沈洛年一面抱怨,一面把傷者一個個處理妥 當,當最後一個完成的時候,一抬頭,卻見姜普正站在一旁等候。 「怎麼了?」沈洛年有點意外。 「我想和神巫談幾句話。」姜普面色凝重地說。 沈洛年微微一愣,望著一直在身旁幫忙的狄純說:「你很累了吧?先去睡。」 相處了一個多星期,狄純現在已經比較不怎麼害怕牛頭人,後幾日也曾直接讓牛頭人背 負,她看出姜普有話想私下說,不好說要跟,只無奈地點了點頭。 「狄小姐要聽亦可。」姜普那張變形醜臉,露出似乎像是微笑的表情。 「可以嗎?」狄純驚喜地說,連忙伸手抓住沈洛年袖管,彷彿怕他溜了。 「你去幹嘛?」沈洛年皺眉說。 「我會很乖,不會插嘴的。」狄純低聲說。 這膽小丫頭還真愛跟,沈洛年好笑地搖搖頭,伸手扶著她腰,以凱布利的妖氣托著她, 隨著姜普往外飄行。 當下姜普引著沈洛年與狄純,走出傷者、幼兒保護區,繞到了另外一個林間高地,周圍 雖然也圍滿了牛頭人,但離三人站立的位置,都有頗遠一段距離,這時姜普開口說:「我有 些事情,想告訴神巫。」 「怎麼了?」沈洛年問。 「第一件事,和神巫本身有關,十分重要,今天差點忙忘了。」姜普看著沈洛年說:「 神巫控制的影妖……十分異常,我從沒聽說過這麼巨大的影妖。」 別說你了,連活了幾萬年的懷真都沒看過。沈洛年不置可否地說:「我是因為一個特殊 的機緣獲得的。」 「聽說人類有種養妖之法,又稱蠱術,可以以心意控制妖物,這種妖物稱為妖蠱,其中 影蠱是最低下的一種。」姜普說:「但無論以精血或以氣餵飼,都不可能讓影蠱成長到這種 程度才是。」 因為道息最補吧……不過姜普知道的也不少了。沈洛年聳聳肩說:「大也沒用啊,恰好 能裝水可真是意外中的意外,我已經很久沒讓它出來了。」 「我是要提醒神巫注意……」姜普嚴肅地說:「怎麼變大且先不管,但這麼大的體積, 又能凝聚成實體,當可容納許多的妖氣才是。而妖蠱早已失去自行引氣的能力,純賴飼主供 應變化,若神巫確實是以精血飼育,可得千萬小心,這麼大的影蠱,莫要補充時一個不小心 耗盡精血,那可是會喪命的。」 沈洛年聽得微微一怔,飼養凱布利是用道息不是精血,姜普倒是白擔心了,但他這麼一 說,沈洛年才發現似乎從沒讓影妖「充飽氣」過……莫非變大的時候,真能裝下更多的妖氣 ?那會不會變好用一些?什麼時候有機會,可得幫凱布利「充氣」看看……姜普等了片刻, 見沈洛年沒說話,又開口說:「另外一件事,就和今日的戰況有關了。」 沈洛年回過神說:「怎麼?」 「神巫剛剛在後方,可能沒看到……」姜普頓了頓說:「最後幾次的突襲,我發現有些 跑步鳥,身上有包紮過。」 「包紮……」沈洛年和狄純意外地對望一眼,這才說:「難道那邊也有人類幫忙?」 「恐怕是如此。」姜普說:「這件事傳出去,可能會影響我族士氣。」 「為什麼?」沈洛年詫異地問。 「這種沒有仇恨的戰鬥,是看兩方誰的傷者多,誰就不得不撤退認輸。」姜普說:「都 有人治療的話,豈不是打不完?」 沈洛年想了想問:「那皇子覺得該怎麼辦?」 「我想請問神巫,人類和人類可有什麼聯繫的辦法?」姜普說:「若能透過那邊的人類 ,瞭解跑步鳥為什麼要阻撓我們,也許可以不用打下去。」 人類哪有這種功夫?除非兩邊都有輕疾……沈洛年頓了頓說:「你們和這些鳥妖聯繫的 過程中,他們怎麼說的?」 「他們沒學過人語,本身語言又很簡單,用輕疾翻譯還是很難懂。」姜普說:「我派去 的人說要借道,他們居然莫名其妙地說要以歌換歌,我們又不是去換東西的,而且牛首族又 不是鳥,唱什麼歌?」 「以歌換歌?」沈洛年也聽不懂,莫非鳥兒特別喜歡唱歌? 「我族人又說,不是打算在這兒居住,我們是想去南方的草原地區,取一塊地生活…… 他們卻說這個大陸任何地方的妖族,都不會允許我們佔有土地,這不是不講道理嗎?」姜普 說到這兒,搖頭說:「後來兩方稍微起了爭執,他們居然說我們不尊重他們,要趕我們走, 只好打仗了。」 沈洛年聽罷,皺眉說:「我們人類彼此之間,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聯繫方式。」 姜普聽了十分失望,搖頭說:「那就沒辦法了。」 「那之後該怎辦?繼續打嗎?」沈洛年問。 姜普沉吟說:「若是原野地區,我們會佔有優勢,但這兒是密林區,對方體型較小,短 程衝刺速度又快於我們,很難佔到便宜……如果真的不行,就要考慮換種戰爭方式了。」 「換方式?」沈洛年不明白。 姜普看了沈洛年一眼說:「滅族戰。」 「啊?」沈洛年一呆。 「這種情況下,更為危險,神巫仍願意幫助我們嗎?」姜普目光中透出期待。 沈洛年不明所以地說:「我早就答應幫忙了,當然不會這時候離開。」 「那就太好了。」姜普似乎鬆了一口氣:「這種戰鬥,更需要神巫的幫忙。」 「這個……」沈洛年忍不住問:「那是怎麼個打法?和現在有什麼不同?」 「我們和跑步鳥本只需要拚個勝負,打完各走各的,彼此不記恨。」姜普說:「但現況 是如果我們輸了,卻不能認輸回那個島嶼,所以萬一這打法打不贏,只好和對方決個生死… …我們身材比對方壯碩,出全力該不會吃虧,不過這種打法容易結仇……除非某方完全認輸 ,後代子孫很可能會千萬年這樣打下去,除鑿齒那種妖族之外,一般妖族很少這樣打仗。」 這可不是好事,沈洛年忍不住說:「為什麼不能回去?暫時待一下……也可以吧?」 「那裡的道息狀況比較適合鑿齒,就算不提皇族,一般牛首族也很難發揮實力。」姜普 說:「鑿齒不講道理,加上現在有刑天幫忙……和他們一起生活在那個陸地上,久而久之, 我族恐怕反而會被滅。」 原來如此?卻不知道刑天為什麼不會討厭鑿齒?沈洛年愣了愣才說:「怎麼沒人把鑿齒 滅族?」 「懶得理他。」姜普憤憤地說:「不只打仗不講規矩,眼看狀況不對就四散逃跑,而且 繁殖又快,明明感覺殺光了,幾百年過去又變一大群,就和人……」說到這兒,姜普突然瞄 了沈洛年和狄純一眼,閉上嘴不說了,臉上透出點尷尬氣味。 就和人類一樣嗎?自己倒不覺得這樣打仗是錯的……原來其他妖怪很看不起這種打法? 姜普頓了一頓,搖頭說:「總之,強大的妖族鑿齒也不敢惹,一般妖族也懶得和鑿齒糾 纏,沒完沒了,趕走他們就是了。」 如果告訴姜普,日後陸塊會撞在一起,他會不會改變心意?但萬一害了狄純,那又非自 己所願……沈洛年看著狄純,見狄純望著自己,神色頗為擔憂,似乎也很困擾,不知該不該 說出來。 白澤血脈之事,萬一傳出去可不是開玩笑的,還是別說,有別的辦法可以解決最好…… 但這兩大妖族戰鬥,自己又怎有辦法阻止? 姜普見沈洛年不再發問,當下說:「神巫放心,鳥族目光銳利,嗅覺通常不怎麼樣,若 進行滅族戰,我將以牛精旗應戰,一定會贏。」 既然這麼有把握,那就隨便他了,沈洛年正想點頭,卻聽到狄純有點膽怯地說:「請問 ,滅族……是要把對方殺光嗎?」 「當然。」姜普理所當然地說。 「那……幫助他們的那些人呢?」狄純又問。 「除非定下滅族戰之後,對方幫手撤退,否則當然一視同仁,不留活口。」姜普說:「 我也因此才調動這麼多戰士保護兩位。」 媽啦,那剛剛豈不是被拐著答應?雖然說會贏就不用計較……但沈洛年仍白了姜普一眼 。 「可以……不要殺那些人嗎?」狄純難過地說:「最好……也別打這種滅族的仗,好不 好?」 姜普看了狄純一眼,又回頭看著沈洛年,只皺著眉頭並沒回答,看來他十分不滿狄純的 發言,只不過看在沈洛年的面子上,沒有直接斥責。 沈洛年卻也大皺眉頭,這丫頭也太天真,嘴巴說不打很簡單,總要給人一條路走啊,姜 普若是有別的選擇,難道想打仗? 狄純見兩人都不說話,看著沈洛年又說:「那些人……說不定是被逼著來的啊。」 姜普見沈洛年似乎難以作答,開口說:「總之這些不用神巫煩惱,無論勝負,牛首族定 會保護兩位安全,兩位今日也該累了,早點回去歇息吧。」一面轉身要走。 「等……等等。」狄純一驚,慌張地說:「其實……其實可以不要搬來,我……我知道 一件事……我是……」 「別說了。」沈洛年打斷了狄純,突然開口說:「姜普皇子,我去看看如何?」 「什麼?」姜普吃了一驚,回過頭。 「我試試勸那些人類離開。」沈洛年說:「他們應該不知道滅族戰的嚴重性。」 「太危險了,神巫只是普通……」姜普說到這兒,突然一頓,他畢竟也是個千年妖怪, 早覺得沈洛年有哪兒不對勁,一個普通人,哪有這麼大膽量和一群妖怪到處亂跑?不久前還 聽黑族族長說,沈洛年背著這女娃,和鑿齒殺得滿身血才跑來牛首族,普通人哪有這種能耐 ? 「洛年?」狄純也吃了一驚說:「你……你不要去。」 總比你這笨蛋把血脈的事情招出來好吧?沈洛年白了狄純一眼說:「只要你不跟,我就 挺安全的。」 狄純一聽,委屈地咬著唇,眼淚不禁掉了出來。 哭吧、哭吧!媽的,帶你去就真是自殺了,沈洛年開口之前就知道狄純會哭,當下也不 理會,轉頭對姜普說:「如果有辦法幫那些人類離開,甚至叫來這兒幫忙,也不用打滅族戰 了吧?」 姜普一怔說:「正是,但神巫萬一出了事……」 「大家都少死一點人,也是好事。」沈洛年想了想說:「我會盡量小心……萬一真出了 事,希望你能幫我保護好這愛哭丫頭……最好是把她送給人類照顧。」 姜普沉重地點頭說:「我必定不負所托,竭盡全力保護狄小姐。」 狄純一聽,哭哭啼啼地說:「不要……你……你別出事,都是我不好……我……我也去 好不好?」 「我就是不想出事,才不給你跟。」沈洛年深吸一口氣說:「趁我還有精神,這就去了 ……純丫頭去睡覺,要是我回來還沒睡著,小心我打你屁股。」 「洛年?」狄純還在喊,卻見沈洛年彷彿一陣輕煙,滴溜溜地往外飄了出去。 「神巫會飛?」姜普吃了一驚,雖然他也感覺到影妖的淡淡妖氣正推動著沈洛年,但那 點妖氣怎能飛這麼快? 狄純卻也是第一次看到,她見沈洛年只不過一個眨眼,已經飛出老遠,她這才確信,當 初若不是背著自己,沈洛年確實十分容易逃出總門的圍困,更別提之後鑿齒的追擊。想到這 兒,狄純凝視著沈洛年的背影,淚水再也止不住。 ※※※ 這丫頭臉上裝著水龍頭嗎?沈洛年入林前回頭看了一眼,見狄純小臉上都是淚,不禁好 笑,他搖搖頭,把注意力集中在妖氣感應上,找尋著敵方的蹤跡。 鶴鴕妖——或說跑步鳥,似乎並沒怎麼提防牛頭人,沈洛年離開前就已察覺,周圍數公 里內,除牛頭人之外,根本沒有其他的大群妖族,他們這種戰鬥方式,雖然彼此都會受傷, 但其實很不像打仗,頗有點像是很盛大、粗野、暴力的體育競技,不只說休息就休息,不搞 什麼夜襲敵營的把戲,連什麼監視看守的哨兵似乎都沒派,那端牛頭人放心地呼呼大睡,這 邊的鶴鴕妖,則已經不知道退到哪兒去了。 應該是南邊沒錯吧?沈洛年心中沒個准,又繞飛了十餘公里,這才突然又感受到東南方 有一大群的妖氣匯聚,他方向一轉,向著那個方位飄去。 隨著距離逐漸接近,小心起見,沈洛年連凱布利的妖氣都收了起來,只輕飄飄地在林間 點地而行,往對方後陣繞,如果真有人類,很有可能在後方,和傷兵一起受著保護。 沈洛年其實並不很確定對方是不是鶴鴕妖族,但這些妖族有的鼻子好,有的眼睛利,更 有不少耳朵靈,在這密林中,想看清對方身形,也得跑到挺近的地方,萬一被感覺到可有點 不妙。沈洛年不敢貿然接近,只放緩了速度,慢慢往東南方順時針繞過去。 但這麼繞了一大圈,除感受到數公里內散佈著滿山滿谷的妖氣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人 類的蹤跡。 話說回來,一般人類本就沒有氣息,又該如何感應?沈洛年在一株樹幹岔枝上停下,感 應著這範圍內的妖氣,其實這些妖怪分散得頗均勻,也很少挪動,看來應該已經分別休息了 。 不過比較奇怪的是……中間似乎有塊近三十公尺寬、完全沒妖氣的橢圓區域。莫非休息 時間,人類並沒和傷者在一起,而是單獨聚在另一區?但有需要空這麼大地方出來嗎?又或 者那兒其實只是片不適合歇息的水窪,所以才沒有妖氣? 沈洛年想了想,還是打算弄清楚,他注意力往上方感應,確定了正上方周圍附近並沒有 什麼妖氣,當下身體放輕,只使用一點點妖氣控制方位,飄身騰空,緩慢地飛高,想從上面 往下觀察。 飛出約莫百餘公尺,沈洛年看得清楚,那中間確實不是湖水……而是一個被整理過的空 地,而空地中,居然有十幾個長型大帳篷圍成一個大圈?中間那小小的亮光是營火嗎?還可 以看到幾個皮膚黝黑、衣著簡陋的人類正在帳篷間穿梭走動。 這裡面都是人類嗎?那不就有近百個?難怪空這麼一大塊地給他們住。 這些傢伙似乎過得挺享受的?自己可是每天都餐風露宿,以天作被、以地為席……這些 人才不像是被迫,根本就是主動前來助戰,打死了怪誰? 沈洛年收斂著妖氣,緩緩飄落在其中一片帳篷上,聽著下面的人正嘰哩咕嚕地聊天,經 過輕疾翻譯,內容不外乎是今天鶴鴕妖神怎麼怎麼勇猛、敵人死傷多少之類的討論,不過仔 細聽了聽,這些人似乎誰也沒親眼看到戰局,倒也說得十分高興。 看這樣子,這些人和鶴鴕族關係應該不錯,就算勸他們離開,他們不但未必肯走,也未 必相信牛頭人會打贏……說不定還會通風報信要鶴鴕族殺了自己,而且不管自己能不能逃走 ,這樣下去,若真打起什麼滅族戰,牛首族和鶴鴕族都不知道要死幾萬人,未來還會打到其 中一邊死光為止……這可真不是好事。 沈洛年心思一轉,如果沒有這些人協助鶴鴕族治療,牛頭人也不需要打什麼滅族戰,只 要慢慢耗下去,對方應該就會認輸……這麼說來,如果自己無聲無息地把這幾十人吸成人干 ,問題不就解決了嗎?順便還可以多點闇靈之力,一舉兩得。 這些人雖然有點無辜,但和幾萬名牛頭人、鶴鴕族的性命相比,捐出來也算值得,反正 自己也不熟,回去之後,就騙純丫頭說沒看到人,只把實情告訴姜普,問題就解決了。 沈洛年既然做了決定,當下飄身落下,在一個個帳篷後方暗影處繞行,一面側耳傾聽, 準備找那種已經完全熟睡的帳篷先下手,否則若被發覺進而吵鬧起來,那可有點麻煩。 沈洛年對善惡之念本就不怎麼強烈,他眼中也沒有人類性命較高貴或較親近的想法,若 能以這幾十人的性命,交換幾萬個牛首族人和鶴鴕族人性命,對他來說,本就是理所當然的 事,唯一讓他比較困擾的,就是對方畢竟沒惹自己,殺起來不但頗氣悶,也有幾分抱憾,只 能盡量下手利落點,給對方一個痛快了。 又繞過了三間帳篷,到了第四間,裡面除了緩慢穩定的鼻息聲,似乎別無其他聲響。沈 洛年又聽了半分鐘,確定裡面的八、九個人應該都已熟睡,他見四面無人,緩緩拉開帳篷門 簾,無聲地鑽了進去。 這種立式的大帳篷裡面其實頗為寬敞,足可以躺十二個人,不過現在只睡了八、九個女 子,這兒畢竟還是熱帶氣候,雖然已經是十月天,她們仍大多只穿著短衣褲,在胸腹處隨意 蓋著一條小薄被,每個人睡姿各有不同,十分養眼。 換另外一個少年人,說不定會看得口乾舌燥、心癢難當,但沈洛年自從遇到鳳凰之後, 就很悲慘地失去了這種見色起心的能力,當下眉頭皺都沒皺一下,飄到離門最近的那個女子 身旁蹲下,手掌輕輕往她軟綿綿的胸口按去。 沈洛年剛要把闇靈之力透送入女子胸腔,但此時月光透入紗網窗簾,正好照在女子臉龐 上,沈洛年目光掃過,不禁一呆……這女人自己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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