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沉睡百年,傳說甦醒!
當噩夢已成歷史,昔日的夥伴還在嗎?
愛情友情,熱血戰鬥,無窮盡的想像,更趣味曲折的新世界??
仙界回歸百年
地球版圖早已重劃,
冒險與戰鬥不再是故事,
而是生存的手段??
噩盡曆102年,洛年突然甦醒。
這期間他處於什麼狀況?又為何能清醒過來?
昔日的白宗夥伴,如今以十聖之名為時人景仰,
這百年間他們各自有哪些出人意表的變化?
人妖征戰依然不休,鑿齒大軍、應龍赤濤不時來襲,
作為人類最後的堡壘,歲安城如何合縱連橫?
以前往龍宮作為試煉,女帝候選人競爭如火如荼,
分屬十聖後代的三女各有特色,
急著尋找懷真、又不打算暴露身分的洛年,
卻不得不被牽扯了進來??
楔子
在這個被稱為地球的星球上,人類曾經有過十分輝煌的時代,到處是聚集數百萬人的繁
榮大城市。大片森林砍伐成為牧場、農地,以自動化的設備圈養著百千萬供人食用的牛豬牲
畜;能上天入海的各種高科技工具,噴散著龐大熱流與氣浪,帶著人類四處探索,不只七洲
五洋到處都有人類的足跡,連太空中也佈滿了各種衛星殘骸、鋼鐵垃圾。
除此之外,生物科技也不斷地突破』人類基因序列即將解碼,壽命可望大幅延長……這
傲視寰宇、宇內獨尊的人類,正一面呼喊著環保、保育、禁核,一面繼續污染地球、破壞生
態、核子試爆。反正除了北極冰洋融解、地球氣候異常、各地生物持續滅絕之外,一切都顯
得這麼美好。
但沒有人想得到,百年前「道息」重返,仙界與人界重合,歷經後世人稱「四二九大劫
」與「祝融撼地」的兩次大變動之後,仙妖精怪重現世間,大地翻騰。人類自傲的科技文明
在一夕間毀滅,數十億人口消失,電力失控、燃料自爆,從煉獄逃生的少數人類』又得暴露
在妖怪威脅之下。在歷經各種劫難後』世界各地殘存的數十萬人類,終於遷移到一個道息稀
少、仙妖精怪不願停留之處』重建人類的城市。
在「祝融撼地」期間』世界各大陸塊,高速變形扭曲移動,最後聚成一片萬餘公里寬的
環狀大地,將海洋分成內外兩片。那兩千多公里寬的廣大內海中,有塊佔據內海近四分之一
面積的扇形大地。
那是個新隆起的大陸塊,這彷彿大陸一般的陸塊,被後人稱為「噩盡島」,人類在噩盡
島極東處一個近百公里寬的小高原底下,建立了「歲安城」,抵抗妖怪的侵襲。
恢復古時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人類,沒有其它娛樂。夜間人們閒著無事,也只好專心
生孩子,在執政者有意推動下,不過百年時光,歲安城的人類數目連翻數倍,很快增加到數
百萬人,人口增長速度才逐漸減緩。此時百年前蓋起的城牆已然拆除,歲安城雖仍以「城」
為名,卻已不復過去城池模樣,以城中高達兩百公尺的巨塔——「擎天塔」為中心,各種高
低房舍不斷往外延伸,聚成一個十餘公里方圓、人煙密集的大城市。
往歲安城北方望去,是數十公里寬的大片田野,到處都是農地。城東九回山後的宇定高
原,在這百年間生態仍沒能完全穩定,各種林木植被正互相競爭、充滿活力地生長著,而從
世界各地攜來噩盡島野放的生物』也和人類一樣』在這陸塊上求生、繁衍下去。
城西不遠處,一條從宇定高原流下的大川,繞過歲安城河港之後一路向北,於數十公里
外出海。這條河百年前曾被稱作「攔妖河」,後因此名易啟爭端,改稱為「藍瑤河」,此河
在這百年間逐漸往西方平原泛開拉寬,水量豐沛,無論是漁獲、農耕、灌溉,或來自宇定高
原上的木料運送,藍瑤河都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
至於歲安城南面,是一片逐漸高起的丘陵地』從城中擎天塔往南的「城南大道」,直走
約十餘公里處的道路末端』正是藍瑤河與高原中最北一條西向支流匯流成川之處,也是藍瑤
河開始轉北變寬的地點。在河岸不遠處,矗立著三排長約五十公尺、兩層樓高、處處攀滿籐
蔓的木造古老建築群。
故事,從這裡開始。
甦醒
噩盡曆一零二年十一月八日,清晨。
在那群古老建築物最南側一排朝南處,有間可以從窗口觀賞藍瑤河河景的中型房間,房
間內光亮的木質地板上,此時正席地趺坐了百餘名年紀不等、有老有少的素服女子,她們每
個人都穿著相似的寬袖上衫與寬邊褶裙,不過雖然形式相同,卻有三種不同的顏色,其中有
一小區十餘名女子服色純白,另外三十多人則染成鵝黃,至於其他整齊排在後座的近百人,
則穿著色呈深藍的衣裳。
眾人前方高台上,放著一個矮書案,書案後坐著一位也穿著白色服裝、體態窈窕、姿容
端莊、外貌看來只有三十餘歲的貌美女子。
女子圓圓的臉龐掛著微笑,還有雙明亮的雙眸,面前書案上放著一本攤開的摺疊經文,
她正以平穩低沉的柔和嗓音,對眾人講解著經文內容,台下眾女人人聚精會神地聆聽著,屋
中除女子聲音與藍瑤河傳來的流水淙淙聲外,別無一絲異響。
「生而有隙,愛憎隨之,修戒定慧,能得圓足。」女子唸完經卷,緩緩地解釋著:「生
而有隙,就是指每個人天生心中都有一塊欠缺之處,一般人多用愛情、慾望、友誼或憎恨等
情緒來填補,但凡有所求,不免煩惱,而不填補又難以自處,那麼如何能得無漏呢?如何能
修得圓滿無隙呢?方法就是修戒定慧……」
此時屋外緩緩響起兩聲悠揚清遠的鐘聲,女子等鐘聲完全停歇,將最後一段經文講解完
畢,這才合起書案上的經文,目光掃過眾人緩緩說:「今日早課就到這兒,希望大家一切圓
滿俱足。」
女子這話一說,台下一名年約六十餘歲、精神健旺的白袍婦人,站起朗聲開口說:「禮
──」隨著這一聲,眾人同時低下頭,對台上的女子行禮,女子微微點了點頭,取起經文書
冊站起走下高台,而屋中那百多名女子,仍然安靜地端坐著。
講經女子臨出門前,突然在白袍女子群之前停下,對那名六十餘歲的白袍婦人低聲說了
幾句話,婦人先是微微一怔,隨即躬身點頭,等到女子交代完出門,她這才轉頭望向屋中開
口喊:「於丹翠?」
在那十餘名群穿著鵝黃衣衫的女子中,一個把大鬈髮束成馬尾的年輕女子一怔,慌張地
跳起說:「是!我在這!」
「別老是毛毛躁躁的。」年長婦人搖搖頭,招手說:「妳過來,其他人可以解散了。」
眾人起身往外走的同時,面露詫異之色的於丹翠,急匆匆地和周圍女子對答了幾句,她
手忙腳亂地放下偷偷捲起的寬袖,將身旁一個鼓鼓的大背包揹起,有點緊張地直走到年長女
子面前,這才躬身行禮說:「掌教。」
「剛剛師父告訴我,要我帶妳過去。」被稱作掌教的年長女子說:「妳今早在醫院有輪
值嗎?有的話,先找人代班。」
「稟告掌教,沒有。」於丹翠慌張地搖了搖頭。
「那這就去吧。」掌教領著於丹翠往外走,一面瞄了於丹翠一眼說:「師父為什麼找妳
?妳早課時沒又做什麼傻事吧?」
於丹翠一愣,張大嘴想了半天,這才尷尬地說:「沒……沒有吧?我也不知道。」
掌教有點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再多問,領頭往前走。
兩人走出門外的長條廊道,爬上咯吱作響的階梯,停在一扇木門前,掌教輕輕敲了敲門
說:「師父,我是王橘,我帶丹翠來了。」
房中傳出剛剛那授課女子的溫和聲音:「請進。」
王橘看了於丹翠一眼,推開木門,兩人走了進去。
裡面是個寬約三公尺的小房間,門對面一扇朝南大窗,左右兩邊則是整壁面的書櫃,那
被稱作師父的貌美女子坐在窗前的書桌後,正捧著一盞騰起輕霧、泛出茶香的青瓷杯,一面
低頭輕吹一面微笑說:「兩位坐。」
桌子對面,本就放了兩張椅子,王橘和於丹翠兩人也不客套,先後坐下,安靜地等候師
父開口。
師父抿了一口茶,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暖手,她沒把茶杯放下,只微笑看了看兩人,隨
即說:「丹翠。」
於丹翠進門之前,本還有點畏懼擔憂,但這時不知為何,卻似乎已經放鬆了,她露出開
心的笑容說:「是,師父。」
師父倒也不生氣,露出笑容說:「妳剛剛早課,根本都沒在聽經文,對吧?」
於丹翠一怔,乾笑說:「我……我……師父對不起,我剛好有個病人的病有點麻煩,所
以……」
師父搖搖頭說:「我不是早就說過,對圓足教經文、教義沒興趣的,不用來早課嗎?」
「我有興趣啊。」於丹翠馬上瞪大眼睛說。
「別騙人了。」掌教王橘好笑地插口說:「妳已經聽幾年了?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根
本只是想來看師父而已吧?」
於丹翠臉龐微紅,臉上有點尷尬,望著師父那雙明亮的眼睛,似乎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王橘見狀又說:「妳們這些孩子,跟妳們說過幾次了,師父不是讓妳們放鬆身心用的!
既然對教義沒興趣,還去上什麼早課?」不過她雖然在責備,神情看起來倒不怎麼生氣。
「也罷,我不是為了這件事找丹翠來的。」師父微笑說:「我聽說……妳治療病人的時
候十分認真盡心,醫術也算高明,在醫院很受病人的喜愛,但卻一直沒申請執照資格檢定,
這是怎麼回事?」
於丹翠臉紅地說:「師父沒有啦,我……能力還不足啦。」
「其實我也想問。」王橘白了於丹翠一眼說:「妳雖然平常慌慌張張常鬧笑話,但面對
病人時很認真,醫術也很受人稱讚,只要取得執照,自行執業絕對沒有問題……為什麼一直
只當實習生?」
「因為……」於丹翠頓了頓,終於乾笑說:「獲得執照之後,就不能爭取『光靈師』助
手的職務了。」
「妳好好的醫生不做,怎麼會想做助手?」王橘詫異地問:「助手過去確實都在實習生
裡面選,可是……」
「莫非和上早課的原因一樣?」師父搖搖頭莞爾說。
「是這樣嗎?」王橘瞪了於丹翠一眼。
「這個……」於丹翠尷尬地傻笑半天才說:「師父、掌教,跟著具有『樂和之氣』的光
靈師,是我從小的夢想。」
王橘搖頭說:「光靈師,必須在三十五歲以前獲准入教才有資格受傳,這種人才可遇不
可求,師父創立圓足教六十年來,也只出現過四人……她們也不常更換助手,妳還不如好好
取得醫生資格。」
「沒關係啦。」於丹翠嘻嘻笑說。
王橘微微皺眉,望著師父說:「師父,這孩子實在不懂事……」
「別怪她,她既然無心教義,在我面前難免會輕忽失儀。」師父似乎見怪不怪,又抿了
一口茶水,突然望著王橘說:「說到光靈師,上次那三封信,我已經看過了,妳覺得該怎麼
處理?」
「除了師父之外,教內只剩下兩名光靈師,我們沒法三方都滿足。」王橘說:「為避免
得罪人,還是全部婉拒比較好。」
「嗯……」師父不置可否地微微點了點頭,沉吟片刻之後,望回於丹翠說:「丹翠,妳
幾歲了?」
於丹翠笑著說:「三十歲。」
「也不小了。」師父露出微笑,和氣地說:「妳既然無心入教,總得嫁人生子,這兒除
病人之外別無其他男子,這樣下去……」師父說到這兒,突然臉色一變,她手中茶杯跌下桌
面,跟著滾摔落地,啪的一下在地上碎開一大片茶水破瓷。
「師父?」王橘和於丹翠兩人都吃了一驚,同時站了起來,王橘還忍不住繞過桌面,想
伸手攙扶。
「沒事。」師父搖了搖手,拒絕了王橘的攙扶,她兩手扶著桌面站起,閉目片刻,突然
睜開眼,望著東方有些兒驚喜地說:「不像是錯覺?真……真的動了?」
別看師父只有三十餘歲的模樣,其實已經超過百歲,王橘跟著她已經超過六十年,從沒
見過她這種模樣,王橘入教修心已久,不致為此驚慌失措,但卻頗感意外,忍不住又輕喊了
聲:「師父?」
「小橘!不,掌教。」師父頓了頓說:「妳放心,我很好……丹翠的事讓妳處理,我有
急事要辦。」話還沒說完,師父已經往外轉身,彷彿小跑步般地快步走出門外。
「師父怎麼了?」於丹翠詫異地問。
「不知道。」王橘也是一臉意外,她轉過頭,低聲自語說:「怎麼回事?師父已經四十
多年沒叫過我小橘了……」
於丹翠目光一轉,突然彷彿醒過來一般,一臉苦相地說:「啊!糟糕,掌教,我剛會不
會很失禮啊?」
「那是受師父的『樂和之氣』影響,她老人家不會怪妳的。」王橘頓了頓說:「還記得
剛剛師父說的嗎?她擔心妳誤了終身,要妳別繼續當實習生了。」
於丹翠一愣,不禁苦著臉說:「掌教,讓我再待兩年啦……」
且不提王橘和於丹翠怎麼爭執,那師父腳步輕快地走過廊道,走下樓梯,一路沿著一樓
走廊往東邊邁步。
南側這幢房舍,主要是圓足教教學與辦公使用,一路上不少年輕學生出入課室,見到師
父都露出笑容行禮招呼,雖然她們從沒見過師父走得這麼倉促,不過在師父那股讓人感覺和
平喜樂的「樂和之氣」影響下,眾人只覺心情愉悅,倒也沒人多口詢問。
師父很快地穿過東面藥田,打開圍籬,走入林區,那兒有間古舊的小木屋,是師父數十
年前,尚未創教時居住的地方。
眾人都知道,她每隔一段時間,會來這兒閉關沉思數日,這段時間嚴禁他人打擾,而這
附近本就很少有人會接近,所以十分清幽,但相對的,地面上草籐雜生、高高低低的,並不
大好走。
她快步走到了小屋前,稍停了停、深吸一口氣之後,這才取出掛在腰間的鑰匙,打開門
鎖走入屋中,點起一盞小油燈。
師父掩上門戶、拉過窗簾,將晨光阻在屋外,只剩下那微弱的油燈光芒晃動著,這才快
手快腳地鎖好門戶,拉開床鋪,在牆角處掀起一片翻板,露出個往下的地道,她一點都沒猶
疑,舉著油燈直往下走。
這地道斜斜往下,約莫下降了十餘公尺深,出現了個寬約五公尺的方形地窖,地窖南側
放著張矮床,上面躺著一名穿著紅袍的昏迷男子,矮床前方盤據著一團黑黝黝的巨大半橢圓
球形物體,擋著師父的去向,彷彿在防備著什麼。
「是我啊!笨蜣螂,走開。」師父沒停下腳步,對著那團黑色異物輕叱。
那足有兩公尺長的巨大黑色物體,聽到師父的呼喊,也不知道懂還是不懂,牠遲疑片刻
,終於移開了半公尺,讓師父走近。
師父走到床畔,望著床上那看來只有十七、八歲、臉色蒼白的少年男子,輕喊了一聲:
「洛年?沈洛年?你……你真醒了嗎?」她一面問,一面把手放在少年的耳下動脈處,還伏
在少年胸膛上傾聽。
被稱作沈洛年的少年男子,卻沒有任何反應,師父檢查了片刻,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
她站直了身軀,兩手張開,緊跟著一道白色光輝從虛空中灑下,照耀在男子身上,男子的肌
膚隨之透出血色,本來冰冷的身軀也跟著騰起了熱氣,這一瞬間沈洛年輕吁了一口氣,眼睛
緩緩睜開,啞然輕喊了一聲,卻聽不出他喊著什麼。
「你躺太久了,一時三刻還動不了。」師父和聲說:「我正幫你活絡血脈,別急。」
沈洛年輕嗯了一聲,似乎聽懂了,眼睛又閉了起來,過了好片刻,那籠罩在他身上的光
輝漸漸消失,師父收起雙手,望著沈洛年說:「接下來,只要讓道息逐漸提振你的生機,就
能慢慢復元了。」
沈洛年聽到這話,眼睛微睜,詫異地低聲說:「妳……妳怎……知?」
「怎知道你體內有道息?」師父微微一笑說:「你自己告訴過我的。」
沈洛年望著師父,眼神中透出迷惘,頓了頓說:「妳是……」
「不認得了嗎?」師父伸手撫過自己臉頰說:「我是艾露啊……還記得小露嗎?」
沈洛年雙目睜大,詫異地盯著師父片刻,這才突然張嘴罵了一句:「媽……媽啦!妳變
得……」
「我老很多了嗎?」自稱艾露的師父,轉身坐在床側,微笑間伸手捏住沈洛年手腕脈門
,沉吟說:「你身子還不能動,是因為躺太久導致的僵化,隨著逐漸活化,會先感覺到全身
痠軟,之後才會慢慢恢復正常,說也奇怪……你怎麼突然知道該下令蜣螂停止吸取道息,讓
自己恢復生機的?我想了幾十年,就是想不出辦法提醒你這件事。」
沈洛年腦袋似乎還轉不過來,他迷惘地說:「妳……是艾露?那個……酖族的小露?」
「對。」艾露頓了頓,收起笑容肅然說:「我知道你心中問題很多,但是你生機既復,
最好先指示蜣螂繼續大量取用道息,否則等你體內凝聚的道息量滾雪球般地逐漸增大,身體
又會充滿道息,散都散不掉。」
沈洛年似乎口舌間漸漸順暢起來,他皺眉說:「不……不該有道息?」
「充滿道息就不能引氣。」艾露溫聲說:「這是難得的機會,你可以趁道息消散的機會
引氣修煉,等日後氣息與本命緊密結合,再重新培育道息,如此一來,道息就能化為氣息,
自給自足,生生不息;若現在就讓道息再度充盈,引氣入體只會馬上消散,終身無法修煉,
這是塔雅.藍多神……就是麒麟告訴我的,她說若你有天當真清醒,叫我別忘了提醒你這個
難得的機會。」
「原……原來如此。」沈洛年目光轉過,看到正待在一旁,具有實體的黑色巨大糞金龜
,眼睛忍不住瞪大說:「凱布利……怎變這模樣?」
「凱布利?」艾露微微一愣。
「是瑋珊……幫牠取的名字。」沈洛年說到這兒,似乎突然回憶了許多事,他一頓說:
「他們……都如何了?我躺多久了?我不是死了嗎?那個……懷……懷真呢?」
艾露卻不回答,只說:「已經讓蜣螂──凱布利繼續吸收道息了嗎?隨著你身體逐漸活
化,氣息也會自動引入,引氣之後,只要以心御氣,就能勉強活動,運行體內時,對活絡筋
肉也很有幫助。」
艾露還沒開口,沈洛年就已經感覺到,似乎真有股氣息正不斷透入身軀,逐漸增多,他
微微一怔說:「一開始……不是應該由其他人幫忙引氣嗎?」
「那是一般人類啊,你軀體早已仙化,不需要他人協助引氣。」艾露說:「麒麟還說,
你身為鳳靈之體,身體久受道息浸染,短時間還感覺不出來,但未來能引入的氣息應該十分
龐大才是。」
「這樣嗎?」沈洛年感覺體內氣息正快速增加,但雖然能隨心意操控,卻似乎不大穩定
,忽出忽入的,不怎麼聽話,而現在全身僵硬,就算御氣控體,依然十分不舒服,他微微揮
了揮手,皺眉說:「不容易控制。」
「你才剛醒呢。」艾露微笑安慰說:「慢慢就會好的。」
自己昏迷前……不是在懷真的妖氣洞府嗎?沈洛年想不通怎麼回事,搖搖頭望著艾露說
:「我躺了多久?現在是什麼時候?」
艾露頓了頓,苦笑說:「如果從你離開歲安城開始算起……到去年為止剛好一百年,如
果從我在冰洞中發現你開始算,已經九十七年了。」
「一百……?」難怪艾露長相變化這麼大……沈洛年望著艾露,呆了片刻才說:「妳怎
麼找到我的?」
「你忘了蝶兒?」艾露輕拍了拍沈洛年右肩,一片蝶影輕飄而出,她微笑說:「也因為
把蝶兒還留在你身上,我才知道你醒了……」
她真的來找自己了?沈洛年看著眼前的艾露,想起當年她還是少女時的模樣,一時心中
不知是什麼滋味。
「我當初發現你體內仍不斷滋生極微弱的道息,但卻又一直被影蠱吸去,生機難以重燃
,不知該怎辦才好,就揹著你去找塔雅.藍多神,請她幫忙。」艾露側頭回憶著往事,緩緩
說:「神探查許久之後,說你心智仍在……只是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要等你自己下令影蠱停
止吸取道息,否則生機難復;我別無他法,只好每隔一段時間,以光靈之法維持你身體的活
性,還好……你終於醒了過來,這百年總算沒白忙一場。」
「對了。」沈洛年一怔說:「我聽說妳受了麒麟全靈仙化?但妳體內的氣息……似乎沒
了?」
「這是和光靈締約的副作用。」艾露笑著搖了搖頭,似乎不想多談此事,只說:「你這
百年都在幹什麼?怎麼神智一直不回來?又怎會……突然知道該怎麼回來?」
「應該是在仙界吧……?我一直當自己已經死了,還以為那是死後的世界。」沈洛年皺
眉說:「可惡,我居然花了一百年才搞懂那傢伙在說什麼!」
「哪個傢伙?」艾露詫異地問。
「就是這……」沈洛年往旁看了看,目光又轉回艾露身上說:「妳聽過魔法和精靈嗎?
」
艾露有點意外地點頭說:「我聽說過,魔法使要使用魔法,得和仙界精靈締約才能使用
。」
「就是那種傢伙!」沈洛年說:「我這一百年神智似乎都在仙界,和當初我締約的精靈
混在一起,不對,是他黏著我不放,咦?會不會是他看我快死了把我抓去的?媽的,總之我
們語言不通,雞同鴨講,前幾十年根本不知道對方的意思,直到不久前,我才猜測出,他似
乎要我別讓凱布利繼續吸收道息,我也不明白原因,只姑且一試,沒想到就突然醒了……媽
的,那傢伙原來是好人?真看不出來。」
「你曾與精靈締約?」艾露詫異地四面看了看說:「你學過魔法?精靈在這附近?」
沈洛年目光轉過,見艾露頗為迷惑,若按照過去的性格,他可能根本懶得解釋,不過一
來艾露是自己救命恩人;二來百年過去,他總算比當年沉穩了些,嘆口氣說:「那精靈雖然
身在仙界,卻離我不遠。」
「這是什麼意思?」艾露詫異地說。
「仙界……和人間其實是隱隱重合的。」沈洛年說:「本身蘊含強大妖氣的精靈,沒法
來到人間,但也許因為締結了契約,所以這百年間一直追著我……整天吵個不停,我一開始
搞不懂,還懶得理他……沒想到他其實是好心。」
「你如何和他溝通?」艾露有些好奇地說:「可以說話嗎?」
「並不是說話。那時我似乎是個思念體,只能彼此交換著情緒感應,所以才這麼難瞭解
他想說什麼……但既然和他鬼混了這麼久,說不定可以用魔法了?」沈洛年突然一喜,掙動
右手想向著腰間掏摸,跟著一怔說:「我的腰包呢?啊,還有背包呢?」
「我都放在上面櫃子收著。」艾露說:「要拿什麼嗎?」
「算了,反正我還不能動。」沈洛年心念一轉說:「小露……唔,我似乎不該叫妳小露
了?」
「名字只是個符號。」艾露微笑說:「怎麼叫都無所謂的。」
「喔?那我就不客氣了。」沈洛年本就不怎麼講究禮貌,他看著艾露說:「小露,妳當
初為什麼會來找我?」
艾露一笑說:「當然是想試試你會不會喜歡上我啊,你當初不是也曾對我有興趣嗎?可
是你昏迷太久,我已經變老太婆了。」
「呃?」沈洛年看著像是漂亮阿姨的艾露說:「其實妳還是很年輕,但是……妳別開我
玩笑了,我看得出來,妳對這種事恐怕早就沒興趣了?」
「不愧是鳳靈之體。」艾露莞爾一笑說:「我當初帶你來到此處隱居後,閒來無事,多
以習醫、讀經為樂,數十年後,漸漸想通了一些道理,對人世間這些愛憎慾望,確實已經看
得很淡了。」
百年人生,確實不是個短暫的歲月,沈洛年看著艾露,明白她說的是實話,倒也替她高
興,此時沈洛年再無顧忌,他勉力控御著剛引入的氣息,坐起身,靠著牆壁說:「小露,我
想用輕疾找懷真,可以讓我一個人待一下嗎?」
艾露一怔,臉色凝重地凝視著沈洛年說:「你知道懷真姊的……真正身份吧?」
沈洛年一怔說:「麒麟告訴妳了嗎?」
艾露遲疑了一下,才垂下目光低聲說:「塔雅.藍多神說,你道息全失,可能是……和
動情的九尾天狐交合所導致,真是這樣嗎?」
艾露雖然已經百多歲,但還是個貌美青年女子模樣,被她這麼一問,沈洛年可真有點尷
尬,吞吐了半天才橫下心說:「對啦,就是這樣。」
艾露莞爾搖頭說:「果然沒錯,塔雅.藍多神也認得懷真姊,所以猜出來……難道你要
找她報仇嗎?你就算引入的氣息會慢慢增多,也不可能打得過天仙啊;神也說過,若非她吸
盡了你的道息,你也沒法引氣修煉,既然能醒來,就是因禍得福……」
「妳誤會了。」沈洛年打斷了艾露的勸說,苦笑搖頭說:「我怎會找她報仇?那次……
是我自願的,既然最後沒死,我只是想讓她知道我還活著。」
「自願的?你不想活了?」艾露訝異地問。
這牽扯到咒誓和屍靈之事,沈洛年細節不想多說,何況都過了百年?他望向左手,見無
名指根居然還剩下一圈淡淡戒痕,他輕喟一聲說:「事無常……心易變……過了百年,那瘋
瘋癲癲的笨狐狸也不知道忘了我沒有,若忘了也罷,但萬一她還掛在心上,還在……為此難
過,可不大好,總之我得讓她知道我沒死,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似乎和自己設想的不同?艾露想了想才問:「這麼說來,你們確實是兩情相悅?那你還
愛著她嗎?」
沈洛年怔了怔,沉吟說:「我也不知道,不過不管我愛不愛她,她都不能成為伴侶的,
當朋友倒是不錯。」
「為什麼呢?」艾露詫異地問。
反正連交合之事都說了,也不用再隱瞞什麼,沈洛年瞄了艾露一眼,聳肩說:「她道行
高深,許久才會動情一次,而且就算動情,大概每次都會把我搞死,就算不會真死,這可有
點受不了。」
艾露不禁苦笑,搖搖頭才說:「但人類和妖仙對時間的感覺十分不同,我們覺得百年很
長,終日在無人處修煉的妖仙們,卻可能覺得只是轉眼之間,你也許對她的熱情已經冷卻,
她卻未必……若真和懷真姊聯繫上了,還得多留意她的情緒。」說完艾露點燃了另外一盞油
燈,提著原來那盞,往樓梯那兒走了上去。
如果對懷真來說只是一瞬間,那意思是……她可能還沒忘了自己?說不定還在難過?想
到這兒,沈洛年不敢再拖時間,望著地面開口說:「輕疾?后土?」
過了片刻,輕疾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沈洛年微微一愣,不禁暗罵,莫非自己失去了闇靈
之力,后土也跟著不理自己了?沈洛年也不著急,反正輕疾不自動出來,就把他喊出來,當
下沈洛年照著當初懷真教導的方式施術,以氣息召喚出了輕疾。
「闇鳳沈洛年,好久不見。」輕疾從地面上冒了出來,對沈洛年微微行了一禮。
「你這傢伙可真過分,過河拆橋嗎?剛剛我喊你幹嘛不理我?」沈洛年顧不得找懷真,
先找輕疾算帳。
輕疾停了幾秒,這才彷彿聽不懂般地說:「如果需要更複雜的功能,請召喚多功能型輕
疾。」
「媽的,算你狠。」沈洛年沒空和輕疾嘔氣,罵了一聲說:「幫我找仙狐懷真!」
輕疾頓了一下說:「查無使用者。」
沈洛年大吃一驚,跳起說:「什麼意思?」
「就是已登記的使用者,沒有人使用這個名稱。」輕疾平靜地說。
難道懷真死了嗎?不可能吧,她可是天仙耶,自己又幫她度過了那一劫,還讓她吸了滿
肚子道息去慢慢煉化……沈洛年心念一轉,突然想起一事,啊的一聲說:「她當初說過會改
名稱,難道沒改回來?」
輕疾說:「此為非法問題。」
「非你媽啦!」好久沒聽到這句話了,沈洛年好氣又好笑地瞪著輕疾說:「少打馬虎眼
!我當初至少盡力忍著沒製造殭屍,多說一點會死啊?」
輕疾頓了頓才說:「若更動名稱,確實會查無使用者。」
「那……試試看天狐懷真、懷真仙狐、九尾天狐……」沈洛年一下子猜了七、八種,卻
見輕疾不斷搖頭,他只好洩氣地說:「那……有人找過我嗎?」
「請等等。」輕疾說:「資料仍在檢索中。」
若是多功能型的輕疾,早就自己報上來了,沈洛年耐著性子,等候片刻之後,才聽到輕
疾開口說:「白宗葉瑋珊,在九十一年前到一百零一年前,分別找過你兩百二十三次,其中
有三十二次有留言,要聽嗎?」
葉瑋珊?她找自己找了十年?她會不會已經變成老太婆?還是和艾露一樣變成漂亮阿姨
?白宗眾人如果不斷吸納妖質修煉,加上自己提供的聚集道息鏡幫助下,老化速度應該很慢
才是,就不知道虯龍不再保護歲安城後,鑿齒和犬戎族還有沒有來滋擾?還有沒有其他敵人
出現?他們……都沒事吧?
如果百年中世界沒有太大變化的話,以道息的濃度來看……這兒應該在宇定高原附近不
遠吧?這麼說來,艾露也許會知道葉瑋珊他們的消息,等會兒可以問問……那個臭狐狸倒是
都沒找過自己,不過話說回來,她根本以為自己死了,當然不會找自己。
「沈洛年先生?」輕疾見沈洛年一直沉思著,開口說:「請問要聽留言嗎?」
三十二通留言要聽多久?有時間再說,沈洛年搖搖頭說:「不聽,你幫我找后土,我和
他直接商量!」
輕疾停了片刻,突然匯聚泥土逐漸增高,化成一個長袍長鬚的老人,正如當初沈洛年見
到的后土模樣,老人形貌一定,驀然睜眼,露出笑容對沈洛年說:「沈先生……百年前辛苦
你了,過去從沒出現過能活著捨棄掉闇靈之力的人,而且沈先生轉禍為福,從此可以修煉氣
息,他日想必能登入仙籍,真是恭喜。」
老闆出來了?太好了!沈洛年不理會那堆莫名其妙的賀詞,忙說:「后土,我當初總算
沒製造半隻殭屍,你就再破一次例,告訴我懷真的使用者名稱,讓我和她聯繫,以後我絕不
再打擾你。」
「我對任何人類妖仙來說,是一個無害的存在。」后土搖頭說:「當初雖然對你破例,
只是不取用氣息為償提供相關常識,不該說的還是絕不會說,這是身為后土絕不可破的原則
,使用者名稱屬個人隱私,我不可能透漏……否則我當初何需破例對你提供訊息?只要把取
得闇靈法器之人的位置傳告天下,剷除屍靈豈非輕而易舉?」
沈洛年倒也無話可說,他愣了半天,嘆口氣說:「那……你不違反自己原則的前提下,
有什麼可以幫上我的?我當初若不是為了除去屍靈之力,也不會跑去找懷真自殺,現在更不
會聯絡不到她,總得幫幫忙吧?」
后土面露為難之色,遲疑了片刻終於說:「你可以回憶最後一日和仙狐懷真所聊過的每
一件事情,也許會找到線索。」
沈洛年一怔,當初兩人一碰面就乾柴烈火,除了幹那檔事之外,就是讓懷真解咒啊,還
有說到什麼嗎?他腦袋一片空白,不禁望著后土說:「哪件事?可以再提示一下嗎?」
「不行。」后土搖搖頭說:「我這次出現,是想為沈先生百年前的努力致謝,並順便恭
賀,一般來說,我不會輕易出現在任何人面前,以後應該也不會再出現了……希望沈先生日
後一切平安順遂。」后土話一說完,也不等沈洛年反應,大片泥土直接崩散攤平,化回原狀
。
「喂?后土?老頭?土地公?」媽的,這傢伙就這麼跑了?沈洛年瞪著地面,一下子說
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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