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 紅骨亂舞】
眼看兩道電光在漫天塵砂中向著自己穿來,白浪一時間實在想不出該怎麼應付,在一瞬
間電光已經接近,白浪來不及思考,當即一爪又推了出去。
只見青龍再現,龐大的勁力將那兩股劍光激的回頭反奔,不但將劍氣打回原形,還向著
前方直衝,不過這時兩老已經移動了方位,那道青龍卻是打了個空。
不過兩老也沒想到白浪會用這種笨方法解圍,剎那之間,幾乎無法控制劍氣,兩老心中
一面暗罵,一面運足全力才穩下了隨爪勁遠奔的寶劍,再度催運成劍氣,重新衝向白浪,不
過這次他們也學乖了,長劍在空中一繞,分為兩個方向進擊。
白浪這才發覺,劍氣的威力雖大,但似乎還用不著這種壓箱底的功夫,他見劍氣重新攻
來,白浪右臂一推,一道無聲的掌勁沈沈催發,右邊的劍氣遇到這股勁力,一翻之下往外直
飛,白浪同時身子一閃,避過了右邊的劍光,一面探手拔出了許久未用的長劍,但他心裡卻
是一點把握也沒有,面對著這種對手,白氏祖傳的「破天劍法」會有用嗎?
剛剛被激飛的長劍是由劉尉達所控制,劉尉莽的卻只是射了個空,他劍訣催動下,劍光
在空中一繞,已經先一步反攻白浪,白浪無可奈何,把「陰爆掌」勁催運到長劍上,「破天
劍法」滾滾而出,在週身布下了一道青色的劍圈,不斷的逼飛襲來的飛劍。
只見劍與劍還未相交,彼此包裹的氣勁已經互相撞擊,三道電光在白浪週身盤旋,只聽
見一連串氣爆聲不斷傳出,反而聽不見一絲金屬撞擊聲。
白浪這一下卻是誤打誤撞的選對了辦法,以氣御劍極耗真力,本不利久戰,而兩位供奉
御使飛劍的內息又是以「陽雷勁」為基的「極陽真罡」與「厲雷氣」,這種功夫本就與「陰
爆掌」是死對頭,剛陽與陰柔兩方生剋之下,磨耗的更快……問題是白浪現在就是不怕耗,
兩老越運越是吃力,過不了多久,兩人自動收回了劍氣,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白浪。
白浪在剎那之間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正苦於無法攻擊,沒想到對方居然收手,白
浪一時之間,不知自己該說說場面話離去,還是再纏下去?
兩老卻也是十分不習慣,他們不知已經多少年沒有落敗過,這時明知打下去沒有勝算,
兩老面面相覷,卻也說不出認輸這兩個字。
「我手癢了!」旁觀者清的徐定疆,驀然哈哈一笑,一個飛飄攔到三人之間說:「接著
換我。」話聲一落,他的氣勁瞬間激發,整個人體外立即結成了閃閃發亮的紅色網路,才剛
穩定的氣流又開始不安起來。
這小子豈不是找死?兩老正要罵人,忽然同時停嘴,當徐定疆運足了功力的時候,以他
們的眼光,自然能察覺到徐定疆又有不一樣的變化,而且……這種變化與白浪的內息流轉方
式居然有某種程度的相似之處,這是怎麼回事?
「供奉爺爺!」徐定疆有些嗔怪的回頭說:「你們不幫忙顧著劉王爺,我可不能專心。」
兩個一頭霧水的老頭這才想起劉群池,只見劉群池這時已經勉能盤坐,不過依然奄奄一
息的毫無生氣,看來剛剛那一擊真是受創不輕,以他北疆第一高手的身份,可能這輩子都沒
受過這麼重的傷。
兩老對視一眼,同時望後一個飛縱,落到了劉群池身畔,兩人的身法雖不見遲緩,但兩
老心裡有數,自己的內息已經耗去十之六、七,再打下去是非出醜不可,劉尉達深吸了一口
氣才說:「別留手,這禍根能殺便殺了。」
「沒這麼好殺吧?」徐定疆哈哈一笑說:「白老弟,你說是不是?」
白浪經過這一陣的喘息,內息再度滿溢,他見徐定疆兩手空空,順手收劍蕭索的笑說:
「也許我正該死在你的手裡。」
「不。」徐定疆嘻皮笑臉的搖頭說:「這個任務還是交給芳華妥當,她那種脾氣……我
是不能殺你的。」
白浪一怔,目光往南方望了望,想問又問不出口。徐定疆自然知道白浪在轉什麼念頭,
他歎了一口氣說:「別看了,芳華早就離開南角城了。」
這麼說,她是在都城了……白浪暗歎一口氣,還沒說話,一旁的劉尉莽已經忍不住叫:
「徐小子,你還在等什麼?」無論如何剛剛白浪必然大耗功力,拖的越久,對白浪豈不是越
有好處?
白浪自然不這麼認為,他冷哼一聲說:「我知道今日已經無法報仇,不過……能與徐兄
過招,也是一大樂事。」白浪功力再度爆起,渾身隱隱閃現青芒,兩手同時舉起,分別發出
不同形式但同樣色澤的光華。
「你不再多等等?」徐定疆眉頭一挑說:「你當真以為自己內力無窮無盡?」白浪心裡
一驚,他自然體會的到徐定疆也練成了「胸懷天地」,徐定疆這麼說,一定知道了什麼自己
還不瞭解的地方……白浪吃驚之下,提起的氣勢減弱了兩成,只見徐定疆搖搖頭說:「你知
道這功夫周大叔怎麼說的?」
周廣?白浪半驚半疑,周廣說的必大有道理,白浪忍不住說:「怎麼說?」
「『胸懷天地』。」徐定疆臉上露出調皮的笑容說:「這功夫名不符實。」
什麼名不符實?白浪被撩撥起了怒意,氣勁重新凝聚,沈著臉說:「來吧。」
「好!」徐定疆目光一亮,爆叱一聲,渾身的紅色氣勁倏忽間爆出了眩亮刺目的光華,
彷彿一個火紅的太陽突然出現在地表,四面所有的人同時都睜不開眼。
白浪可急了,別人睜不開眼不打緊,自己睜不開可就大大吃虧,他霎時凝住內息直送雙
目,兩眼突發微微青芒,護住兩眼的視覺,只見他不但全身包裹著青芒,兩眼處更是透出森
寒的青氣,剎那之間,形象頗為詭異。
徐定疆可樂了,自己已經很像怪物,眼前又有一個?徐定疆不再廢話,他倏忽間一個騰
身直上高空,大喝一聲說:「接我的『火紅亂拳大餐』!」話聲一落,一道道紅色巨拳隨著
徐定疆手臂的揮動脫拳而出,向著下方白浪沒頭沒腦的轟去。
什……什麼叫「火紅亂拳大餐」?白浪才一愣,一轉眼間,七、八道拳勁迎頭而落,後
方還跟著毫不止歇,白浪又好氣又好笑,這麼厲害的功夫居然取這麼亂七八糟的名字?他猛
揚右掌,「陰爆掌」勁源源不絕的催發,在自己頭上迫出一道青濛濛的掌勁,準備承受徐定
疆的拳力。
至於左臂,白浪只提高了預備,若是「陰爆掌」無法應付,隨時可以轉用「長虹破天
擊」。
陰爆掌既然在人族中享有盛名,自然是威力不凡的絕學,相對的,因所耗內息頗大,也
並不適合長久施用,不過對現在的白浪來說,這還是比較省力的一招。
「陰爆掌」性質陰柔,威力潛藏,看起來比徐定疆的「紅骨神拳」大為遜色,不過徐定
疆拳勁不斷的下轟,卻被那股青芒一一承受,兩方的氣勁在相遇時卻是彼此消融,一絲外溢
的氣勁也沒有,比起與兩位供奉對敵時的氣勁激盪,似乎較為不顯威勢。
這與白浪的心態有關,徐定疆突然間飛的這麼老高,他自知除了「長虹破天擊」之外,
沒有別的功夫能打的到他,所以暫時採取守勢,專心的應對著對方的遙擊,與兩老對打的時,
白浪可是蓄足了勁外迸,打主意敲落那兩道亂飛的長劍。
這時一道道威猛的龐大紅色拳勁不斷向著那股青芒沖射,青芒卻是穩如泰山的不為所動,
兩方氣勁一會,立即同時消散,但就在一瞬間,青芒重新漲起,另一道拳勁又再度轟到……
兩老在一旁旁觀,卻同時露出駭然的表情,且不說徐定疆能連續發出這般激烈的拳勁─
─算來沒有三十也有二十來拳了,而白浪居然也能這麼長久的持續使用極耗真力的「陰爆
掌」,更別說剛剛才與自己兩人打了一場,這兩個小子的內力是怎麼練成這麼高深的?
不,這不叫高深,這該叫超出正常人的經驗範圍,除了白小子那一招毀天滅地的怪功夫
外,兩人展現出來的功夫總還在想像範圍之內,問題是「陰爆掌」與徐小子的怪功夫都是極
耗內勁的,他們為什麼能持續這麼久?
徐定疆一面打,腦海中一面卻在胡思亂想;他早就打定主意,除非在亂軍中逼不得已,
他絕不親手擊殺白浪,要殺留給劉芳華去殺。否則剛剛與兩位供奉爺爺一起上,白浪只怕在
劫難逃……問題是白浪若不主動離開,現在這樣的僵局該怎麼收場?還好周老頭親口說了,
這樣揮拳耗不完自己的內息,大可一面打一面想。
白浪自然也在轉著念頭,雖然內息無虞匱乏,但這麼打下去……不,該說這麼挨打下去
怎麼會有勝算?除非自己也御氣飛身……
畢竟白浪雖然對徐定疆沒有惡念,但也頗希望能獲勝。這時他心念一動,想到平時自己
不御氣,是因為御氣極耗內息,現在自己既然不怕,為什麼不上空中與徐定疆玩玩?他不也
是如此?想通此點,白浪驀然長嘯一聲,青芒徒增兩成,向著空中直衝而去。
欸……?徐定疆愣了愣,這小子真的嫌內勁太多了,周廣都不敢這麼亂飛,他倒有種。
徐定疆這時已知白浪還不明瞭自己功夫的特性,他微皺了皺眉,忽然騰身直往上衝,又高飛
了五十公尺,一面大喝一聲說:「大餐還餵不飽你?這個『怪力人形』呢?」
怪……?又是什麼亂七八糟?白浪飛到一半,頭一抬,只見徐定疆忽然往自己背後一抓,
那龐大的紅色體外氣脈背部似乎被他一把抓裂,徐定疆同時兩手猛然一揮,整個人有如脫殼
一般的往後退出人形氣脈,而那大團已經有些變形的炫目紅色氣脈,就這麼向著自己飛甩而
來,而徐定疆氣勁一脫體,倏忽間整個人失去力道,往下直跌了三公尺才忽然間再爆氣勁,
全身再現紅光,轉凝氣脈。
怪……怪力人型?白浪瞠目結舌,一個拳頭已經不大好應付了,全身?只見那團人形一
面飛掠一面擴大,似乎在不受控制的情況下逐漸外爆,飛不到一半,已經失去了人形。白浪
絲毫不敢遲疑,猛一提勁,「長虹破天擊」再度轟然而出,青龍般的爪勁往空中直奔,在十
餘公尺外,與那團紅色怪勁相遇,兩方一爆,轟然巨震四面激散,向著四面八方爆散的青紅
光芒一霎時閃亮了周圍數公里方圓,兩人被氣勁激的上下直射。
這一下又是不相上下,白浪自然也是勁力一空,他飄身落下數公尺後,在氣勁襲來前已
經全身青芒再起,等氣勁一過又往上衝,揮手再出一爪。
「還來?」徐定疆怪叫一聲,依樣畫葫蘆的在一抓,又是一個「怪力人形」往下直摔,
剛剛捲出的狂風還沒激散,激烈的爆炸再起,狂猛的勁力上下激散,地面已被摧殘的不成模
樣。
白浪還想再度御氣發爪,但白浪卻忽然間臉色一變,倏忽間毫無力道的摔落,還好白浪
飛的已經夠高,來的及在落地前重新凝勁,總算沒摔到地上。
但這時白浪已經察覺,剛剛兩次的長虹破天擊,大約只有對付兩位供奉時的六、七成勁,
而且一次比一次少,也就是說,不但內息有些補充不足,飛行時所耗的內力,看來也來不及
回納,而在飛行中運使大耗內息的「長虹破天擊」更是不智。
那徐定疆怎麼辦到的?白浪莫名其妙的抬頭,卻見徐定疆哈哈一笑說:「『怪力人型』
比『火紅亂拳大餐』夠味道吧?」
白浪自然是哭笑不得,但他這麼一靜,確實發現內息補充的速度有減緩的趨勢,剛剛那
一下全力散出到現在也過了好一會兒,內息卻只能補充個七成,之後就彷彿停歇了。
莫非果然徐定疆所說的,這種內息也會有用完的一天?白浪突然知道此事,自然有些驚
怒,臉上頗有些陰晴不定。
徐定疆卻已經心裡有數,白浪先與兩位供奉大戰,再與自己耗了好一陣子,何況他又不
是亂飛的料?這麼大耗內勁,能拼下去才怪,徐定疆突然眨眨眼,瞥了兩位供奉一眼才說:
「接了我的『怪力人形』還敢留著?莫非老弟想嘗嘗老哥的絕招──那個……那個『群魔亂
舞』?」徐定疆一面說一面心中暗笑,今日替自己新功夫連取了幾個怪名,倒都還頗順耳的。
群……群魔……亂舞?白浪可真的有些擔心了,而他也被徐定疆剛剛的目光提醒,自己
內息已經不足,這時若再被兩老纏住,只怕今日就栽了,白浪一咬牙,以感激的目光向徐定
疆望了望,他微微一點頭,倏忽間一個後掠直射,向北方直飛了出去。
「啊呀!想逃?」徐定疆怪叫一聲,望空直追,不過看速度卻比白浪慢了些,不過他的
「紅骨神拳」仍一面亂揮,倒是把地面轟的塵砂飛揚,與白浪追來時頗為類似。
徐定疆飛出數公里外,見白浪已經奔到遠處一個小坡後,卻忽然停了下來,徐定疆微微
一愣,隨即臉上露出微笑,飄身向著白浪飛落。
「多謝徐兄手下留情。」白浪這話可是真心誠意的。
「別說了。」徐定疆表情有些古怪的說:「按道理,我真該趁你不小心宰了你,下次戰
場相遇可就沒這麼容易了。」下次白浪就不會這麼大意的耗盡內息,若當真與徐定疆一搏,
徐定疆想贏恐怕不大容易。
白浪沈默片刻才說:「徐兄不用後悔,我已經離開北軍,他們劉家誰當皇帝,我根本沒
興趣。」
這話可說的徐定疆微微發愣,他頓了頓才高興的說:「那太好了。」忽然他眉頭一皺說:
「咦……那你幹什麼追殺劉王爺?」
「我北域白氏親族全死於劉群池手中。」白浪說:「重複白家的神聖任務我已經不管,
這個直接的深仇卻一定要報。」
「這……」徐定疆頓了頓勸慰說:「其實你要怪得怪先皇,殺滅白氏是他的命令。」
「畢竟是他主導的。」白浪仍不同意。
「白老弟。」徐定疆臉色一凝說:「如果這麼說,我要報殺父之仇……豈不是該找你?」
白浪一愣,臉上露出的慚愧的神色,徐定疆說的沒錯,自己還不是殺了不想殺的人?這
麼殺來殺去,要到什麼時候才能了結?白浪正遲疑的時候,徐定疆已經接著說:「剛剛我看
了看,劉王爺已經被你打去了大半條命,雖然他可憑藉先天真氣慢慢復元,也得躺上好一陣
子,不見得非得一掌殺了他吧?」
也許是吧?白浪歎了一聲說:「希望我不要再遇見他,否則我怕克制不了……」
「我會叫他躲你躲的遠遠的。」徐定疆朗笑說:「你之後有什麼計畫?」
白浪望著徐定疆,臉上表情複雜的說:「我該……去找芳華。」
徐定疆臉上的笑容露出一抹不自然,隨即歎了一聲說:「這是對的……你確實該找她。」
「不過現在的都城大概不容易進去。」白浪沈吟說:「若是被人發現了……」
「千萬不要。」徐定疆忙搖頭說:「現在戰況吃緊,若讓你這怪物在都城一攪亂不要一
不小心害都城被攻破了……其實你只要隨著大軍,總會見到芳華的,她也是怪物一族。」
你還不是怪物,只說我們?何況徐定疆在短短的時間內,藉著龐大的內息產生了這麼多
的招式變化,白浪可是自歎不如;白浪無奈的瞪瞪眼,想起劉芳華的功夫,白浪點頭說:
「對,她一定會出來的。」
「芳華與我們狀況相同,不出來殺殺敵人豈不是太可惜了?」徐定疆搖頭說:「何況她
還練了『幻靈大法』那種怪功夫?說不定我們都打不過她呢。」
白浪點了點頭說:「既然這樣,我就先尾隨你們部隊吧?」
「到時後我讓芳華出來找你,你別跟太近。」徐定疆瞪眼說:「看到我們與白家人打仗,
你等會兒突然反悔又跑出來幫手怎麼辦?」
「這……」白浪尷尬的說:「我避遠些就是了。」
「白老弟。」徐定疆忽然正色說:「你今天說的話,不會再變卦吧?」
「當然。」白浪有些微的生氣,徐定疆當自己是什麼人?
徐定疆面色一弛,點點頭說:「我若告訴芳華你退出戰鬥,不與皇上作對,她一定很高
興。但你要知道……我實在不願她再一次失望。」
「我明白。」白浪斬釘截鐵的說:「這次是我自己的決定,也真正的在我能控制的範圍
內,不可能會再有變化。」
「好。」徐定疆笑著說:「你就等著與芳華會面吧。」
白浪聽到這話,是又期待又頗有些擔心,更有些說不出話來,徐定疆拍了拍他的肩說:
「我再不回去,等會兒不好交代,以後再聊。」
「是。」白浪感激的說,不過若要說徐定疆無法交代他可不大相信,他相信以徐定疆之
能,隨便扯個謊都能天衣無縫。
兩人再互道了一下珍重,隨即一南一北分道揚鑣,徐定疆一面回飛一面心中暗暗替劉芳
華高興,只不過心中難免升起了三分感慨,那兩人總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自己呢?能與
白玫白頭到老嗎……?無論如何,至少芳華有機會獲得幸福,自己一定要竭盡全力,幫助這
兩人相會。
白浪卻是十分興奮,徐定疆既然承諾告訴劉芳華,他便絕對不會食言,想來自己在不久
之後便能見到她,到那時……到那時自己可不能再這麼呆嘴笨舌,一定要把這段日子的思念
與掙扎,好好的向她傾訴,只希望她能原諒自己過去的一切。
在這個世界中,可稱的上頂尖高手的兩個不同男人,腦海中同時想到了一個女人,但他
們卻都不知道,這個女人正苦悶的被關在「幻粹閣」的地底,完全無法脫身。
劉芳華被關在這裡已經十多天了,不過前十天她卻是完全不省人事,直到陳晶露向兩老
提出建議,她才不用再陷入昏迷之中,一開始劉芳華還頗為感激陳晶露,可是到了第二天,
劉芳華就開始後悔了。
當時兩老聽了陳晶露的話,不知從哪裡找來一個黑沈沈的大鎖鏈,把劉芳華鎖在幻粹閣
地牢中一根粗大的金剛柱上。
這根金剛柱劉芳華倒是聽過,據說還在前朝時,原名「秘閣殿」的這裡專門囚禁皇族高
手,普通高手關在殿中,功力深厚的高手則關在地底鐵牢中,而當遇到連鐵牢都關不住的特
級高手,聽說就是綁在幾根直通地底的大型金剛柱上,看來用來綁的東西,就是這黑沈沈的
怪鐵了;到了本朝,上方的建築物改建成影軍的大本營,地底下的格局卻一直沒變,不過在
劉然繼位之前,這裡倒是幾乎都沒關過人,基本上,凡是犯在當年的「秘閣衛國使」劉冥手
中的人,除死之外並沒有第二個選擇。
等兩老離開之後,劉芳華也曾試過掙脫鎖鏈,正如徐定疆以及白浪的狀態,劉芳華的內
息總量雖然也大幅提升到一般人無法想像的程度,不過針對她來說,卻缺乏適當的施用方式;
徐定疆的「紅骨氣勁」,白浪的「長虹破天擊」都是別開蹊徑的武學,劉芳華除了「幻靈大
法」之外,最高深的武技就是「透骨擊」,若真要比,不會比諸王的絕招還有威力。
所以這些日子劉芳華除了發呆之外,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發呆中還算有趣的一件事,
就是憑感覺觀察著五尊者的動態。
數日前,劉芳華感到五尊者接近了都城,她連忙通知兩位供奉抓人,否則自己這付模樣
被五人瞧見,他們非叛變不可。還好後來確實被攔了下來,似乎到了皇城的中央偏西……也
許是去見父皇劉然吧?沒多久五人便離城南下,似乎也沒受到什麼阻礙。
對此劉芳華頗為不滿;父皇把自己當成怪物般的抓起來,卻放心讓那五人大搖大擺的出
入皇城,這算什麼?就算自己功夫比較高,難道對自己女兒也不能信任?就算父皇從以前就
對修練「幻靈大法」的人惡感深植,已經無法變更,那又為什麼放過五尊者?
不過她沒為此生氣多久,她突然間感到五尊者在都城的東南方幾十公里遠突然遇到敵人,
幾乎所有的招數都拿了出來……問題是,他們會在哪裡遇到什麼人?又為什麼會到那裡?以
他們離城的速度來說,絕不是被人追擊逃出,天下間除了自己之外,哪裡還有人能隔著這麼
遠追躡他們的蹤跡?
後來五人中居然死了一個老五,更是讓劉芳華意外,五尊者雖然比起自己與劉冥還差的
頗遠,但天下能殺了他們的人可並不多……雖說凡事總有例外──老六是被徐定疆偷襲而死,
而劉冥卻是被白浪所殺,可是這兩個……這兩個男人都不是普通人啊……只不知這次老五又
是為誰所殺?
只剩四人的尊者們,後來居然又返回都城,這倒不是壞事,證明了他們現在該是聽從父
皇的指示,才能這麼順利的進出都城,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關著自己?又過了一天,卻聽
送飯菜的人說,兩位供奉陪著「北域王」劉群池出城去了,似乎這時不出去就出不去了。劉
芳華可是大皺眉頭,他們倒放心,除了這三人外,都城中高手有這麼多嗎?一下子派出三人,
可真算大膽。
然後……就這樣連過了五天,這時四個尊者也去遠了,距離一遠,劉芳華除了大方向之
外,也不知道切確的位置,這樣觀察起來也沒勁了,劉芳華只知道四人轉向往南,也不知道
到了哪裡……莫非與南角城部隊會合?徐定疆可是殺了他們老六,父皇沒這麼天真的把他們
派在一起吧?
等到能想的都想過了,她簡直要發瘋了,劉芳華本就不是好靜的性兒,現在不但被關著,
還被一條奇重的大鎖鏈綁在一根大柱旁,之前被關在密室,身旁有白浪作陪,後來被關在這
裡的牢房中,也總還算身無枷鎖,現在……真是每況愈下,越來越倒楣。
火大的劉芳華有事沒事運起陰爆掌到處亂砸,倒是把那根金剛柱打的處處掌印,除此之
外,劉芳華若偶爾定下心來,便演練著「幻靈大法」的功夫,畢竟現在這才是自己最獨到的
能力,如果能憑藉著現在的內息,結合出獨特的施用方式,也許更有威力,何況自己這麼頻
繁的施用,那四個尊者該不敢另起貳心吧?
經過了這些日子,慢慢的多少也有點心得,可是對一個練武的人來說,每當修練略有所
成,自然而然的會死自己看過的功夫比較,劉芳華想到白浪那驚天動地的一掌,就感覺自己
無論什麼功夫在那一掌面前似乎都失去了效用。
當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劉芳華又鬱悶下來,雖說徐定疆要白浪許下了那個莫名其妙的諾
言,但若當真在戰場上相見,還是希望自己能憑著實力讓他束手,然後再……劉芳華思緒打
了個結,自己當真能親手殺了他嗎?莫非徐定疆早知此事,這才迫他下了那個誓言?
無論如何,總要想辦法提高自己的能力,否則空有這麼無邊無際的內勁,用不出來又有
什麼好處?
突然間,劉芳華的思感被另一件事引了過去,有兩個尊者雖然還在南方遠處,另兩個的
距離卻開始變化,似乎又從南方不斷的向都城接近,雖說還頗有一段距離,也說不定是父皇
授意下的行動,但總得提醒父皇一聲吧?偏偏又把自己鎖住,劉芳華憤憤的一拉鎖鏈,只聽
嘩啦拉一聲大響,鎖鏈縱然四處亂甩,依然是牢牢的鎖著自己。
劉芳華見無法可想,她凝氣傳聲,向著地牢上方大聲呼喚:「快來人!」
隔不多久,一個隨侍跌跌撞撞的趕了下來,卻是剛剛被劉芳華陡然在身邊炸起的聲音嚇
了一大跳,頭昏腦脹的還穩不大定身子。
「快去稟告父皇。」劉芳華認得這個送飯菜的隨侍,她望著滿練錯愕的他說:「四尊者
由南返回,約莫一、兩天後會到達都城。」
「呃……」隨侍睜大眼睛,無法理解劉芳華如何得到這個消息的,他還來不及反應,劉
芳華一頓說:「對了……現在北軍已經開始圍城了嗎?」
「啟稟芳華公主,叛軍圍了……圍了兩三天了。」眼前的畢竟是公主,誰知道什麼時候
突然被放出去?隨侍可不敢失禮。
「這樣該會慢上一些……」劉芳華半閉著眼睛,頓了頓說:「現在差不多還有七百公里,
就這麼回稟皇上,說他們在都城南方偏西七百公里遠。」
「是。」隨侍自然不敢問由來,只好糊里糊塗的離開。
「還有。」劉芳華突然說:「等會兒拿把劍下來,我要練劍。」劉芳華突發奇想,也許
用劍可以散出更高的功力。
隨侍卻是一愣,沒聽過被關的人還能要劍,不過此人身份不同,還是問問為上,他連忙
點著頭逃命般的離開,深怕還有更奇怪的要求出現。
劉芳華扯了扯鎖鏈,心中再度湧起一股鬱悶,自己試過了幾次,以「幻靈大法」移動時
確實無法不牽連到鎖鏈,才探入一空間,馬上被一股排斥的力道退了回來……或者說被鎖鏈
拉了回來?
誰叫鎖鏈牢牢扣著自己的手臂?劉芳華火氣再起,自由的右臂猛然一抬,掌心在一瞬間
閃出一片煞白,倏忽間一股強大的白色氣勁猛然向著鎖鏈轟去,巨大的氣爆聲以及四面激盪
的勁流再度在四面旋繞,劉芳華咬牙又連揮了幾下,但除了在金剛柱上又多添幾到掌印,卻
也別無效用。
如果自己想不出更好的功夫,就只能再想想幻靈大法了,當初收服五尊者那一戰,知道
了「幻靈大法」的好些用法,用他們的名稱來說,除最基本的「飄風技」、「移位術」之外,
幾個尊者的絕學分別有「電聚」、「活兵」、「失空」、「凝物」、「火焚」、「寒冰」、
「鞭勁」、「移山」、「氣聚」、「幻物」、「瞬爆」等一大堆的名稱……
總的來說,可以分成幾個大類,一種就是空間中位置的移動,這是由「移位術」演變而
來的,能移極大物體的,比如四尊者的「移山」,能在一瞬間切割來一塊恍如小山的土塊,
也只能是土塊,石頭就扯不開了。
而能將小東西控制的十分精確的,就比如六尊者的「幻物」,能在倏忽間將自己預備的
武器送到敵人身側,跟著趁人不備將對方殺害,他最常用的是以石質的尖刺,而沿生出來的
能力如「瞬爆」與「鞭勁」,就是把爆裂的氣勁或鞭勁移位。另一種,是空間能量的控制,
這個比較困難些,像二尊者的「失空」、「凝物」,五尊者的「氣聚」,都是藉著無形的力
量改變敵人週身環境,只不過能控制的能量畢竟不多,對手的功力只要在國使級以上,幾乎
都無法束縛的住,而這類能力沿生出來的技能就是「活兵」,「幻物」的最後攻擊也與這有
關。
這種在虛空中能配合心念控制的能量,似乎與自己內力大小無關,凡而與意志力頗有關
系,可能自己沒有天份吧?不過如果這麼說,那六尊者連同劉冥也都沒天份……
至於「電聚」、「火焚」與「寒冰」,那都是有些怪異的能力,似乎他們能在空間中感
應到某些性質特殊的能量,才能施出這種能力,不過看來看去,都不是對付高手的功夫……
如果說想藉著自己的功力對付敵人,也許該從部分能量藉由己身而出的「瞬爆」來思考。
想到這裡,劉芳華開始彙集了陰爆掌勁,這是她現有等級最高的武技,而同時運使了幻
靈大法,在空間中尋找適當的穿越兩端,很快的,劉芳華勁力一吐,掌勁脫掌而出尚未爆散
之際,「幻靈大法」的移物能力已經開始運作,倏忽間送出了七、八公尺,在斗室的另一端
爆散開來。
好玩!劉芳華高興起來,這麼一下恐怕誰也防不到……可是劉芳華隨即又收起笑容,這
種類似偷襲的功夫大概只能這麼一下,需要用這種功夫偷襲的自然是諸王以上的人物,而這
樣的人,對空間異變多多少少都有感覺,可一而不可再。
如果自己能彙集更強大的勁力就好了……如果從丹田中取出勁力……劉芳華一驚,從冥
想中跳起,這太恐怖了吧?丹田中的能量說是有形卻又無形,這麼不經經脈的送出,會產生
什麼樣的後果?
可是既然想到這一點,劉芳華忍不住瞑目內視,這功夫劉芳華倒不陌生,當初在密室裡
練的就是這東西嘛,只不過那是最多只是看看,現在想取出來,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壞處?
過不了多久,劉芳華就進入了最初級的潛觀內視,在體內的丹田內聚處見到了無數活蹦
亂跳的光球,不過現在的狀態與上次已經大不相同,光球的顏色呈白,之中又潛藏著淡淡的
五色光華,體形似乎比上次小了不少,但活動力卻猶有過之……不過,有個蠻奇怪的地方,
在那兒的內息似乎特別的動盪繁忙,上次來可沒看到這種怪事?
劉芳華心念轉移之間,向著那怪異的地方迅速的接近,越是接近,內息所呈現的光球活
動的越頻繁,似乎不斷向著一個小地方擠去,而又不斷的從那兒湧出,進出之間卻又不顯得
衝突。
再接近一些,原來那地方的周圍,內息似乎呈現出一種格外的緊密感,重重疊疊的緊靠
在一起,與其他的內息光球全然不同──可以稱之為光璧了,牢牢包裹成一團,不知道裡面
是什麼東西?
而當內息區域產生了空隙時,那團緊實的光璧便會驀然間彈跳出來補充,而在那一瞬間,
馬上湧出狂流般的內息,將附近塞的滿滿的,隨即多餘的光球,又一個個向著那團怪東西附
了過去,所以剛剛遠遠的看,只見這裡不斷的動盪,光球進進出出。
當勁流散出的那一剎那,劉芳華卻見到裡面似乎有者無法估計的光球,正層層疊疊的往
外湧,裡面哪有這麼大?明明只有一小點,看進去卻似乎是另一個空間……劉芳華莫名其妙
之際,又再接近了些。
這時光球突然又是一散,一股龐然的光球由其中湧出,果然裡面似乎是另一個世界,劉
芳華避開那股逆流,從側面接近了些,想再看清楚裡面是怎麼回事。
這時,丹田光球似乎再度飽和,又重新湧回去構建光璧,劉芳華一個不注意……突然一
股莫名的大力把她心神往內牽引,直往那一小點投去。劉芳華大吃一驚,誰知道那是什麼地
方?自己心神若是無法退出,可就從此變成白癡了,那怎麼可以……可是這時除了心念控制
之外完全無法施力,劉芳華急急的想散出心神,卻仍在一瞬間,被引入了那古怪莫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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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八章 突聞噩耗】
徐定疆與白浪分手後,隨即裝出一臉沮喪的返回,一口氣扯了七、八個藉口之後,才與
三老返回大軍,部隊發現來人居然是兩位供奉以及「北域王」劉群池,自然是十分意外,而
陳東立發現自己外公受了重傷,更是大驚小怪的東問西問,只不過一時之間,徐定疆與兩位
供奉都懶得理他。
隔了好一陣子,該安頓的安頓好,該解答的解答了,才終於提到三人南來的目的。
「我們本是送劉王爺來,沒想到遇到了那個反覆無常的白家餘孽。」劉尉達臉上的神色
十分複雜,他提著從劉群池背上取下的乾坤劍說:「算算時間,部隊該可以在三、四天內趕
到都城吧?」
徐定疆眨了眨眼沒直接回答,反而一臉驚訝的說:「供奉爺爺與劉王爺都離開了都城,
都城高手豈不是只留下廷公?」
「守城靠的不是一人之力,短時間內不會有大問題。」劉尉達沈聲說:「而且叛軍之中
的高手其實也不多……除了那個小子。」
徐定疆既然裝著沒追殺到白浪,自然不能把白浪已經脫離北軍的事情說出來,他聳聳肩
說:「我想劉王爺也是一時輕敵,否則以王爺的功力來說,就算無法取勝,也不至於這麼快
就身受重傷。」
這話兩老倒是認同,白浪的內力雖然深不可測,但除了那一招之外,身法移位等相關的
迅疾度未必多高明,只要預先提防,想閃過那一擊並非不可能,只不過他若當真能打個不停,
能閃多久就十分難說了。
劉尉莽不想再討論白浪的功夫,他沈著瞼說:「北域王此來本是為了與你配合領軍、往
援部城,我們則必須立即趕回……現在變成這樣,倒是有點難辦。」
這時在場的人並不多。趙才、南蘇等人是徐定疆自己封的龍將,若兩老問到,可能有些
尷尬,只好避開;陳東立又去陪著劉群池、歸勇與白玫各有不同的因素不適合與兩老碰面,
而兩個姓徐的小丫頭,更是躲得遠遠的,深怕突然被抓回去。所以現在除了徐定疆與兩位供
奉之外,只有徐牙一人。
徐牙聽見兩老的話,他目光自然而然望著徐定疆,兩老這麼一來,徐定疆剛剛的分配豈
不是得全部作廢?卻不知他要如何回答?
徐定疆想的卻不是這件事,他心裡正隱隱感到一絲不妥……劉然怕自己突然變卦並不奇
怪,但派了這三人來卻不大合理,彷彿是打算以武力迫使自己交出兵權,現在劉群池受傷,
兩老更是見識了自己的功力,自然不敢再提此事,不過……劉然怎會不信任自己到這種程度?
這一剎那,徐定疆突然想起行程延遲的母親,心裡一驚,臉上的神色再也裝不出輕鬆,
但明知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他咬著牙,一時不知該如何發言。
徐定疆向來嘻嘻哈哈,凡事輕鬆以對,這麼突然間神色大變,在場三人都感到一股莫名
的壓力,氣氛立即怪異起來。連兩位供奉都頗不自在,兩人對視一眼,還是劉尉達說:「徐
小子,你怎麼了?」
徐定疆心念電轉,料想劉然再怎麼沒大腦,最多也只敢囚禁自己母親,總不會下辣手吧?
問題是……據歸大叔所說,母親身懷足夠份量的迷藥,她真要出城,誰能留得住她?除非……
徐定疆猛然想到那次在都玉山,周廣、埳山老人與劉冥及眾尊者的大戰,只有修練「幻靈大
法」的人不怕迷藥,這該是唯一的可能,但卻又不可能……
徐定疆混亂的心情勉強定了定,這才有些僵硬的一笑說:「沒什麼,忽然想到芳華早已
到了都城,她現在功力應該也突飛猛進,不弱於我,難怪兩老這麼放心的出城。」
這話一說,兩老的表情都有些尷尬,迷昏劉芳華其實是兩老的主張;雖說劉然對「幻靈
大法」也十分顧忌,但劉芳華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兒,可是在他的主觀之下,兩老一敲邊鼓,
劉芳華就只好被關,所以見徐定疆提到劉芳華,兩老的表情都顯出了不自然。
徐定疆何等精明?立即發現連劉芳華也出了狀況……雖然他心中發急,但方寸不亂,從
兩老的表情來看,事情已經大大不妙,自己非去一趟都城不可,但這兩個老頭到底回不回去?
不明白此點不好計劃,徐定疆當即一轉話題,開門見山的說:「無論如何,劉王爺已經受傷,
兩老是要趕回都城,還是陪著部隊北上?」
兩老對這件事本就頗為遲疑,徐定疆的心事誰也搞不清楚,更何況他還娶了白氏女子為
妻?可是兩人若不回去,都城還當真人手不足,兄弟倆一直沒空商量,這時更是難以作答。
還好徐定疆也沒等兩人回答,只一笑說:「這樣吧,小子年輕識淺,部隊乾脆交由兩老率領,
定疆就先一步趕到都城協防,還可以拜見一下家母。」
這自然是萬萬不可,劉尉達馬上說:「這不妥……」不妥什麼卻接不下去。
「我們不擅帶兵。」劉尉莽連忙接著說:「還是由你領軍吧。」
「正是。」劉尉達也想通了,徐定疆既然願意把部隊交給兩人,自然沒有貳心,他點頭
說:「還是我們回去協防。」
「事不宜遲。」劉尉莽望向劉尉達說:「我們這就走吧?」兩人打徐定疆還小就認識他,
早知道想瞞他事情十分不容易,還是早點離開方為上策。
「走。」劉尉達點點頭,兩人心意相通,不再交代,見徐定疆沒有意見,兩人當即展開
身法,向著北面飛掠而去。
以兩人的速度,不到兩天就能趕回,徐定疆望著很快就變成兩個小點的兩老,臉色再度
沈了下來。
「小王爺……」徐牙自然也察覺徐定疆的態度有些奇怪,忍不住上前詢問。
「徐叔。」徐定疆一轉過頭說:「我們的計畫依舊,傳令部隊,十五分鍾後急行軍,目
標落星湖。」反正沒有十天半個月劉群池不能說話,不用擔心他影響部隊。
「是。」徐牙施了禮,正要轉身離去時,徐定疆突然又開口說:「等等……」
「小王爺還有何事吩咐?」徐牙愣了愣。
「如果……」徐定疆壓低了聲音,在徐牙耳邊低聲交代了一串話。
徐牙一面聽,臉上的神色越來越是驚疑,等徐定疆一說完,徐牙立即猛搖頭說:「這怎
麼可能?」
「除此之外,別無他途。」徐定疆微微一笑說:「只有她們我才放心。」
「可是……」徐牙的老臉有此慌亂:「小王爺不可能會有……」
「噤聲。」徐定疆四面望了望說:「無論如何收場,這次大戰之後人族必元氣大傷,南
角城一城孤懸南方,想抵禦外族,除自強之外,別無他途。」
徐牙臉微微一沈說:「無論如何,末將萬萬不能同意此事。」
「我明白。」徐定疆一笑說:「不過若是安伯同意,徐叔可能就會同意了。」
「安大哥怎麼會同意?」徐牙只差沒叫起來,這幾天努力抑制本性,差點功虧一簣。
「徐叔就把這個口訊傳給安伯吧。」徐定疆微笑說。
「那……」徐牙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看徐定疆的口氣,似乎安賜滿一定會同意?他張
大嘴愣了愣說:「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有萬一,那夫人怎麼辦?」
「小玫?」徐定疆目光中露出一抹複雜的神情,搖頭說:「我正要去和她們說,而她們
姊妹應該在小玫身旁……至於玳姿她們,就托徐叔轉告安伯費心了。」
「這……」徐牙不甘願的說:「那……都城這邊呢?」
「安伯會有辦法的。」徐定疆皺眉說:「徐叔,時間不多了,快去傳命吧。」
徐牙又頓了頓,這才滿瞼疑惑的轉身離開。
徐定疆毫不停留,轉身向部隊奔,繞過一部分土兵、接近中軍的時候,遠遠便見到白玫
與徐氏姊妹立在一起,徐氏姊妹正滿臉擔心,看來是深怕突然間被抓回去。徐定疆見狀,還
沒奔到就先一步說:「放心啦,兩老走了。」
「真的?」徐曇如高興的跳了起來,拉著姐姐徐杏如說:「真好,還能打仗。」
「你們走遠些。」徐定疆揮著手趕人,一面大剌剌的說:「大哥要跟老婆談情說愛。」
這話說得徐曇如本有三分幽怨的小臉更多了抹淒苦,徐杏如見到,她瞪了徐定疆一眼,
拉著徐曇如就走,一面說:「什麼了不起,只有你會談情說愛?本姑娘早晚會找一個。」
這丫頭倒是人小鬼大,徐定疆哈哈一笑說:「別跑遠了,大哥等會兒還有秘密跟你們
說。」
這話又引得兩人起了興趣,兩個小丫頭被徐定疆逗得不知該生氣好還是該高興好,只能
看著徐定疆拉著白玫往外走,卻不知該做何反應。
「小玫。」兩人走到部隊之間的空地,徐定疆正色說:「我將與徐叔的部隊轉向都城,
你就留在部……」
「我隨你去。」白玫先一步搶著說。
徐定疆眉頭微皺,臉上的神色頗有些沈重,白玫也在心裡歎了一口氣,這才緩緩的說:
「既然願意帶我來,就別撇下我……難道你不願意我伴著你?」
「我當然希望能與你在一起。」徐定疆目光凝注著白玫的雙目,緩緩的說:「但我希望
能長久的有你在身旁,不是短短的一瞬間。」
白玫心中一震,隔了片刻才說.!「為什麼這麼說……我這次陪著你,與是不是能長久
有什麼關係?」
「也許沒有。」徐定疆歎了一口氣說:「如果你堅持要去,那就一起走吧。」徐定疆索
然的轉過身,目光搜尋著徐氏姊妹。
「定疆。」白玫突然間一陣脆弱的說:「你為什麼不乾脆……」
「怎麼?」徐定疆回過頭來,目光中露出幾許期待。
「沒什麼。」白玫在這一瞬間,強忍住不應該的衝動,她咬咬下唇低聲說:「我相信……
你是真心喜歡我的。」
「當然啦。」徐定疆輕撫了撫白玫嬌嫩的面頰,深情的說:「傻丫頭,你到現在才知
道?」
「我早就知道了……只不過更確定了些。」白玫的笑容中透著一絲的淒苦,她舉起手,
輕握著徐定疆撫著自己的大手,兩人目光相對著,不知多少言語,在這一瞬間藉著目光穿過
了彼此的心靈。
就這樣過了片刻,白玫才放下手說:「你要找她們姊妹?」白玫眼角餘光見到兩個小丫
頭正在不遠處探頭探腦,總不好意思再溫存下去了。
「我去與她們談談。」徐定疆收回了手,歎了一聲說:「你……你再想想吧。」
天下間除了白玫,只怕沒有人懂徐定疆這話在說些什麼,而更沒有人知道……白玫多麼
不想聽懂這句話。
牧固圖紀元 一二0二年二月一日
部隊分成兩邊,一路急行往落星湖,徐定疆這一路,卻是曲曲折折的繞向都城,目的是
讓陳東立那一面吸引住敵軍的注意力,而這一路部隊卻能在敵人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抵達都城。
這時徐定疆部隊已經距都城不到十公里,部隊正隱在西面的密林中,不敢隨便探出頭來。
派出的探子稟告探得的敵情,叛軍圍困都城已經超過七日,人族部隊與熊族部隊分成兩
面攻城,加上都城的一面,三方面現在都有損失,但都城總算還守得住。
徐定疆瞭解狀況之後,倒是忍不住失笑,都城全力防守自然十分正常,但根據戰況報告,
叛軍與熊族部隊根本沒有全力攻擊,他們在等自己來嗎?
假設他們不知道自己這批部隊,現在想必已經發覺南角城大軍到了落星湖佈陣,而且已
經停留了近三天,不知道他們會做何反應?
徐定疆思索著自己這數日的疑問,低聲自語說:「劉禮啊劉禮,現在該是時候了吧?」
徐牙見到徐定疆臉上的笑容,他忍不住問:「小王爺,我們不去援救都城嗎?」
「現在去就倒楣了。」徐定疆一笑說:「他們非把我宰了不可,我們根本不是對手。」
徐定疆說的是實話,面對著十餘萬大軍以及兩萬熊族,這兩萬人根本是點心。
「這……」徐牙糊塗了:「我們就等在這裡?」
「對啊,看他們能撐幾天。」徐定疆一笑說:「徐叔,你率領部隊,我進一趟都城。」
「什麼?」徐牙一驚之後便即釋然,他也看過幾次徐定疆飛行,想來必是用這種方法入
城,徐牙有些欽羨的說:「我明白了,小王爺要飛進去?」
「嗯。」徐定疆點點頭說:「要不被發覺,還得飛高一些。」
「小王爺一切小心。」徐牙說:「若是有任何狀況,我們該如何應變?」
「若是叛軍退兵,部隊就距離百公里外隱蹤追躡,等落星湖戰役開始,再視情況攻擊他
們後路。」徐定疆一笑說。
「他們不會預防嗎?」徐牙一怔說。
「皇上不會派部隊相援。」徐定疆一笑說:「所以只有來自這個方位的援軍,他們才會
忽略。」
「原來如此。」徐牙一直弄不清部隊跑來做什麼,現在才算明白。
「總而言之,不要打援救都城的主意。」徐定疆面色一正說:「就算都城被攻破也一
樣。」
徐牙又吃一驚:「都城會破嗎?」徐定疆明明說過不會,莫非……莫非徐定疆真的相信
劉禮會立劉縯為帝?
「一切都很難說。」徐定疆古古怪怪的笑了笑,跟著露出苦笑說:「不過,我應該會在
那之前返回,如果沒有……徐叔便依計行事,之後的狀況,就由徐叔自己判斷了。」
這話說的很明白:如果沒回來,就是在都城中出了意外。徐牙連忙說:「小王爺一定能
順利回來的。」至於叛軍若不退兵甚至攻破都城又該如何,徐牙卻不是十分在意。
「希望如此。」徐定疆點點頭,再與主動避在一旁的白玫交代了幾句,這才提氣拔身,
往上空直飛穿出去。
一轉眼間,徐定疆飛出了數百公尺,依然毫不止歇,繼續往上衝,打算飛到數千公尺的
高空中再轉向。
可是這麼一飛,升到約莫兩千公尺高處,徐定疆突然一愣,在半空中凝了下來。他身形
一轉,突然一喝說:「別動!」
在百公尺外二道光影停頓了頓,終於逐漸的清晰,卻是大尊者。
「你……一直跟著?」徐定疆沒料想到這件事,若非今日突然上衝,誰會知道上方有人
觀察著自己?
「這……是皇上派我來的。」大尊者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他們受劉然密令,在兩位供奉
與劉群池到達之前,已經在南角城部隊的上空監視,徐定疆與白浪兩人功夫都已勝過供奉之
事他們看得一清二楚,何況徐定疆還會飛?所以一被徐定疆看破形跡,他連逃都不敢逃了。
徐定疆心念電轉,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開始監視的,若是連自己與白浪的交談都被他
們看在眼中,自己可要倒大楣了。徐定疆想了想說:「誰跟著另一支部隊?」
「老二。」大尊者想想這沒什麼重要性,實話實說。
好啊,在部隊分開之前就跟上了,八成一切過程都看清楚了。徐定疆一句話就問出了重
點,心知不妙,接著又問:「這麼說來,由其他幾人負責傳遞消息?」
他小子該還不知道老五死在他娘手裡,大尊者壓抑住情緒說:「正是。」
都城已經知道部隊到這兒了。這樣的變故還真是徐定疆原先無法料想的,畢竟這種事情
太不熟悉,雖然自己也能飛……徐定疆顧不得後悔,沈聲說:「現在我要去都城,你要留在
這裡還是陪我去?」
這可真難倒大尊者了,怎樣回答才能保證安全?想到徐定疆的「火紅亂拳大餐」與「怪
力人形」,由不得他不仔細思量,過了片刻,大尊者才決定說:「在下還是在這裡等皇上的
指示吧。」算來算去,只有這麼做比較安全。
徐定疆沈默片刻,大尊者心裡是七上八下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等了許久,才聽徐定疆突
然沈聲說:「那件事,難道是皇上指使的?」
「什……什麼事?」大尊者只差沒流冷汗了。
「你們這麼對付我娘,以為我會怎麼辦?」徐定疆目中突現厲光,全身驀然爆出紅色經
脈,龐大的氣勢向著四面激散,四面的空氣無端端產生旋動,籍著外來能量飄浮的大尊者,
身形幾乎都要無法凝止。
這家夥還是知道了?怎麼可能!明明已經監視了許多天,明明沒見到埳山老人出現……
他怎麼可能知道?
眼看大尊者不知該如何回答,徐定疆一舉拳,沈聲說:「你還有什麼遺言?」
徐定疆若一出拳,自己氣勁一散,馬上就得摔下數千公尺遠的地面,非當場摔死不可,
大尊者慌張的說:「這不是我們的意思,是……是皇上指示的。」
徐定疆心一沈,沒想到真如自己所擔心的……他剛剛只是姑且一試,沒想到卻是真的,
徐定疆沈著臉說:「你把詳細情形說一遍,不准有任何隱瞞……這樣的話,我也許會考慮留
你一命。」
大尊者還真的鬆了一口氣,就算徐定疆真的曾見到埳山老人,他也不可能知道是自己授
意放火的,還得好好想辦法推諉責任,只要今日逃得性命,真是有多麼遠就逃多麼遠。
大尊者斷斷續續的說完追蹤陳晶露的一切,除了盡量把自己的行為美化成不由自主之外,
更把大部分的責任都推給了劉然與放火的三尊者,其他的部分,倒是大多實話實說,畢竟若
埳山老人真與徐定疆碰了面,他可是大部分的事情都看在眼裡,而且那時向陳晶露動手的確
實是老二與老三,自己對付的可是埳山老人。
從頭聽到尾,徐定疆的臉色倒不是十分難看,大尊者也就越說有信心,一面還不斷惋惜
陳晶露的不幸,總算他嘮嘮叨叨的說完,望著徐定疆,有些忐忑的說:「這……徐小王爺,
我們的性命掌握在芳華公主手中,芳華公主自然是聽皇上的話,我們也就身不由己了,皇上
說什麼,我們也只好照辦。」他知道徐定疆與劉芳華交情不錯,說到後面再加兩句。
不過徐定疆似乎沒聽到一般,目光凝注在遠方的都城,一句話也不說。大尊者想了想,
接著又說:「不過小王爺若是怪罪我們,我們也能體會,畢竟王妃是這麼好的一個人……當
老三下手放火之際,我只在一旁觀看,沒能勸阻他,實在是我的錯……如果小王爺能讓我有
機會補償的話,我一定盡力而為。」
大尊者可以說幾十年來沒一次說過這麼多話,今日為了求生,不得不破例一次。不過費
了這麼多唇舌,徐定疆怎麼老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莫非他與陳晶露的母子感情也並不是
十分好,所以其實也不大在意?
可是該說的都說了,實在找不出更妥當的理由,大尊者最後終於閉上了嘴,等候徐定疆
發落。
徐定疆表面上平靜,心中卻是掀起了驚滔駭浪,他本以為母親最多被囚禁,沒想到居然
是陷身火海之中,這樣的死法有多麼痛苦……徐定疆強咬著牙,深怕自己只要微有動作,會
忍不住一拳就劈死了對方,聽漏了重要的事情。
當初父親徐靖過世,徐定疆雖然悲痛,但他生性豁達,對生死比較看得開,想到徐靖這
麼在一瞬間碎屍萬段,雖然看來悲慘了些,從受罪的角度來說,倒是比一般人幸福許多,至
少他可能連痛苦都來不及,所以徐定疆雖然也曾陷入情緒的低潮,總算還能比較理性的看待
此事。
但這時知道母親在重傷之下被活活燒死,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折磨?這樣的悲痛幾乎使他
無法承受,好不容易忍到大尊者說完話,徐定疆目光轉過去,眼中露出的凶光直讓大尊者不
寒而慄。
只見徐定疆極慢極慢的點了點頭,嘶啞著嗓音說:「你雖然謊話不少,卻也讓我瞭解了
很多……就給你個痛快。」
什麼痛快?大尊者一怔間,只見一道炫目的紅色光影猛然擴大,一瞬間一股爆裂的氣勁
直撞到自己面門,他只覺頭胸同時一陣劇痛,整個人在一瞬間喪失了神智,渾渾噩噩的向下
翻滾,他這一生最後的一剎那,連思考都來不及。
不久前,徐牙等人見徐定疆一忽兒就飛出密林、穿入雲霄,由於上方林木遮掩,徐牙望
了望看不出所以然來,也就沒再觀望,只下令部隊各自安靜休息,沒想到過了一陣子,突然
前方傳出砰的一聲巨響,還帶著穿枝過林的亂響,似乎是什麼東西從半空中摔了下來。
莫非是小王爺?徐牙大吃一驚,也等不及士兵回報,馬上彈起查看,奔過去一望,徐牙
雖然皺了皺眉,卻也放了心,此人死得雖然十分難看,頭臉模糊的認不出是何許人物,不過
看衣著與身材也知道不是徐定疆……但這人怎麼會這麼出現?
這時白玫也滿臉駭然的奔到,一看不是徐定疆,她提起的心突然一鬆,驀然間全身無力,
砰的一下跌坐在地上。
不知此人從何而來?莫名其妙的徐牙正仰頭向天,卻見另一個人影倏然飄落:這次可真
是徐定疆了,徐牙瞠目結舌之餘,不知該如何開口問話。
「埋了。」徐定疆對圍觀的士兵們吩咐,跟著走向徐牙,臉色十分難看的說:「徐叔……
計畫有變,埋好此人後,部隊立即北行十公里,要藉密林隱蔽形跡……空中有人查看。」
空中?徐牙愕然說:「是那幾個尊者……?」
「我娘……」徐定疆深深吸了一口氣,才一字字咬牙說道:「我娘死在他們手裡……」
這恍如雷震般的消息大大震撼了徐牙的身心,一剎那間,徐牙幾乎是完全無法思考。白
玫也大感震驚,不過她與陳晶露的感情畢竟不深厚,很快就恢復了鎮靜;她走到徐定疆身旁,
無言的牽起徐定疆的手,垂著頭一句話也沒說……這個時候,除了讓他別感到孤單外,也沒
有更好的辦法了。
倏然間,徐定疆手一緊,捏得白玫差點痛呼出聲,她抬頭一望,卻見徐定疆發紅的虎目
驀然間滾下一串淚珠,只聽徐定疆哽咽的低聲說:「她……她是被燒死的……」
這怎麼可能……難道是真的?看著徐定疆這麼悲傷,白玫心都痛了……而與徐定疆這時
的心痛相比,自己這點痛又算什麼?
隔了好一會,在震驚中的徐牙才向手下吩咐妥當,待部隊隨時可以移動之後,蒼白著臉
色的徐牙才回到徐定疆身旁,但看見徐定疆的神色,誰又忍心在這時候打擾他?
「我現在不去都城了。」徐定疆終於說話了,他抬起頭來,緩緩的說:「這些該死的家
夥,其中一個……可能在落星湖,我現在就過去一趟。」
「小王爺!」徐牙頓了頓才說:「我會依著剛剛的計畫行動。」
徐定疆點了點頭,他這時已經無法思考這樣做對不對了,他正要離開,卻發覺白玫依然
緊抓著自己的手,徐定疆轉過頭,只見白玫凝望著自己,輕聲的說:「要記得……還有我陪
著你,你一定要回來。」
徐定疆聞言,在痛苦中感到一絲溫馨,他吃力的點了點頭,放開白玫的手,運足全身功
力向著空中直飛而去。
當大尊者在一瞬間斃命之時,落星湖的上空、落星湖與都城之間的空中、都城之中,分
別有一人突然大驚失色,心中湧出了懷疑與錯愕的感覺……大尊者……死了?誰殺了他?怎
麼殺的?
落星湖的那人,正如大尊者死前所說,是個性較為剛愎的二尊者,她臉色一變,顧不得
繼續監視落星湖部隊,轉個方向向著西方飛掠,要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落星湖距都城不過五百公里,這還是地面上的距離,對空中飛騰的他們來說,要趕到事
故發生的地點,不用花上半天。
不過二尊者飛到半途,便突然緩了下來,只見她面前倏忽間出現另一個身影,卻是有些
慌張的三尊者。
二尊者才剛離開,便發覺人在途中的三尊者與都城的四尊者都正向著自己趕來,二尊者
轉過念頭,確實與他們先見個面比較好,於是稍偏方向,先與三尊者會合。
兩人一見面,都不知道該如何說起這件事,彼此都知道已經發生,但又誰也沒目睹,隔
了一會,三尊者才說:「二姐,老大……」他看起來可比二尊者還老,卻不知他們的稱呼是
怎麼決定的?
「還有什麼好說的。」二尊者臉色一冷說:「一定被姓徐的小子殺了。」
「這……」想到徐定疆現在的功力,三尊者打了個寒噤說:「你不是要去報仇吧?」
二尊者一開始確實只有這個念頭,不過被三尊者這麼一問,她卻也知道這麼做毫無勝算,
二尊者冷冷一哼說:「你說呢?」
「我們還是不該管這麼多。」三尊者說:「老四說的沒錯,我們還是該乾脆躲得遠遠
的。」
二尊者臉上看不出表情,隔了片刻才說:「若徐小子向芳華丫頭問呢?」
「這……」三尊者回答不出來了,畢竟只要劉芳華活著一天,三人逃到天涯海角都沒用。
「若真要逃。」二尊者臉色一厲說:「先殺了芳華公主。」
「我們怎麼殺得了她?」三尊者愕然說:「五個人聯手都打不過,現在……」
「就像對付劉冥一樣。」二尊者截出說:「找人幫忙。」
找人幫忙?三尊者腦海中轉來轉去,想不出還有誰能幫這個忙。
「與徐苞談一次條件。」二尊者冷哼道:「若是徐苞願意出手,我們仍有機會……」
「找劉禮談?」三尊者不大有把握的說:「我們已經叛離他一次了……」
「不是劉禮。」二尊者沈著臉說:「我說的是徐苞。」
三尊者沒聽出不同處,頓了頓只能狐疑的說:「徐苞打得過芳華公主嗎?」
「別被他的外貌騙了。」二尊者沈著臉說:「大家都以為徐苞是諸王中功力最差的,其
實連劉冥死鬼在內,兩位供奉、陳康、劉方廷等都城高手都不相信他這麼差……否則你以為
當初徐苞怎麼與朝廷交惡的?」
「他功力與交惡有何關聯?」三尊者本來也未必多有興趣,不過他感到四尊者正迅速的
接近,正好藉著往事多拖二尊者一段時間。
「還在白氏皇朝的時候,徐苞就是天下有數的高手。」二尊者回憶的說:「劉氏建國前,
習回河城是當時消息傳遞的中樞,在起事前夕,被當時的習回河王發覺不對,劉氏建國之役,
就是從徐苞與習回河王一戰開始的。」
「我也聽說過當時習回河城提早發動的事。」三尊者訝然說:「那時我們幾個已經被派
到東極城偷皇族至寶……對了,你是留在習回河城。」
二尊者回想起五十年前的往事,臉上有著一絲迷惘,她緩緩的說:「當時習回河城軍權
雖已被徐苞掌握,但卻還來不及派軍合圍習回河王,眼見事機敗露,徐苞先發制人,計誘當
時的習回河王出城一戰,那一場仗打得昏天暗地,直打了五個小時,徐苞才硬生生的打死了
對方,憑藉一人之力,取下習回河城。」
「原來是這樣……」三尊者說:「那為什麼還會有這樣的傳言?」
「那場仗之後,各處也開始依計行事。」二尊者說:「而合圍都城的部隊,本計畫由北
方四城統合的部隊南下,那時四城的主事者,除徐苞外,刀輪城是那兩個老頭、宿月城是先
皇父子、北域城則是劉群池與劉方廷,大軍彙集的時候,徐苞才說他與習回河王一戰受了重
傷,無法支援……後來更說自己功力無法復原,只存原有七成。」
「難怪眾人懷疑。」三尊者點頭應和。
「宿月城的先皇父子三人倒不怎麼懷疑。」二尊者冷笑說:「因為整個計畫中徐苞出了
大力,而東極陳克、南角徐靖、都城陳康又都是經他聯繫而成,就算後來攻擊都城時沒能出
現,天下還是有一大半是他打下來的。所以後來論功行賞,人族中最重要的城地還是交給了
他,不過從此徐苞與其他幾名出自北方的重臣,關係就好不起來了。」
「他說的當真是假話?」三尊者頗有些擔心。
「當然。」二尊者嗤了一聲說:「當年他可能不只計劃如何讓劉氏一族稱皇,還一直規
劃到今天的情勢,這個天下……劉氏一族八成坐不久了。」
「原來……若他功力無損,定可打得過徐定疆、白浪兩人?」三尊者這才明白二尊者為
什麼說找的是徐苞而不是劉禮,不過他最關心的還是徐苞的功力倒底有多高,若真的十分高
強,直接請他對付徐定疆不也是辦法?
二尊者臉上頗有些遲疑,隔了片刻才說:「不,當年他雖號稱高手,還不如兩位供奉,
這也許是他隱忍五十年的原因,誰知到了現在兩老還不死?不過在諸王之中,恐怕只有人稱
奇才的徐靖才能與他相較。」
「那還是未必殺得了芳華公主。」三尊者不樂觀的說:「她的功力比劉冥還高,可能比
得過諸王。」上次那場大戰,劉芳華無窮無盡的功力,早讓五人吃盡苦頭。
「我也明白這一點。」二尊者說:「不過那丫頭若非失去反抗的能力,豈會這麼老實的
被關著?你難道沒察覺,這幾天,芳華丫頭移動的範圍從未超過二十公尺?八成是被什麼東
西困住了,她既然被困著,除『幻靈大法』之外,其他的功夫必然大打折扣……而『幻靈大
法』,對諸王來說畢竟沒有大用。」
確實有道理,如果真能殺了劉芳華,誰還需要這麼受人使喚?三尊者大起敬服之意的說:
「原來二姐也這麼多智。」
「也不是我聰明。」二尊者頗有幾分自知之明,她目光一冷,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這
些事情,大多是劉冥死鬼說的。」
三尊者心裡有數,大、二尊者比自己還早數年跟隨劉冥,聽說還沒練「幻靈大法」之前,
二尊者還與劉冥有些曖昧,只不過後來自然只能落個無疾而終。劉冥告訴她這麼多事,八成
還是眾人心態尚未完全變化之前聊起的……也難怪到了後來,二尊者是眾人中最恨劉冥的。
眼看三尊者不說話,二尊者面色一冷,說:「你想什麼?」
「沒什麼。」三尊者不吃眼前虧,轉過頭說:「老四快到了。」
「我們迎上去吧。」二尊者冷然說:「北軍也是在那個方位。」
兩人同時間運起「幻靈大法」,在一片朦朧的光影之下,人影漸漸隱沒,消失無蹤。
熾天使書城
【第一二九章 鴛鴦異命】
徐定疆以全力飛射,速度不下於一般的御氣之術,而且速度還越來越快,不用兩個小時,
已經趕到了落星湖。
但這時,二尊者早已與三尊者在百公里外碰面,徐定疆四面瞭望,滿腔的怒火這才逐漸
的平息下來,但對其他尊者的恨惡之心,卻一絲也沒有消滅。徐定疆望望下方的大軍,蛇人
果然集結於東岸沼澤處,人族部隊則在陳東立的率領下,依著陣勢排列著,似乎也十分穩妥。
徐定疆提不起勁與他們相會,轉個身,想再往都城前進,突然間,徐定疆一愣,目光凝注在
落星湖的西方不遠,面中露出了一抹惑然。
這時徐定疆距地面約莫有五千餘公尺,這是為了避免尊者們飛得更高,自己的形跡還會
先被發覺,所以雖然沒看到任何一個尊者,但卻能四面望得老遠,看清下方縮小的山川河流。
這時徐定疆正看到一個向落星湖飛奔的身影,算起時間,再過不久就能與部隊相會。
既然這麼不隱形跡,這不該是任一方的探哨,而都城若派人來傳令,也不該自這個方位
前來,徐定疆想不通,便緩緩的往下飄落,想看清來人的身份。
待一看清,徐定疆不再遲疑,僅僅在一瞬間,已經飄落到了那個趕路的人面前,一面悲
痛的說:「前……前輩。」
那人白髮蒼蒼、兩鬢如霜,滿是皺紋的臉上充滿著沈重的哀痛,他見到徐定疆,驀然間
一個腿軟,整個人彷彿無法支撐般的向前撲倒。
徐定疆一瞬間扶住了對方,啞聲說:「我已經殺了大尊者,您可以告訴我事情的始末
嗎?」
老人聽到這句話,不禁老淚縱橫,他只能吃力的點頭,又悲傷又欣慰的說:「你殺了一
個?好……我就是來趕來告訴你……你娘……你娘……」
此人當然是逃過一劫的埳山老人,他在西荒谷中好不容易尋覓到陳晶露無法辨認的殘骸,
掩埋了之後,自知無法替陳晶露報仇,只能趕來通知徐定疆。
但他收拾殘骨已經花了一段時間,當時被雷轟了一記,身上卻也沒能完全好,總算他醫
術精湛,還能提起輕功趕路。但那時徐定疆已經兵分兩路,飛向東西而進,埳山老人奔過了
頭,好不容易才問出去向趕來,這時才接近了部隊。
這也是他的運氣不錯,若他早一步趕到,別說通知徐定疆,只怕已經被不斷監視部隊的
幾個尊者聯手收拾、老命不保。
陳晶露與他的感情,彷彿是百無禁忌的父女一般,別看陳晶露對他十分無禮,卻是兩人
習慣的相處方式,當年兩人若非特別投緣,已決心不收徒的埳山老人,怎會破例收了這兩個
不記名的弟子?這次陳晶露死在西荒谷中,埳山老人被悲痛所襲,又在舊創未癒的情況下連
奔數百里路,年紀本超過一般貴族壽算的埳山老人,其實已近油盡燈枯。
等他向徐定疆大略說明細節,徐定疆也看出了他的狀態不佳,當即說:「前輩,我送你
去部隊,歸大叔在那兒。」
「啊……歸勇……」提到歸勇,埳山老人又是滿懷悲傷,這個癡傻了六十年的笨家夥,
自己怎麼告訴他這件事?
「還是先別告訴歸大叔吧。」徐定疆可不是白癡,縱然他未必能分辨歸勇對自己母親的
情感,也清楚兩人間的情誼非比尋常。
「也對……也對。」經過了這場挫折,埳山老人似乎突然間變得脆弱了不少,也不怎麼
有主見了。
「這就走吧?」徐定疆決定試著帶埳山老人上浮,現在自己內息大幅提升,也許能多帶
一人長途飛行。
「啊……」埳山老人突然想起什麼的說:「我來跟你說說『幻靈大法』的特性,也
許……」
「我大概知道了。」徐定疆從周廣臨走前的隻言片語,已經有些瞭解,那被稱為神技或
妖術的變換移位,不過是穿越空間,以三個尊者的能力來說,面對著會飛的自己,除非沒看
到,否則被自己看到就別想逃了……徐定疆一頓說:「我就怕找不到他們。」
埳山老人目光一亮說:「記得曾聽說你與芳華公主交情不錯?」
徐定疆一愣,微微點頭說:「我們是好朋友。」
「那就好了。」埳山老人勉強的笑了笑說:「修練『幻靈大法』的人,無論是相隔千萬
裡都能彼此感應,你去找芳華公主就對了。」
原來如此!徐定疆虎目放光,沈沈的殺氣再度湧現,隔了片刻,他才回過神,向埳山老
人說:「失禮了。」說著一把抱起埳山老人,渾身紅霧一散,朝空中飛去。
埳山老人早知道徐定疆會飛,卻從沒想過有天自己也飛上了空中,只不過他還來不及驚
呼,一瞬間地面已經迅速的縮小,身旁突然出現了雲霧。
這這……埳山老人目瞪口呆之際,徐定疆已經呼地一聲往下直穿,他一面傳音說:「晚
輩發覺這麼飛比平飛還快,不過就是激烈了些。」
什麼激烈了些,看著地面迅速的放大,十分不習慣的埳山老人真不知該瞪大眼睛還是閉
上,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突然間已經落到了實地,四面出現了一大批張口結舌的士兵,驚呼
聲此起彼落的傳了開來。
看來不只自己不習慣……埳山老人安慰了幾分,只聽徐定疆朗聲說:「歸大叔、東立!」
這時徐定疆的行蹤還沒來得及傳到兩人耳中,陳東立率先奔到,一看到徐定疆便大呼小
叫的說:「你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馬上要走。」徐定疆潑了一桶冷水,不管陳東立傻在那裡,他目光一轉,已經看到
了臉上露出訝異神色加速奔來的歸勇。徐定疆暗歎一口氣,低聲說:「前輩,就依我們剛剛
說的吧……」
埳山老人看到歸勇,心中也是充滿痛惜,聽見徐定疆的話,他只能沈重的點點頭,話也
說不出來了。
「等一下。」一旁陳東立卻不識趣的叫:「你剛剛說什麼?什麼叫馬上要走。」
徐定疆望走滿懷訝異的歸勇以及滿臉不平的陳東立,沈重的說:「幫我照顧好埳山前
輩。」
然後呢?陳東立瞪大眼,卻見眼前紅霧一湧……這……只見徐定疆一面往上直衝一面傳
聲說:「一切依計行事,部隊不需北上。」
這算什麼?可惡!陳東立又不好在部隊前大罵徐定疆,只好悶在肚子大罵三聲,等下次
見面再拿出來用。
歸勇見徐定疆一瞬間變成了一個小身影,他目光轉回埳山老人身上,接近兩步說:「前
輩,王妃呢?」
問題果然來了,埳山老人怔了怔說:「她……她直接回南角城了。」
「您……」歸勇心中雖有疑惑,卻沒想到懷疑埳山老人說的話,只自語說:「怎麼會錯
過了?」
既然沒大聲說,就不算在問自己,埳山老人強忍著悲慟,揮揮手說:「我累了幾天,想
休息一下。」
「前輩……」陳東立走過來,皺著眉說:「定疆專程帶您來?」
「呃……」埳山老人頓了頓說:「我們在半路上遇到的。」
「遇到?」陳東立不解的說:「他既然要來這兒,這麼一句話也沒交代就走了?」
真是越來越難回答,埳山老人正想得頭腦發漲時,卻有一個聲音替他解圍了:「徐定疆
呢?怎麼走了?」卻是蛇族族王親自奔來。
陳東立放過埳山老人,沒好氣的回頭說:「族王,我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我們一直在這裡,怎麼能得泰古劍?」托托多可沒有忘了來此的目的。
「泰古劍?」泰古劍之事,早已成為幾個將領之間的笑話,陳東立忍住笑說:「族王擔
心的是,不過小王爺上次已經說了,北軍必會南下。」
「魚屠說過,但我忽然覺得不對。」托托多目光銳利的說:「若打過來,熊族一定會過
來對付我們,對不對?」
「這個……不知有何不妥?」陳東立想了想,托托多的估計沒錯,當初徐定疆也計算著
蛇族應付熊族。
「這當然不對。」托托多理直氣壯的說:「泰古劍在你們二皇子手中,我當然只打他
們。」
這是什麼邏輯?陳東立只好大違本性的撒謊:「若我們取得泰古劍,一樣會交給族王
啊。」
「不必如此。」托托多蠻橫的說:「兵力比起來都差不多,我們打人族,你們打熊族。」
這萬萬不可,熊族可有兩萬,北軍人族不過十來萬,蛇族打北軍固然會勝,自己這邊可
就得大敗虧輸了,問題是該怎麼扭轉托托多的心意?陳東立目瞪口呆的說:「怎能如此?」
「我不管這麼多了。」托托多撂下話:「我等你們一天,叫徐定疆來談,否則我族人自
行北上,你們要不要跟著來隨便你們。」話一說完,托托多便轉身離去。
事情鬧大了,這時怎麼去找徐定疆?陳東立這下可不知該怎麼辦了,正直瞪眼的時候,
幾個聞訊而來的將領湊了上來。
孟啟首先怪叫說:「這下可麻煩了,若我們隨他們北上,豈不是亂了小王爺的計畫?」
「他不可能北上的。」南蘇皺眉說:「蛇族一上去,豈不是等著被熊族與叛軍圍剿?」
正有幾人點頭的時候,孟啟嘖嘖有聲的說:「這可難說,只要看準機會撲向叛軍,熊族
未必來得及馳援,若我是他們,也會北上。」
你才不會:眾人中十個有八個同時在、心裡罵上這一句,不過孟啟已經習慣遭白眼,也
不怎麼在意。
問題是孟啟說的未必不可能,那又該如何?
趙才早在徐定疆還沒走之前就到了附近,只不過不願意給他看到而已,這時自然也在眾
人之中,他見沒人說話,忍不住開口說:「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反正蛇族無論是打贏還是打
輸,我們也不在乎,泰古劍又不會真的不見了。」
這話也有道理,說這話的是……趙才?眾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轉向趙才。趙才突然成為
焦點,不知為什麼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尷尬的笑了笑,聲音低了一些的說:「我也是胡
思亂想……說不定小王爺早就知道蛇人待不……」
「說的對!」陳東立一拍趙才肩膀說:「還是你對小王爺有信心,跟隨定疆最久果然不
同,不愧是他的第一愛將……不過我們還是把訊息藉天鷹傳過去,這裡距離近,不要半天就
能收到,小王爺若要過來,該趕得急。」
我?徐瘋子的第一愛將?不會吧?趙才瞠目結舌之際,見眾人一起向自己點頭,又不知
該如何解釋,只能在心裡叫苦連天,這個莫名其妙的稱號莫非要就此掉到自己頭上?眼看眾
人散去,趙才惶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有垂頭喪氣的走回部隊,話也說不出來。
此事之後,趙才自然大感挫折、痛苦多日。自得此教訓,他從此在軍事會議中三緘其口,
就算被逼得發話也總經過反覆思量,七、八年後聲威漸著,居然博得惜言如金的美名,人多
不稱其「猛鯊」之號,而改稱「沈默龍將」。但這卻讓他已退休的老爸趙平南十分不解,不
知道兒子身上出了什麼變化,不過無論他人如何逼問,趙才打死也不肯解釋原因,只恨當年
那一剎那的挫折感不能隨歲月平撫,仍常令他午夜夢迴時,冷汗直流的驚醒過來。
徐定疆自然不知趙才忽然干了個遺憾終身的傻事,他迅速的飛近都城,一面在心裡盤算,
他本來就不相信劉芳華會放任這幾位尊者不聞不問,而看兩位供奉的表情,她大有可能出了
問題,這一次入城,最好還是隱藏起形跡。
到都城附近,徐定疆卻見東極河南岸的人族與熊族部隊正不斷的往北渡河,看來似乎要
重整兵力,只不知道是要全力攻擊都城還是要引兵往南?
徐定疆再觀察了一下,卻見兩方雖然都不是盡全力攻城,但熊族卻又比人族多出了幾分
勁,似乎花了蠻多心思在城牆上面,現在西南面的城牆,已經是千瘡百孔,彷彿搖搖欲墜。
若是熊族全力攻城,只怕守不住吧?看來熊族的首腦並不簡單,比托托多聰明多了,而
且熊族來的部隊也比蛇族還多,兩方若是打起來,蛇族可要倒楣了……
「『神山衛國使』,你可別讓我失望啊……」低語劉禮稱號的徐定疆目光凝了凝,心中
湧起一絲不祥的預感。若熊族族王當真做出了些估計外的事情,都城的人民只怕會損失慘
重……自己當時沒料到這點,現在卻也來不及防範了,除了希望蛇族早些耐不住之外,只能
把希望交託劉禮了。同時,徐定疆心中也微有一絲期待,也許在這種情勢之下,能讓劉禮重
新思考這一戰的意義。
但劉芳華會在哪裡?總不能瞎摸吧?徐定疆心念電轉,突然想到一個可以問的對象,於
是認準了目標,重新騰上高空,再以極快的速度加速往下,向著皇城中一處殿宇直衝了進去。
這麼從空中突然落下一物,按道理來說,十分容易被人瞧見,但說也奇怪,就是沒什麼
人會去注意,畢竟天上沒事不會掉下東西,否則人人都得仰著脖子走路,豈不辛苦?
何況徐定疆並不只是下墜,還加上氣勁的催動加速,所以只一瞬間,便已經接近了殿宇。
再下去就會撞出一個大洞了,徐定疆眼看剩下不到二十公尺的距離,他猛一個煞車,一
面轉換方向斜衝,向著一般的庭園林木間飛射了過去。
在林木間繞了幾轉,撞折了幾叢樹之後,徐定疆的速度已經穩了下來,他一個轉身,連
忙脫離現場,現在都城風聲鶴唳,別要被人逮住。
說也奇怪,徐定疆沒往皇城中樞探去,反而向著外圍飄身,似乎他找尋的人並非什麼重
要人物。
既然不是重要人物,附近的守衛自然也不多,徐定疆飄啊飄的索性步行,這樣子若被人
發覺,一時還不會大驚小怪。
徐定疆的目的地是個雜役彙集的地方,那兒是宮中下級隨侍休憩之所,部分宮中圈養預
備食用的獸類也在附近,若說這是宮中最雜亂的地方,一點也不為過。
不過這兒自然大多是士族或平民,人人頂著個大光頭,徐定疆若是大搖大擺的
闖入,依然十分顯眼。不過徐定疆似乎十分熱門熟路,他到了附近驀然一轉,從一處樹
林中翻了過去,落到了另一個還算整齊的院落,不過屋宇內卻是乒乒乓乓的十分吵雜,似乎
有許多人在忙亂著。
這兒的空氣充滿了一種食物的香味,徐定疆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微笑,一閃之間,掠
到了一處窗口旁,突然咕咕的叫了兩聲。這一叫不打緊,裡面突然嘩啦啦一聲,似乎什麼東
西跌了一地,更有許多人七嘴八舌的說:「張老怎麼了?」「有沒有怎麼樣?」「要不要休
息一下?」
在眾人勸慰聲中,聲音慢慢平息,隔了片刻,一個油光滿面的胖大士族,大光頭上滿是
汗珠,砰砰砰的跑了出來。
看那人手壯腿肥,一個圓滾滾身子上項著一顆圓滾滾的腦袋,又胖又紅的臉孔雖然看不
大出皺紋,但兩道白眉可洩漏了年紀,他身上裡著條圍裙,手中拿著把大菜刀,一出來院落
便砰的一下關上了身後的木門,四面張望的臉上在驚喜之中還帶著幾分薄怒。
「這兒。」徐定疆探出頭來,向著胖老人招了招手。
「你……你這渾蛋死小子!」胖老人不敢大聲說話,氣沖沖的奔過去,壓低著聲音罵:
「我哪裡得罪你了?把我的寶物全說出去了。」
「哪有?」徐定疆一臉無辜的說:「您有兩壇古釀老蘇果,我可只告訴供奉們一壇。」
「只一壇?」胖老人臉色漲得通紅,手中菜刀亂揮說:「我的一半性命被你賣出去了,
你小子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張有一堆好菜要靠那東西調味……」
「張老。」徐定疆愁眉苦臉的說:「我可是拿來換命的,就原諒我吧。」
胖老人張老似乎氣消了三成,揮舞的菜刀這才放了下來,他瞪了徐定強一眼說:「從小
就不學好,長的越大,闖的禍越大,你現在又幹了什麼,怎麼聽說皇上成天在罵你?不想活
了是吧?」
「那不重要。」徐定疆搖搖頭說:「張老我得求你幫忙。」
這還不重要?張老瞪了徐定疆片刻,這才歎了一口氣說:「反正我不幫你也有辦法要我
幫,到底幹什麼?」
「芳華是不是被關了?」徐定疆直接問重點:「您主管宮內膳食,該有消息。」
「真不是我說你們……」張老兩道白眉蹙成一團,叨念著說:「當年看到你們還不過都
是小頑皮蛋,現在長大了什麼都不會,盡會闖禍,東立呢?聽說也隨著你胡搞?皇上不是派
他去幫你嗎?怎麼連他也作怪起來?他一向最乖的,就是被你帶壞。芳華公主也是,要不是
你……」
「等、等等……」徐定疆不打斷不行,張老一念可會沒完沒了,他焦急的說:「我真的
有重要的事要找芳華。」
「還是被關在幻粹閣底下。」張老悶悶的又說:「你這小子不知道發什麼神經,怎麼會
娶了別人?是姓白是吧?你不想想,芳華公主該怎麼辦?你叫東立來,我老張得罵罵他,也
不懂得勸勸你,作朋友怎麼……」
「張老!」徐定疆已經獲得需要的消息,實在沒心情再聽下去了,他拉著胖老人的大手
說:「這一次大戰,我若是活著,會再來看你的。」
「你胡說什麼?」張老兩眼瞪得大大的說:「不准胡說八道,我……」
「我真的要走了。張老。」徐定疆截斷說。
張老張嘴半天,終於歎了一口氣說:「去吧,老張的話你們向來不愛聽,就知道來偷菜
吃……他們都是被你帶壞的,芳華公主小時候從來不會……」
「走了,走了。」徐定疆逃難似的一溜煙消失,遠遠的聲音傳過來:「謝謝您了,張
老。」
「滾你的吧!」張老眼眶中有些微紅,自語著:「不知道以後還記不記得回來……」
徐定疆與張老的感情,已經建立了近二十年,這麼倏然分別,心中難免有幾分感慨,不
過這時他實在沒空,只能把感激記在心裡以後有機會再補報了。
既然知道劉芳華又被關進幻粹閣,徐定疆倒是熟門熟路,只不過兩位供奉早該回到都城,
別要狹路相逢,又得多費唇舌……徐定疆百思不透的是:怎麼還有辦法關得住劉芳華?
徐定疆掩入幻粹閣,這次舊地重遊,更感駕輕就熟,兩位供奉正忙著守城,徐定疆算是
選了個好時間……但沒想到,劉芳華卻正寶相莊嚴的盤坐著,一些基本的喚醒之法也毫無用
處。
看著劉芳華被鎖住的景象,徐定疆深覺離譜,更有幾分憤然,劉然待女如此,也不用太
替他著想了……不過現在他也不敢擅動,若一個不小心,害得劉芳華走火入魔可對不起人。
徐定疆無奈之下,想及現今城外局勢頗有改變,也許會產生新的變化,說不定部隊還真
的可以主動北上……總不能一直等在這裡,也許該出城與徐牙見上一面,安排一下因應之策。
徐定疆主意一定,再度離開幻粹閣,騰身破空,直穿入雲霄,在短短的一瞬間,便穿入
城西密林,陡然在部隊之前現身。
既然北移了幾公里,地點就沒有之前的好了,這裡雖然仍能隱密藏身,但卻不易觀察都
城城外的狀態,只能靠著探哨不斷把消息匯報過來,反而還沒有徐定疆看得清楚。
徐定疆一到,自然有人稟告徐牙與白玫。徐牙急急忙忙的衝過來,見徐定疆神情中雖仍
有幾分蕭索,卻較離開前精神了不少,徐牙安心了些,半試探的說:「找到人了嗎?」
這話一說,徐定疆只能沈重的搖搖頭,頓了頓說:「不過卻找到埳山老人,他老人家親
眼看到事情的經過。」
這麼說……那就是真的了。徐牙心裡還存有一絲期待,希望大尊者說的是謊言,但既然
連王妃的長輩都這麼說了,那就不會有虛假了……徐牙深深歎了一口氣,徐靖與陳晶露兩個
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會遭到這種結局?
「在落星湖那兒休息過嗎?!」白玫也到了徐定疆身旁,她關懷的問:「你不會一直在
奔波吧?」
徐定疆回了一個無奈的的微笑,白玫可就微微翹起紅唇,有些嗔怪的望著徐定疆,徐定
疆搖搖頭,再歉意的笑了笑,才轉過頭向徐牙說:「徐叔,我們的計畫有些變化。」
「什麼?」徐牙目光一亮,精神來了。
「熊族可能會攻破都城。」徐定疆沈聲說:「看情形,劉禮似乎真的打算立劉縯為帝。」
「這居然是真的?」徐牙不知該不該高興,雖然聽起來最好消息,不過明擺著慶賀,似
乎對現在的皇帝有些不恭敬。
徐定疆突然一笑說:「他既未能收服我爹,我又成功逃回南角城,做皇帝的唯一一條路
便是與熊族結盟……但當知道蛇族與我軍一起北上之後,他若還想做皇帝,就不是我所知的
『神山衛國使』了。」
「這麼說來,他也是不得不這麼做?」徐牙恍然說:「對了,散到河南岸的部隊也開始
回北岸,應該是打算全力拿下都城。」
「無論他的心意如何,這是現在唯一的解法。」徐定疆忽然苦笑一下說:「但不是每個
人都能看到這一點,現在只要加把勁,都城隨時可以攻破,該是有些人攤牌的時候了;只希
望熊族別與叛軍折夥,否則都城人民的死傷就嚴重了,劉禮該沒這麼笨,就怕……」
徐牙露出迷惑的目光,不明白徐定疆是什麾息思。徐定疆也不多說,思索了片刻說:
「徐叔,幫我送個訊去落星湖,就說若蛇族脫隊北上,不用理會。」
「蛇族會脫隊?」徐牙又瞪大眼了。
「還有。」徐定疆接著說:「如果都城一破,您立即發訊通知部隊北上……無論都城是
被誰攻破的、無論北軍是自亂陣腳還是與蛇族衝突、無論他們打算南下還是北上……總之都
等他們離開都城超過四百公里才攻擊,絕不能打趁機得利的主意,否則只是幫助他們團結;
這件事特別重要,您要記牢了。」
這一串話更是聽不懂,不過徐牙只好硬生生記住,顧不得詢問了。不過他卻頗有些疑惑,
徐定疆說這麼多做什麼,他一向是事情到了才吩咐不是嗎?
「還有一件事。」徐定疆突然傳音說:「如果有什麼萬一,記得把替我娘復仇之事拜託
芳華,只有她能找到那些人。」
「什麼萬一?小王爺會有什麼萬一?」徐牙再也忍不住了,瞪眼大聲說。
「徐叔。」徐定疆臉色一整說:「這件事情我只能拜託您了。」
徐定疆這一拉下臉,頗有幾分不怒自威的味道,徐牙呃了半天,不甘不願的又閉上了嘴
巴,心中卻暗暗歎息……這小子正經起來,實在太像年輕時候的王爺了……想著想著,徐牙
的眼睛又濕潤了。
一切交代完畢,徐定疆忽然輕鬆起來,他哈哈一笑說:「就算沒有我,這一仗也是必勝
無疑。」
聞言,徐牙的傷感情緒立即消失,心底暗罵了兩聲……這小子雖然打起仗來也是一流好
手,但王爺當年若也這麼不正經,自己絕不會這麼死心塌地的跟著地。
徐定疆自然不知道徐牙心中的起伏,他一轉頭說:「我該再去一趟都城了。」
「不准你去。」身旁突然傳來嬌嗔說:「既然安排的差不多了,總該吃點東西喝點水……
陪陪老婆吧?」
徐定疆一笑轉頭,輕拉著白玫的手說:「就聽夫人的,我歇歇再去。」為了顧及士兵的
感受,這段時日,兩人除了拉拉手外,不大有什麼親暱的動作。
白玫忽然俏皮的眨眨眼說:「我可不想只這麼就放你走。」
徐定疆一怔說:「怎麼?」
「跟我來。」白改抿嘴一笑,拉著徐定疆往另一面無人的密林處走。
徐牙見他們夫妻倆打情罵俏的離開,只能瞪了瞪眼,更是大歎一代不如一代。
「這樣不大好吧?」走沒幾步,徐定疆突然一臉色相的低聲笑說:「我可忍了幾天了。」
「你有這麼多時間嗎?」白玫美目一轉,吃吃的輕笑著。
「你准嗎?」徐定疆捏了捏掌中柔柔的小手,呵呵的說:「不怕別人笑?」
「又不是偷人。」白玫臉一紅,媚目流轉之下瞟了徐定疆一眼低聲說:「有什麼好笑
的?」
「好!」徐定疆朗聲一笑,紅霧陡然漫起,帶著白玫直往密林中投去。
隔了約莫兩個鍾頭,兩人卻一直沒重新出現在部隊面前,他們去幹什麼徐牙自然心裡有
數,但又不能破口大罵,只好生著悶氣。反正現在除了替陳晶露復仇之外,徐定疆確實沒什
麼事好做,休息休息也不算過分,問題是怎麼能在部隊面前這麼做?這樣日後如何帶兵?
隨著時間過去,徐牙越是覺得度日如年,直到收到落星湖的急報,徐牙又是讚歎又是搖
頭,徐定疆果然已經料到蛇族會走,反正徐定疆的相關命令在上封急報已經說明,就不用再
回信了……問題是這小子再這麼荒唐下去,如何承接一代戰神南角王徐靖的衣缽?那個小妖
女也不是東西,大白天在荒山野地裡也有興致?徐牙猛然站起,想著就算惹惱了徐定疆,也
要以長輩的身份給他一些建言,這封急報恰好當藉口。
徐牙鼓起勇氣闖入林中,遠遠的不但用力落足,還發出了重重的咳嗽聲,畢竟看到一些
不該看的畫面可是大夥兒尷尬,咳了好幾聲之後,徐牙才張口叫:「小王爺……小王爺……」
但林中卻是寂然無聲,沒有任何徐定疆或白玫的聲音。徐牙倒不意外,畢竟穿衣服也沒
這麼快,他停了片刻,又喚了聲:「小王爺!有急報。」
還是沒回音。徐牙可有些擔心了,他急奔兩步,放大了聲音嚷,但卻仍是一片寂然。徐
牙急忙掠上樹梢四面觀看,終於在南面不遠看到林木間似有異常;徐牙連忙飛掠過去,果然
見到兩人一坐一臥安靜的在一處還算平坦的林地間相擁。
徐牙鬆了一口氣,正忍不住想罵人,卻突然發現白玫臉上的肌膚呈現一種恐怖的紫黑,
看似已經昏迷,而徐定疆透出紅霧的兩手緊按著白玫的胸口與丹田,似乎正不斷催入勁力。
這是中毒嗎?發生什麼事了?徐牙正緊張,仔細一望徐定疆,更是大吃一驚,徐定疆臉
色也沒比白玫好到哪裡去,淡淡的紫黑正從皮膚深處隱隱散出,額頭上冷汗直冒,似乎正運
功抵禦著毒氣攻心,催動功力的雙臂還在微微的抖動,眼看著已經無法支持下去了。
這是幹什麼?自己都不保了還想保住白玫?徐牙連忙叫:「小王爺,先顧好自己。」
也不知道徐定疆是不是沒聽到,只見他毫無反應,依然運足功力同時抵禦自己與白玫身
上體內的毒性。
徐牙一面呼喚士兵,一面在一旁握手,不知該如何幫忙,卻見躺著的白玫突然全身一震,
一口長氣噓了出來,整個人臉上、手上,露出的皮膚都轉為一片紫黑……已經沒了呼吸。
徐牙驚呼一聲,忍不住說:「小王爺,夫人已經死了,放手吧!」
徐定疆緊閉的雙目突然間緩緩滲出一線清淚,但旋即被他外溢的氣勁蒸散,雖不知他聽
不聽得到外界的聲音,但從面上表情可以看出,他並非毫不知情。
但徐定疆卻仍未收回雙手,似乎仍試圖挽救白玫。徐牙眼看徐定疆臉色越來越黑,再這
麼下去,只怕就要落到與白玫一樣的結局,他橫了心,咬牙沈聲說:「小王爺康復之後,末
將再向小王爺請罪:」他話聲一落,當即揮掌一推,掌風激飛出去,把白玫的軀體帶開兩公
尺,她僵硬的身軀便這麼毫無生氣的在地上翻滾了兩下。
徐定疆兩手虛懸在空中,臉上是悲痛夾帶著失望,紫黑的面容微微顫動著。隔了片刻,
徐定疆身子一鬆,兩手勁力一爆,兩道紅色氣勁轟到了地面,炸開土石的瞬間,他全身的紅
霧突散又斂,四面的空間氣流一陣疾旋。
他不會想不該開吧?徐牙著急的想,卻見紅霧又漸漸的散去,徐定疆臉色上的紫黑居然
淡了兩成,但隔沒多久,黑氣似乎又捲土同來,再度侵襲著徐定疆的身體。
徐牙想幫忙又怕壞事,想碰又不敢碰,正慌張得跳腳時,卻聽徐定疆突然乾啞的迸出一
句話:「記得……我的……吩咐。」話一說完,徐定疆臉上的黑氣又重兩分。
徐牙急得亂轉時猛然想起,埳山老人的醫術天下第一,不找他找誰?徐牙顧不得形跡敗
不敗露,連忙大聲喚人。好不容易有士兵趕到,徐牙一面派人分配在四面守衛,一面著急的
安排天鷹急報,算算時間,埳山老人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趕得到,不知道徐定疆能不能撐到
那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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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0章 熊族破城】
牧固圖紀元 一二0二年二月二日
數日前白浪遠遠隨著南角城部隊跟到了落星湖,停在部隊遠方苦候著徐定疆帶劉芳華出
現。但過了這幾天,百無聊賴的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徐定疆說的固然沒錯,但自己怎麼能待
在這兒等劉芳華尋來呢?何況看樣子南角城部隊也不打算前往都城,白浪想了又想,終於忍
不住北上都城,想看看都城的戰況。
當徐定疆掠入都城的時候,白浪也正開始北上的時候,以他的腳程,不到一日間,已經
到了都城。
白浪小心翼翼的接近,接近到足以觀察的距離,才找了個還算茂密的大樹藏身,遠遠望
著都城。這時都城似乎正處於休兵狀態,熊族與北軍都正在匯整部隊,看氣勢,似乎有不一
樣的動作即將出現。
正該如此。白浪這時變成局外人,想法反而清楚,想攻下都城,當然應該以全部的兵力
合攻,如果十萬人打五萬人會損失三萬的話,二十萬人打五萬人損失只怕不到兩萬,何況現
在南方還有徐定疆的大軍虎視耽耽,只為了區區的一柄泰古劍就把一大半的軍力分配到河南
岸,在戰術上絕對是不智的。
所以就如白廣說的,劉禮是有目的的……只不知徐苞若真有二心,現在會做何反應?可
能頗有趣吧?
白浪猜的不錯,這時北軍部隊之中,確實產生了激烈的爭辯,劉禮決定全力攻城,卻被
徐苞、徐念、徐乃叔侄一致反對;理由並不令人意外──徐定疆大軍隨時可能反撲,先一步
攻城絕對不智。
劉禮領兵的風格與徐定疆不同,大多是把計劃剖析清楚,說服手下將官之後,才開始動
作,所以他並洩氣,在中軍大帳中,劉禮依然和氣的向眾人解釋說:「你們弄擰了,我的目
的不是打贏全人族,只是想改立劉縯而已,這句話,你們都忘了嗎?」
「當然。」徐苞呵呵笑著說:「不過二皇子似乎忽略了一點,若我們打下都城,另立劉
縯,那時南角部隊若有異動,我們只怕抵敵不了,何況熊族若是取得泰古劍,必先一步退出
我族,蛇族又由誰來抵擋?畢竟徐定疆想不想當皇帝,我們誰也不知道。」
「河王分析的極對。」劉禮一笑說:「關於這件事,牽涉到了我們對徐小王爺認知的不
同,我認為南角部隊沒有這種威脅,而蛇族北上的唯一目的自然是泰古劍,他們如果願意的
話,就讓他們去追熊族就是了。」
「二皇子對徐小王爺如此放心,他想必會很高興。」徐苞依然說:「不過這麼一來,可
就是拿所有北軍的身家性命作賭注了。」
「與南角城一戰不也是賭注?」劉禮歎了一口氣說:「就算在熊族協助下一戰獲勝,不
損失個五、六萬兵力是不可能的,再回頭拿下都城,又得損失部隊;但現在若攻下都城,損
失可能降到三萬以下,難道不是個更好的選擇?」
徐苞頗覺辭窮,正思索問,帳門突然傳來通報聲,一個親兵管帶掀帳而入說:「啟稟二
皇子,熊族族王傳過話來,希望我們要走要攻早些決定,他們部隊早已集結妥當,不願再等
候。」
「知道了。」等管帶退出,微微皺眉的劉禮突然搖頭一笑,低聲自語說:「明明可助我
一臂之力,偏偏落井下石,唯恐天下不亂,這個宏侖……」
這句話說的雖低,但帳中都是高手,自然人人聽得一清二楚,可是卻沒什麼人明白這句
話的意思。徐苞臉上露出幾許疑惑,隔了片刻才重提話頭說:「二皇於言出成理,卻無法說
服老臣,老臣誠摯的懇請二皇子三思。」
劉禮目光轉過去,望著徐苞、徐念、徐乃三人,三人的表情雖各有不同,但都頗有幾分
躍躍欲試,再望過去,白炰旭卻是一臉疑惑,看著徐氏叔侄的目光中有些複雜,至於身邊的
何威凡與風紫婷,他們則早有心理準備,臉上是一片平和。
「河王的意思我已經完全明白。」劉禮目光凝注著徐苞說:「相信河王也明白我的意
思。」
「是。」徐苞點頭說:「還請二皇子深思。」
「你們的意思都一樣嗎?」劉禮目光望向眾人。
只見徐念、徐乃都同時點了點頭,徐乃點頭外還忍不住開口說:「還是先打下南角城部
隊為妙。」
不過白炰旭卻頗有些遲疑,攻城之前本與徐苞相談甚歡,雖說彼此都是言不及義的試探,
但對對方的心態多少也摸出了幾成,但自白浪不聲不響的消失後,徐家叔侄三人卻又是另一
副面孔,今日明擺著即將發難,卻未與自己商量一番……莫非只要白浪不在,他們就完全沒
把白家人看在眼內了嗎?
白炰旭個性剛愎好強,無法忍受他人對自己的忽視,更何況白浪不告而別之事曾讓他勃
然大怒,他冷冷的掃了徐苞一眼說:「北域城部隊依二皇子的意思。」
徐苞面色微沈的說:「北域城可不要意氣用事啊。」
「老夫自有主張。」白炰旭毫不客氣。
「炰旭公。」劉禮點頭說:「那我就當作北域城的部隊與我想法一致了?」
「自當支持二皇子的決議。」白炰旭既然下了注,也不留什麼退路了。
徐苞越聽越古怪,他望著劉禮說:「二皇子此言何意?」
「既然我們無法說服彼此,那就各自為政吧。」劉禮臉微微一沈說:「我與北域城部隊
留在這兒,其他的部隊南下落星湖,河王以為如何?」
徐苞大皺眉頭說:「二皇子是執意要先下都城了?」
「你我意見不同,論理該由我決定最後方針。」劉禮沈聲說:「我再讓一步,由河王自
計策略,想來已經夠寬容了……至於熊族,就讓他們也自己決定吧。」
徐苞沒想到事態會這麼發展,若當真把部隊拆開,豈不是等著讓人分別擊破?劉禮聰明
一世,怎麼會做出這種決定?徐苞還在揣摩劉禮的心態時,劉禮已經先一步說:「何龍將、
風龍將、白供奉!」
何威凡與風紫婷同時大聲應是,白炰旭一愣,連忙出聲,卻已經慢了一步,只聽劉禮聲
音堅決的發令:「立即率領部隊移動,集結於都城正東兩公里處。」
真的要分家?徐苞大喝一聲:「且慢!」
「河王還有什麼話要說?」劉禮目光中透出一抹笑意,回過頭又說:「你們還不快去?
河王有話,我聽著就是了。」
「都別動。」徐苞猛喚一聲,他與徐念、徐乃分頭攔住了三人出帳的道路。
「現原形了?」劉禮突然哈哈大笑說:「河王啊,並非凡事都能按著你的計劃走的。」
「這就發令吧?」徐念目光一凝說:「縱然沒有完全的把握,也不會差太多的……難得
兩位龍將今日都在帳中。」
徐苞一向和藹可親的胖臉上一陣抽搐,沈著臉說:「好,下令。」
徐念臉上透出一抹傲色,他探手懷中,驀然抽出一物向著上方直甩,那東西一瞬間突破
主帳,直往空中射去。
那算是什麼?正搞不清劉禮與徐苞在打什麼啞謎的的白炰旭望著上方的破孔,突然聽到
轟的一聲爆響,一道彩光從洞中透入,那東西似乎是一種類似煙火的東西。
「動手!」徐苞喝了一聲,一旋身,向著白炰旭便是一掌打了過來。
還真打?白炰旭只覺一股大力湧來,他愣了愣,這不像是人稱諸王之末的功力吧?白炰
旭全力一閃,一面怒叱:「這是幹什麼?」
「炰旭公若留於帳中,我們還是朋友。」徐苞臉色十分凝重,誰都看的出來他不是開玩
笑的。
這時另一面也打了起來,徐乃面對何威凡與風紫婷的圍攻,徐念卻是獨鬥劉禮,兩面的
戰鬥都是落於下風,白炰旭不禁沈吟,徐苞這麼動手豈非過於不智?卻見帳外突然衝進四人,
正是徐氏一族的幾名龍將,其中領頭兩人正是白炰旭頗熟悉的唐贛夫婦。
四人一入帳,立即接下了何威凡與風紫婷,而徐念、徐乃兩兄弟則聯手對付劉禮,這麼
一來可就勢均力敵,難分高下了。
帳內乒乒乓乓打得難分難解,帳外似乎也熱鬧起來,人馬奔馳呼喝聲四面響起,一瞬間,
整個北軍似乎都動亂起來。
白炰旭這才發現,剛剛自己似乎是押錯注了,眼前的徐苞似乎不易抵敵,白炰旭目光一
轉,突然一哼說:「既然如此,我就先不出去便了。」說著往帳幕的一角退開。
「炰旭公果然是聰明人。」徐苞一笑,目光轉過望向戰團,一面有意無意間擋住白炰旭
的出路。
這老小子可真是糊塗一時,白炰旭心中暗暗好笑,他退到帳幕一角,突然說:「河王。」
「怎麼?」徐苞眉頭一挑回過頭來。
「老夫想了想,還是先回部隊看看。」白炰旭微笑說:「河王且勿見怪。」話聲一落,
白炰旭身子往後一騰,掌力同時往後急揮,帳幕倏忽間被撕裂了一個大口子,白炰旭就這麼
衝了出去。
白炰旭一下子衝出帳幕正感得意,還沒來得及笑,卻見眼前密密麻麻的站滿了數千官兵,
手中都拉滿著弓箭瞄準自己,四面的部隊確實正亂,但這附近卻已被徐苞打點得妥妥當當,
看來是誰也逃不出去。
白炰旭一愣,還沒轉頭,身後已經傳來徐苞的聲音:「炰旭公也太看輕老夫了,老夫豈
能無備?」
白炰旭霍然回身,臉上陰晴不定,適才遠遠望去,北域城部隊那兒也亂了起來,看來徐
苞埋下的人手已經開始作亂,但他絕不知白氏一族有多少實力,部隊倒是不至於易手……但
自己卻被圍困在這裡無法脫出,不知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自那支煙火暗號穿出帳幕,白浪就瞪大著眼睛呆望著北軍中的大亂,只見許多人似乎十
分有默契的一起向著某些惶然而迷惑的人衝了過去,一剎那間七八支劍穿過那些臨死還瞪大
眼不信的兵士身體;不過似乎也有一部分官兵早有防備,在這一瞬間火雜雜的與敵人拚鬥了
起來。
這樣的衝突大多出現在劉禮的中軍部隊,還有另一處,便是北域白氏部隊,白浪一驚,
正要從隱身處衝出,但他隨即鬆了一口氣再度隱身,原來北域部隊中只是突然一亂,很快的
各處亂源立即被迅速的撲滅……白浪暗想,看來自己猜的果然沒錯,白氏一眾好手現在全到
了部隊之中。
這必然是徐苞發難了,白浪心中倒真有些莫名其妙,這麼一來豈不是得先自耗一部分的
實力?徐苞何不等諸事底定之後才翻臉?而劉禮如此精明,怎麼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白浪又轉頭望著白氏一族那面,只見現在部隊看似穩定下來,兩方部隊立即涇渭分明,
隱隱的有股肅殺之氣。在部隊將領的指揮下,後軍中的北域城部隊立即向著四面戒備,而本
來就十分穩定的另一隊後軍:徐乃統率的部隊,眼見北域部隊統合不如預期,已經開始針對
北域部隊佈陣,還好中軍尚未統整完成,否則兩方一夾,區區兩萬五千人怎麼對付接近三倍
的敵人?
但這樣的穩定並不可靠,畢竟部隊中還是有許多徐苞的人,不過在強大武力壓迫下,這
些人一時不敢反抗,若真打了起來,會有多少人陣前倒戈十分難說。
白浪正思索的同時,中軍雖然仍有部分部隊在抵抗,但卻已經逐漸穩定了下來,與白氏
一族的情況不同,這種穩定卻是被人奪取統御權的穩定,尤其主帳周圍的部隊似乎早已被滲
透,煙火發出後不久,千餘名士兵立即團團圍住了主帳,彎弓拉箭的向內瞄準,只要亂箭一
發,裡面的人立即死個一乾二淨。
現在裡面不知有誰?白浪心想,若只有劉禮在內,他可真是死定了,就算不死也得投
降……若是他真的被抓,會不會當即斷魂?
白浪事不關己的想東想西,突然見到主帳附近一亂,似乎有人猛地竄了出來,不過白浪
身處的地勢沒這麼高,除了大略狀態之外,看不出其中的詳細變化,自然更不知道主帳中竄
出來的是何方神聖。
不過眼看箭矢未發,看來不管是誰,那人八成也投降了。想來若這時正好在開會,帳中
可都是各軍的統帥,除了劉禮之外,必然有白炰旭在內。
這時擔心也無用,白浪目光轉過,只見另一面剛發現北軍大亂而莫名其妙的熊族部隊,
正隔岸觀火,指指點點的比手畫腳。而都城似乎也發現了異狀,許多士兵與將領都站到了城
牆上,遠觀著這一場不該發生的鬧劇。
但對都城部隊來說,北軍再怎麼亂,他們除了苦中作樂的譏笑一番外,也沒有什麼希望
可言,就算北軍自己打自己死個精光,兩萬熊族也是無法抵禦的,除非……除非亂了之後的
叛軍忽然與熊族打起來?忽然間,都城部隊倒是十個有八個在心中默默禱告,希望會出現這
種奇跡。
北軍慢慢的穩定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與熊族洽談,另一面則是派人與北域城白氏一族談
判……看來兩方似乎都達成了共識,過不了多久,熊族也漸漸的集結,而北域白氏部隊與徐
乃部隊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也漸漸緩和。
看來白家人與徐苞達成協議了,不過白浪心裡卻頗為狐疑,這兩方有什麼協議好談的?
兩邊都想做皇帝,如何能達成協議?
但無論白浪怎麼想,眼前的北方大軍已經開始收拾帳幕,似乎正準備拔營,而熊族人本
就沒帶什麼東西,食物又多是北軍供應的,反而收拾的比人族部隊快上許多。
隔不了多久,部隊便開始移動,看方位,似乎正準備往落星湖前進。
白浪不禁大感佩服,徐定疆的估計果然正確,如此一來,劉芳華自然大有機會出城,也
才可能與自己在落星湖附近碰面,不過自己跑來也不算白跑,若劉芳華出城,自己大有機會
發現,還不是一樣的結果?
白浪正得意之際,往南行的部隊已經開始到了東極河岸,這時都城外根本就是北軍的天
下,當初北軍搭造渡河的便橋自然仍完好無缺,只見北軍部隊開始依序渡河,熊族部隊則在
河岸邊四處遊走,至於都城的部隊自然是萬萬不敢出城追擊,這群凶神惡煞自己願意走,那
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白浪藏身的地方地勢較高,又有林木遮掩,距離又不算太遠,所以才能這麼輕鬆的觀察。
而眼看著北軍南進,白浪心中湧起了感慨,劉禮若早知如此,為什麼還希望自己離開呢?現
在他必已經被擒……莫非他還有翻身的把握?
白浪胡思亂想著目送大軍南進,雖然是望著大軍,但其實有點兒心不在焉,但在這一瞬
間,卻見河面一陣混亂,他回神一看不禁咋舌─熊族居然破壞了便橋?
這下白浪可忍不住跳了起來,想看清事前的發展,原來適才熊族才剛開始上橋,沒想到
才過不到一半,領頭的熊族將領居然一拳打壞了便橋,便橋立即順著水流向兩邊漂浮,前面
一些還沒上岸的人族官兵摔不及防下還掉下了好幾個人。
宏侖想幹嘛?白浪一怔,卻見熊族人嘻嘻哈哈的拉著浮動的便橋,把橋上的熊族人一個
個送回岸上,另一面人族部份士兵忍不住破口罵了起來,而本已經開始南下的大軍發覺此事,
也停下腳步派人瞭解。
過不多久,熊族人再次集結,白浪突然聽到一聲嘹亮的長嘯,跟著又是一串大吼,白浪
猛然站起……這是宏侖的聲音,話中的意思白浪也懂,宏侖要在北軍重新渡河之前,拿下都
城!
白浪顧不得吃驚,眼看著熊族人好似脫去束縛,有如潮水般的向著都城湧去,一面口中
還發出各種不同的怪叫聲,這……這才是熊族人的打仗方式,前兩天可都是兒戲了。
都城那面自然大亂起來,大群的官兵湧上城牆,做著絕望的防守;另一面陣勢末亂,心
中大亂的自然是北方大軍,熊族這麼忽然不玩了,自己區區十來萬人怎麼打得過南角大軍加
蛇族?
熊族人哪管這麼多,他們的目的是泰古劍,人族誰當皇帝干他們啥事?何必幫北軍進撲
南角部隊?這件事本來淺顯易懂,也所以不久前劉禮才會感歎宏侖落井下石,宏侖若是堅不
南下,徐苞怎敢發動?
只不過宏侖早已隱隱察覺北軍中的問題,反正白浪已經離開,他樂得見人族自相殘殺,
何況他也不願意與人族同破都城,畢竟泰古劍若不小心落到了北軍手中,說不定還要再打一
場。
而現在情勢演變至此,整個北軍之中,除了失去自由的劉禮之外,只怕沒幾個人事先想
得到。
熊族這次撲向都城的威勢可與前幾天完全不同,只見他們集中全力攻擊西南城牆,目標
竟然不是爬上城牆,卻見幾個熊族將領向著城牆一掌掌的轟擊。
這些日子城牆早已千瘡百孔,再這麼打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打穿一個足以通過
的大洞,而以熊族的破壞力來說,把一排城牆轟垮都大有可能。
白浪看著戰場,心中暗暗歎息,都城的城牆太過脆弱了,畢竟千年來幾乎沒經過幾次戰
役,別說與刀輪城相比了,就算北域、宿月、南角等邊疆城市城牆都比都城城牆厚實許多。
白浪不用感慨多久,只見城牆轟地一聲破了個大洞。熊族人歡呼一聲,繼續擴大戰果。
隨著下方城腳的毀壞,過不了多久,一片寬約十餘公尺的城牆整片垮了下來。
這時都城防守的兵力自然全部集中到這裡,但城牆一倒,立即有部隊向後方退去,攔著
熊族進攻的卻是兩把當者必死的神兵。只見紅藍光影一盤旋,正打算湧入的熊族連忙惶然後
退,幾個退得慢的被寒芒掃過,身軀立即翻成兩塊,大片的鮮血條忽間灑紅了剛暴露出來的
牆腳,退得快的也未必安全,躲開紅藍光芒還沒喘口氣,一道鋒銳難當的刀勁破空飛出,一
瞬間又劈開了七、八個熊族。
是人族的皇族至寶!宏侖一見,顧不得原先以人族至寶偷襲的打算,他猛然拔出裂地刀,
虎吼一聲向著攔路的兩人撲去。
那兩人不是別人,正是人族高手劉尉達與劉尉莽。到了這個時候,劉然只好分配了皇族
至寶下去,劉尉莽拿的是乾坤劍,劉尉達拿著則是追風刀,兩大高手一出自然是不同凡響,
一瞬間破損的城牆附近立即清開了一大片。只見兩人神威凜凜的站在當中,似乎眼前千萬熊
族都不足為懼。
宏侖一見也不禁心折,人族有此英雄,可不能輕侮啊……宏侖驀然大吼一聲,飛空跳起
往前直衝的同時,裂地刀一揮,刀氣倏然而出,吸引著地氣往下直轟了出去。
兩老目光一凝,同時動了起來,只見紅藍光芒騰動,無色刀勁亂飛,兩本高手攜手合作,
剎那之間把宏侖逼得只有招架之力,趕忙翻身往外就逃。
「裂地刀居然在熊族手中?」劉尉達哼了一聲說:「這可真是千古笑談了。」
「若不是得守著這個缺口,剛剛就該把刀搶回來。」拿著乾坤劍的劉尉莽一笑說。
「只要守個半個鍾頭,大軍就該撤入內城了。」劉尉達沈聲說:「有這東西在手,半個
鍾頭沒有問題。」
宏侖翻飛御氣逃命,直掠出了二十多公尺才敢落地,他可大大吃了一驚,人族都城中還
有這等好手?這幾日卻沒見到……想要在北軍渡河前攻下都城,這個計畫看來會不大順利。
定了定心神,宏侖回望過去,見兩老並未追趕,只冷冷的看著自己,目光中還露出一抹
不屑。這可惹惱了宏侖,他自忖一對一的比拚未必打不過對方,另一個若是海巴與掌克同聯
手也該能對付。於是宏侖怪叫一聲,召集了另兩位霸主,重新往前衝殺。
海巴與掌克同可有些不甘願了,宏侖有神兵在手,可以抵擋對方的攻擊,自己可只能往
後逃命,兩人心意相通,撲到近處突然一頓,舉起到處都是的城牆石塊,運足力道向著劉尉
達扔去。
他們選擇劉尉達,自然因為宏侖選擇了劉尉莽。宏侖選劉尉莽的原因很簡單,熊族人對
手持乾坤劍的劉群池早就深惡痛絕,何況宏侖也不大會認人,對於劉尉莽與劉群池有何差別
也分不大出來。
劉尉莽眼見宏侖一個人衝過來,他自然也不畏懼,手中長劍一揮,紅藍氣勁倏然衝出,
向著宏侖攔腰掃去。
宏侖怪叫一聲,倏忽間上移三公尺,裂地刀一揮,轟然一聲,刀氣尚未落地時已傳出破
空爆響,卻是宏侖的勁力透出刀面,向著劉尉莽直攻過去。
這毛熊倒是掌握了幾分施用的法門。眼見宏侖每出手必上躍,劉尉莽心中一凜,不過他
絲毫不懼,乾坤劍一轉,紅藍氣勁隨之上移,與裂地刀勁兩方一碰,紅藍氣勁突然一彎,帶
著裂地刀勁直往一旁轟去。
這算什麼?宏侖一呆,不再隔空發勁,條忽間落在七、八公尺外,一雙大眼瞪著劉尉莽
發怔;劉尉莽冷冷一笑,也不追擊,按理來說,若要對付裂地刀,只要躍得比對方高,裂地
力優勢無法展現,效果自然會大打折扣;但現在要看守缺口,自然不能擅離職守,還好手中
既有乾坤劍,便是無懼對方的裂地刀勁:皇族至寶中最適於防守的一把,本就是能引開對方
勁力的乾坤劍。
而另一邊拿石塊攻擊劉尉達卻也不怎麼樂觀,石塊還沒近身已被無聲無息的刀勁切碎,
偶爾還會有破空力勁突然襲體,海巴與掌克同越退越遠,直到十來公尺外,才有把握閃避追
風刀勁的攻擊。
宏侖望望這又望望那,突然發覺選錯了對象,他怪叫一聲,突然放下劉尉莽,向著劉尉
達衝了過去。海巴與掌克同兩人一愣,只好換個對象扔石頭,而掌克同更乾脆叫部隊共襄盛
舉,反正已經是兩打一了,也不用不好意思。
這下與剛剛又是不同,乾坤劍勁的巧妙之處,是藉著對方勁力與陰陽勁力吸斥而運作,
但扔來的石塊卻是死物,縱能扭轉也多靠己勁,還不如藉著劍芒粉碎石塊,但這麼一來自然
就開始費勁。
另一面卻也不大穩當,劉尉達刀氣一出,反而被宏侖裂地刀一揮舞間破得乾乾淨淨,畢
竟同屬人族至寶,刀氣縱能及遠,也傷不了另一把人族至寶,而宏侖卻是越走越近,準備到
了足以攻擊的距離,才出手攻擊。
這可讓遠遠看著的白浪有些擔心,那兩個老頭可不是簡單的人物,看樣子宏侖有些輕敵,
一不小心把一條熊命留在人族可划不來。
這時宏侖已經距劉尉達不到五公尺,劉尉達也看出宏侖的想法,不再浪費刀勁,只冷冷
的望著宏侖。
宏侖驀然一聲震天狂吼,手握著裂地刀高舉過頭,一不蹦躍二不飛身,大步一邁,向著
劉尉達直劈了過去。
這家夥!劉尉達神色一正,這樣的一招別無花巧,卻把裂地刀的威勢展露無遺,若真的
硬拚一下,單就刀與刀的特性來說,自己先天上已輸了一籌……劉尉達不禁有些佩服起對方
了,他氣勁一爆,「陽極真罡」佈滿追風刀,斜錯著劈向襲來的裂地刀。
兩方刀芒先會,爆響立即傳出,牽引著地氣的裂地刀勁豈是追風刀勁所能匹敵?剎那間
破開追風刀勁,直劈向追風刀的實體。
但追風刀的特性也不能輕忽,刀勁雖然一分兩半,依然向前直撲,卻是由裂地刀的兩旁
直逼宏侖。
哪有這種事?宏侖吃了一驚,連忙翻身急退,這一瞬間卻見刀勁逼開劉尉達兩步,這才
轟地一下穿落地面。
兩人都心裡有數,這不是宏侖功力高強,而是裂地刀的勁力特性,想阻止裂地刀勁落地,
只怕還沒有人有這本事。
宏侖微一遲疑,目光回掃,卻見剛剛亂了片刻的北軍正開始北渡,似乎放棄了南下,再
這麼與眼前的死老頭耗下去,豈不是白演了一場戲?當下宏侖不再意氣用事,他回頭大喝下
令,只見如雨的石塊立即向著劉尉達飛去,宏侖輕輕鬆鬆的往後退了兩步,等待對方沒勁。
而另一方面,北方大軍重新北渡,想快也快不起來,徐苞萬萬沒想到熊族出爾反爾,到
了最後關頭突然脫隊,他這時才想通劉禮自語的意思,自己豈不是白白與劉禮撕破臉?徐苞
又急又氣,既然如此,只好先回頭穩定都城大局,再與南角部隊虛與委蛇,直到蛇族北追已
獲泰古劍的熊族,那時再與徐定疆一決勝負……莫非劉禮本就是這樣打算?早知就先不發難,
等一切底定再說,也不會像現在般無端端損失了部分戰力。
大軍渡河至少得花三、四個鍾頭,眼見不過半個鍾頭,死守缺口的兩位供奉已經放棄固
守,熊族大喜之下,一群群湧入都城,只留下不到三千人在城外應變。而這時城門四開,所
有人民開始往外逃命,在刀輪城吃過虧的熊族自然也不攔阻平民,只專找個子較高的上族麻
煩。
徐苞不禁暗暗冷笑,都城一路往內,城牆一道比一道厚實,熊族以為這樣就算攻破,可
太不瞭解人族了,何況都城既然棄守外牆,在城中必有埋伏,熊族這麼衝進去,想湧到內城
至少還得損失個千把人。
「王叔。」徐念臉色也不好看,畢竟眼看著事情不往自己預計的方向發展,只要是自命
聰明的人都會感到挫折,徐念沈聲說:「渡河之後,我們是否要協助攻城?」
「幹嘛啊?」徐乃睜大眼說:「為什麼不讓熊族自己去攻就是了,他們看來打的很高興
啊?」
徐苞微瞪了徐乃一眼,搖頭說:「糊塗!」
又錯了?徐乃也不怎麼在乎,搖搖頭說:「那就打嘛,也沒什麼。」
徐苞可不滿意了,他目光由渡河的部隊轉回說:「沒弄懂就算了?向你大哥多學著點。」
「我來解釋吧。」徐念對自己弟弟總算有耐心,低聲說:「若都城全為熊族攻下,他們
是否獲得泰古劍我們一無所知,到時可能連裂地刀都拿不回來。」
徐乃聽歸聽,也不怎麼在乎,點點頭說:「我們已經有五、六萬渡過來了,要不要現在
加入?」
「再等一會兒。」徐苞冷笑一聲說:「等部隊全過,內城也攻的差不多了,到時後軍便
轉換為前軍,開始入城。」
「白氏一族當真會聽命嗎?」徐念目光一凝說。現在轉為前軍的部隊,自然是徐乃與白
氏兩支隊伍。
「想和平的奪過軍權是辦不到了,若當真不聽調度,只好先滅了他們。」徐苞臉色一沈
說:「沒想到他們手中有這麼多沒聽說的高手,這件事我們太不小心了。」
「還有那三人呢?」徐念擔心的說:「在兩位供奉手中的皇族至寶是不可能了,他們能
在劉然手中偷出月華劍或是泰古劍嗎?」
「反正無傷大雅。」徐苞一笑說:「那些怪物畢竟是不能用,死在都城就是一了百了,
若當真被他們偷了出來,就替他們殺了囚禁中的劉芳華,也該不是什麼難事。」既然說怪物,
指的自然是三個僅存的尊者。
又過了一會兒,眼看熊族幾乎都已經湧入都城,都城準備好的街道戰自然已經展開;在
這種地方本是對人族有利,但兩萬熊族實在是具有壓倒性的力量,很快就向著城內推進,這
時從城外,已經看不出戰況了。
大軍也已經渡過了一半,一切看似都在掌握中時,浮橋上突然一陣亂,似乎有人不顧順
序,一路跳著過來,當中還踩了不少人腦袋。徐苞一看,看出是暫歸徐念手下的陳儒雅,徐
念已經先一步皺眉說:「發生什麼事了?」
看著陳儒雅的身影,徐苞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他展開身法向著岸邊急掠,徐念、徐乃
一怔,也連忙趕到岸邊,等著陳儒雅抵達。
東極河可不是條小河,在人頭上跳也快不了多少,陳儒雅這麼奔過來,怎麼樣也花了快
二十分鍾,不過他既然將陳儒庸留在南岸,自己一個人先奔了回來,自然是有重大的事情稟
告。他眼見徐苞等三人已經在岸邊相候,便再加快了些腳步,最後一段更是御氣直衝,也不
管自己功力實在還不大適合御氣。
「發生什麼事了?」徐念先一步問。
「啟稟河王、兩位護國使。」陳儒雅頓了頓:「探哨以千里笛傳訊,前方有最緊急類事
故。」
「從多遠開始?」徐苞沈聲問。
「在兩小時前,兩百公里外開始傳訊,方位是東南南……正是落星湖的方位。」陳儒雅
說:「第一個消息剛傳到,末將便趕來報訊。」
「很好。」徐苞點頭說:「口頭報訊差不多還要三個小時會到……仔細注意狀況,就算
南角大軍北上,他們沒有龍馬,最快也還要四、五個鍾頭,那時我們已過河完畢,不須擔
心。」
「是。」陳儒雅才要行禮,卻聽徐苞哼了一聲說:「又怎麼了?」
陳儒雅回過頭,卻見又有一人正從河的那一端奔來,看身法似乎是陳儒庸,徐苞可有些
不滿了,他沈著臉說:「這麼一來,威揚兩部豈不是無人統領了?」
「是侄兒統領不周。」徐念有些不滿的瞪了陳儒雅一眼低聲說:「怎麼沒交代儒庸別過
來?」
「我有交代啊……」陳儒雅也沒想到陳儒庸也跟著奔過來,現在又不可能接到口訊,最
多是另一個千里笛傳訊,想來與舊消息不會差異太多,第一次過來會被稱讚,現在再過來可
就得挨罵了……儒庸怎連這個也想不到?
但他既然已經過來,總不能一半叫他回去,眾人只好沈著瞼等著陳儒庸抵達。
陳儒庸一到,見眾人臉色難看,他愣了愣才說:「參見河王、兩位護國使。」
畢竟兩兄弟現屬徐念統帥,徐念臉一沈說:「儒庸,你這麼擅離職守,可確定有必要?」
「啟稟護國使,確實必要。」陳儒庸面色慌張的說:「千里笛傳訊……」
「你哥哥已經說了。」徐念打斷說:「何必再來說一次?」
「不……」陳儒庸慌張的搖頭說:「這次訊息來自一個半小時前,最緊急類急訊發自一
百六十五公里處,方位不變……若是敵軍速度不變,估計現在該只剩下八十公里,等不到口
頭報訊了。」
「什麼?」所有人大吃一驚,時速近七十公里,龍馬疾馳都未必能這麼快,那是什麼部
隊?豈不是再一個小時就到了?
探哨因攜帶與照管不便,大多不用天鷹,千里笛是最快的一種傳訊方式,問題是千里笛
連接傳訊只能傳回時間、地點、事故類別,內容還是得靠口訊傳遞,一站一站的傳來,兩百
公里外的事故至少要四小時才能傳到,對方的速度比傳訊還快,除了等事到臨頭之外,已經
無法預先得知敵人狀態了。
徐苞老瞼糾結,看的出來他十分難以決斷,部隊剛渡河一半,對方若是殺來,還沒渡河
的一小半必然損失慘重,可是現在南渡又來不及了,何況還有熊族在都城攪亂呢?若是他們
連劉縯也殺了,自己想學劉禮的招數與徐定疆談和都沒辦法了。
「河王!」「王叔!」著急的眾人忍不住催促起來。
莫非是……脫離南角城部隊的蛇族大軍?徐苞心中一面叫苦,一面終於下了決定,沈聲
說:「全軍加速渡河,快!」
熾天使書城
【第一三一章 內城崩落】
上面的指令突然好似催命符般的轟了下來,下面的部隊只好拚了命的奔跑,不過浮橋走
動不便,就算士兵人人身具武藝,仍有人在急奔時不慎掉落水中,徐苞更是毫不顧惜,下命
不准援救,任其自生自滅,好在這附近的東極河水並不湍急,多半也淹不死人,但卻難免有
些士兵飄到下游,一時無法歸隊。
徐苞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化,前軍有一半是無法信任的白家部隊,中軍劉禮直屬的四名
將領─何威凡、風紫婷、鐵仇、尼成,雖說兩人被擒,兩人歸順,但畢竟久在劉禮之下,也
不怎麼能托付,而最能信賴的後軍四部,卻大多遺留在南岸,等蛇人趕到,只怕有一半會來
不及撤出。
但也不能為了他們而全軍南渡,且不說依然趕不及,而且據稱蛇族部隊約有一萬五千人,
若打起來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不如把他們向都城引來,只要把熊族牽連進去,獲勝的機會
就大了許多……所以徐苞只好做出最不願意的決定,犧牲來不及撤退的官兵。
橋仍是橋,過橋的還是北軍,但在白浪眼中,卻看得出情況與之前頗不相同,部隊在將
領的催促下,變的頗有些慌亂,似乎被什麼追趕一般,白浪心中一動,突然起了個念頭,若
這時去把劉禮救出,又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但這不是白浪最關切的,熊族一個多小時前已經攻入了都城,雖說城內還有兩道屏障,
但若這麼下去,芳華豈能獨活?白浪越待越是按耐不住,何況這時也看不出都城內的戰況,
白浪一咬牙,驀然從隱身處跳出,向著都城奔去。
白浪這一衝速度奇快,但也逃不掉人族與熊族的注意,人族這面穩住陣腳等候的後軍,
有一半是白氏一族統領的部隊。他們忽然見到白浪出現,可說是又驚又喜,立即有一小隊人
馬向著白浪追了過去,但他們的速度自然沒有白浪的快,只見一轉眼白浪已經接近熊族,那
群人馬只好怏怏的退回,免得另起爭端。
至於徐苞這兒卻已經無暇他顧,他得到消息之後,除了暗罵兩聲之外,也沒另下指示。
畢竟若不是白浪消失,讓徐苞誤以為白氏一族已失去利用價值,他自然仍會好好安撫,也不
會到了今日這般友敵難辨。
熊族可不會這麼沒反應,眼看突然從另一個方向撲出一個高手,熊族人可是大吃一驚,
剎那間數百人就向著白浪湧來,白浪眼見情況不妙,用熊族語喝了一聲說:「我是白浪,我
要見你們族王。」
白浪?熊族人雖不大會認人,不過依稀也覺得此人頗像族王的朋友,否則會說熊族語的
人族可不多,湧來的熊族收了三分敵意,與白浪對談一番之後,才勉強讓白浪進城。
白浪一入城,只見城內處處都是橫死的屍首,無論是熊族或是人族,死狀都異常的淒慘,
看來兩方已經殺紅了眼,連對方已死的身軀都忍不住多砍兩刀。
白浪雖也曾見識過戰場的血腥,但在市街戰後的景象又比平野中多了三分悲愴。白浪不
忍多看,在幾名熊族人率領下,向著都城部隊的第二道防線──內城奔去。
奔到內城,白浪一時卻見不到宏侖。對都城來說,這裡若防得住,還有可能撐到援軍到
來,若內城失守,雖然還有皇城,除了虛耗時日外,可說大勢已去。
所以這時的內城,除了兩位供奉外,劉然與劉方廷也都率軍抵抗,這四大高手一出,熊
族想攻入可就沒這麼簡單,何況還有三把人族至寶,以及由北域城、刀輪城退回的國使級高
手?宏侖為求速戰速決,這時正揮舞著裂地刀親自率領大軍撲城,不過這麼由下而上攻擊,
裂地刀的效用不易發揮,加上他面對的又是手持追風刀的劉尉達,一刀刀破空劈下,直把宏
侖趕得無法接近城牆,宏侖徒自暴跳如雷,一時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另兩面,沒有人族至寶的海巴與掌克同更是倒楣,他們遇上了人族至寶的光華就只好逃
命,想往上扔石頭可又沒這麼簡單,這段時間中,熊族攻城的進度整個遲緩了下來。
當然,若依著攻破外城的辦法,逐步攻毀城牆,一樣也能攻破內城,但這麼一來自然得
多耗時間,宏侖其實頗有些不願。他正望著手中的刀,思索著該不該利用裂地刀挖城牆時,
突然聽到白浪趕到的消息,宏侖喜上心頭,連忙趕著與白浪會面,一面下令部隊繼續進攻。
兩人一見面,宏侖先吼了兩聲,這才高興的大叫說:「你快來幫我,我們把劉家殺光,
給你做皇帝。」
白浪可真是啼笑皆非,這麼下去,自己怎麼與劉芳華重修舊好?但眼見這種情勢,要宏
侖放手自然是不可能,白浪望著內城,心中充滿憂急,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站在內城城頭的劉尉達突然望見白浪,他心裡嚇了一跳,白浪若是出手,自己手中縱有
追風刀,只怕也抵敵不過。他驀然傳音長嘯,聲音遠遠傳出才突然放大,附近的人聽不出所
以然來,劉尉莽一聽自然會立即趕來,否則白浪與宏侖聯手一撲,自己一被逼退,這處的城
頭很快就會站滿熊族。
「你怎麼了?」宏侖見白浪沒說話,他喜悅的表情收了收,疑惑的望著白浪。
白浪心中轉了幾個念頭,最後廢然長歎說:「答應我,拿到泰古劍就別再殺了,回去
吧。」
「好啊。」宏侖莫名其妙的說:「拿到東西,誰還有興趣打仗?」
問題是她再也不會原諒自己了,白浪這幾日的歡欣終於再度失落,他望著城牆上方說:
「我就助你一臂之力,不過你要答應我,拿到東西就走,而且沒必要殺的就不殺。」
「好!」宏侖十分爽快的說:「這次破城,我本來就下令別亂殺,反而耗自己力氣。」
這麼說來,剛剛這一路死屍還是熊族放水下的結果?白浪心中暗暗歎息,卻又無法挽回。
「這就去吧?」宏侖又問了一聲。
「走。」白浪一點頭,兩人同時往前方直撲,宏侖還順勢大吼一聲,數千熊族立即向著
這一面城牆湧上。
兩人只一點城牆,已經往上疾飛,白浪這時的功力較之宏侖只高不低,比宏侖還早一步
撲上城頭,不過他才穿過半個身子,一道紅藍交錯的光華已經攔腰掃至,卻是劉尉莽已經趕
到。
白浪吃了一驚,剛剛明明沒見到劉尉莽,他這時身在半空無法借力,白浪陡然間一個御
氣挪身,硬生生向後急退五公尺,好不容易才避過這一擊,另一側又有一個無聲無息的刀勁
侵體而來,一瞬間已攻破自己的護體氣勁。
追風刀勁!白浪猛一個折腰後翻,再度凝勁急閃,半空中一個迴旋,向著城頭又撲了過
去。這種御氣方式十分耗勁,還好白浪內息博大,一時間還足供騰挪。
這時宏侖已到,他見白浪被兩老糾纏,心知白浪不能這麼無休無止的飛騰,他狂吼一聲,
左掌右刀同時一轟,一道龐然氣勁與一片炫目刀氣向著兩老分頭直衝。
兩老知道這一剎那就是生死存亡之戰,劉尉達乾坤劍一轉,輕巧的挪移開宏侖的刀勁,
同一瞬間一道劍光突然衝出,向著白浪還在空中騰挪的身子直穿了過去。
劉尉莽卻選擇了另一種方式,他的追風刀不斷揮動,一道道刀氣緊追著白浪不放,不讓
白浪踏上城頭,而他同時也放出了劍氣,劍氣迎著宏侖的掌勁一陣疾旋,倏忽間將宏侖的勁
力炸得支離破碎,而劍氣卻只頓了頓,繼續向著宏侖衝去。
兩老同時心分兩頭,但對於白浪與宏侖來說,卻都是遇到兩種不同的攻擊,一個是無堅
不摧的人族至寶,另一個卻是變化無方的以氣御劍,兩人都感到難以支持,同時往後一沈,
飄身落下城頭。
不過兩老卻一點也沒有欣喜的神色,白浪的怪功夫還沒用出呢,若真的轟了出來,不知
道人族至寶能擋得住幾下?
而白浪與宏侖一落地,只聽宏侖哇哇一叫,再度騰身又撲了上去,白浪卻臉一沈,望著
眼前的城牆哼了一聲……這般的城牆,豈能擋得住自己?白浪一舉左爪,向著前方城牆猛然
揮了出去。
這時宏侖剛飛到一半,卻突然感到下方有一股極強大的氣勁爆起,宏侖一驚之下連忙凝
身下望,只來得及見到一股龐大的青色氣流向四面炸開,威猛的氣勁先一步向著四面衝擊,
周圍攻城的熊族全被勁風激得到處亂滾。這時,轟然氣爆聲才向著四面暴傳,漫天飛揚的石
塊粉末隨著威猛的氣勁濺射,周圍數十公尺內沒有一個人能夠停留。
那小子居然以這種功夫轟城?城上的兩位供奉見下方青芒暴漲,轟然巨響,劇烈的震盪
從腳下傳來,兩人心知不妙,劉尉達大喊一聲:「撤……撤退!」
撤退?被巨震、巨響劇烈風暴嚇壞了的都城部隊腿都軟了,哪裡還搞得清楚供奉在胡叫
什麼?只這麼一遲疑,城牆突然一震,轟隆隆的往下垮散,所有人慌張的往下摔,這段城牆
上聚集的數百士兵就這麼隨著石塊摔落。
宏侖從沒見過白浪以全力擊發的功夫,他可也嚇了一大跳,別說他,連四面的熊族也傻
眼了。一時之間,本來殺聲震天、兩方全力攻守的地段,除了還在不斷崩落滾動的城牆碎石
之外,忽然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這一爪擊出,白浪也不知道效果如何,他正被反激的勁風與四面急竄的砂石逼得眼睛幾
乎睜不開來。好不容易爪力散盡,白浪睜眼打量,卻見眼前城牆崩落了一大片,而牆內數百
公尺內滿佈碎石沙塵,還有許許多多發怔的人族官兵。
這剎那間,熊族與人族近在咫尺,大夥兒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反應。
也不知道誰突然吶喊一聲,人族官兵逃命似的往內跑,熊族人一愣,狂喜的往內沖,眼看著
都城就要就此淪陷。
忽然間光影一閃、慘叫連連,撲到一半的熊族人又逃命般的往回跑,只見城牆缺口出現
兩個全身塵埃、滿臉怒容的兩位供奉,兩人手執人族至寶,怒目瞪著白浪,似乎準備死守城
牆。
而都城部隊剛剛雖然一亂,但眼看熊族並未追入,總有些將領一面痛罵一面趕人回來,
且不管剛剛逃跑的時候自己有沒有比小兵還快。很快的,兩位供奉身後又站滿了密密麻麻的
官兵。
有這兩人仗著寶刃拚死苦守,就算自己與宏侖協力,也未必能攻得破這道防線,白浪目
光轉過,見宏侖也是臉有難色,似乎想到了同一個問題。
不過這裡的城牆一倒,自然會影響四面的戰況,何況劉尉莽跑了過來,掌克同那一面就
與「右督國王」劉方廷勢均力敵的搏鬥起來,雖然盧一天、盧冰等人仍努力退敵,但熊族人
已經漸漸攻上內城城牆。眼看著士兵節節敗退,失守只是在早晚之間。
這一面,卻是難得的沈寂下來,白浪心念一動,大聲說:「裡面的人聽著,只要交出泰
古劍,熊族將立即退兵。」他的聲音立即轟轟發發的傳了進去,全城都聽得一清二楚。
白浪看了宏侖一眼,接下來該是他出聲了,只要他也這麼說,自知大勢已去的劉然,應
該會交出東西吧?為了那東西與異族連年征戰,實在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不過白浪也沒一直望著宏侖,很快就回過頭望著兩位供奉,他對兩位供奉的御劍之術十
分提防,現在自己一定是兩人的頭號敵手,不全神貫注只怕會倒大楣……不過在這一瞬間,
白浪心中卻湧起了三分後悔,雖因宏侖答應了不濫殺自己才幫忙,但這麼一來,劉芳華肯定
恨死自己,可真是越陷越深了。
可是白浪等了半天,熊族卻一直沒有其他的動作,宏侖更是沒有反應,白浪頗感怪異,
宏侖是怎麼了,難道剛剛與自己說的話不算數?白浪退了兩步,回過頭來,卻見宏侖正在聽
取一個熊族將領的報告,露出十分驚訝的神色。
宏侖可不是容易大驚小怪的人物,白浪詫異的飄身過去,錯愕的問:「沒事吧?」
宏侖目光轉過,臉色突然一沈說:「劉禮騙我!」
「怎麼?」白浪可真吃了一驚,心裡暗叫不妙。宏侖還算好說話,但最討厭別人騙他,
否則不會聽周廣一言便大軍南下,若不是自己與他多年好友,只怕這次沒這麼容易原諒自己,
劉禮騙了他什麼?
「他有泰古劍,卻騙我來打都城。」宏侖似乎十分不快,惡狠狠的說:「打仗用計就罷
了,這種事居然騙我,擺明了不打算給我。」
「不……不會吧?」白浪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劉禮什麼時候有機會獲得泰古劍了?
宏侖不再解釋,驀然仰天長嘯,一連串的號令隨著長嘯聲往外直傳了出去,所有熊族臉
上幾乎都露出訝異的神色,宏侖的命令很簡單:以最快速度,退出都城!
不過發怔歸發怔,族王命令已下,也沒有人敢遲疑,剎那間,熊族人有如退潮一般的由
城牆周圍退下,向著都城外移動。
這時宏侖才回過頭對白浪說:「蛇族人到了,正在打劉禮,若不是泰古劍在劉禮那裡,
他們只會打都城。」
「這……」白浪愕然說:「會不會是先幫南角城部隊攻擊?」
「南邊的敵人根本沒到。」宏侖氣忿的說:「蛇族一到就攻劉禮,這件事太清楚了……
他們要在我們出城前搶到泰古劍。」
打死白浪都不信這種事,但若熊族一退,劉芳華也許就不會這麼恨自己了?白浪正想點
頭,突然想起,正渡河的北軍一定會落於劣勢,何況蛇族人來了一萬五?熊族這麼一衝出,
豈不是非打北軍不可,白氏一族自然是首當其衝……白浪尤其不願白靈受任何傷害。
可是這麼一遲疑,宏侖已經要率兵往外退出。宏侖畢竟是好朋友,白浪終於還是決定忠
於自己的良心──實話實說。他一拉宏侖沈聲說:「等等……據我所知,劉禮絕沒有機會獲
得泰古劍。」
宏侖一怔,他望著白浪,頓了片刻才說:「我相信你……但若被蛇族搶走,永遠搶不回
來,不能冒險。」話一說完,他轉頭就向著城外飛奔,其他熊族更是大多已經起步,轉眼之
間,熊族人退得乾乾淨淨。
白浪一呆,自己再留在這裡,可就真是找死了,他只好跟著熊族退了出去,臨去前回過
頭,只見兩位供奉惡狠狠的眼光直瞪著自己,白浪雖懷著幾分歉意,但也只能罷了。
一出城外,熊族立即集結起來。白浪望過去,這次破城一戰,都城官兵固然死傷慘重,
熊族卻也耗去不少實力,粗略一估,可能少了兩千人左右。
白浪目光再往遠處望去,只見人族部隊中,早在北岸的白氏、徐乃部隊都還算穩定,撤
退到一半的徐苞與徐念部隊卻已被突然趕來的蛇族殺得大亂,而潰散的敗軍正向著中軍奔逃,
中軍好不容易才穩住陣腳,但眼看著蛇族即將過河,必定會往中軍衝去,那時還想不亂可能
就不容易了。
宏侖目光一凝,呼喝一聲,領軍向箸中軍直逼了過去。
熊族怎麼也來湊熱鬧?看起來可不像是善意……北軍吃了一驚,趁著熊族還沒逼到眼前,
徐念已經在徐苞示意下,掠出部隊向著領軍的宏侖遠遠說:「族王有何見教?」他已看到宏
侖身邊的白浪,臉上不自禁的顯出驚疑的表情。
「叫劉禮出來。」宏侖冷然發言。
剛剛為了避免多事,並沒有向宏侖解釋異變,只假托劉禮之名傳訊,現在可不好解釋,
徐念頓了頓,更恭敬的說:「族王若有要事,可否先由我轉達?」徐念同時偷橫了白浪一眼,
莫非他還不知道部隊的狀態?
宏侖目光一寒,冷冷的說:「劉禮若不出來就不用說了。」
徐念一愣說:「這……」
「我給你五十固算的時間。」宏侖截斷說:「他不出來,我打到他出來。」
熊族的五十「固算」,折合人族時間約莫二十分鍾,長在北地的徐念自然聽得懂,雖然
劉禮絕對出不來,徐念還是得把消息傳回去,他施禮說:「我會如實稟告,族王請暫候。」
說完向後急退。
宏侖目光轉向正在渡河的蛇族,他臉色微微一沈,似乎還覺得二十分鍾太長了些。
宏侖若是真打,在熊族與蛇族夾擊之下,大軍非毀了不可。白浪畢竟還是無法狠下心來,
他歎了一口氣說:「宏侖,我去叫白家人退出,你覺得如何?」
宏侖目光轉過,點頭說:「我正想這事……退出比較好。」
白浪心知肚明,若白家不退出,這意味著自己得與宏侖大戰一場,宏侖自然非得想清楚
不可;想到這裡,白浪心裡微微一驚,自己剛剛與宏侖站得這麼近,他若是突然一刀揮來,
自己只怕是無法閃避……也許剛剛他也在心裡猶豫?
白浪向著部隊飛掠,自然又引起一陣波瀾,中軍那兒正頭大,也沒人理會白浪,而白氏
部隊中,白彤、白廣、白漢、白靈、白敏等人都迎了出來,不過眾人中獨缺一個白炰旭。
白浪聽了眾人的述說,這才知道白炰旭陷身中軍,半軟禁的成為人質。這可傷腦筋了,
白浪只好把事情全盤托出,要眾人做個決定。
這種兩難的時候,眾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集中到了白廣身上。白廣考慮半晌,歎了一口
氣說:「還是由長輩們決定吧。」
「阿廣!」白彤怔呼一聲。
「如浪大哥所說的,剩下的時間不多了。」白廣正色說:「蛇族、熊族兩面夾擊,大軍
非潰敗不可,但若撤退,大伯必有不測……這件事,你能決定嗎?」
白彤臉色難看的說:「難道你想犧牲大伯?」
「我不想。」白廣也不再斯文,憤憤的說:「所以才說要長輩決定……浪大哥,隨我們
來吧。」
長輩?總算要讓自己看看那些人了?但白浪不知為什麼突然提不起勁,他望著眾人,目
光突然轉到白靈身上,無端端的冒出一句:「小靈,你願意跟我走嗎?」
白靈一怔,沒想到白浪在此情此景提出這樣的問題,她小臉透出暈紅,隔了片刻依然沒
有回答。白浪一出口也覺得自己冒失,這麼胡亂開口,難怪白靈誤會,白浪跟著解釋:「我
覺得你也不想參與這場戰役,如果你想離開……」
白靈的臉色由紅轉白,低下頭說:「小靈是屬於這裡的。」
其實類似的談話,當初白浪離開前,已經提起一次,不過那時白浪終究沒主動向白靈提
出隨自己離開的說法。這幾日他心中頗有不安,終於還是說了出口。眼見白靈拒絕,白浪不
知怎麼、心中雖然惋惜,卻又無端端的有一絲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但當他感覺到這一抹情緒
時,一種對自我厭惡的情緒立即湧了起來。
見白浪沒理會自己,反而邀白靈離開,白廣頗有此一意外,而別看兩人對話平凡無奇,
眾人卻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沈重感,迫得白廣說不出話來……每個人心中也都隱隱的體會,
除了表面上的去與不去,這樣的對話中,還隱藏著另一種不為外人道的情愫。
「靈姐。」白敏突然開口說:「去吧。」
「小敏!」白靈沒想到一向看到自己就怕的白敏也敢管自己的事,她立即瞪了白敏一眼。
「你想去的。」白敏睜大眼睛,擺出正經的表情說:「去吧。」
「去。」一向不說話的白漢也突然開口:「開心最要緊。」
連白漢都說話了?白廣一怔,卻聽到白彤忽然哼了一聲說:「浪大哥,你帶著小靈走吧,
打仗是我們男人的事。」
「你們……」白廣真沒想到大家居然都贊成,他目光轉向同時也陷入震驚的白靈,看著
她亭亭玉立、嬌小意憐的身影,忽然想起過去十餘年來共同成長的點點滴滴;白靈不只是白
家的一顆棋子而已,還是大家愛護的妹妹啊……自己竟比白彤還晚想到這點?白廣廢然長歎
一聲說:「小靈,走吧。」
「為……為什麼?」白靈沒想到會從大家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她一雙水靈靈的大眼帶
著淚光,從四個有如兄弟的族人臉上望了過去。也在這一瞬間中,突然體會到眾人對自己的
呵護,白靈的淚霎時潰堤,順著皎滑如玉的面頰漫流。
「浪大哥。」白廣轉過頭來,望著白浪說:「你不想見他們?」白廣這時已經知道,白
浪對所謂的長輩毫無興趣。
白浪點點頭:「就由他們自己決定吧……小靈?」
白敏拉著白靈向白浪推了過去,一面笑嘻嘻的說:「浪大哥,照顧好靈姐唷。」
被白敏這麼一推,白靈赫然發覺,這小弟不知什麼時候長的都比自己高了……他早該不
怕自己了,只不過是讓著自己……淚眼迷濛中,眾人的臉都是一片模糊,白靈抹著淚,想看
清楚大家的長相,卻又比不上眼淚再度湧出的速度。
「我們走吧。」白浪輕輕握著白靈的小手,只覺掌心的小手微微一顫,終於還是乖乖的
留在自己掌心之中。白浪功力一提,和聲說:「還有沒有想交代的?」
「你們……」白靈好不容易該要煞住的淚,一開口又忍不住落了下來,她終於哽咽的說:
「一定要保重。」
在眾人的目送下,白浪與白靈緩緩飄出部隊,但兩人也不向熊族大軍接近了,反而朝向
東方遠離,畢竟白家人若是做出不一樣的決定,白浪的立場可是十分尷尬。
二十分鍾,轉眼即達,這時蛇族人還在南岸殘殺剩餘部隊,也有部分蛇人開始渡河,不
過已經退上岸的大軍也漸漸的整備完畢。就在這時,北域一族的兩萬部隊,突然開始緩緩的
北行,脫離了大軍,白浪與白靈比肩在數公里外的小丘上了望著,心知那些所謂的長輩已經
做出決定,只好不顧陷身於中軍的白炰旭了。
白家軍這麼一撤,部隊立即產生騷亂,雖然在十萬左右的部隊中,區區兩萬並不影響大
局,但有人未戰先撤,總會大大影響軍心,更何況是在熊蛇兩族相來的情況下?白浪不禁長
歎說:「這次劉禮叛亂竟是如此收尾……徐兄的部隊必能一清天下,只望到時他們能與徐兄
和平共處。」
「浪大哥。」白靈的情緒已經平復不少,她聽了白浪的話,突然仰起頭說:「徐小王爺
可能已經死了。」
「什麼?」白浪大吃一驚。
「我聽廣哥說的。」白靈也被白浪的反應嚇了一跳,隔了片刻才說:「詳情我也不知
道。」
「這……不可能吧?」白浪心中憂急,白廣說的話總有幾分准,但徐定疆才智過人,白
廣縱然聰明,也不見得算計得到徐定疆,這該怎麼說起?
「怎會會死廣哥沒說。」白靈想了想說:「他只提到徐定疆與劉禮若都死去,這一戰中
白家只要穩住實力,日後還有再起的機會……這是他對櫓老人說的時候,我在旁邊聽到的。」
櫓老人果然來了……白浪心中思忖,越想越對。人族經此大亂,元氣大傷,白家若能保
存實力,將會擁有最多的將領,至於士兵數量也不是問題,只要假以時日自然能有一番氣象,
就怕遇到類似劉禮與徐定疆這種百代絕才,如果這一役中兩人俱歿,一、二十年後白家想再
起風雲可就輕而易舉了。
白浪怔了怔,這才有些艱難的說:「徐……徐兄會死,莫非與小玫有關?」
白靈臉上露出不忍的表情,黯然說:「我也是這麼猜,不過似乎連廣哥也不清楚細節……
不知道玫姐現在怎麼樣了?」
殺了徐定疆還能怎麼樣?還不是必死無疑,自己該去阻止的!白浪又驚又急,且不管白
族能不能再復,豈能用這種手段?問題是……徐定疆現在在哪裡?他早就離開落星湖了,現
在到哪裡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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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章 破牢而出】
這時的徐定疆,卻是一身紫黑,氣息淺短的幾乎無法察覺,彷彿一個僵直的死屍一般,
數千名士兵以徐定疆為中心,向著四方散佈出去。徐牙更是緊張兮兮的守在一側,這時若突
然出現個敵人,徐定疆可是一點反應的能力也沒有。
算算時間,埳山老人若是收信便趕著出發,也差不多該到了,就怕遇到意外而延遲……
徐牙目光轉過,看著躺在不遠處的白玫屍身,他心裡又歎了一口氣,白玫的出身雖然頗有爭
議之處,但她卻也似乎十分聰明,若與徐定疆能白頭偕老、合作無間,可能比得起上一代的
徐靖與陳晶露,沒想到這姑娘卻無端端的死了,到底是誰下的毒手?那人怎麼沒趁機殺了兩
人?若是被徐定疆中毒後擊殺,也該有個屍體才是……想之不通的徐牙,除了腦袋發漲之外,
只好更小心的看守著徐定疆。
「啟稟龍將!」手下管帶突然急急忙忙的奔過來,臉上帶著興奮的神情說:「埳山老人
與歸勇一起到了。」此人身後有兩人正隨之而來,正是臉色不怎麼好看的埳山老人與歸勇。
埳山老人身體當然尚未復原,接到消息不得不急忙趕來,歸勇義不容辭的當了義務挑夫,陪
著埳山老人一路快趕,到了東極河附近卻見熊族、蛇族、人族的混戰,兩人不敢多看,繞遠
了些趕來,總算徐定疆還沒斷氣。
終於到了!徐牙連忙撲上前說:「前輩……這個……小王爺……快些……」
不管徐牙語無倫次什麼,望著徐定疆的埳山老人臉色一變,驀然從懷中取中一粒藥丸服
下,跟著湊近徐定疆的身軀,仔細聞著徐定疆呼出來的氣息。隔了片刻,突然取出一根長針,
向著徐定疆的右臂輕輕一扎,再觀察那已經有些變色的血液片刻,埳山老人回頭便叫:「歸
勇,玉培散、定靈方先各拿三份……」卻見歸勇早已把包裹打開放在自己身側,埳山老人也
不再囉唆,開始迅速的施救。
歸勇卻不怎麼能幫上忙,他雖和陳晶露同屬埳山老人門下,對藥物毒物也頗有認識,畢
竟不算專精,看著埳山老人十分忙碌,歸勇忍不住問:「這……這是什麼毒?」
埳山老人正出手如風的向著徐定疆身上插入七、八根長針,再一把撕開徐定疆胸前的衣
服,十餘刀一閃而過,大量的血液立即往外湧出,埳山老人撒過一片藥粉,血液立即停止外
滲,反而在傷口的地方產生了一道閃閃發亮的薄膜,他又從懷中掏摸了幾個小藥瓶,對著徐
定疆的嘴灌了下去。
忙到這時,埳山老人才喘了一口氣,回頭望著歸勇說:「這毒的名字很怪,叫作『情牽
不滅』。」
這名稱比較像戀人的海誓山盟,怎麼會是毒藥的名稱?徐牙願不得名稱如何,他急急的
問:「有救吧?有救嗎?」
埳山老人沒回答這個問題,轉過目光,望見不遠處白玫僵臥的屍體,他歎了一口氣說:
「這就沒錯了……這是當年前朝密傳之毒,我以為已隨著改朝換代失傳,沒想到今日又能見
到。」
這……這是白氏皇朝的毒藥?徐牙一怔,目光撇向白玫的屍身,但想想又不對,白玫不
但先死,還被徐定疆全力救護,若說是她下毒也扯了些……難道是其他的白族人下的手?
埳山老人一面動手,心中一面歎息,「情牽不滅」必須籍一人為引,與對方口舌纏綿情
動之際,藉著體液交流,毒性方會傳遞到另一人身上,而也在此時,兩人身上的毒性將會同
時發作,不然身為毒引的人也將長保無事。
而這種毒素發作之後,能以最快的速度逐步破壞血脈,並籍著血脈的傳遞滋生,毒性生
生不滅,直到人死為止,沒有任何解法。徐定疆先天真氣自愈的功能固然能延長時間,但真
沒聽說能撐這麼久的,似乎徐定疆體內也有無窮無盡的解毒機能,正與「情牽不滅」之毒在
爭鬥……現在只好亡羊補牢,試著抑製毒性的發作,幫助徐定疆體內的自愈功能,能不能救
回徐定疆,就看老天爺了。
總算僥天之悻,在埳山老人不斷的以珍藏藥物灌救之下,那遍佈全身的紫黑終於漸漸淡
了下去,埳山老人雖然盼望這樣的事情發生,但他仍忍不住嘖嘖稱奇說:「太不可思議了,
真讓人無法解釋……」
「會好嗎?」徐牙連忙問:「好了嗎?」
「還早呢!」埳山老人已經鬆了一口氣,說話也輕鬆了些,他有些讚歎的說:「徐小子
功力極高,修復的速度居然足以壓服毒性破壞的速度;這還不稀奇,能這麼持續的與毒物相
持了許久,他的內力似乎是源源不絕沒有止盡……我真無法想像,這狀況竟會在眼前出現。」
「太好了。」徐牙鬆了一口氣說:「有救就好……」
「但有件奇怪的事讓我頗擔心。」埳山老人突然又說:「根據我看到的情況,雖然一開
始毒物擴散速度十分快,但以徐小子的內息來說,該很快就會開始反應,並足以止住毒物的
擴張,就算未必能殺滅,也不該鬧到這種情況。」
「這我明白。」徐牙歎了一口氣,解釋說:「我來的時候,夫人尚未身亡,那時小王爺
一面抵禦毒力,一面以內息催動幫助夫人,所以……」
「原來如此。」徐牙這麼一說,埳山老人真的放心了。他本來還擔心是不是有什麼自己
沒發現到的問題,現在才知道原來徐定疆一發覺中毒,居然不管自己死活,全力救治白玫,
雖說他體內內息無須御使就能自己抗毒,但若大量輸出內息,自然會有不足的現象產生。埳
山老人點點頭說:「看來沒什麼大問題,我再檢查一遍他的經脈,你們到外圍守護。」說著
埳山老人把雙手放在徐定疆背心,凝神運功起來。
雖說守護未必需要走遠,但埳山老人既然趕人,徐牙與歸勇也只好走遠幾步避到林中。
兩人數年前也是戰友,雖然當初歸勇加入時的比武,曾讓徐牙吃了一些虧,不過徐牙本性豁
達,這件事倒沒有成為彼此間的疙瘩,但後來歸勇自顧自的退出軍旅,反而使徐牙、趙平南
等人頗有些怨言。
如今當年戰友重聚,兩人相對一望,都生了幾分感慨。彼此沈默了片刻,徐牙才強笑說:
「歸兄,你也到了部隊中幫忙?」
歸勇點點頭,不欲對此事深談,轉個話題微笑說:「我現在才知道還有一部埋伏在這裡,
小王爺當真是長大了,神機妙算,人所難測。」
「王爺若有知,在九泉之下也足以安慰了。」徐牙心中感慨萬千,黯然說:「不過小王
爺年紀輕輕,只在數月間便父母雙亡,連夫人也……這份傷痛真不知……」
「什麼?」歸勇臉色煞白一片,聲音大了起來。
「歸兄怎麼了?」徐牙不知自己說錯什麼。
「你……」歸勇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掙扎的說:「你說小王爺父……父母……」
徐牙愣住了,歸勇還不知道?看他如此傷悲,也牽動了徐牙的感慨,徐牙長歎一聲說:
「也許小王爺還來不及說吧,據說細節是由埳山老人告知,兇手的是那幾個怪物般的尊者,
小王爺已殺其一,昨日去落星湖,本是為了追另一個……」
晶露死了?歸勇彷彿被一個重槌猛烈的擊中心口,他惶然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樣的消息
彷彿假的一般,徐牙後來說的話,只在耳邊嗡嗡作響,歸勇一個字也聽不下去。
「歸兄……歸兄?」徐牙見歸勇臉色發青,口唇抖動喃喃自語,眼神又茫然而空泛,似
乎在這一瞬間魂魄被抽離了身軀,徐牙莫名其妙之下,連喚了歸勇幾聲。
「徐兄……」歸勇雖有反應,但口中卻喃喃的說:「我知道,我知道,我明白……」似
乎已經有些不大正常了。
徐牙終於覺得不妙,他搖了搖歸勇兩下,大聲說:「鎮定些!歸兄。」
歸勇呆立片刻,似乎終於慢慢的恢復了平靜,他目光轉過,望著徐牙說:「兇手是那些
叫尊者的人?」
「小王爺是這麼說的。」徐牙擔心的說:「你還好吧,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歸勇往後退了兩步,卻是一個踉蹌差點站立不穩,徐牙連忙
扶著地,歸勇穩住了身子,僵硬的一笑說:「就煩徐兄替小弟告知埳山前輩與小王爺,歸勇
有事,先行一步。」
「你去哪兒?」徐牙自然不肯放人。
「當然是都城。」歸勇慘然一笑,勁力一迸,震開了徐牙的手,便一轉身,直直向著都
城縱越而去。
他是要去都城殺尊者?他怎麼殺得了?徐牙心裡發急卻又無法可施,埳山老人與徐定疆
現在都無法動彈,自己可攔不住歸勇,總不能派兵把他抓起來吧?焦急的徐牙,就這麼看著
歸勇消失在眼前。徐牙呆了呆,只好往回奔,看看埳山老人出定了沒有,最好徐定疆已經蘇
醒,這件事得稟告他才行。
又過了約莫一個小時,已知歸勇離開的埳山老人,正在徐定疆身旁焦急的走來走去,歸
勇這一去,怎麼進得了都城?徐定疆看看也該醒了,卻又一直醒不過來,那不滅之毒還真是
難纏,雖然已經剩下不多,但就那一點點卻是怎麼也無法除盡,否則早在半個小時之前,徐
定疆就該已經完功了。
好不容易,埳山老人終於聽到徐定疆長吁了一聲,埳山老人轉過頭,見徐定疆已經睜開
雙眼,目光卻凝視箸不遠處白玫的屍身,眼中全是茫然。
對了,還有這件事。埳山老人暗暗懊悔沒有讓徐牙先收拾起白玫的屍身,他見徐定疆一
言不發,神色中又是淒苦,又是無奈,還帶著三分惋惜,埳山老人不得不打斷他的思緒,接
近兩步說:「小子……歸勇知道了。」
徐定疆一怔,癡癡的回過頭,似乎腦海中正一片渾沌,無法思考。
「他向都城去了快一個小時了,你若不去攔住歸勇,他就死定了。」埳山老人猛搖徐定
疆的肩頭說:「我把你救回來,可不是讓你當白癡。」
徐定疆又回過頭凝視了白玫片刻,這才緩緩說:「我身上的毒還沒淨。」
「真的嗎?」埳山老人頓足說:「真是不滅之毒,已經所剩無幾了還這麼頑強。」
「所以剛剛才一直沒出定。」徐定疆歎口氣說:「不過我已經想出辦法了……前輩請退
出十……不,二十公尺外,免得被波及。」
這時徐牙也發現徐定疆出定,他連忙奔來,一面叫:「小王爺,歸勇殺去都城了,這個
不妙……」
「小子知道了。」埳山老人沒好氣的拖著徐牙往外退,一面揚聲說:「要命的就走遠
些。」
不管這話理由何在,誰不要命?在附近守衛的士兵們自然往外直退,徐定疆四面一望,
目光又回到了白玫的身上,他右掌黯然一揮,一道紅霧光勁沛然而出,硬生生的把地面往下
擠出了兩公尺深的大洞。徐定疆雙手托著白玫,輕柔的將她放入洞穴之中,再一揮手堆起土
石,掩蓋的那一剎那,一種失去一切的沈痛寒滲滲的直刺入心,徐定疆一咬牙,好不容易才
將土石推了過去。
這小子在幹什麼?埳山老人看得氣悶,埋掉白玫與逼出毒素有何關係?卻見徐定疆凝望
白玫的新墳片刻,突然一吸氣,渾身紅霧激散,剎那間又化為發光經脈,而徐定疆凝立當中
片刻,突然嘿了一聲,氣勁瞬間爆散,向著四面飛甩,同時徐定疆氣勁重凝,忽然間騰空直
上,飛射到二十餘公尺高。
這樣就好了嗎?埳山老人對徐定疆這套功夫不瞭解,正狐疑問,卻見徐定疆剛剛存身的
周圍四面樹木忽然呈現紫黑,短草樹葉更是立即枯萎,方圓十餘公尺內,在剎那間變成一片
死域,似乎沒有任何生物得以留存。
原來是這樣逼出來了?埳山老人這才知道,徐定疆這功夫必然與血脈相通,所以能把郁
積體內的毒速送出體外,再藉著爆散來驅除,如果是一般人,縱然能將內息外發,只不過送
出經脈中蘊藏的內息,也無法送出血脈中的毒素,這功夫果然古怪……而那毒也實在太恐怖
了。
埳山老人正讚歎的時候,徐定疆已經朗聲發話說:「方圓二十公尺,不准任何人進入……
我去都城一趟。」話聲一落,徐定疆往東直射,轉眼消失了蹤影。
若不是聽到歸勇的事情,徐定疆只怕還在傷痛白玫之死,但這時卻適時的將徐定疆從悲
傷中暫時抽離幾分。不過徐定疆依然不斷的想著兩人最後的纏綿,一面深切的自責,若早知
白玫會採取這樣的手段,就不該給她這樣的機會……若沒有機會,她縱然會一時氣沮,總有
可能想通的吧?
不知道……無論如何,現在都已無法挽救,她想與自己同死之心未免太過堅定……小玫
啊小玫,難道只過了這短短的一個月,你就滿足了嗎?
都是自己的錯……若不是自己太希望滿足她的願望,也不會一直不拆穿此事,本想她若
真要自己一命,給她便是了,反正該交代的事情都已交代妥當,但自己若能撐過這一關,她
就該會死心啊……
真沒想到,她對這種毒藥太過自信,居然一心與自己同歸於盡……問題是,為什麼只有
自己撐了過去?小玫,我實在太對不起你了,但你就這麼一個人走了,你……你也太對不起
我了。
徐定疆悲痛的在雲彩中飛掠,只花了短短的時間,已經到了都城附近,他這才想起自己
是來攔截歸勇的,剛剛一路上倒是忘了……徐定疆無奈的四面觀看,卻見下方蛇族、熊族、
人族北軍三方,分成三面打成一團,其中最慘的自然是人族那已經不到五萬的官兵。不過只
要熊族稍佔優勢,蛇族立即轉移目標攻打熊族,相對的,若蛇族佔了優勢,熊族卻也不肯坐
視,似乎誰也不讓對方滅了北軍部隊。不過北軍自然是無時無刻都受著攻擊,除了在夾縫中
求存之外,根本沒有反攻的氣力,但也因為蛇熊兩族彼此忌視,北軍一時間倒還能穩得住陣
腳。
發展成這樣,倒頗合徐定疆的期望,不過可惜的是,劉然的皇帝位子可能又穩了,本來
期待劉縯當上皇帝,看來劉禮還是沒能掌握大局……不過這時的徐定疆,也沒心情再深入思
索了,只再拔高了千餘公尺,遠遠的觀察著都城周圍,雖說歸勇該已趕到,但都城附近如此
混亂,他總不會一頭衝進去,若歸勇露出身形,自己該能事前攔住。
一飛高,徐定疆也發覺正不斷往北緩緩撤退的一支部隊,除定疆一怔隨即釋然,雖看不
清楚旗號,但想來應是白家的北域部隊……白家人終於也知道明哲保身了?也許這場戰事過
後,他們真能在北域城開枝散葉,重新立足,不過他們若是打著再起風雲的主意,只怕最後
難逃潰敗的命運。
就在這時,徐定疆突然一怔,蕭索的臉上突然露出幾許興奮的神色,那……那不是那三
個該死的東西嗎?居然在這時候出現?
出現在徐定疆眼前的,居然是那三個徐定疆不知該如何尋覓的三位尊者:二、三、四尊
者三人,除了二尊者身後背著一把不知什麼東西外,另兩人手中倒是空空如也。三人浮現在
都城上方之後,也不施展空間移位的功夫,只不斷的往上飄,他們躲的想來是兩位供奉,不
過他們萬萬沒想到,上方還有個凶神惡煞在等著他們。
看到三人,徐定疆是又高興又緊張,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機緣,省得拜託劉芳華抓人,
這次絕對要宰了追三個家夥,想了想,徐定疆又飛高了些,躲到了雲霧之中。
三人直上高空,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阻礙,也許因為都城在正要被破前突然得救,裡面
所有人正忙著修補破損的城牆,一時也沒人理會逃出的三尊者。三尊者飛到約莫一千公尺高,
這時除了徐定疆與劉芳華之外,天下已經沒有人奈何得了他們了,他們這才停下身來,觀察
著城外的狀態。
看到城外戰場的混亂,三人似乎頗感意外,彼此商議一番之後,三人開始向著東面直飄,
似乎不打算參與下方的戰事。
這正合徐定疆的心意,若這時出現,就算能擊殺一人,另兩個若是躲到下方的人堆中,
說不定還被溜了,若能到什麼四野空曠的地方,那可就有把握多了;而且自己因與毒物磨耗
一日一夜,那看似無窮的功力已有不足之像,拖的越晚動手,連殺三人的把握度越高。而三
人既然在此出現,歸勇就算進城,一時也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徐定疆當機立斷,在高空中遠
遠吊著三人,向著東方緩緩移動。
二尊者背著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皇族至寶──月華劍。
都城剛由大難中逃脫,發覺城外眾敵打成一團,劉然鬆了一口氣,身上暫時只帶著泰古
劍,把月華劍取下片刻,卻沒想到會被人所竊。
這件事一經發覺,自然搗得皇城內一片混亂,想來想去,除了修練幻靈大法的尊者們之
外,也沒有別的可能了。這下子劉然憤而奔下幻粹閣地牢,要向劉芳華興師問罪,責怪為什
麼三位尊者潛入都城,劉芳華居然不知事前告警,莫非她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
劉尉達、劉尉莽自然只好跟著,雖然在他們的心中,多多少少覺得劉然自己該負更大的
責任。
劉然的想法又是不同,這次被偷走的是自己賴以逃生的月華劍,又是從寢殿中被偷,無
人可怪、惱羞成怒下,他只好親自來找芳華算帳。不過說老實話,見了面該罵些什麼,劉然
心中也還沒有主意。
三人各懷心思的奔入地牢,這才發覺劉芳華竟是進入了極深層的定境之中,任何外在的
訊息都已無法感受。
劉然一楞,哼了一聲說:「原來如此。」難怪劉芳華沒及時通知,他的氣也消了三成。
兩老也同時省悟,劉尉莽歎了一口氣說:「芳華丫頭原來在練功,這也難怪了。」
「這是什麼時候了?」劉然依然頗有不忿的說:「什麼時候不練,挑這時候練……兩老
可能喚醒芳華?」
劉尉達一怔,微喜說:「皇上莫非想放出芳華公主?她的功力確實也有幫助。」
「不。」劉然沈著瞼說:「看樣子……他們都有不臣之心,讓芳華醒著只是為了告警。」
雖然並不懷疑自己兒子,劉然對「扶劉縯為帝」的消息仍有些忐忑,尤其徐定疆至今兵
力未至,除這個解釋之外,恐怕沒有好的說法了。而劉芳華不只與叛軍大將白浪過從甚密、
與徐定疆是好友,跟劉縯的兄妹之情又十分深厚,想來想去,劉芳華還是不放為佳。
劉尉達活了這麼多年,對這一點關竅自然看得十分清楚,他心底暗歎了一聲,慢慢接近
劉芳華,以最輕柔的方式體悟著劉芳華的狀態,看是不是適合讓劉芳華出定。
劉尉達這麼一試,本來平和的臉色慢慢起了變化,似乎發現了無法理解的事情。他怔怔
的收回手,回頭望著劉尉莽說:「你來試試。」
劉尉莽一怔,一言不發的伸出手,輕輕的接觸劉芳華的背心,內力一透之下,發覺劉芳
華全身內息活潑的運行著,但全身經脈卻只是穩定的暢流,整個人處於一種極平穩的狀態之
下,與一般人練功時的表徵大不相同,簡而言之:劉芳華根本不是在練功夫。
劉尉莽眉頭一挑,一股內息微微一震,劉芳華的內息自然而然的順勢一卸,跟著又舒緩
的恢復了原先的模樣,劉尉莽可也愣住了,遲疑片刻才收回手,愕然的說:「怎會如此?」
「沒錯吧?」劉尉達也詫異的說:「她……昏迷了。」
內息的狀態,清醒時與昏迷的反應絕不相同,比人體受外在刺激的反應還要明顯,不過
劉芳華若是昏迷,怎麼會這麼穩定的端坐著……莫非她在極端平靜的修練中失去神智?
「怎麼回事?」劉然皺眉問:「什麼昏迷了?」
這該如何解釋?兩老對視一眼,劉尉達有些遲疑的說:「她也沒在練功……就是這麼坐
著,然後突然昏了……」
什麼亂七八糟?劉然臉上頗有幾分不以為然,頓了頓才說:「就算她昏了,能把她喚醒
嗎?」
「試試吧。」劉尉達沒什麼把握,伸出一手探入內息,體察著劉芳華的身體哪裡出了異
狀。
既然說是昏迷,首先探查的自然是腦部,不過劉尉達查了半天,查不出所以然來,但除
了腦部產生異變,還有什麼可能會導致這種狀態?劉尉達滿頭霧水,只能歸類於自己不明白
的狀態了。
劉尉莽見兄弟臉色凝重,他跟著兩手握向劉芳華的手腕,兩道內息順著經脈往內探去,
他打算查查劉芳華的經脈狀態,也許會獲得解答。
可是兩兄弟忙了半個鍾頭,依然不知所以然,兩人目光對視,臉上都有些愕然。
劉然可耐不住了,下次尊者再來,會偷走什麼東西可不知道,也許拿掉幾個龍將、教頭
的腦袋,那樣可不得了。他沈聲說:「兩老看法如何?」畢竟還有許多需要借重之處,劉然
口氣還算客氣。
隔了片刻,還是劉尉莽說:「她丹田中的內息狀態有點異狀,不過該與昏迷無關。」
「怎麼,她丹田有異?」探查腦部經脈的劉尉達沒發現此事。
劉尉莽點頭說:「內息分佈不平均,我沒聽說過這種現象。」兩人若沒聽過,這個世間
聽過的人絕對不多。
「竟有此事?」劉尉達可起了興趣,他疑惑的說:「徐小子說丫頭的內力該也大幅提升,
莫非此異狀與他們現在的內息狀態有關?」對徐定疆與白浪兩人功力總量大幅提升之事,兩
老想之不透,耿耿於懷以久。
「有此可能。」劉尉莽點頭沈吟說:「丹田之中,內息分佈竟隱隱有層次的區別,真不
知為何如此?」
「我也來瞧瞧。」劉尉莽正要伸手,卻聽身後劉然輕哼一聲,劉尉達停住了手,頗有些
尷尬的回過頭說:「啟稟皇上,我們一時還找不出……」
「兩老慢慢研究吧。」劉然耐不住性子了,搖頭說:「朕先上去了。」說完飄身離開,
懶的再說。
劉然一走,兩老反而得其所哉,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探入內息,向著劉芳華體內查探過
去。
既然不是尋求劉芳華昏迷的原因,兩人這次查探的方式可就不大一樣了,兩人的心念隨
著內息的感觸直破入劉芳華體內,雖然頗有阻礙,但憑著深厚的內息,總算也能深入。好不
容易到了劉芳華那內勁凝結的中心,兩人終於找到了那個古怪的集中點。
不過在那結實的集中點外幾次測試,兩老依然看不出所以然來,劉尉達與劉尉莽對視一
眼,兩人心意相通,同時加運了功力試圖鑽破那怪異的集中處。
但那個中心點畢竟不是在兩人體內,兩人並不能如劉芳華一般感受光球詳細的情況,這
麼一運勁,不過是無端端磨耗集中點外圍的能量,想侵入可沒什麼希望。
但這麼一搞,劉芳華內息自然大幅損失,在一剎那間,大量內息驀然湧出,兩老猝不及
防,在一瞬間內勁被澎湃的力道逼退,眨眼間退出了劉芳華體內,兩人同時吃了一驚,那一
小點居然有這麼深厚的內息,莫非這就是那古怪功力的由來?
但就在這時,兩老面前的劉芳華突然一吐氣,眼睛睜了開來,直直的暗視著兩人,那模
樣煞是恐怖,縱然兩老人生閱歷已豐,仍不自禁的被劉芳華駭然的表情唬了一跳,兩人同時
飄退數公尺,運足一身功力,靜觀其變。
劉芳華在這一瞬間,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兩老的存在,她隔了好片刻,手腳一伸,猛一個
蹦了起來,還扯得鐵鏈嘎吱作響,劉芳華這才似乎從驚駭中復原,目光轉向兩人,有些發顫
的說:「供……供奉爺爺?」
「芳華丫頭。」劉尉達還沒放鬆防備,疑惑的說:「你怎麼了?」
「我……」劉芳華四面一望,遲疑的說:「我還在這裡?我剛剛怎麼了?」
「你昏過去了。」劉尉莽說。
「我……」劉芳華臉上露出迷惘,隔了片刻才說:「我昏……多久?」
誰知道?劉尉達頓了頓說:「該沒多久……你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劉芳華回憶著剛剛感受,在一片無限的虛無之中,除心靈以外,自己失去了所有正常感
受……但心靈所感受到的,卻是無窮無盡的孤寂、沈默、黑暗,連時間的流逝都已無法感覺,
彷彿過了無盡的歲月,更連過往的記憶也只剩下淡淡的聯繫,而在那一絲的記憶之中,卻牽
動著劉芳華始終不願停留的心境。
若非忽然有股大力將自己帶出那片黑暗,也許自己就這麼永遠留在那恐怖的所在了。回
到現實,這一生的回憶突然重新清晰的湧上心頭,這剎那間,劉芳華對如今的人生,突然有
種虛幻的感覺。
劉芳華發怔片刻,終於還是說:「仗還沒打完吧……父皇為什麼還不放我?」
「你們功夫練的是夠高了。」劉尉達突然有些感慨的說:「但也難免讓皇上起戒心。」
「怎麼……」劉芳華一頓,臉上泛出一股怒色說:「莫非白浪……」彷彿消失許久的恨
意重新鮮明的湧起,劉芳華這才發覺,剛剛那無窮無盡的痛苦,也許正是因為對白浪的不諒
解所造成的,或者……該說自己根本忘不了他。
「白浪領著熊族衝破內城。」劉尉達喟然說:「我們兩人聯手也沒能擋住,這一戰……
都城數十萬軍民可是死傷慘重啊。」
內城都被攻破了?劉芳華瞪大眼說:「怎麼……那怎麼這裡還沒……」
「都城外叛軍與蛇族打了起來。」劉尉達搖頭說:「熊族不知為什麼退出去混戰一場,
三邊正拚得激烈……看看誰勝,都城大概就是誰的了。」
「那……」劉芳華不可置信的說:「定疆呢?他早該趕來了啊。」
「別提那小子了。」劉尉達臉色一沈說:「他才是最不可信任的,徒領十萬大軍卻不肯
接近都城,只怕最後的勝利者就是他了……沒想到劉氏天下只傳了兩代。」
徐定疆想作皇帝?不可能!劉芳華堅決的搖頭說:「定疆那個人兩位爺爺難道不知道?
給他當皇帝只怕他還懶得作呢。」
「問題是……」劉尉達想到徐靖與陳晶露的死,可就不是這麼有信心了,但這話總不好
對劉芳華說吧?劉尉達頓了頓說:「那小子的想法從小就沒人知道,芳華丫頭,你不可太過
自信了。」
「這……」這麼一說,劉芳華的信心也動搖了,劉尉達說的是老實話,除了知道徐定疆
十分愛護自己之外,自己什麼時候瞭解過他?連他是不是喜歡自己都弄不清楚……而他為什
麼要幫白浪練成這麼高的功夫?又為什麼要白浪答應那種奇怪的諾言?許許多多的謎團,在
動搖的心念下,彷彿一個個都是可怕的陰謀。劉芳華臉色慘白的退了兩步,無法接受徐定疆
原來是個極惡的奸雄,而這一點,讓劉芳華感受到的痛,竟不下於被白浪背叛的感受。
「你就是這麼天真,所以不能放了你。」劉尉達自覺替劉然找到個好理由,日後父女感
情還有機會回復,他頗得意的說:「若你又被徐小子或白浪利用,你想想皇上會多傷心?你
知道嗎?連月華劍都被二尊者偷了。」
「他們……」劉芳華還在錯愕與慌亂之中,又聽到了一個震撼的消息,她脆弱的搖頭說:
「怎麼可能,除我之外,他們還會聽誰的命令?」
劉尉達這時可真是福至心靈,竟能在自己的推論當中,把一連串的事情兜在一起,他搖
頭說:「幻靈大法也沒什麼,最大的優勢不過最能夠持續飛行,天下間除你之外,難道沒有
人能飛?」雖說尊者等人與徐定疆有極大的仇隙,但徐定疆也未必知道,所以推論依然可以
成立。
莫非又是徐定疆?劉芳華無力的一跌,踉蹌之間又絆到了粗大的鐵鏈,身子失去平衡,
還好一跌之際「飄風技」突然一施,這才穩了下來──但劉芳華的心靈這時受了極大的創傷,
就算這麼跌上一跤,只怕也感受不到疼痛。
兩老見劉芳華痛苦的模樣,兩人卻也頗有不忍,劉尉莽哼了一聲說:「我們走吧。」
「等等。」劉芳華露出堅毅的表情說:「放我出去,我可以殺了白浪,再親自去找定疆
問個清楚。」
別說兩老不能做主,就算可以,也不覺得劉芳華說的話有實現的可能,兩人搖搖頭,劉
尉達說:「你就安心的待在這兒吧,話說回來,如果真是被徐小子攻破都城,你該會被釋放
的。」兩老說完之後,就此飄然離去。
怎能讓此事發生?劉芳華忿然全力猛扯那粗重的鎖鏈,白浪背叛自己,人生已無樂趣,
如果連徐定疆也不能信賴,活著幹什麼?劉芳華氣怒交迸,猛扯著左碗的鎖鏈,也不管原本
晶瑩如玉的手臂肌膚,在這麼拉扯下由紅腫泛出紫青。
但怎麼扯也扯不下來,劉芳華想著自己一身功夫,卻沒有一種具有足夠的威力,原先的
無力感轉變為自暴自棄的想法。但她突然一怔,想起入定前後的點點滴滴,在有幾分難以置
信的情緒當中,想到一種威力可能十分恐怖的功夫,若如自己所想,連白浪那一招都將遠遠
不及……但相對的,卻得以自己的生命作代價。
自己的生命還有什麼好珍惜的?問題是在這裡死了,怎麼殺白浪,怎麼詢問徐定疆?劉
芳華紅了眼,目光一轉,突然停在牆腳,那是……一柄劍?劉芳華想起自己吩咐隨侍的事情,
她目光一亮,手一招,牆角那東西咻地一下飛到了她的手中。只聽一聲劍鳴,長劍脫鞘而出,
功力催動下,透出的白色劍芒,在手中閃閃發亮。劉芳華向著鎖鏈猛砍數擊,卻見長劍徒然
多了幾個缺口,鎖鏈依然不為所動,滿懷不忿、越來越是激動的劉芳華眼一紅,舉著長劍的
右手突然頓了下來。
只見劉芳華臉色由忿然轉為遲疑,再由遲疑化為冷漠,她一咬牙,劍芒一閃間,她的左
腕被自己硬生生斬斷,鎖鏈匡噹一聲摔落地面。只見隨之落地的濺血左掌,毫無生氣的躺在
鮮紅血泊中,泛著慘然的蒼白。
劉芳華也不管這些,她運功凝停左臂血脈,在刺痛中感受到一種陌生的不平衡感,自傷
之餘,一聲清亮而蘊含著深切悲痛的長嘯猛然傳出,當上方守衛人人相對愕然之際,地牢中
的劉芳華催動「幻靈大法」,帶著長劍在剎那間消失無蹤。
熾天使書城
【第一三三章 同歸於盡】
都城南方,慘烈的搏殺已經持續了半天,熊族與蛇族損失並不多,差不多都還有一萬多
名的兵力,其中熊族還多個了兩千人,而兩族大部分的損失都是彼此互相攻防所致,被人族
所殺的可以說少得不成比例。
畢竟人族在熊、蛇二族夾殺之下,不只毫無勝算,士兵也全無鬥志。劉禮的威望與毫無
戰場實績的徐苞畢竟不同,若不是士兵無處可逃,只怕無須攻擊,整個北軍部隊便會向著四
面逃竄。
經過了這半天的折磨,人族官兵剩下不到三萬,而熊族與蛇族也漸漸的把兵力移向對
方……現在人族已經不成氣候,想獲得泰古劍,唯一的敵手就是對方了。
所以現在的戰場,反而呈現一種異常的穩定,三方面的部隊在一種異乎尋常的默契下,
同時收攏了隊伍,一面略作喘息,一面觀察對方的動態。
最無辜的,當然是被夾殺的人族部隊,而感到莫名其妙、飛來橫禍的官兵之中,徐苞絕
對是其中最難承受的一個。
辛苦數十年,眼看大業將成,怎麼會發生這麼古怪的事情?為什麼蛇族會來打自己的部
隊?為什麼已經攻入都城的熊族,會放棄都城出來夾擊自己?就算現在兩方又莫名其妙的退
開,自己也絕對攻不下都城了,更別提還有南角城部隊,而他們又為什麼還沒到?滿腦子的
疑惑無法解釋,又無人可以詢問……難道要自己去問階下囚劉禮?
徐苞雖然弄不清,但他卻心裡有數,現在的狀況,敵方兩族只是在考慮先吃掉人族還是
先毀掉對方,北軍在這場戰役中,已經沒什麼籌碼可以用了,既然如此,自己是不是該乾脆
些早一步自絕,免得眼看著一切成空?
在這樣的混戰中,士兵與將領自然都有傷亡,但高手的存活機率畢竟大上一些,除了階
下囚之外,徐念、徐乃兄弟,陳儒雅、陳儒庸兄弟,唐贛、關勝男夫妻,鐵仇、尼成等人,
除了身負不同的輕傷外,總都還能戰鬥。
眾人的心情,當然不會比徐苞好到哪裡去,其中心情最複雜的,只怕就是一直沒怎麼說
話的鐵仇了。
他受劉禮之托假意投降,暗中掌控了原本中軍大部分的人手,準備在適當的時候改變情
勢,卻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麼一陣亂打下來,部隊為了自保,除了拚命之外,也沒
有什麼好保留的,到了現在,就算藉著大軍反撲徐苞,又有什麼意義?
而最無奈的,可能是東極陳氏兄弟吧?他們在陳康牽線之下,投入了劉禮的陣容,沒想
到沒多久後陳康就死在徐定疆手中,劉禮似乎也不怎麼看重自己兄弟,只派了個龍將干,在
心懷怨怨的情形下,與徐苞一拍即合。反正當初父王陳克的東極王位便是徐苞推上去的,如
今兄弟跟著他,想來也沒錯,怎知一開始的情勢大好,一轉眼就變成夕陽晚照,就算在這一
戰中逃得一命,人族中怎麼還有自己立足之地?而當初同門習藝的人,劉芳華貴為公主暫且
不論,徐定疆當可南面為王,陳東立也在南角城部隊中率兵,眼看這一次的勤王大功輕輕鬆
松就能拿下,怎麼一樣是人,境遇就是如此不同?
徐念、徐乃、唐贛夫妻,縱然失落,反而不怎麼後悔,這樣的抉擇,不是一天、兩天的
事了,如果天意如此,除了拚死一戰之外,也沒什麼選擇了。
眾人群聚一處,彼此無言以對,耳中充盈的則是傷兵不間斷的哀嚎聲,徐苞被這股不算
安靜的沈默壓得喘不過氣來。他強打起精神,打算說些激勵人心的話,但話到口邊,又覺得
說了也沒有效用,正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時,忽然聽到四面傳來驚呼聲,慢慢的,喧鬧的聲
音傳了開來,似乎部隊中有許多人發現了異常的事情。
眾人都注意到了這情況,不禁愕然四顧,卻見許多人都抬頭往天上望,臉上露出詫異的
表情……隨之而望本是人的天性,幾乎在同一時間,眾人都仰頭看去。卻見一個臉色慘厲、
面容清秀的持劍女子有如鬼仙般的飄浮在十餘公尺空中,她的左手由腕平滑的斬斷,似乎是
剛剛才受的傷,被內勁凝止的血脈,仍緩緩的外滲,正一滴滴的向下方滴落。
「芳華……芳華郡主?」不承認劉然地位的人,自然這麼稱呼劉芳華。
雖不滿意,不過這種末節已經不是重點了,劉芳華冷冷的凝視著徐苞,沈聲說:「白浪
呢?劉禮呢?」這是她飛來此處,想殺的頭兩個人。
問題是這兩人一個不在,一個卻也無法出現。眾人面面相覦之際,劉芳華已經不耐的運
功大聲說:「劉禮、白浪,你們兩個出來!」
這一聲傳出去,驚動了本來未必能察覺的熊、蛇兩族,他們突然發現有人飄浮在人族部
隊中央,兩方立即提高警覺,若被這人取走泰古劍,可絕對追不到。其中宏侖更是敵意大起,
這人剛剛呼喚自己朋友白浪的聲音中滿是殺機,莫非是白浪的敵人?而托托多則頗感迷惑,
除了徐定疆之外,人族中還有人會飛?而聽到是找劉禮的,更是讓兩方都大起戒備,莫要反
而被人漁翁得利。
劉芳華壓根不管部隊外兩族的騷動,她見自己這般發喊之後,這兩人居然仍不出面,劉
禮貪生怕死已經夠奇怪了,白浪居然……他難道想規避自己的誓言?劉芳華再怎麼氣憤白浪,
也從沒把白浪當成卑鄙小人,今日呼喚白浪卻不見蹤影,她氣苦無法遏制,大喝一聲:「躲?
我殺到你們出來!」話聲一落,劉芳華兩手一抬,空中突然出現一個大土山,向著下方的眾
人轟然砸下。
打起來了?宏侖眼看不妙,且不管白浪在不在,泰古劍可不能被搶。他一聲令下,熊族
大軍毫不保留,向著人族部隊一擁而上。托托多眼見如此,他如何還能再等,亦立即下令全
軍進撲,兩方皆不顧對方的狀態,這個時候,先趕到部隊中心找到劉禮的就是贏家。
劉芳華一出手就是「幻靈大法」,她畢竟心裡有數,在千軍萬馬之中,就算自己有無窮
盡的內息,也終究會被耗光,除了施用「幻靈大法」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
但土山一下,下方眾人自然合力上擊,只聽轟然一聲爆響,土塊碎成散末四面激飛。劉
芳華眉頭微微一皺,「幻靈大法」雖說對付不了國使級以上的人物但這下面難道都是這種人?
劉芳華目光望見唐贛夫妻,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她手一揮,以「幻靈大法」御使著長劍飛射
唐贛,點地間雙足紅光一閃,一掌揮向關勝男。
唐贛見長劍襲來,他立即險險一蹲身,哪知長劍刺了個空時,忽然一轉,由上而下的劈
了過來,逼得唐贛在地上連滾十來圈,這才勉強逃過這一擊。
他才抬起頭,卻聽另一邊關勝男一聲慘呼,被劉芳華一擊打飛十餘公尺,毫無知覺的滾
倒在人堆之中。她畢竟沒老公好運,劉芳華的「透骨擊」可是結結實實的功夫,天下間能接
下的人屈指可數,關勝男避無可避下全力一接,不但被劉芳華擊飛兩支青戈,連兩臂的尺骨
與橈骨都同時折斷,雙掌更連著劉芳華威猛的勁力重重的擊打在胸膛上,她就這麼直飛入人
堆。
唐贛驚呼一聲,拚了命的向著劉芳華撲擊。劉芳華發覺「幻靈大法」固然有惑敵耳目、
先聲奪人的效果,但論起實際威力,還是不如實實在在的內力轟擊,何況自己的「透骨擊」
聲勢雖遠不如白浪的功夫,但用起來其實也不差。劉芳華信心提起兩分,向著唐贛又是一掌,
直把唐贛轟出老遠,看來也是不活了。
這丫頭片子期人太甚!徐苞眼看兩大將在一瞬間被打得生死不知,他顧不得部隊外兩族
的蠢動,怒吼一聲:「大家上!」在人人自危的情況下,所有將領一起湧上,向著劉芳華攻
了過去。
劉芳華暫時摒棄了「幻靈大法」,足踏紅雲,有如鬼魅般的在眾人中電閃趨避,尚未修
練密室武學之前,劉芳華的速度已經是一等一的,如今一全力施展,誰能攔得住她,不到幾
個呼息,尼成一聲慘叫,亦向外飛摔了出去。
可是劉禮、白浪還是沒出現,莫非自己殺的人不夠多……還是不夠重要?劉芳華目光一
轉,望見陳氏兄弟,劉芳華心一軟,畢竟與他們同門學藝十餘載……劉芳華閃身避過徐苞一
掌的同時,突然看到英挺的「威揚護國使」徐念……這家夥竟然有幾分像白浪?劉芳華心意
已定,一面閃避,一面向著徐念的背心欺了過去。
徐念自然也是圍攻群眾之一,他眼見劉芳華來去似電,掌中雖蓄滿焚天掌勁,就是不知
道什麼時候該發出去。正焦急時,突然間身後一股龐然殺機陡然出現,徐念心中一驚,翻身
就是一掌轟了出去,果然劉芳華在這瞬間已經欺到身後,兩人掌力一對,徐念胸口一窒,往
後直飛了出去。
「不愧為護國使!」劉芳華冷冷的哼了一聲,徐念乃藉力而退,與先前數人無力飛翻完
全不同,恐怕並沒有什麼大的傷害。她沈著瞼,見徐乃正為了援救徐念而狂吼撲身過來,她
一頓足說:「看你能退到哪裡去。」
話聲一落,劉芳華突然一閃,徐乃立即撲了個空,只見劉芳華倏忽間已再度迫近徐念。
兩人掌力再度相擊,徐念又一次飛退,劉芳華卻毫不停歇。縱然在每次對掌之間總有一絲停
留,但她的速度實在太快,徐念還沒穩住氣,她已經再度攻上,徐念內傷越來越是沈重,口
角緩緩的滲出鮮血,但他也激起了拚搏的意志,與劉芳華這麼硬碰硬的一掌掌干了起來。
在劉芳華追殺徐念的過程中,徐苞等人自然全力攔阻,但劉芳華的速度實在太快,而且
帶著股一往無回的拚勁,每每在閒不容發之際閃過對手的掌襲,也因此除非劉芳華掌力逼到
近身,徐念也不敢貿然發掌。
眼看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徐苞突然立定,向著四面下令:「所有人出手,殺了這丫
頭!」
這一聲命令指揮的是眾人族官兵,但誰肯上去送死?四面圍觀的官兵們你望望我,我望
望你,看誰也沒踏上半步,當然也跟著明哲保身。
不過官兵雖沒接近,徐念可是逐漸往外退,劉芳華毫不停歇的衝入人群中,殺紅了眼的
她怒吼一聲:「擋我者死。」雖然只有一手,但洶湧而出、無窮無盡的掌力向著四片八方狂
飄,人遇人倒、土石亂飛,而在這種情況下,徐苞等人的援救反而受到阻滯。徐念逃之不及,
終於被劉芳華一掌印到胸前,他胸膛中招的剎那,勁力直透而出,背心猛一個炸了開來,血
肉碎塊激射出數公尺,徐念臉上掛著一抹慘然的悲憤,就此陣亡。
徐念一死,徐乃彷彿瘋了一般的向劉芳華追擊,但劉芳華反而沒有立即還手,徐念臨死
前的目光,讓她突然冷靜下來──殺這些人做什麼?劉芳華一掌爆出,掌力逼的徐乃往後急
滾,她仰天狂叫:「白浪:你倒底躲在哪裡?給我出來!」
「你是誰?」一聲怪裡怪氣的問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原來白浪沒出現,宏侖、海巴、
掌克同等三人已經先一步殺到人堆。
徐苞可大吃一驚,回過頭望,這才發現整個人族士兵已經四分五裂,熊族、蛇族已經近
在咫尺,也因此宏侖等人才敢這麼大膽的欺近中樞。徐苞愕然四面瞭望,卻沒見掌控中軍的
鐵仇……莫非他先一步逃了?
托托多、魚屠、遠比忽三人這時也到了,不過蛇人十分多疑,正遠遠的看著情況,不敢
貿然接近。
劉芳華目注四方,沒想到人族的官兵如此不堪一擊,而劉禮一直沒能出現,更是不合常
理,她沈默著環視四面,沒理會宏侖的問話。
同樣的問題也在宏侖心頭湧現,既已打入人族中心,怎麼仍沒見到劉禮?莫非他化裝成
小兵溜了?對熊族人來說,恐怕無法分辨……想到這裡,宏侖不再管劉芳華,向著徐苞怒吼
一聲:「劉禮呢?」
為什麼宏侖要找劉禮?居然還不惜開戰……這是徐苞今天的一大疑惑,他還沒回答,不
敢慢人一步的托托多已經彈了過來,陰冷的蛇目吐著寒光說:「誰是劉禮?泰古劍拿出來。」
他與宏侖的目光一碰,兩方的氣勢同時漲起,但同時又都感受到對方不是好意的敵手,彼此
的敵意強烈放出,宏侖更是握緊了裂地刀柄,打著一刀宰了對方的主意。
原來是為了泰古劍?徐苞感到一陣可笑的荒謬,找泰古劍怎麼會找到北軍的頭上?而自
己數十年來的苦心經營,居然為了這麼可笑的誤會而失敗?
劉芳華眼見情勢急轉,她可沒把握與熊族、蛇族高手混戰,何況看情形,似乎劉禮與白
浪當真不在陣中,自己還留在這兒做什麼?劉芳華見沒人注意到自己,她悶不吭聲的運起
「飄風技」,往上方緩緩飄行……只可惜高手太多,這時不敢用挪移空間的功夫。
萬念俱灰的徐苞這時目光一寒,大聲說:「劉禮死在她手裡,泰古劍也被她搶走了。」
說老實話,這樣的謊言並不易騙倒聰明的宏侖與多疑的托托多,但眼看劉芳華正要飛走,
這麼一飛,可是誰也抓不住,且不管這話是真是假,先留下她再說:宏侖與托托多同時怪叫
一聲御氣直追,向劉芳華攻了過去。
劉芳華功力再高,也只有一隻手,何況這兩人在兩族中也都是出類拔萃的高手?劉芳華
右臂急揮,硬生生承受了一擊,身子不由自主的落了下來,還有些輕微的內傷。
不過劉芳華內息一運,體內創傷立即復原,她憤然瞪著徐苞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的是實話。」徐苞臉色冷然。
「拿出泰古劍,放你逃生。」托托多咻咻的說。
眼前這些家夥,全都不是好東西……劉芳華一咬牙,突然身形展開,左衝右插的向著徐
苞衝去。
宏侖本想先找出劉禮的屍身,但也不能讓劉芳華跑了,眼見劉芳華突然動了起來,他怪
叫一聲,海巴與掌克同立即隨著地朝著劉芳華追了過去,不管泰古劍在不在這小女人身上,
宰了就知道了。
托托多自然也不甘落於人後,蛇族三大高手同時御氣急追,向著劉芳華的另一面靠近。
劉芳華剛與躲避不及的徐苞換了一掌,卻突然發覺六股沛然的氣勁向著自己圍來。劉芳
華心一驚,全身功力展開,足踏紅雲連閃,終於避不過海巴的一爪,劉芳華一咬牙,「透骨
擊」轟了出去,與海巴換了一下,身軀一面被轟飛出去。
劉芳華這麼一飛,蛇族與熊族自然全力追擊,還好劉芳華的內息無窮無盡,轉眼間創傷
復原大半。她又與最先追到的速比忽換了一掌,但同一時間,一股凜冽的刀氣突然爆出,劉
芳華心中一寒,知道無法與抗,她急急的避開時,不得不向著掌克同的掌力衝去。
掌克同本是守株待兔,他與宏侖早有默契,宏侖這麼一劈,劉芳華非逃往這處不可,果
然見劉芳華迎面而來,掌克同兩爪同出,口中大喝一聲,一股龐然掌力猛然炸出,向著劉芳
華全身籠罩過去。
畢竟現在圍攻劉芳華的是六個能力不下於人族諸王的高手,劉芳華立即陷入險境。眼看
若接實了這一掌,無論是勝是負,一定會被隨之而來的宏侖所傷,但眼前的強敵又不能忽視,
可是算來算去,挨一掌與挨上一刀,還是挨掌划算,劉芳華猛一個急速轉身,騰身御氣直掠,
同時掌克同的掌力已經襲到,總算劉芳華速度夠快,只左半邊身子受了近五成的偏鋒力道,
但也讓她身子一麻,左半邊的身子彷彿不是自己的了。
劉芳華才踉蹌落地,魚屠已經出現在她的側面,長尾一甩便急襲而來,劉芳華目光一凝,
手掌一揮,一股龐然大力突然在魚屠身後炸開,正是「幻靈大法」與「透骨擊」融合的功夫。
魚屠萬萬沒想到身後突然出現敵人,摔不及防下,整個人翻了一圈,滾倒在地,尾巴自
然也失了準頭。他瞪著眼直喘氣,一時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而若非這麼轉移內勁難免有部分散出無法囊括,魚屠在毫無防備之下,說不定這時已經
無法動彈。
但這時,剛剛與劉芳華接過一招的海巴重新襲到,劉芳華發覺那功夫有用,又是揮掌凝
神,「透骨擊」的剛猛威力倏忽間挪移到海巴面前,隨即迅速的爆散。
可是眾人都是高手,對於剛剛發生在魚屠身側的異變早有戒心,海巴一感到面前空間出
現奇怪的變化,他便怪叫一聲,往前轟的雙掌突然往上一抬,把劉芳華在這一瞬間爆出的掌
力完全擊破。
同一瞬間,行進路線衝突的宏侖遇上了速比忽,宏侖不耐煩的一刀揮了過去,刀氣破空
而出,斜向著向下方轟落。速比忽可不敢相持,怪叫一聲猛然急退,兩爪一劃,兩道爪勁破
空往宏侖直逼,兩人莫名其妙乒乒乓乓的打了起來,自然是宏侖大佔上風。
另一面,托托多也與掌克同打了個照面,兩人卻是同時往旁一閃,深怕攻擊劉芳華的時
候被人偷襲,直看到對方似無出手之意,兩人誰也不理誰,分成兩面向著劉芳華撲了過去。
劉芳華這時卻又挨了海巴一掌,卻是海巴趁著魚屠攻擊的時候,偷空出手對付劉芳華,
還好這一下也沒擊實,劉芳華回了一掌,卻讓海巴吃了個虧。
這時掌克同、托托多已經分別撲到,劉芳華右掌外推,硬撼托托多,同時心念一轉,數
十道無形氣勁突然出現,向著掌克同裹了過去。
掌克同嚇了一跳,這個人族的功夫可真是古怪,他發現勁力來自四面八方,無處可避,
只好全身功力急運,以護體氣勁硬抗這一擊,還好「幻靈大法」能操控的能量不多,否則掌
克同只怕當場得身負重傷。
宏侖發覺不對,拋下抱頭鼠竄的速比忽,再度揮刀向著劉芳華攻來,而剛與劉芳華硬拚
一掌的托托多,也覺得劉芳華功力不過爾爾,他再度運集全力,向著劉芳華轟了過去。
若只是一對二劉芳華絕不懼托托多,就算稍處下風,長久打下去,她的內息絕對比托托
多夠用,問題是又有個熊族揮著裂地刀來了,劉芳華誰都敢拚,就是對手持裂地刀的宏侖頭
痛,她再與托托多互擊一掌之後,點地間穿飄閃身,繞了托托多半圈。
她跑到自己身後做啥?托托多正莫名其妙,突然感到身後一股逼人的刀氣襲來。他赫然
轉頭,卻見宏侖惡狠狠的模樣,托托多可不能坐以待斃,他顧不得劉芳華,氣勁一爆,漫天
勁力突然散出,包裹住宏侖全身,這一招當初對付徐定疆,一招就把他打得七董八素,可算
是托托多的絕招。
宏侖本也沒怎麼想對付蛇族,但若有人礙手礙腳,他自然絕不會心軟,正要一刀劈過去
時,突然感到一股龐然氣勁包裡而來,宏侖猛一個立定,裂地刀揮舞成一片刀芒,縱然刀向
不對,無法轟出刀勁,但憑藉著原有的威力,也足以把托托多的勁力破得一乾二淨。
而就在這時,劉芳華眼見機會難得,透骨擊向著托托多背心直劈過去,托托多被兩大高
手前後來襲,他可沒有劉芳華這麼快的身法,只慘叫一聲,被劉芳華打得直翻落地,躺在地
上掙命。
但劉芳華這麼一擊實,身法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掌克同覦了個空,兩掌同時閃現在劉
芳華背後,若真被這麼兩掌擊中,至少得躺個半天,但劉芳華舊力剛出、新力未生,正是避
無可避,只得一咬牙,氣勁一瞬間佈滿背心,就挨這一下吧。
突然轟然一聲巨震,掌克同這一掌卻沒能擊到劉芳華身上,一道龐然浩大、威力無窮的
青龍爪勁倏然間由左而右的穿過劉芳華身後,將正要出掌、毫無防備的掌克同轟飛了老遠,
一時不知落到哪裡去了。
這……劉芳華見前方宏侖眼中滿是怒意的往左看,她不可置信的緩緩轉頭,卻見白浪遠
在十餘公尺外,正深情的望著自己。
他來了?他為什麼這時候出現?讓自己死了不是一了百了嗎?
「白浪!」宏侖大吼一聲,目皆欲裂:「你殺了掌克同!」在無防備下受了那足以轟破
城牆的一擊,掌克同豈有生機?他可是霸王之一,回族開霸王大會時如何交代?說被自己的
朋友白浪所殺?
「對不起。」白浪這時顧不得向宏侖解釋,他轉頭對劉芳華說:「芳華,我早就退出部
隊,剛聽到騷動,才知道你在找我,我立即趕來……你……你的手怎麼了?」白浪剛剛好不
容易勸服白靈別跟,才總算在千鈞一髮之際趕到。
「你別騙我……」劉芳華一看到白浪,心就軟了,但她表面上仍瞪著白浪說:「供奉爺
爺說你幫熊族攻城。」
「我最為了你……」白浪說到一半,一股刀氣襲來,卻聽得宏侖怒罵:「我們不是朋友
了!」
裂地刀的刀勁可不能小看,白浪急忙一退,海巴卻又從身後逼來,白浪一驚,右臂一翻,
「陰爆掌」無聲而出,迫開了海巴,白浪一面說!「宏侖,我非救她不可的。」
「那就讓我殺了你。」宏侖氣急敗壞的連聲怪叫,突然間,一直全力追殺、搜尋人族部
隊的熊族大軍全軍向這兒掩了過來。
這還得了。本來兩方還有默契,誰也沒派部隊衝來這高手雲集的地點,但熊族一派,蛇
族若不派,托托多等三人非得退出此地不可,泰古劍還沒拿到呢。托托多一面向著劉芳華撲
來,一面仰天怪嘶,蛇族人聞聲,也放下眼前逃竄的人族部隊,至向著中央湧來。
在都城南方這一小點上,本來只是幾個高手彼此折衝,這麼千軍萬馬的奔殺過來,蛇族
與熊族首先正面衝突,人人都閒不下來,一面殺著異族,一面尋覓著目標,而到了這時候,
本來閃在一旁的徐苞也隱身不住,只好為了自己的活命,見蛇殺蛇、見熊殺熊。
但幾個頂尖的高手自然仍追著白浪與劉芳華不放,但卻也不貿然接近了,這麼千軍萬馬
搏殺,兩人功力再高也是必死無疑。宏侖、托托多等人守在一旁,只是預防著劉芳華突然飛
天而起,必須就近御氣攔截,而且當劉芳華死亡之後,若是搜出泰古劍的不是自己人,還得
快些出手搶奪,偶爾花花力氣砍殺通過來的異族,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劉芳華再怎麼懷疑白浪,這時也只好與白浪互相依賴、並肩作戰,一面聽著白浪詞不達
意的解釋。只不過在震天殺聲的戰場中,頗有些言語無法聽得清楚,不過劉芳華也不問了,
她只知道,在這種時候他還願意闖進來救自己,其實已不用再多解釋,自己也早已原諒他了。
只見兩人身周不斷准起屍丘,又被衝殺的人激飛四散,踐踏無蹤,這樣的衝殺不住重複,
兩人雖然殺敵無數,但對方的數目似乎一點也沒有減少。兩人更不敢向著任一面移動,這裡
是熊族與蛇族必爭之地,兩族相遇還會搏殺,才能在夾縫中偶爾喘一口氣,若踏入任一方,
立刻會遇到無窮無盡的追擊,將更難支撐。
白浪省著力道,不再輕用「長虹破天擊」,兩人分別以人族絕學:「陰爆掌」與「透骨
擊」與敵人周旋,這樣消耗功力雖慢,但時間一長,兩人心裡明白,就算能再支撐一日夜,
也總會死在這裡……這還多虧兩人協力,若是只有一人,只怕支持不了多久。
「你走吧。」白浪右掌正打翻兩個熊族,左掌也突然爆出三成力道,打飛十七、八個熊
族,他突然開口說:「你向上飛,他們由我擋下。」白浪下了決心,誰飛上去追劉芳華自己
就一爪轟過去,看看哪個例楣。
「我不走。」劉芳華雙足踢起紅雲,把衝上來的蛇族踢得鼻青臉腫,掌力爆出的瞬間回
答:「要死一起死。」劉芳華心中反而暗暗期待,一起死了反而無憂無慮,也不用擔心什麼
白氏與劉氏的爭端了,更不用管那死定疆……他想當皇帝就由他去吧。
白浪卻不是這麼想,無論如何也要救出劉芳華,他急忙的說:「你聽我這一次……」一
面打翻兩個蛇人,一面說:「我們殺不出去的,一起死做什麼?」
老是這麼笨口笨舌的,劉芳華卻突然感到一絲溫馨,好久沒這種感覺了……劉芳華御使
著地上散落的長劍在身前飛舞,一面緊緊靠著白浪,緩緩柔聲說:「我不管,你死了,我也
不想活了。」
聽到劉芳華這麼直率的心聲,白浪心一熱,大聲說:「那我們就闖上一闖。」話聲一落,
「長虹破天擊」陡然擊發,向著蛇族部隊直轟了過去,只見一道青龍猛然騰出,首當其衝的
數十名蛇人被轟得體無完膚,殘肢碎體翻翻滾滾的向著遠方飛散。白浪領頭直奔說:「走。」
劉芳華吐了吐舌頭,若真能這麼轟下去,可能真得殺的出去。她立即緊跟著白浪,一面
同時帶起七、八根散落在地面的各式武器在兩人身周旋動,一面不斷擊發掌力,幫助白浪清
理左右兩翼的敵人。
熊族與蛇族都沒想到白浪會突然向外闖,蛇族立即全力迎上,熊族自然不肯放過,向著
蛇族區域逼了進去。
白浪這麼一衝,憑著舉世無雙的「長虹破天擊」,在剎那間衝出了兩公里多,但仍在萬
餘蛇人重重包圍之下。白浪卻已經感到有些不支,畢竟在敵人攻擊下移動,比起敵人在外調
兵的速度還慢,等於是怎麼沖都在敵人包圍下,怎麼殺得出去?
白浪手一停,劉芳華已經明白兩人今日再無生機,她反而輕鬆起來,一面抵抗敵人,一
面高聲說:「白浪,你不准先死。」
「為什麼?」白浪大感委屈,自己內力又一次大量運用,想死得比劉芳華慢可不容易。
「你死了我會傷心。」劉芳華臉上露出笑容,口中卻蠻橫的說:「我不管,等我死了你
再死。」
兩人口中說話,手卻也不停,白浪不知該說什麼,頓了頓才說:「我……我也會傷心
啊。」
「真的嗎?」劉芳華甜甜的一笑,隔了片刻才折衷說:「那我們一起死吧。」
「你們兩個糊塗蛋在搞什麼?」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叫:「什麼你死我活的?」
兩人同時心中一暖,眼眶泛紅,這種時候還敢過來的,除了那瘋子還有誰?兩人同時往
上抬頭,果然見到那被包裹在閃閃紅光經脈中的人影,不是徐定疆還有誰?
白浪突然見到徐定疆,心中當然是感慨萬千,今生欠他的已經太多,不知該如何償還,
劉芳華更是紅著眼眶,說這家夥想當皇帝,殺了自己也不信。
「芳華帶著白浪上來。」徐定疆猛然叫:「準備好就叫一聲,讓他們見識老子的『群魔
亂舞』!」
劉芳華忍不住咬牙罵:「什麼『群魔亂舞』?」
「一定很厲害。」白浪一面禦敵,一面還忙著點頭正色說:「我見識過『火紅亂拳大
餐』、還有『怪力人形』。」
劉芳華忍不住好笑,她突然彎著腰笑著,笑得連淚水都湧了出來,只覺得這幾個月來,
似乎沒有一天這麼開心的。
劉芳華這麼一笑,白浪可累了,只見他左一招「長虹破天擊」,右一招「陰爆掌」,好
不容易護衛得劉芳華周全。劉芳華這才忍住笑,右手一緊白浪的腰,她臉紅了紅往上叫說:
「看你的了。」
徐定疆朗聲一笑,右手往自身身上一拔,一個微顯縮小的人形經脈驀然脫出,瞬間經脈
重凝時,徐定疆左手又抓起一個。剎那間,空中彷彿出現了一大兩小,三個並排的徐定疆,
只聽徐定疆大聲說:「來了!」
話聲一落,他一面往下扔出可稱之為「怪力人形」的縮小版,一面不斷的重新取出,只
在一瞬間,白浪與劉芳華週身炸落八個勁力團,這東西任兩個就幾乎能與白浪的「長虹破天
擊」不相上下,何況八個齊發?
轟然巨響傳出時,兩人週身一片激爆,四面的熊族與蛇族頓時死傷無數,宏侖與托托多
等人更是不退不行,這時八方力道往內一衝,劉芳華還沒運使「飄風技」,兩人已經被那股
力道往空直送,劉芳華順勢一施力,兩人當即往空中直飛。只不過徐定疆那八個人形的威力
似乎不大一樣,兩人被力道斜斜的激飛,直衝入數十公尺高的滿天塵埃中,一時也分不清徐
定疆倒底在哪裡。
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劉芳華帶著白浪直往上飛出百公尺,這時已經不大需要擔心有人御
氣衝上來,兩人這才頓住,四面瞭望,卻不見徐定疆的身影,劉芳華正罵著:「他在玩捉迷
藏啊?死哪兒去了?」
卻聽身側白浪驚呼一聲:「他……他下去做什麼?」
劉芳華一怔回望,只見戰團中心熊、蛇兩軍再度湧至,包圍著當中的一團四面飛旋的光
華,卻是手持月華劍的徐定疆。且不管月華劍從哪兒來的,他下去不是送死?劉芳華可急了,
大聲罵:「你下去做什麼?」
「呃……」徐定疆現在頗忙,一面御使月華劍殺敵一面尷尬的說:「你們先走吧,我一
會兒再來。」
這是人話嗎?兩人飛近了些,果然發現不對,徐定疆正以紅霧御使著月華劍四面亂飛,
抵禦著敵人的攻擊,但無論是氣勢與威勢,與都剛剛大為不同,白浪心沈了下去,想起剛剛
那八道威勢不同的人形氣勁,他遲疑的說:「徐兄……功力不足了。」
他……他是來送死的嗎?劉芳華眼眶滾起淚珠,她忍不住怒罵:「死定疆,沒功力還來
湊什麼熱鬧?」
被發現了?徐定疆尷尬的一笑,百忙中搔搔腦袋,不知該如何回話。劉芳華只恨人在空
中不能頓足,她焦急的望向白浪,卻見白浪也正望著自己,兩人目光一對,心意相通,劉芳
華也不多說,帶著白浪重新投回戰場。倏忽間一左一右分立徐定疆身側,兩人同時出手,在
氣勁爆響聲中,又把戰場清出一大片。
徐定疆眼見兩人飛來,他也只能苦笑……前不久與「情牽不滅」之毒拚了一日二俊,在
追殺了三位尊者之後得知消息趕來,自己早已是強弩之末,但他也不知道那內息源頭還能冒
出多少,只好姑且一試,逼出殘餘勁力揮出所謂的「群魔亂舞」,但第九道護身內勁卻已無
法迫出。徐定疆既然無法騰空,當然就這麼摔了下來,總算紅霧氣勁還有一絲功效,沒把他
一下子摔死,徐定疆只好拔出月華劍掙命,沒想到兩人居然不逃……這次倒是白死了。
「遇到兩個大傻瓜。」徐定疆搖頭苦笑的自語,卻跟著哎喲一聲,卻是劉芳華一個爆粟
敲在他額頭上,正好此時護體功力不足,無法抵禦劉芳華的攻擊。
「你才是傻瓜。」劉芳華一把搶過月華劍,騰出去連殺了十來個蛇人,這才趕回來繼續
罵:「跑來湊什麼熱鬧?」
徐定疆還沒說話,白浪已經說:「我們再撐一會兒,你就該能運集足夠的內息飛起。」
「飛不起來了。」徐定疆沒了月華劍,一時連攻擊也沒辦法,他攤著手苦笑說:「芳華
也會飛,剛剛為什麼不飛?」
自然是怕他人御氣追擊。白浪猛然省悟,知道三人這次只怕得死在這裡,但總不能束手
待斃,白浪掌力連發,一下子又殺了無數的敵人,一開始他還對熊族帶著幾分善意,殺到後
來,也顧不得留手了。
劉芳華有月華劍在手,可抵她失去的一手,她內勁催發,月華劍芒漫天飛撒,熊、蛇兩
族誰也不敢接近。
又殺了片刻,白浪終於漸漸感到不支,他一開始便不斷擊發「長虹破天擊」,到現在終
於接近盡頭,看來再轟個幾下就會沒力了……白浪有些尷尬的回頭說:「快不行了。」
內息最充沛的反而是劉芳華,她沒有大量喪失內息的功夫,後來又拿到月華劍,打到現
在她依然活蹦亂跳,這時聽到白浪這麼說,劉芳華一面殺敵,一面憤憤的說:「就一起死吧,
看我跟他們同歸於盡。」兩人卻都聽不懂劉芳華的意思。
「還有個辦法。」徐定疆突然說:「就怕芳華不願意。」徐定疆已經閒了一陣子,體力
恢復不少,但離能飛還有段距離。
白浪又驚又喜的說:「徐兄快說。」
「你將那功夫的威勢合而不放,該能在一瞬間把芳華送出去。」徐定疆望著劉芳華說:
「你願不願意離開?」
「我不走。」劉芳華想都不想。
白浪卻覺得大有道理,「長虹破天擊」一出,速度無與倫比,只要芳華運足功力,足可
抵禦威勢未發的衝擊……這麼一瞬間可以把劉芳華直推出近百公尺,是現在唯一的活路。
「芳華……」白浪還要說,劉芳華已經破口大罵:「說好了一起死,你吵什麼?」
白浪搖搖頭,歎聲說:「你若不走,徐兄一定不肯走的。」
劉芳華這才想起,這方法若能行,徐定疆豈不是能一起離開?只見徐定疆搖搖手說:
「別看我,我飛不了了,別管我。」
「芳華可以帶著你。」白浪目光轉向劉芳華,嚴肅的說:「芳華,我們不能對不起徐
兄。」
劉芳華目光轉過,望著徐定疆,怔了片刻才說:「好吧。」
白浪又一掌逼退三名蛇人,回過頭凝視著劉芳華說:「你要好好活下去。」
劉芳華沈默的點點頭,徐定疆卻突然說:「算了算了,當我沒說好了。」
「你胡說什麼!」劉芳華又凶了,她月華劍一揮逼退四面敵人,驀然抓起徐定疆魁梧的
身子往上一縱說:「來吧。」
果然爽快!白浪沒時間細思徐定疆剛剛為什麼突然冒出那句話,他吼了一聲:「小靈在
東面十公里外,替我照顧她。」在宏侖、托托多等人不約而同御氣飛起的同時,白浪內斂威
勢的「長虹破天擊」倏然而出,青龍一吐,一瞬間將兩人直推出百餘公尺高空,這時白浪終
於力竭,只在一瞬間,身軀被無數蛇族與熊族淹沒。
劉芳華不再往下看,含著眼淚,帶著徐定疆往東直飛,徐定疆卻出奇的沈默,一句話也
不說。
蛇族、熊族部隊自然不肯放手,大軍向著東方直追了過來,還好劉芳華雖帶著徐定疆,
但飛的速度總算比地上跑的快。
十公里轉眼即至,遠遠果然看到孤伶伶惶然佇立的白靈。白靈見到兩人飛來,臉上露出
訝異的表情,奔上兩步卻又停住,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突然一紅,遲疑的說:「浪大哥……浪
大哥……他……」
「他死了。」劉芳華放下徐定疆,平靜的說。
白靈一震,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淚珠終於流了下來。
遠遠望見塵沙揚起,算來不久之後,敵軍就會殺來,劉芳華回頭望向徐定疆,正要說話,
徐定疆已經先一步搖頭說:「白老弟絕不希望你這麼做,不只送死,也沒效用。」
「不只為了白浪……他們找不到我,總會攻入都城的,我總不能看著父皇、大哥和千萬
軍民就這麼犧牲了。」劉芳華出奇的溫柔,一面交過月華劍,一面凝視著徐定疆說:「而且
我有辦法……我可以籍『幻靈大法』移出內息凝結的那一點。」
徐定疆自然聽得懂,他一驚,若把那凝結的內息一瞬間釋出體外,同一時間爆散,那有
多大的威力?一百招「長虹破天擊」彙集的力道?那真足以炸翻都城,可是在爆炸中心的劉
芳華自然是非死不可……這……
「照顧小靈,這是白浪的遺願。」劉芳華飄身而起,突然在空中一頓,回過身深深凝望
了徐定疆數服,似乎要把徐定疆牢牢的記在心裡。
隔了片刻,她終於溫柔的說:「這麼多年來,真的……謝謝你。」說完,劉芳華轉過頭,
飄身而去。
徐定疆恍若失去神智般的怔怔望著西方,隔了不知多久,西面天際突然一亮,片刻後,
天際亦傳來隱隱震響,緊跟著一陣強烈的震動順著大地從都城傳來,跪坐於地抽咽的白靈一
驚,滿臉淚痕的仰頭,卻見在夕陽之下,徐定疆落寞的望著西方的地平線,雄壯的背影,有
著無限的孤寂。
熾天使書城
【後 記】
東極河北岸一戰,熊、蛇兩族死傷無數、將領俱亡,兩族僅各存千餘人狼狽退出人族,
而劉禮、徐苞等叛軍首領則屍骨無存。經此一役,叛軍雖風流雲散,人族亦元氣大傷,萬幸
兩大外患熊族、蛇族亦受創不輕,百年內邊境再無外患。
是時北方勢力被事先撤離的白族趁機統合邊境三城,並宣佈效忠「天昌皇」劉然。劉然
雖懷不憤,但考量人族動盪,遂隱忍不發,接受白族投誠,並命原「北域王」劉群池轉任
「習回河王」。
此役之後,「排雲龍將」陳東立率領十萬部隊,成為重建人族的重要戰力,並因功晉升
「排雲安國使」。原部隊統帥「攘外護國使」徐定疆卻從此消失無蹤,據信亦喪命斯役。據
「狂虎龍將」徐牙所言,徐定疆遺托「排雲龍將」陳東立扶持徐曇如、徐杏如統馭南角城,
劉然雖感愕然,為瓏絡南角部隊,無不應允。
民間傳言,此役中三公主劉芳華以驚天武技一舉剷除數萬異族,但此言過於離奇,信者
不多,多認為蛇族此來乃經「攘外護國使」之邀,協助人族抵禦熊族,芳華公主乃於熊、蛇
兩敗俱傷後,趁機剷除敵方大將,迫使熊族退兵。
另有未經證實之傳言,曰芳華公主本被「天昌皇」困於牢獄之中,得知熊族入侵,憤而
脫出牢獄大敗熊族。「天昌皇」劉然為證此言不真,特在都城城東戰場遺址設立衣冠塚、建
「夢華亭」,並冊封三公主「永鎮王」以彰顯,但眾人言之鑿鑿,更傳言衣冠塚中並非衣冠,
實乃芳華三公主被截斷之左手。為此劉然大怒,查辦謠言之所源,但幾經查訪,仍不知傳言
由何而來。
亭建之後數日,衣冠塚前突然出現不知蹤影的皇族至寶──月華劍,「天昌皇」大奇之
下,派人四出探詢,據傳當日曾有男子攜一少女來此,少女嘗數度落淚,男子亦頗似失蹤之
「攘外安國使」云云……
而另一柄失蹤的皇族至寶裂地刀,則於數年後由平民於戰場遺址草叢中發現。
三十年後,北疆再度動亂,白氏一族三城聯軍作亂,大軍直逼習回河城,是時劉群池已
歿,其婿陳慕凡新任「習回河王」。東極城「排雲衛國使」陳東立,南角城「彩光衛國使」、
「神智護國使」徐氏姊妹聯軍來援,四大龍將之首趙才亦與同為龍將的妻子墨琪領都城大軍
北上。三城聯軍大敗白氏一族,白氏一族狼狽退回北疆,北域城城破之際,「天昌皇」下令
屠盡白族,一吐三十年前為白氏所叛之積怨。
但白氏城破之際,突有一異人潛入城中,於亂軍中救出兩名白氏幼兒後消失無蹤。經官
兵所言,此高手似為一中年女子,並可能身懷白氏武學,推測白氏另有餘孽藏匿。「天昌皇」
聞訊為之大怒,然經數年搜索,仍無所獲。
直至「天昌皇」歿,「天享皇」劉縯即位,方終止對白氏餘族追索,但因後世亦無人自
稱白氏皇族,咸信在追索下,白氏之皇族血脈難以傳承,已完全斷絕。
傳到後世,都城幾經戰亂,衣冠塚已經湮沒,只有夢華亭仍被後人修築起來,紀念這千
年難得一見的女中英豪──劉芳華。
全書完
夢華之外的事情
[夢華傳說],編輯邀稿於西元一九九九年中,於次年七月開始出版,歷經近兩年創作,
共22集、一百三十餘萬字的夢華傳說終於完稿,而到了2002年的三月,夢華傳說的最後一集
終於問世。
莫仁撰寫推出的第一套作品!,[星戰英雄]及其續作[星路迷蹤]整體的創作模式、背景、
目的,與[夢華傳說]極為不同,作品呈現的風貌自然也有差異,許多因[星戰]而賞識莫仁的
讀者因此十分失望,憤怒謾罵者有之、批評唾棄者有之,當然仍有許多的朋友,願意嘗試閱
讀莫仁用不同方式創作的作品,在此十分的感激。
莫仁的改變,有人質疑,有人讚賞,至於為什麼要變,如果從商業角度來考量,似乎是
比較愚蠢的辦法,我想......既然成為專職的文字工作者,創作的目的,其中一部分自然是
為了生活,但至少現在的莫仁還不只是這樣,還希望在創作的過程中,體會到不一樣的感受
與快樂。
讀者能夠接受,是我的成功二贊者如果不能接受.莫仁在此致歉;但就算因此降低了銷
售的數量,莫仁也許現實收入上有所損失,但至少創作的過程中,並沒有因此減少快樂,而
尚幸到現在為止,莫仁仍能保有一個創作人應有的堅持。
因為同樣的原因,下一套作品[移獵蠻荒],雖然同屬[無元世紀系列],但表現的方式,
仍會有不同的變化,當然,莫仁也會嘗試著補充、修改自己不足之處,盡量提供讀者們一個
更有閱讀價值的作品。
當然,朋友們提供的改善意見!莫仁也會銘記在心,也許不能很快的改善推出的作品,
但知道努力的方向,總比在迷霧中摸索的好,有任何意見、想法或感想,歡迎讀者隨時來信
指導;莫仁的信箱如下!mo.zan@yahoo.com.tw
莫仁
2002年1月25日
於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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