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初會聖主
沐執事說出那句讓趙寬與吳耀久呆愣半天的話之後,不知道做了什麼切換,螢幕上出現
了等待中的訊息,也許正與聖主溝通吧?
吳耀久愣愣地轉過頭望著趙寬,呆了半天才說:「趙胖子,你到底幹過什麼壞事啊?」
「哪有。」趙寬這時臉上的無辜可不是裝出來的,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
「胖寬……」柳玉哲的聲音傳來,趙寬轉過頭,見她訝然地說:「你認得聖主?」
她注意到不奇怪,趙寬心裡有數,從自己和吳耀久走到通訊器之前開始,注意到他們的
人就多了,柳玉哲當然也是其中之一,如今見柳玉哲詢問,趙寬連忙搖頭說:「不認得啊。
」
「那是怎麼回事?」柳玉哲皺著秀眉說:「執事大人的口氣,好像聖主等你很久了。」
誰知道?趙寬真是最感迷惑的人,別人還能胡亂猜測,然後自以為正確;趙寬卻是明知
都不對,卻又想不出合理的解釋。
還好,隔不了多久,螢幕突然又是一閃,再度顯示了沐執事的臉孔,他望著螢幕前幾個
人的影像,目光轉到柳玉哲身上說:「這位……」
「參見沐執事大人。」柳玉哲彎下腰去,深深一躬說:「晚輩南極柳玉哲。」
「啊。」沐執事連連點頭,微笑說:「原來是你,你也好久沒來看看聖島了。」
柳玉哲低頭含笑說:「晚輩俗事纏身,不敢把塵世煩囂帶去聖境。」
「嗯,很好。」沐執事輕咳了一聲說:「你們周圍似乎不少人?」
「是的。」柳玉哲當即簡短地將眾人處境略說一遍,一面簡略說明這兒人員組成的狀況
。
「原來這樣……」沐執事似乎有點遲疑地說:「這種狀況,似乎不適合談論要事。」
般什麼啊……怎麼反客為主了?趙寬心中暗罵,現在是自己找聖主,可不是聖主找自己
,他踏出一步說:「執事老先生,我可以與聖主見一面嗎?」
「當然可以。」沐執事點頭說:「聖主也十分期待,但是現在這種狀況,似乎不好說話
……」
「我說就好了。」趙寬咧嘴一笑說:「我有事情稟知聖主。」
「喔?」沐執事一愣說:「你知道了什麼?」
趙寬心知肚明,對方說的事情自己壓根不知,不過他故意含糊地說:「反正我知道了一
些重要事情,非得跟聖主談談才行……老先生放心,不會傳到別人耳朵裡。」
沐執事還要說話,嘴巴張了一半,突然一怔,跟著回身恭謹地說:「邊命。」
他緊接著轉回螢幕說:「聖主即將與你見面,請稍候。」
總算搞定了,且不管聖殿那兒找自己做什麼,先把自己的事情搞定再說。趙寬對吳耀久
與柳玉哲揮手笑說:「你們先讓讓,這樣我好說話。」
柳玉哲苦笑著搖搖頭,飄身退開,吳耀久卻是擔憂兼疑惑地望著趙寬片刻,才緩步離開
,臨走還忍不住說:「這不是開玩笑的,趙寬你真的別亂說話。」
「知道啦!」趙寬呵呵一笑,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退開的柳玉哲,除了替趙寬擔心之外,心中還有些期待。南極洲如今百歲以下的人幾乎
部在聖島長大,卻沒人見過聖主,聽說現在是第四代聖主,執掌聖殿超過百餘年,當初若不
是他慨然應允南極婦女在四季如春的聖島待產,並讓幼兒在那兒長大,南極洲如今恐怕早已
滅絕,對南極洲的幫助不只大恩大德可以形容。柳玉哲想到一會兒能遠遠見到聖主,不禁有
些緊張又有些期待。
不只柳玉哲如此,每個南極洲的官兵幾乎部是一樣的念頭,沒人敢走近通訊器,但卻每
個人拉長了脖子偷瞧著螢幕,期待著聖主的出現。
棒不到幾秒,螢幕前倏忽出現了一個唇紅齒白的短髮帥氣青年,正向著趙寬微笑。
哪兒跑出來一個年輕小伙子?漂亮是漂亮,就是有點脂粉氣,趙寬皺著眉沒說話,那人
臉上帶著點疑惑,輕笑說:「你就是趙寬?」
「我是趙寬。」趙寬點點頭說:「我在等聖主呢,你哪兒冒出來的。」
年輕人隔著螢幕上下打量趙寬片刻,嘴角雖然還帶著一抹微笑,但掩不住三分感歎地說
:「一晃眼就快三十年了,你也長的這麼大了,但是……怎麼……怎麼會胖成這個樣子?」
什麼亂七八糟?趙寬瞪眼說:「小扮兒你胡說什麼?」
年輕人笑容一斂,渾身上下倏然間透露出一股沉穩的氣度,他望著趙寬一言不發,如朗
星一般的大眼卻流露出一股不合年紀的深沉智慧,彷彿直看入趙寬的心中。趙寬愣了片刻,
這才頭皮發麻地說:「你……你……不會吧。」
年輕人又露出笑容,微微點頭說:「猜的沒錯。」
「呃……」趙寬睜大眼說:「你是聖主?」
「貨真價實。」對方一笑,那股童稚感又冒了出來,他有些頑皮地望著趙寬點點頭含笑
說:「第四代聖主就是我,執掌聖殿一百三十餘年來,只出過幾次小紕漏,干的還算可以。
」
四面立即傳來騷動,南極洲的那群女人只差沒驚呼出聲,聖主怎會像個可愛小弟弟一樣
……一部分人難以置信,死命搖頭,無法接受心目中崇高無比的聖主竟是這副模樣;也有一
部分人倒是越看越喜歡,真想把這個小男生抓過來親上一口,順便捏捏他那白裡透紅的臉頰
——這一類當然以孫飛霜最具代表性。
趙寬望著眼前自稱聖主的年輕人,怎麼看都跟舒鄲果差不多,頂多二十出頭,若猜他十
來歲也不算離譜,聖主長這個模樣未免太過份了吧?雖說喬夢娟也是這副模樣,想必與修練
功夫的過程有關,但還是不大符合期望。
「你怎麼知道我在找你?」聖主見趙寬說不出話來,微微一笑說:「這件事十分隱密,
連聖殿中也沒幾個人知道,沒想到你居然自己找上門來……你怎會跑去舊大陸了呢?聽說你
在新大陸鬧了些事情?」
一頭霧水的趙寬,回過頭,見四面人們都像看著怪物地看著自己,他不禁回瞪了眾人幾
眼,聖主長這副德性才奇怪吧?幹什麼看自己跟看怪物一樣?這時他已經把外空聲音交代的
事情拋到腦後,腦中想的都是如今這種狀況的合理解釋。
棒了半晌,他才望著聖主說:「你跟我師父班彤有什麼關係?」
「這說來話長,你如今身處的環境也不適合談。」聖主臉上露出一抹惋惜,說:「班執
事是個好人,奈何性子倔強了些,其實當初不是他的錯……」
師父以前是聖殿的執事?這倒不是沒有理路可循,那莫名奇妙的「狂霸七式」、「柱國
先修」,這樣還勉強有個解釋,只不過相關的問題還是很多,比如師父為何要離開聖殿、功
夫怎麼這麼破、自己與聖殿又有啥關係等等……但是這時候真不適合追問。趙寬眼珠子轉啊
轉地說:「看來有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聖主臉上頗有幾分尷尬,著惱地說:「胡說什麼?」
趙寬天生是沒大沒小的人物,何況聖主生成一副娃娃臉,趙寬也起不了多少敬意,一開
始的拘謹消褪,趙寬揮揮手說:「大家心知肚明啦……先別提這個,咱們談點正事。」
聖主不禁瞪眼,隔了片刻才說:「你……你這小子……」
「欸!」趙寬板著臉說:「說正經的,胖子可不知道你找我,今天是胖子有事情找你。
」
聽趙寬這麼說話,四面的人都急了,十人中有八、九個想抓趙寬來罵上一頓,但聖主在
前又不敢僭越,何況趙寬的身份似乎有些古怪,每個人都拉長了耳朵想聽出個所以然來。
而聽趙寬這麼說的聖主卻是一愣,呆了半晌才說:「什麼?」
「看清楚囉。」趙寬從懷中取出一塊大布,攤開對著螢幕,咳了一聲說:「自己慢慢看
。」
這就是趙寬終於想出來的辦法,使用的通訊器,卻又不將消息外傳的方式——將必須告
知聖主的事情,利用裁縫畫線的粉石寫在一張大布上,攤開來讓聖主看個清楚,其中當然少
不了「定岳承恩、建塔以證」那八個字。
不過趙寬不擅為文,一張大布也寫不了多少字,他塗塗抹抹搞了三天才勉強滿意,是以
今日才找上吳耀久聯繫聖殿。
棒著大布,趙寬也看不清聖主的表情,他估算時間,聖主怎麼樣也該看了兩遍,他才探
出腦袋詢問說:「看完了嗎?」
這時聖主的表情已經不復之前的輕鬆,俊臉上頗為凝重,似乎正思忖著什麼事情,聽趙
寬詢問,他才緩緩點頭說:「看完了。」
「很好。」趙寬將布揉成一團,體內氣勁微放,掌中布團剎那間爆成灰未,趙寬哈哈一
笑說:「這可不關我的事情,胖子只是轉告而已。」
聖主沒接話,深思片刻才說:「你與他如何認識的?」
「他?」說的大概是那聲音吧,這也說來複雜,趙寬抓抓頭說:「說來有些恰巧,不過
細節他說不可以說耶。」
「那位既然這麼說,我就不問了。」聖主目光上下看著趙寬,頗有三分欣喜地說:「你
想必有受他栽培?那可真是天大的福分。」
聖主在感動什麼?趙寬想了想,突然想起那聲音最後幾句話,他連忙說:「他說他也不
是那個人,只是轉知者……或者什麼……什麼擔當者,不是那個承諾的對象。」
「哦?」聖主點點頭,似乎輕鬆了些,輕吁了一口氣說:「原來如此。」
懊說的都說了,接下來沒自己的事了,趙寬也輕鬆起來,嘻嘻笑說:「聖主相信吧?」
「相信。」聖主點點頭說:「你若再與他見面,就煩替我回稟說,聖殿將遵囑進行。」
「太好了……啊,對了。」趙寬突然醒起一事,連忙說:「等等。」
聖主一愣間,卻見趙寬轉身跑得沒了個影,他當上聖主一百多年,誰讓他等過?聖主不
禁又好氣又好笑,不知應該怎麼反應。
沒多久,趙寬就拉著一個人重返螢幕,一面叫說:「來來來,這位是崇高偉大的聖主,
這位是歷史悠久的合成人陳山恩,兩位認識一下。」
陳山恩與聖主的表情頓時都有些尷尬。數百年前,聖殿與合成人拚鬥了足足一百四十九
年,史稱「四九戰爭」,最後雖然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以和平收場,兩方還是彼此不
相聞問,真有事情,也多藉著新大陸皇室政權轉達,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兩方硬是沒有
迴避餘地地碰上了面。
聖主身為聖殿之主,身份地位自不待言,合成人卻是沒有身份問題,每個人雖有性格的
不同,但藉著無遠弗屆的通訊與交換資訊的能力,除非本身故意阻絕聯繫,否則任一個都可
以代表所有合成人。所以兩方這一隔著螢幕碰面,還真是歷史上的大事,可說是自當初簽訂
合約以來的第一次。
棒著螢幕約兩端,陳山恩與聖主相對而望,兩方一時都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態度,停了好
片刻,聖主才率先說:「陳先生您好。」
陳山恩連忙依樣畫葫蘆地說:「聖主您好。」
兩人各說了一句話,卻都不大知道下一句該怎麼繼續,眼睛不由得都瞄向趙寬。
趙寬這才笑呵呵地說:「合成老兄,剛剛我跟聖主說的事情,就是上次告訴你的事情,
聖主已經相信了,你們可得好好研議一番。」
合成人微微一愣,望向聖主說:「聖主相信真有此事?真是同一件事?」
聖主也有點疑惑,他目光望向趙寬說:「是同一件事嗎?」聖主畢竟持重,布面上說的
東西,一個字也不提。
還怕自己騙人?不過也不算錯,畢竟他們彼此不知自己對另一方說了什麼。趙寬歎了一
口氣說:「這兒不好談,你們不會另找一個合成老兄去跟聖主談喔?最主要的重點是,只有
合成人提早確定方位,聖殿的那群超級高手才能適時反應處理啊,你們可得密切合作,否則
大夥兒通通完蛋。」
聖主當即點頭說:「若是同一件事,確實需要合成人科技上的支援與說明,此事雖然難
以置信,但消息卻是來自絕對可以信賴的地方,所以還請諸位大力協助。」
當下最重要的,是先溝通清楚兩邊談的是不是同一件事。陳山恩馬上說:「不知聖主何
時方便,讓我們派人與您做進一步的討論。」
「隨時可以。」聖主當即說:「我馬上會交代下去。」
「多謝聖主。」陳山恩施了一禮說:「我需先與同伴討論片刻,請恕我先行告退。」
聖主等陳出恩離開螢幕,目光轉回趙寬,臉上露出微笑說:「我得去交代事情了。」
「去忙吧。」趙寬把該說的都說完,也感到十分輕鬆,他笑嘻嘻地說:「總算沒我的事
了。」
「你在那兒安全嗎?除非地球整體人類受到影響,聖殿之人不得擅出干涉事務,但若真
有必要……」聖主頓了頓,似乎才下了決心說:「我可以私人身份協助你解決問題。」
「你也進得來?」趙寬眨眨眼說:「你穿得過那個鬼壁啊?跟西牙一樣神?」
「他經過了體悟天地大道的過程,境界遠高於我。」聖主口中雖說著洩氣話,臉上卻露
出笑容,眨眨眼說:「不過我還是進得去,只是進出一次挺費力,沒必要就不去了。」
這傢伙也挺懶的,趙寬呵呵笑說:「那就算了,一時還死不了人。」
聖主想了想又說:「你功夫練的如何?我在這兒,看不出來。」
「我也不知道怎麼說。」趙寬睜大眼說:「我練了一套怪內功,它自己會練,我練不了
。」
「叫什麼名字?」聖主皺起眉頭說:「一個配得上『狂霸七式』的霸道內功,該不會沒
沒無聞。」
原來他早知道自己用「狂霸七式」……也對,聖殿高手眾多,怎會察覺不到有人使用這
套功夫?不過此事還是別在這兒多談為妙。趙寬揮揮手說:「我也不知道。見了面再讓你慢
慢看吧,你不是要去忙了嗎?合成人要找你耶。」
聖主哂然一笑說:「也對……那我先走一步,下次再聊。」
「再會嗯。」趙寬呵呵笑說:「地球的未來就托付給你了。」
聽到趙寬最後這一句,聖主不禁啼笑皆非,他搖搖頭苦笑片刻,再探望了趙寬一眼,畫
面才倏然消失。
趙寬一轉身,看到四面射來的目光,不禁大惑頭疼,接下來要面對的一籮筐問題,該怎
麼應付?
「原來你跟現任聖主交情這麼好?」第一個冒出來的卻是轉轉壺,他高興得哇哇亂叫:
「我總算跟對人了,你非幫我不可。」他剛剛看都不敢看,只敢旁聽,這時才冒出來。
「你……」趙寬忍不住笑說:「你剛剛躲在哪兒?」
「人堆裡。」轉轉壺早跟南極洲的女人們混熟,這只是小事一樁。
「趙胖子。」吳耀久走了過來,張口結舌地說:「你倒底是什麼來路啊?」
「沒有來路。」趙寬沒好氣地說:「你是皇儲,很偉大嗎?」
「什麼啊?」吳耀久一頭霧水地說:「我又沒有這個意思。」
「對啊。」趙寬說:「我不管你是不是皇儲,你幹啥管我什麼來路?」
這話好像頗有道理,吳耀久哈哈一笑說:「說的好。」
「何況我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趙寬加了這句話,算是順便跟走近的柳玉哲和馮孟升
解釋。
馮孟升只是皺著眉頭苦笑,他與趙寬自小相識,更知道「柱國先修」和「狂霸七式」的
由來,對趙寬的話是信得過的,看來班彤的身份以及趙寬的身世本有複雜的地方,現在雖然
還不清楚,總有明白的一天。比較讓他疑惑的是趙寬對合成人說的話,以及那張大布上寫的
字,這部份涉及的人與事都是他完全不清楚的,他不禁有些心慌,眼前這個老朋友,怎麼彷
彿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柳玉哲卻比馮孟升還多了更多的困擾,當初垂青於趙寬,一方面是欣實他的智謀,想增
加南極洲的人才,一方面無論在公在私,她多少對趙寬的功夫有幾分覬覦之心;而當初趙寬
的功夫根本拍馬也及不上她,沒想到短短的幾日過去,趙寬不只功夫急起直追,還彷彿與南
極洲崇仰的聖殿有複雜的關係……隨著兩人感情日深,柳玉哲心中掙扎日盛,一開始她認為
趙寬既其貌不揚,以自己的才貌委身於他,兩人相處之後自己必當能予取予求,就算當真不
行,也不怕抽不了身——沒想到事與願違,趙寬不僅對相關的事情毫不鬆口,就連兩人間情
感的維繫,也彷彿無可無不可地十分不在意,反倒是自己泥足深陷、無法自拔,越來越倚賴
趙寬……這樣下去豈不是越走越錯?是不是應該當機立斷、劍斬情絲?自己……辦得到嗎?
望著趙寬,柳玉哲一向善於魅惑人心的眼神中,不禁透露出無助與疲乏,千錯萬錯,怎
麼會遇上了這個冤家?臃腫粗俗的外貌下巧隱著絕頂聰明,痞賴詼諧的言行中卻藏著鐵石心
腸,讓人愛得咬牙,卻又割捨不下。
趙寬望著柳玉哲的眼睛,心中也突然明白,她不會再問了;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走到
了另一個瓶頸,就看她看不看得開了。
對柳玉哲的心路歷程,趙寬不能說一清二楚,但也猜得出十之八九,只不過平常未必願
意去思索,本想由著她的……奈何於心不忍……趙寬歎了一口氣,兩手伸出輕捧著柳玉哲的
臉頰,和聲說:「機關算盡總成空……智謀是用來應急的,不是拿來過日子的。」
他……畢竟也不全然是鐵石心腸。對趙寬突然而來的溫柔無法適應,柳玉哲眼眶一下子
紅了,兩手緊抓住趙寬的雙掌,遮掩著自己淚水氾濫的雙眸,抽咽難以止息。
這兩人怎麼突然之間感性起來了?尤其趙寬剛剛說的那句話是啥意思?吳耀久在一旁看
的莫名奇妙,但又不好意思插嘴,只好搔搔頭退了兩步,不敢打擾。
馮孟升自然更不會多話,但他難免有些感觸,趙寬與柳玉哲這樣的情感,似乎才叫感情
,自己與喬夢娟從開始到現在,彷彿像在玩家家酒一般……甜蜜幸福都十分足夠,就是少了
這種直探到心底的觸動,自己隨口一句甜言蜜語可以讓喬夢娟感動不已,但自己可有辦法讓
她在一言間激動流涕?若不是深諳其心,怎麼辦得到?
柳玉哲埋首在趙寬的雙掌中,一顆心翻來轉去,想著趙寬說的話,心中又悔又慚,但又
難掩失落,自己的心原來早已赤裸裸攤在趙寬掌心,難怪他會這樣對待自己……不管了,管
他南極洲日後如何,管他「柱國心法」從何而來……自己要的不是那些。
柳玉哲緩緩抬起頭,一雙美目望著趙寬說:「我們從頭來,好嗎?」
她想通了?趙寬咧開嘴一笑說:「從哪兒開始?」
死胖子!脾性不改……柳玉哲一把摔掉趙寬的手,咬牙嗔說:「從……從分手開始。這
次換你追我。」
「呃……」趙寬一楞,抓了抓頭說:「這胖子不大在行。」
「不管。」柳玉哲揚起甜笑的臉上猶帶淚痕,輕咬著唇瞟著趙寬說:「你不好好追,我
跟你沒完沒了。」話一說完,柳玉哲一扭腰,轉身婢婷地去了。
這不是強人所難嗎?趙寬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活了快三十年,還沒追求過人呢,怎麼
追法呀?
這對歡喜冤家還真趣味。吳耀久瞪大眼晴看戲,不由得大呼過癮,見柳玉哲離開、趙寬
發呆,他忍不住一推趙寬說:「追吧,追吧。」
「追你的草包大頭啦!」趙寬忍不住嚷嚷。
兩人笑鬧之間,只有馮孟升笑不大出來,望著別人,想著自己,一絲從沒有過的情緒,
宛如籐蔓種子般緩緩從心底深處萌芽、向上攀爬。
無元五三一年二月一日一股強烈的能量波動在遙遠處突然炸起,震波不斷往石山湧來,
大地震動、風雲色變之際,飛浮在石山外的孫飛霜與滿鳳芝兩人同時往西望去,只見那方激
起一大片的圓形沙暴,在狂風亂卷下樹石亂飛,正向著四面激滾。
棒了片刻,轟然巨響從遙遠處連續傳來,夾雜著不斷的能量波湖,石山中的瑪莉安待不
住,首先鑽了出來,與兩人一起遙望西方。
瑪莉安有些擔憂地說:「又開始了?」
「嗯。」孫飛霜點頭說:「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忍不住?」
「忍不住就過來了。」滿鳳芝淡淡地說。
這時馮孟升也與喬夢娟攜手而出,喬夢娟顰眉嬌聲說:「那怪物真可怕。」
這句話沒人回答,看著西方的威勢,每個人都微微皺眉,似乎部有些擔憂。就這麼過了
好一會兒,瑪莉安的目光轉向另一個方位,訝異地說:「他們來了?」
「可能也放心不下吧,畢竟我們這兒一定首當其衝。」柳玉哲正好探出頭來,接著瑪莉
安的話微笑說:「這次可真久,有一小時吧?」
瑪莉安歎息了一聲,並沒接著說話,孫飛霜倒是望著另一面念著:「戴池、科乙、資達
、菲絲四個高手部來了,大長老和樂方東平倒沒來。」
「另外還有四個。」瑪莉安怔了怔說:「那四人是誰?功夫也還不錯。」
「瑪莉安忘了?其中兩個上次也有進來。」柳玉哲微笑說:「托坦和華若絲,另一個想
必是華若絲的哥哥,還有一個我也不知道。」
「一會兒就知道了。」瑪莉安回頭望向西面,這時狂風仍未退盡,但不斷往外激湧的能
量卻漸漸緩了下來,看來正逐漸風平浪靜。
來訪的八人速度不慢,很快就抵達了小石山,馮孟升見到剛剛沒人認出的最後一人,不
禁微皺起眉頭,那人正是酷似鐵門西雲的樂方舟尹。
八人抵達,向眾人分別見禮,彼此打過招呼之後,菲絲開門見山便說:「看情形越來越
難控制了,如果謝族長當真控制不住,為避免他鑄成大錯,我們希望能來此出一份力。」
這時也不是逞強的時候,瑪莉安點頭說:「多謝各位,我正感到人手不足,深恐一個防
範失當,悔之不及。」一面引領眾人入洞。
從四日前開始,在康勾森林外圍徘徊的謝棲,似乎終於忍受不了那股慾念的折磨,也許
因為顧忌著西牙,他強忍住同化人的慾念,但終不免拿土石走獸出氣,他功夫又高,發洩起
來驚天動地,搞得人人色變,只不知道有多少「碧毛古猿」成了出氣筒,慘死在他手下。
這麼連續四天下來,不只發作的威勢越來越猛,時間也越來越長,拿不定哪一次就直接
撲了過來,若他猝然攻來,石山外無人看守,只怕石山被他一瞬間毀去,洞中高手無虞,普
通部隊可就少了屏蔽,逼不得已,幾個高手只好排班防禦,至少擋他一下,讓其他人能來得
及出洞防守石出。
勉強能擋住謝棲一擊的,除了五大衛統之外,只剩下趙、馮兩人,至於李鴻,且不提他
攻擊有餘防守不足,從五天前開始,他就入定的跟死人一樣,六識全封誰也喚不醒,倒也省
得考慮。
菲絲等人前來大概也是為了相同的考量吧,畢竟西牙不管如何神通廣大,也只能在謝棲
發作之後趕到,他們也許希望幫西牙彌補不足之處,也就是事情發生那一瞬間的安全。
此時恰逢滿鳳芝與孫飛霜值班,她兩人便續續守在洞外,瑪莉安等人則引領著眾人入洞
。
進洞之後,菲絲指著四個晚輩說:「他們幾位,諸位應該都不陌生,托坦、華若風、華
若絲三個是大雲湖原本中階武群中的佼佼者,我們就多帶他們出來見識見識:這位樂方舟尹
先生,是主動提出要來協防,十分的熱心。」
瑪莉安向眾人致謝之後,彼此話匣子一開,場面倒是頗為熱絡,不過除李鴻入定如昔外
,趙寬、吳耀久只在一開始打個招呼,之後也沒參予談話,只有馮孟升、瑪莉安、喬夢娟、
柳玉哲陪著八人敘話。
聊了一陣子,當對方詢問這兒的狀況時,瑪莉安忍不住微歎說:「困在這兒,雖然說食
水無缺,但是部隊整天悶在洞裡,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整個事件才能結束,久了真的是很難忍
受。」
菲絲與戴池對視一眼,都有些尷尬,西牙自稱有能耐解決「單向跳躍壁」,但又希望能
畢其功於一役,一次解決定舊大陸改造生物的問題,眾人難免多吃苦頭,說起來畢竟有些無
辜。
瑪莉安見兩人有些不自在,也察覺到自己這麼說不是十分恰當,連忙一笑說:「不過有
失也有得,這陣子大夥兒潛心練功,進境還真不少。」
這話稍稍化解了尷尬,戴池目光轉向馮孟升說:「馮先生這些日子,可有想過日後如何
與西牙配合?」
說到這兒,就搔到馮孟升的癢處,他連忙點頭說:「當然,我近日常與皇儲商議新大陸
改革的方向,雖然說細節還需要好好規劃,但大綱慢慢也條列出來了……」
正說的開心,喬夢娟突然拉了拉馮孟升的手,他一怔醒悟,向眾人一禮說:「諸位見諒
,我與夢娟輪值下一班,暫且告退。」
眾人回禮送行之際,華若絲突然笑說:「哥哥、托坦大哥,我們一起去外面看看好嗎?
」
華若風微微一愣,望著托坦,看他的意見。托坦思忖片刻,臉上露出笑容說:「不知道
馮先生、喬衛統會不會感到不便?」
「哪兒的話。」馮孟升連忙說:「諸位同行自然是求之不得,只不過諸位剛到此處,不
先多休息一下嗎?」
「不用了。」華若絲飄身浮起,一雙嬌美赤足輕靈懸在空中,一面往外飛一面說:「休
息的時間多的是呢。」
見馮孟升等出洞,在洞外守衛的孫飛霜、滿鳳芝知道換班的時間到了,雖見前後跑出了
五個人,難免有些意外,但滿鳳芝只是向眾人微微點了點頭便即入洞,沒有多說什麼。
孫飛霜倒是沒立即離開,她望著托坦微笑說:「又見面了。」
「是啊。」托坦露出笑容說:「希望能多向幾位前輩請教。」
孫飛霜啐了一聲說:「什麼前輩,叫聲姊姊就夠了。」
托坦有幾分尷尬地說:「這……」
「怎麼?」孫飛霜眼珠子一轉,靠近兩步說:「本小姐看來很像老前輩嗎?」
「當然不是。」托坦連忙退開兩步說:「孫大姊別誤會。」
「勉強可以接受。」孫飛霜哈哈一笑說:「你比較在行的功夫是什麼?跟姊姊聊聊。」
托坦求救般地望了華若風、華若絲一眼,似乎不知該怎麼應對,而華家兄妹卻也是第一
次看到這麼豪爽大方的女子,兩人眼睛都瞪得老大,自然也不知道能給托坦什麼幫助。
馮孟升與喬夢娟無力地對望一眼,心知孫飛霜的毛病又發作了,前陣子她的對象是吳耀
久,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尋了他幾次開心之後,她似乎突然對吳耀久沒了興致,今日這個
年輕人還真是選對了時機出現,至於華若風長相不佳,倒是少了這層困擾。
望著孫飛霜纏著托坦,華若風猛皺眉頭,華若絲卻似乎覺得十分有趣,一雙大眼直望著
兩人。托坦一面應對著孫飛霜,百忙中回顧見到華若絲的神色,他似乎更是發急,又不知道
應該怎麼處理。
孫飛霜經驗老到,目光在幾個人臉上轉啊轉地,已經知道其間關鍵,心知此時不容易有
什麼發展,她索性一笑說:「說來說去,倒忘了有些疲累,先去休息了。」
怎麼突然要走了?托坦反而有些意外,他還來不及說什麼,孫飛霜已經先一步飄回洞中
。
無論如何,托坦總算鬆了一口氣,他回過頭向喬夢娟與馮孟升苦笑說:「孫大姐十分率
直,看來……很好相處。」
喬夢娟小臉露出笑容說:「飛霜姊是這樣的,她沒有惡意,別見怪。」
「當然不會。」托坦又瞥了華若絲一眼,稍稍頓了頓才說:「我相信她只是照顧後進,
沒有其他意思。」
這你就不懂孫飛霜了。馮孟升暗歎一口氣,不過他這時也看出托坦似乎十分重視華若絲
,這少女確實也十分美貌,托坦傾心自也不足為怪。不過以前在大雲湖,托坦似乎是個意氣
風發、十分有自信的年輕人,怎麼隔了這一陣子,似乎不像以前那麼放得開了?
華若風一直沒說話,他目光四面搜尋著,突然說:「托坦,你覺得謝棲會從哪兒來?」
「若真的會來……」托坦恢復鎮靜,目光四面打量著說:「應該會先躲在西面那片林中
。」
「真的嗎?」華若絲右手撫了撫腰間的絲帶,眨眨眼說:「為什麼呢?」
「不提起氣勁,又要避免我們看到,那兒該是最近的隱蔽之處。」托坦笑說:「以他的
功力,能在那兒直接出手,當我們感到他提勁的同時,他的攻擊也將到達。」
「馮先生,是這樣嗎?」華若絲轉過頭來詢問。
「托坦兄說的不錯。」馮孟升點頭接著說:「但林中獸多,想不運勁接近其實也不容易
,隱於雲端飄近的可能性也不小。」
托坦臉上有些尷尬,咳了兩聲說:「多謝馮先生指點。」
「別這麼說。」馮孟升忙說:「總歸只是猜想,說不定謝棲從地底冒出來呢。」
華若絲噗哧一笑說:「馮先生是開玩笑吧,怎麼會從地底下冒出來?」
馮孟升一笑,正要解釋,喬夢娟卻先一步笑說:「你沒見識過謝棲鑽地的能耐,難怪這
麼說了。」
喬夢娟臉上雖帶著笑,但語意卻不怎麼客氣,其他四人都微微一怔,馮孟升暗叫不妙,
連忙說:「夢娟說的是當初謝家地底城的經驗,那時整個通道口石壁內佈滿觸手,完全沒讓
人察覺。」
「喔……」華若絲望望馮孟升,又望望喬夢娟,滿不在乎地說:「這麼說來,當初揭發
謝棲計謀的,想必是喬姊姊了。」
喬夢娟笑容收起,說:「我沒這麼大本事。」
馮孟升忙說:「是趙寬首先想到的……」
「原來如此。」華若絲打斷馮孟升的話,笑著說:「也只是見識過而已,小妹還真是誤
會了……」
喬夢娟臉色轉為鐵青,正不知該不該發作的時候,華若風叱了一聲說:「妹妹!沒大沒
小的胡亂說些什麼。」
華若絲吐吐舌頭,眨眨眼說:「真對不起,我一時口快,忘了喬姊姊年紀、見識都遠勝
於我,小妹失言,請姊姊恕罪。」
提到年紀,這可犯了喬夢娟的大忌,她猛然站起,目光冷視華若絲,嬌美的臉上一片慘
白,扶著劍柄的右手微微顫動,似拔未拔;華若絲則跟著飄起,左右手輕支著腰間,絲毫不
讓地回視著喬夢娟,她這樣的姿勢隨時可以取下腰間絲帶,只不過不知的人,看她姿勢會覺
得有幾分潑辣。
馮孟升可傻了,這兩個女人,怎麼說沒兩句突然對峙起來,會不會真打起來?自己又該
怎麼勸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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