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局勢丕變
適才李鴻、謝棲、西牙戰鬥正當激烈,沒時間分神注意其他訊息,沒想到王崇獻竟適時
趕來,幫了李鴻、西牙一個大忙。
李鴻自見到王崇獻,心中就跳個不停。當初他被王崇獻所擒,之後就一直以王崇獻為努
力的目標,希望有天能打敗對方,沒料到今日竟被王崇獻幫了這一下,那以後怎麼找他麻煩
?
而且還有一件讓李鴻更緊張的事情。王崇獻閉關一年,是不是找出了治療功力散失的方
法?若真是,他願不願意說?若他不說,那該怎麼辦?
李鴻心中疾轉著念頭,身子也跟著飄遠了些。
此時,西牙與謝棲正猛烈搏鬥,西牙雖然找出了對付謝棲的法門,卻也不能說穩操勝算
,如今謝棲一改打法,不再任西牙的無形巨刃揮砍,閃避之餘同時揮拳而攻。相對地,西牙
既然將強大的能量匯聚成氣刃,護身之力也顯得不足,亦不能讓謝棲轟上身,所以那無形巨
刃的攻擊方向,往往是謝棲襲來的手臂,兩人這麼一轉換攻守模式,動作立即迅速起來,彼
此對撼的氣勁爆破,總算是少了些。
不過隨著戰鬥時間拉長,西牙不只手中氣刃威力未變,體外又隱隱泛出黃光,顯見他趁
著這段時間,再度聚合了一股新的護體能量,當護體能量足以應付謝棲的攻擊之際,他不只
立於不敗之地,還能藉著手中的無形巨刃攻擊,那時謝棲可就有點糟糕。
旁人看得出來,身在局中的謝棲如何不知?何況自己與王崇獻還沒出手……李鴻暗暗估
計,自己沒出手也就罷了,王崇獻剛剛那一下卻不知道是如何施用的,竟能阻擋住謝棲這龐
大的身軀……他若與西牙合力,謝棲恐怕有些兒不妙。
似乎是察覺到狀況不對,謝棲趁著西牙一個揮刃逼退自己的同時,倏然變形急飛,往高
空衝去。
也許御使來的能量確實有其限制,西牙似乎無法帶著那麼強大的能量急追,所以若讓謝
棲高速飛出一段距離,西牙就得重新開始聚能,戰況也就重新打平,這也是謝棲功力本應不
如西牙,西牙卻一直奈何不了他的最大原因。
此時謝棲又施故技,李鴻見狀回過神來,正想試著以心劍出手攔截,突然感覺到不遠處
王崇獻渾身氣勁急射,一股股凝結的氣勁直衝謝棲身前,只在短短的一瞬間,不知道散出了
多少道心念。由於這些心念是以心劍的速度飛行,只不過一眨眼間,已擋在謝棲之前,跟著
陡然組成一道強大的能量,閃現出熾烈的光芒。
那股強大能量撞向謝棲後又是一變,整片強大的能量倏然爆散開來,而匯聚為一的心劍
也順應這股衝力,向另一個方向騰開,遠遠劃出一道光弧,回到王崇獻身上。
而這股強大的力道一爆,正與謝棲的去向衝突,兩方一撞,又是一次強烈的氣流爆散激
盪,巨響聲往外轟傳之時,周圍的空氣被力量迅速擠壓,跟著緩緩傳出隱隱雷鳴,而謝棲的
速度卻不禁緩了下來。
謝棲這麼一緩,尾隨的西牙正好追上,他巨刃一揮,當即切入謝棲身軀,但謝棲這次已
然有備,倏忽間整個身軀變形漲大,讓西牙就算能切開,也無法順勢一截兩段,這樣他自然
能再度化合。不過相對地,失去人形的謝棲,雖仍彈出肉柱不斷從各種角度攻擊西牙,但威
力已經大減,西牙幾乎無須顧忌,一刀刀橫切直斬,只歎就是切不斷體積擴大數倍的謝棲。
兩人這般拚鬥,又是另一番景象,李鴻感覺自己似乎插不上手,又退了一段距離;他心
中一面暗暗駭異,王崇獻剛剛的招式,乍看之下似乎是利用心念回收激引氣流爆散,但卻隱
隱有不同之處,一來王崇獻的心劍並未全然消失,二來那些氣流激盪似乎有其方向與組織,
否則他殘存的那股中型心劍,怎能承受這般衝擊?
這還是李鴻同樣修練心劍,才能體會出其中差異,西牙與謝棲應該弄不分明;但對他兩
人來說,總之王崇獻已能順利阻攔謝棲,這對不能高速御使能量的西牙來說是大好消息,對
謝棲來說卻有如喪鐘,如今謝棲的攻擊越來越無力,只能不斷藉著漲大身軀以避免被西牙分
割,而西牙卻不停地將護身氣勁轉移到無形巨刃上,眼看著只要時間足夠,巨刃體積夠大,
謝棲終究難逃被碎裂的命運。
既然如此,李鴻也不想多手,他又飛遠了些,遠遠望著戰團正覺無趣的時候,突然感覺
到王崇獻再度凝集了勁力,十道強大的心劍脫體飛射,從西牙身後分向直穿謝棲。
雖不知這些心劍能不能對謝棲造成傷害,但畢竟是雪上加霜,謝棲渾身黑氣倏然大漲,
準備應付王崇獻這一擊,而心知謝棲已無能反擊的西牙,更是將所有能量都集中到了巨刃之
上。若他能在王崇獻出手之前將謝棲切割開來,以王崇獻心劍之能,當能迅速絞散謝棲的碎
散軀體,才能一勞永逸。
心劍之速雖然極快,但謝棲與西牙都是超越頂尖高手的人物,轉眼間都做出了最適當的
變化,只待心劍抵達——怎知心劍經過西牙身側時陡然一轉方向,十柄心劍在空中劃出十道
交錯的漂亮曲線,同時衝向西牙。
西牙一驚急忙匯聚功力護體,但就在這個時候,謝棲的巨軀陡然高速凝結成巨柱,硬生
生往前方突衝過來,此時西牙若抵禦心劍,將擋不住謝棲巨大的衝擊力,若聚力抵擋謝棲,
豈不是得被心劍分屍?
這一瞬間西牙心中晃過了無數的念頭,他手中的能量巨刃倏然散失,身軀外側十公尺外
,陡然炸出大片的黃芒,只見那十道心劍與謝棲的巨柱同時一緩,居然被西牙這麼硬生生阻
住,但也只阻住了這麼短短的一瞬,畢竟兩方都是全力出手,西牙功夫雖高,在猝不及防之
下陡然轉換能量,也無法完全抵禦。
不過西牙爭的就是短短的一剎那,無論是王崇獻的心劍或是謝棲的巨柱,若失去了速度
,威力都將大減,而且護體能量被摧毀的那一剎那,強大的氣勁將往四面爆散,雖仍難免傷
了自己,但更能阻滯兩人的推進,只要趁著那片亂流鼓蕩,盡快御使能量集合,應有希望自
保無礙。
怎知謝棲的巨柱雖是阻住了,王崇獻那十柄受阻的心劍卻是從中再度爆出扁型小心劍,
不只其速不變,更順著往內炸的亂流直穿過西牙軀體,一眨眼間,西牙身上多了十個寬達十
餘公分的穿透傷口,鮮血立即往外狂噴。
這是怎麼回事?李鴻在旁真是目瞪口呆,王崇獻怎麼突然殺向西牙?雖然李鴻對西牙一
直也沒什麼好感,但眼前當然以對付謝棲為主,王崇獻宰了西牙,又怎能對付得了謝棲?
但眼前的變化實在太快,李鴻才剛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西牙已經嚴重受創,仔細一看,
此時謝棲已然退開,王崇獻的心劍卻持續切割著西牙的身軀,而西牙的身體也十分古怪,居
然匯聚著能量不斷高速癒合,乍看下與謝棲頗有相似之處。
從切口看來,他的身軀畢竟仍是肉體,不過他已能高速御使能量治癒軀體,一時之間竟
然是殺不了他,而王崇獻見狀,更是不敢停手,心劍不斷在西牙身體前後穿梭飛舞,只見大
片大片的鮮血不斷灑下,就是沒法讓西牙畢命。
李鴻怎能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怪叫一聲,往前直衝,心劍當即衝向王崇獻,但這時
謝棲卻已經擋在前頭,氣勁急爆下將李鴻的心劍激開,一面嘿嘿笑說:「別著急。」
怎能不急?李鴻心劍騰空,連攻了十餘次,但謝棲身體極大,將王崇獻四面護住,李鴻
的心劍無論如何穿刺,就是無法越雷池一步,他正要轉換方式之際,突然聽到王崇獻緩緩地
說:「李小兄弟,天下大亂便因西牙而起,此人不能不除。」
「正是。」謝棲哈哈一笑說:「好不容易才成功,怎麼能讓你搗亂,你乖乖地離遠些,
老子不吃你。」
吃不吃是另一回事,但卻也怎麼樣都衝不過去。李鴻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卻聽王崇獻接
著說:「西牙,你何需忍此凌遲之苦?早早散功去吧。」
「你……」西牙居然還能說話,只聽他緩緩地說:「為何……這麼做?」
「你功夫高強滿懷野心,更擅長玩弄人心,自你出世,我就知道天下必當大亂。」王崇
獻緩緩說:「果然你一方面促使宇內統合為一,一方面在各地安排心腹,更主張天下人停止
習武,妄想日後天下獨尊,幾次的東岸戰亂、如今的圍剿合成人,不都是你撥弄出來的嗎?
」
「當初外空中……」西牙說話似乎有點吃力,但雖緩慢,卻仍然清楚。他接著說:「偷
襲老夫,導致射線襲往地球,使康勾森林中人獸俱亡,就是你幹的?」
「都到了如此地步,還想栽贓?」王崇獻微微皺眉說:「當時確實是我暗襲於你,但以
你之能,豈會控制不得輻射洩溢的方位?此事在下不敢居功。」
李鴻越聽越是不對勁,忍不住說:「但你這樣做,那這個怪物……」
王崇獻還沒說話,謝棲已經怒吼一聲說:「小子嘴巴放乾淨些,以為老夫真不敢吃了你
?」
「李小兄弟別把謝兄的話當真。」王崇獻微微一笑說:「謝兄在合成人幫助下,如今已
不需再吸納任何人了,這一切都只是為了造成今日情勢,否則我們無法除去西牙。」
「你……胡說……」西牙說:「合成人說……」
「當然是為了欺騙你。」王崇獻歎了一口氣說:「今日之戰,想必你也安排了實況轉播
,當著天下人的面,謝兄,你說一句話吧。」
「有什麼好說的?」謝棲哈哈一笑說:「等西牙死了,讓這些攝影機跟著我十天半個月
,看看老夫有沒有吃人不就得了?」
看樣子謝棲真的不用吃人了?但這兩方也都不是好東西,李鴻直覺上不想參與此事,只
不過西牙英雄一世,這般中計而亡未免可憐,李鴻正想替他說情,突然心念一轉,驚呼說:
「那東岸的大軍……」
「合成人已先一步撤退,他們並不打算與自然人為敵。」王崇獻說:「瓦德軍長此時也
該得到消息撤軍了。」
這麼說來,這一年的時間,王崇獻並非閉關,只是隱身策畫今日之事,那當然也沒想出
怎麼解決功力散失的問題了;李鴻只覺得自己這一趟來得莫名其妙,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你今日以此法獲勝,只會讓天下人寒心……」西牙緩緩說:「若你所言是實,為何不
光明正大地說出,老夫又怎會追殺謝兄?」
「西牙啊西牙。」王崇獻歎了一口氣說:「莫要倒因為果,今日之謀,是為了對付你,
若是說個清楚,怎能有效?而若非你欲獨攬其功,將能傷及謝兄的茲克多、周寬先生都遠遠
趕開,又焉有今日之難?我們又怎會如此計畫?」
「很好……」西牙慘笑說:「沒想到老夫今日敗於小人之手。莫要以為日後你們便可以
為所欲為。」
「你放心地去吧。」王崇獻說:「路南遺族王某人會妥善照顧。」
兩人對話過程中,西牙仍一直在凝勁癒合,王崇獻也不斷破壞他的身軀,只看西牙全身
血肉模糊,衣衫碎散,早不復原先瀟灑模樣,而王崇獻也一直沒攻擊西牙的頭部要害,似乎
西牙仍能運集能力防範,但其他部位終究無能為力,兩方也就這麼僵持下來。
但西牙既仍為肉身,這般被不斷切割,正如王崇獻所言,可稱為凌遲之苦,豈是一般人
所能忍受?而且雖然僵持不下,但謝棲卻還涼在一旁,若他一拳轟了下去,只能勉強自保的
西牙,怎麼還能堅持?
「今日兩位雖已大獲全勝。」西牙一面承受箸苦痛一面咬牙冷笑說:「但兩位卻有一事
不明。」
王崇獻微微皺眉沒說話,謝棲已怒目說:「你這傢伙還想施什麼詭計?」
西牙緩緩說:「當能體悟天地後,肉體並不代表全部,你們想就此高枕無憂,恐怕沒這
麼簡單。」
王崇獻與謝棲兩人面色一變,還沒反應過來時,卻見周圍天際陡然刮起一陣強大的能量
勁流,向著中央疾捲,但正中央的西牙卻似乎散去了治療的能量,只在這一瞬間,他的身軀
被快速飛竄的心劍切割得七零八落。
既然停止修復,軀體自然該碎散掉落,但由於那股強大的力量往內直湧,竟是迫得身軀
仍然密合,而王崇獻的心劍在這樣龐大的勁流群中,也不易操控;眼看不對勁,謝棲不等王
崇獻呼喚,猛地一拳轟破勁流,向著西牙衝去。
卻見西牙雙目神光一現,陡然間空中爆出了一大團血霧,那股強烈的勁流也突然中斷,
但帶起的旋動狂風,依然在眾人身旁呼嘯狂捲,剎那間,血霧被吹散一空,西牙居然就此不
見蹤影。
這又是怎麼回事?遠遠看著這兒的李鴻,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見王崇獻心
劍後撤,謝棲一拳打空,西牙已消失無蹤。
三人目光四面轉動,突然同時往上一望,王崇獻首先叱喝一聲:「元嬰!」同時一道道
流光般的心劍往空中直飛。
李鴻也感受到空中有股強大的能量源正在遠離,而且速度快得難以估計,竟似乎在同一
瞬間出現在許多位置;只這麼一楞,那股能量已經飛出了數公里,似乎與心劍之速差相彷彿
。
王崇獻心劍撲了個空,他倏忽間回納心劍,身形陡然一模糊,也跟著展開高速身法向那
股心念追去,此時卻聽到西牙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老夫必報此仇。」
謝棲身軀龐大,無法高速追蹤,剛飛出數百公尺,已察覺那股疑似西牙的能量已遠出數
十公里,他廢然而止,咬咬牙怒沖沖地喊:「西牙老賊,你有種就別跑。」
李鴻追是追不著,但他同時引出一柄心劍順著王崇獻的去向直飛,想看看後續有什麼樣
的結果,只感覺兩股能量一追一逃,越來越遠,最後王崇獻終於緩下身子,往回飛返,看來
是放棄了。
李鴻心劍跟著退回,不久之後,王崇獻再度出現在謝棲與李鴻身前。謝棲首先說:「還
是給他溜了?」
王崇獻皺眉點點頭,這才說:「但他身形既然不存,如今只留殘念與舊有功力,沒什麼
好怕的。」
謝棲點頭說:「但若不斷搗亂,卻挺討厭的。」
「看他能存留多少靈識吧。」王崇獻說:「我不相信他已經練到無須肉身的地步,否則
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謝棲目光遠望,沉吟半晌才說:「至少不只一念,否則頂多不斷與我們糾纏,也不會懂
得放狠話和逃命了。」
「他的修為確實少人能及……」王崇獻接了這句,回頭望向李鴻,又謙和地一笑說:「
李小兄弟,這次的計畫,替你增添了不少困擾,王某在此致歉,如有任何疑問,請放心提出
,王某會坦誠相告。」
李鴻確實有些一頭霧水了,但他關注的反而不是這整個爭權的計謀,而是王崇獻與謝棲
後來的對話內容。他楞了楞才說:「什麼是存留靈識?他的身體已經沒了嗎?」
王崇獻卻也沒料到李鴻開口便問此事,他一笑說:「你不也是修練心劍嗎?雖然我們能
分心無數,但卻是以感應之念分之,其他的心神靈覺,仍存於本身,這件事你應該已經清楚
。」
李鴻的修練過程雖然無人指點,但修練既久,功力又高,也慢慢察覺此事,散出於外的
心劍無法思索,只能傳回感應與直覺反應,實際的判斷仍是由本體心念控制,這兩者心念仍
有不同之處,但怎麼個不同法,李鴻卻一直沒弄清楚。
此時聽王崇獻這麼說,李鴻一怔說:「這麼說來,他凝結的心念,包含了所有心神?」
「該說他現在已經沒有本體了。」王崇獻目光一轉說:「這種修練元嬰之法,乃路南一
族的傳承,該由謝兄說明。」
謝棲聞言冷哼一聲說:「也沒什麼好說的,路南一族的元嬰修練之法,目的在於能抽離
完整心念,離開肉身的牽絆,達到不滅之境。但說來容易,豈有這麼簡單?今日這一戰,他
能存下悟道前的七成功力,就了不起了。」謝棲說到此處,目光向李鴻轉了轉,哼了一聲說
:「老夫先走一步。」跟著往南方大海投去,也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王崇獻見謝棲離開,回頭一笑說:「謝兄剛剛說的已經很清楚了,元嬰一般並非用來攻
擊之用,主要的目的是修練至完整抽離心神,廢棄肉體,但想練出元嬰自由行動說話容易,
想斷去所有心念牽繫,卻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李鴻似懂非懂,只能說:「所以西牙應該還沒練到這個地步?」
「若他已然修練臻此,根本無須再運用肉身。」王崇獻說:「神識若能練到獨立存在,
肉身只是負累,而且只要花一段時間,也能隨意凝化出肉身,變化無窮……我們的心劍之術
,雖然為求攻擊,非循常道,但追求的也是同樣的目標,當你心念逐漸化分,可分出的神識
也會漸漸增加,但想練到神識脫體,一樣十分困難。」
似乎聖主也說過類似的話?李鴻兩方比對之下,心中頗有感悟,點了點頭沒再開口,思
索著這些有些玄妙的道理。
王崇獻卻沒讓李鴻多想,他一轉話題接著又說:「西牙雖然暗藏陰謀,但表面上推動的
事務,倒也不算全錯了,此時他無法施展詭計,東岸西岸統合當不用顧忌,王某回皇都向無
皇、皇儲稟知前因後果之後,將會東訪馮特長,希望李小兄弟能先行通知。」
原來還是要統合?李鴻弄不清楚這些人心中想些什麼,反正馮孟升也想統一,才能進行
禁武的動作,這倒不是壞事……想到此處,李鴻陡然想起剛剛王崇獻的言語,他性子本直,
想到便開口說:「王首席剛剛說,天下人不該停止學習武技?」
王崇獻微微一笑說:「沒錯,王某確實不這麼認為。武技修練不只是爭勝搏鬥而已,更
能對人類潛能無限開發,便如王某剛剛提到的境界,就算我們無法練成,難道有權利遏阻後
代子孫體會嗎?」
這話也有道理,但與六號的目的又不同,該怎麼辦?先問問周寬好了。李鴻只好說:「
我知道了。」
王崇獻接著說:「統一之後,各軍團各守一方的局面將會廢棄,當以無祖遺命的領導團
代議制度治國,禁不禁武,都只是一個想法,可供全世界人民討論決定,此時倒不用太費心
思。」
聽來不錯。李鴻點頭說:「我會轉告孟升的。」
「還有一點需先行轉知東岸。」王崇獻臉上仍帶著微笑,但語氣卻頗為堅定,說:「無
皇傳承為實際上的正統,廢去新皇之制當屬必然,至於日後的議會與無皇間的制度結構,大
可慢慢商量。」
李鴻也不知新皇、無皇之間的糾葛,只能說:「我替你轉達就是。」
「多謝李小兄弟。」王崇獻說:「既然如此,王某先返皇都,就此告別。」
兩人道別之後,李鴻這才頭昏腦脹地飛返東岸。剛剛王崇獻托自己說的一大堆話,可得
早點找到馮孟升,免得忘了。
但李鴻抵達東岸才知道,兩人的對話早已傳遍天下,從西牙與謝棲搏鬥開始,整個戰鬥
過程都以實況轉播,傳到了每個人家中,最後兩人的對話,當然更是一字不漏,哪還需要自
己轉達馮孟升?王崇獻根本是藉機把自己的想法與條件先一步在媒體前公開。
既然如此,李鴻也不再操心此事,他一方面急著與滿鳳芝相會,一方面想好好思索一下
剛剛的體會,當下不管馮孟升如何煩惱,交代完畢之後,就先一步不知蹤影去了。
馮孟升可沒這麼輕鬆;西牙肉身粉碎,不知所蹤,固然短期內不用煩惱大雲湖勢力,但
王崇獻此時再度出現,短短數語間,令天下局勢又起了大變化,更有許多足以讓人深思之處
。
如今除王軍團外,西岸五大軍團只剩瓦德一支尚存實力,否則他怎敢說出「廢棄軍團」
的話來?顯見今日事態,早在他計畫之中,甚至任羅方等人死滅,恐怕也非無心。
另外,若合成人真已治好謝棲,又為什麼不先告訴自己?難道他們選擇的合作對象,已
經從自己轉為王崇獻?那日後就算不比武力,在政治上想與王崇獻爭個高低,恐怕也十分困
難。
至於廢除武技的提案,如果當成政治訴求,倒是還有商榷討論的機會,最麻煩的是王崇
獻最後提出的「廢除新皇」一事,這足以引起軒然大波,新皇、新後怎會同意?看來日後的
路,恐怕是十分難走了。
馮孟升思索良久,只能硬著頭皮去找新後,且先探探她聽到此事之後的當場反應,自己
再看該如何應變。
無元五三三年四月十六日新後得知訊息之後,勃然大怒自然不在話下,馮孟升當即不敢
多言,急急告退。如今新後退隱,議事會雖以新皇為尊,但她仍具有強大的影響力,她既然
不同意,這方面絕沒有妥協的空間。
馮孟升思索數日,卻更堅定了廢除武技的方向,若非新後功夫如此高強,怎會有這許多
顧忌?一個政體的大方向,絕不能由一、兩位功夫高強的人決定,否則與機械文明早期時代
,部分國家的軍人獨裁治國有何不同?
王崇獻對這個議題的態度,明顯與自己不同,相信這也會是統合後首次政治角力上的要
點,不過此時還是先統合為上,畢竟分裂情況下,兩方戰備自屬必然,也不可能推動廢武…
…只不過新後既然不答應廢除新皇制度,又怎麼統起?
馮孟升還沒想出什麼好辦法,王崇獻卻已經領著瓦德軍長,以及各級官員隨從數十人,
從西岸浩浩蕩蕩地出發。這群人竟不是依靠自身能力飛來,而是乘坐著合成人所造的飛行器
東飛,顯見合成人果然已經與西岸聯合。
馮孟升本已知道西岸今日出發的訊息,卻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與合成人搭好關係,看來
自己擔心的果然沒錯,合成人早已不知什麼時候,與王崇獻有了默契,說不定當初所謂的武
裝合成人叛離之事,根本就是欺騙自己的謊言。
馮孟升氣歸氣,但此時少了合成人的奧援,日後只會更吃力,他左思右想,終於還是忍
著氣,想辦法要與蘿倫取得聯繫。
馮孟升此時正在歐連市市政中心的辦公室中,發出與蘿倫聯繫的訊號,隔了片刻,蘿倫
的身影再度出現在眼前。
蘿倫依然艷美過人,也不知是不是習慣使然,只見她眉目中款款含情地望著馮孟升說:
「你終於想到找我了?」
馮孟升望著蘿倫,那股氣也消了,他長歎一聲說:「你們到底瞞了我多少事情?」
蘿倫似乎頗有幾分委屈,停了停才說:「有些事情,真的是不得已的,我們如果沒留下
這條後路,今日豈非已被西岸大軍剿滅?」
這句話馮孟升倒是無法反駁,他無奈地說:「我明白了。既然如此……」
「不過……」蘿倫截出說:「我們私底下,還是支持你的,你不可忘記此事。」
現在還想騙我?馮孟升一怔沒接話,停了片刻終於說:「我知道了。」
蘿倫卻是看出馮孟升不信,接著說:「孟升,你一定要相信我……畢竟我們還是贊同你
的主張,只是在統一之前,不能單憑政治方法解決事情,我們也不能明顯地支持你。」
馮孟升這才想起,關於廢武與否的主張,無論如何,合成人一定站在自己這邊,蘿倫這
番話倒也不是全然無稽,他心意稍動,這才接著說:「有關叛變的武裝合成人之事……」
「他們正是與王首席取得諒解。」蘿倫頓了頓才說:「直到發現情勢演變對我們不利,
這才與我們聯繫,造成了今日的狀態,有些計畫,我們也一樣被蒙在鼓裡。」
馮孟升今日思路,已較過去快捷許多,聽了忍不住說:「他們若非與你們取得協議,王
崇獻又怎能藉著謝棲除去西牙?還有一件事,當初賀如半島三城被爆彈所毀,這果然也是王
崇獻的主意?」
蘿倫凝視著馮孟升說:「孟升,你是要做大人物的人,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重
要的是現在。」
馮孟升直想破口大罵粗話,但他旋即冷靜下來,咬咬牙說:「現在應該如何安排?王崇
獻擺明了要廢除新皇體系,新後這邊根本不可能同意。」
「這就要靠你的智慧來處理了。」蘿倫苦笑說:「既然打算進入議會政治,王首席就得
先獲得西岸人民支持,所以這一步是非走不可,而且就算真談不攏,只要有謝棲幫助,藉著
武力統一,也並非不可能……畢竟他已同意議會制度,換個角度說,聖殿也不大方便插手。
」
這一點倒是馮孟升一直沒想到的問題,當初新皇勢力退守南極洲,聖殿能插手調停的主
因,就在於南極洲保留了無祖創下的制度,如今時勢改變,聖殿確實不該插手;而謝棲如今
幾乎是天下無敵,若王崇獻央其相助,如何抵擋?而換個角度想,若不是李鴻恰好功力大進
,躍登頂尖高手之林,王崇獻可還會有顧忌?
蘿倫見馮孟升陷入思索,她緩緩說:「暫時我們不能明著助你,直到兩方順利統合,進
行政壇的改組與重整時,我們將會大力推動你的廢武理念,所以你千萬不能放棄這個政見,
這是未來你的最大利基。」
換種說法,就是除了這個政見之外,合成人也沒什麼支持自己的理由了,馮孟升苦笑說
:「但要到那個階段,還得先解決統一的問題吧?」
「嗯。」蘿倫點點頭說:「我們一時也沒什麼好建議,希望你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
馮孟升總算明白了來龍去脈,但此時心情只是更加低落,他與蘿倫道別之後,坐在舒適
的大椅中低頭思索,怎麼樣才能迴避掉廢除新皇的問題?王崇獻不久之後便將抵達,待他當
面提出這個問題,自己又該怎麼應付?而隱居的新後會不會怒火上湧,殺出來與王崇獻拚個
高下?
真打起來可就慘了,就算非打不可,也不能由這方主動,若以哀兵的姿態,聖殿說不定
還能說上兩句話……想到這兒,馮孟升悚然而驚,總之得先穩住新後才是。他連忙按下收發
機,數秒後,馮孟升眼一刖出現了喬夢娟的半身像,她望著馮孟升甜甜一笑說:「沒在忙嗎
?」
「夢娟。」馮孟升說:「你在哪兒?」
「家裡啊。」喬夢娟輕笑說:「我又買了兩件新衣服,你回來時試試合不合意。」
南極衛統中,喬夢娟功力最低,內息也損敗的最快。如今她外貌雖然仍能維持少女般的
模樣,但如今功力已經大不如前,漸漸地她也越來越少出門,多在家中料理家務,宛如小小
的家庭主婦,讓馮孟升回家時十分舒坦,偶爾上街購物,也多選馮孟升所需的衣物。因此馮
孟升聽到這番回答,並不意外,只點點頭接著說:「妳知道王崇獻要來做政治性的訪問嗎?
」
喬夢娟一怔說:「是今天嗎?我倒忘了。」
「他既然來拜訪,一些會商討論或是發言,必然被媒體追蹤報導,恐怕會說些讓新後聽
了不快的事情。」馮孟升說:「妳能不能去陪陪新後?別讓她注意此事,就算知道了,也別
讓她老人家火氣冒了上來。」
「哦?」喬夢娟點點頭說:「我知道了……鳳芝姐和李鴻不知躲哪兒去了,我和瑪莉安
一起去陪陪新後吧。」
「這樣最好。」馮孟升頓了頓接著說:「你身體還好吧?」
喬夢娟甜甜一笑說:「放心。」
馮孟升點點頭,結束了對話,總算稍微鬆了一口氣。接著就得應付王崇獻的來訪了,說
也奇怪,他該也是百多歲的人物,這一年既不是閉關修練,也該沒找到解決功力敗損的辦法
,頂多只剩數年壽命,怎麼還會這麼熱心政務?看來還有自己沒想透的事情。
馮孟升思索片刻,心中大約拿定了主意,想想自己也花了頗久時間處理事務,他心念一
動,按下收發機說:「有沒什麼事情?」
昂責協助馮孟升轉接與處理一般事務的記事是個青年,他的半身像出現在桌面,對馮孟
升先施了一禮之後才說:「首長,耳母城、莽古城、阿特塔城,南三城主管不久前回報移民
安置上有些吃緊,之前都安排轉遷遜爾城,但如今那兒人民數量也已大幅增加,是不是要依
計畫開放台伊城?」
「不,現在情勢有變。」馮孟升搖搖頭說:「西岸既然決定廢除軍團統治,北方可能會
有另一波人潮湧入,北三城還是準備容納鳳家軍地境的人民,你通知南三城主管,可以遴選
條件較優者,遷移到歐連市與買弭城。」
「是。」記事記下此事,跟著說:「另外中心主任稟報,接待王首席一行人的相關安排
,已經準備妥當。」
「很好。」馮孟升說:「還有沒有別的事情。」
記事查了查資料說:「還有一位班小姐,自稱是周寬先生的好友,從南島發訊過來。」
班繡蓉?馮孟升一怔說:「她找我何事?」
「聽說是想問周寬先生的行蹤。」記事說:「我們告訴他首長也不知,她便沒說什麼了
。」
「喔……馮孟升對班繡蓉也不是挺關心,既然沒什麼重要事,也不用多花時間去處理了
,他點頭說:「我明白了,若她以後找我,也可以直接接進來。」
「是。」記事微微一驚,連忙記下此事,原來此女也是首長的朋友之一,倒是不可得罪
。
「王首席的飛行器什麼時候會到?」馮孟升又問。
「估計一個小時以後會抵達。」記事回答。
也差不多該去迎接了。馮孟升關上了收發機,起身深吸了一口氣。今日的會面,等於在
新大陸數百萬人民面前進行一場統合前哨戰,能不能打得漂亮,就看自己今日的表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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