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聖殿借劍
因為看到七彩光華而發呆的馮孟升,心中正不斷轉著念頭。
當今天下,還有誰能發出七彩光華?除了周寬之外,恐怕沒有第二個人。
派去狙殺托坦的那三名殺手,雖在東岸稱得上高手,但若與已成為天下有數高手的周寬
相比,當然是雲泥之別;托坦有周寬保護,別說只派出三人,就算整個巡邏中隊都派出去恐
怕也只能灰頭土臉。
問題是周寬為什麼要幫托坦?難道整件事情都是他所計畫的?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又或者……此事與周寬無關,只是他猜到托坦等人會受人攻擊,所以暗中插手?又或者
只是恰好路過?
要弄清楚這一切,最快的方式當然是直接詢問周寬;但從這次周寬回來,自己就刻意避
免徵詢他的意見,後來有幾件事看法不同,雖然不至於撕破臉,總已經有了隔膜。馮孟升想
了許久,一面重複看了影片數十遍,才拔出記憶卡,切換到一般新聞,降低音量,跟著按下
收發機,尋找李鴻。
李鴻雖然一直掛名總隊長,實際上為了照料滿鳳芝,早已經不管巡邏隊的事務,包幾次
向馮孟升請辭;不過馮孟升一直不肯答應,硬是讓他掛名,頂多答應他不用做事,李鴻也不
是很計較細節的人,便就得過且過下來。
馮孟升沒等很久,李鴻就接通了收發機,兩人對望一眼,發現對方的表情都頗為沉重,
不約而同地問了一聲:「怎麼了?」
兩人這麼同聲一問,臉上不禁都露出了笑容。不過李鴻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歎口氣說
:「鳳芝……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畢竟她比其他人多撐了很長一段時間,什麼時候過世都不算意外。馮孟升輕吁一口氣說
:「醫生怎麼說?」
「不是病,醫生能怎麼說?」李鴻回了一句,頓了一會兒才又說:「謝謝你派醫生來。
」
「應該的。」馮孟升前些日子特別安排了幾名醫生在李鴻家中輪班,以因應滿鳳芝有緊
急狀況。
「你找我有什麼事?」李鴻拉回話題。
「周胖子不在嗎?」馮孟升先問了一句。
李鴻心神在自家屋中探了探,回答說:「你找他?他不在。」
「我不是找他,我是想問問他從聖殿回來之後,跟你說了什麼?」馮孟升說。
「他說了不少心劍的功夫。」李鴻說:「一大半我知道,一小部份我不知道。」
「聖主教他的?」馮孟升楞了楞說:「聖主想要他練?」
「他沒說,我也沒問。」李鴻頓了頓才說:「他好像沒什麼興趣練。」
「喔……」馮孟升說:「那這兩個星期,他常常往外跑嗎?」
「也許吧,我不知道。」李鴻說:「我很少陪他。」
丙然問李鴻也問不出所以然來,馮孟升擠出微笑說:「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剛剛外面
出了一點意外,我有點擔心他。」
「喔?」李鴻說:「你直接找他不是最快。」
「當然啦。」馮孟升歎了一口氣說:「不過你也知道,我有些做法,周胖子不會很喜歡
。」
「嗯……也是。」李鴻點點頭,馮孟升本想結束通訊,卻聽李鴻突然又說:「那你又何
必那麼做?」
馮孟升一怔說:「什麼?」
李鴻想了想才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說……總之你們兩個想法、做法要是不同,會讓我
很困擾。」
馮孟升明白李鴻的意思。在李鴻心目中,除開滿鳳芝不算,他只在意自己和周寬兩人,
對他來說,世界要不要變好、哪些人該活哪些人該殺,根本不是他很在意的事情。所以他順
著自己或周寬的想法而行動,其實不為了什麼,只是兄弟間的情誼;但當自己與周寬漸行漸
遠,一直沒有個人目標的李鴻,就陷入了兩難。也許他不想管事,也是考量到這一方面吧?
馮孟升想到這兒,深深歎了一口氣說:「對不起。」
李鴻也沒說什麼,只說:「你跟胖子多談談吧。」
「我會的。」馮孟升與李鴻道別,思索了一番,正想與周寬聯繫,注意力卻被天訊新聞
所吸引;他連忙調大音量,盯著天訊的畫面。
原來此時聖殿已接到了逃出一劫的托坦等人,天訊先播放他們被引入聖殿的畫面,跟著
畫面轉到加來恩被一大群記者包圍的景象,他正對記者群說:「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
情,這是全世界人民的不幸。在整個新大陸民主體制正重新建立的現在,我們必須譴責想以
暴力行為達成目的的人,待托坦先生、華若絲小姐等人稍作盥洗休憩,聖主將會親自接見,
盡快釐清各方面的疑惑。」
「聖殿懷疑王議事長的身份嗎?」一個記者快嘴問。
「聖殿並沒有預設立場。」加來恩似乎對這份工作越來越是熟練,他穩重地說:「也沒
懷疑過王議事長,當然,如果托坦先生可以提出實際的證據,自然會改變聖主的想法,不過
這一切都得等到聖主與他會面之後才知道。」
「若王議事長真是合成人,聖殿會介入嗎?」另一個記者問。
「聖殿的立場一直是超然而不涉入政爭。」加來恩頓了頓說:「我只能先回答到這兒。
」
說到這兒,加來思不顧身後一堆喚著「執事」的記者群,逕自轉身飄回聖殿。
「路南遺族要求聖殿主持公道之事,西岸皇都政府十分不滿。」畫面轉回主播,他正接
著說:「武士團發言人針對此事,對各媒體發出書面聲明,勸告聖殿不該干預新大陸內部爭
端,有關路南遺族破壞王議事長名譽的事情,應該由新大陸依法查明真相並審理。」
主播放下手上的稿子,目光轉向鏡頭說:「如果聖殿將托坦等人遣返新大陸審理,為求
公正,當然應該由東岸議事會受理;但迄今為止,馮副議事長一直沒針對此事發表談話,我
們不禁要詢問,馮副議事長為什麼一直保持沉默?難道還有我們還不瞭解的內情?」
好大的膽子。馮孟升不禁沉下了臉,這些記者們越來越是無法無天,為了製造話題吸引
收視率,什麼話都敢說;討厭的是又不能真拿他們開刀……不只失了身份,還會越描越黑,
只能任他們大放厥詞。
還好他們不管怎麼鑽,也不可能查出真相;最令人擔心的還是聖殿,從周寬口中,可以
確定四代聖主能看出王崇獻身體狀況不大正常,也不知其他人有沒有這份能力……若還有這
等人物,聖殿會不會當真插手?而現任聖主,又會不會很想插手?
如果聖殿真會插手,也許自己不該沉默下去,馮孟升略一思忖,按下收發機對門外的記
事說:「我口述一份新聞稿大意,寫妥當讓我看過後發給媒體。」
「是,副議事長。」記事恭謹地說:「我準備好了。」
「嗯。」馮孟升停了停,開始說:「有關王議事長身份的爭議,其實有一樣很明顯的證
據。因為合成人一直沒能掌握人體聚能的奧妙,所以從四九戰爭到現在,合成人的外型雖幾
可亂真,卻始終無法假冒自然人高手。而王議事長過去抵禦異世界怪物塔托格安,近年打敗
西牙、茲克多為首的路南遺族,都是使用高深武技,這一點足可證明王議事長絕非合成人。
但路南遺族與本人亦頗相熟,並非謊言造假之人,相信也不會無的放矢,也許其中還有眾人
都不明白的真相需要探究,與其體檢王議事長,不如先行探究謠言的起源,也許更容易找到
答案。」
馮孟升想了想接著說:「大概就是這樣,你掌握大意,轉換成妥當的新聞稿,拿來給我
看。」
「是,請副議事長稍候。」這種工作本就是記事的拿手好戲,當然沒有第二句話。
馮孟升一面等候,一面輕敲著桌面,思考著這篇新聞稿發出去之後的效應。這篇新聞稿
幫王崇獻作證卻又沒說謊,但也表示信任托坦的品格,算是面面俱到,托坦該也沒話說。如
果能順利把眾人目光轉到謠言起源,聖殿即使要插手,也得先往這個方向努力;如果能找出
造謠的人,王崇獻自然會想辦法解決,整個事件便可平靜下來。
但如果周寬牽涉在其中……馮孟升又沒把握了,周寬若也在局中,會搞些什麼,自己可
是一點把握都沒有……餅沒多久,記事將擬妥的稿件送回。馮孟升沒讓記事退出,打算仔細
看過一遍後就發還給他直接處理。記事肅立等候時,門外傳來記事桌上的收發機響,記事怔
了怔,不敢開口,反而是馮孟升聽見,點頭說:「你先去,我再找你。」
「是。」記事退出門外,與收發機交換了幾句話,急忙奔人說:「副議事長,東岸有急
訊。」
馮孟升一怔說:「誰送來的?」
「武士團首席發文,致各行政區秘電急訊。」記事說:「除我們之外,皇都特區、內海
區、美克灣區、中部平原匾、西高原特區都收到一份,附件一份則是送達聖殿。」
武士團首席不就是王崇獻嗎?他怎麼不用議事長的名義發文?馮孟升還沒想通,先揮手
說:「這篇文先別發了,我先看他傳來什麼急訊。」
「是。」秘書連忙退了出去,一面把電訊藉著收發器傳送到天訊儀器之中。
馮孟升開啟了訊息,只見王崇獻出現在天訊畫面中,臉色十分沉重、憂心仲仲,正對著
正前方開口說:「此秘電急送新大陸六區,並附件一份致聖殿,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必須
立即讓各區安全負責人瞭解,本人除為武士團首席,也身為議事團團長,晚間將另發出緊急
議事通告,針對這件事情討論。」
什麼樣的事情這麼緊急?馮孟升已經完全被這段開場白吸引住,只見王崇獻停頓兩秒,
歎一口氣說:「合成人緊急通知並確認了一件事情,謝棲與巨魔結合後,本來十分穩定,但
上次與周寬一戰,損傷了近半軀體,破壞了許多機制,兩種物種結合平衡的機制逐漸崩解,
合成人雖盡力修復,但在聖殿時區晚間九時十七分,皇都時區晚間六時十七分,失去理智的
謝棲逃人帕西菲洋,消失無蹤。請各地全力提防,並以最快速度交換獲得的訊息;另建議各
區的權責部隊,應進入戰備狀態,四面搜尋謝樓的蹤跡,尤其是賀如特區與皇都特區兩個臨
海區域。」
巨魔謝棲失去控制?馮孟升整個人呆了,一時反應不過來,直望著已經凝止不動的天訊
晝面發呆。足足過了五分鐘,馮孟升才回過神來,一連串的緊急命令往外發了出去,在馮孟
升控制下的賀如特區,當下整個動盪起來。
這種時候,剛剛擬好的那篇文當然也不用發了;馮孟升一面安排通令,心中一面暗暗懷
疑,謝棲失去控制到底是真是假?巨魔當初猛撲西岸的陰影未去,此時爆出這樣的事件,哪
台天訊還會報導王崇獻的事情?所以無論真假,王崇獻的身份危機已然消失,托坦等人也立
即失去舞台,除非謝棲兩日內一直沒有出現,記者的注意力才可能漸漸轉移。
馮孟升正思索問,收發機陡然響起。馮孟升吃了一驚,回神望去,傳出記事的聲音:「
李總隊長來訊。」
馮孟升正想提醒李鴻此事,他主動來電倒是恰好,馮孟升立即說:「接進來。」
李鴻畫面一出現,他立即對馮孟升說:「聖島有異狀。」
「怎麼?」馮孟升微怔。
「有一瞬間一瞬間的戰鬥,功夫很高。」李鴻說:「但是不持續,我告訴你一聲。」
又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平常沒事,有事就接連著來?馮孟升頭疼之餘,也只能把剛剛得
到的消息告訴李鴻,要李鴻注意謝棲。
哪知他說到一半,剛提到謝棲的名字,李鴻就一拍手說:「那應該是謝棲跑去,我本來
還不是很確定,因為每次發勁的時間太短……你這一說,確實很像他。」
謝棲直撲聖殿?如果謝樓並不是當真失去控制,就是王崇獻趁著聖主四世已歿,長老團
又一個個散功,眼看時機成熟,準備吞了聖殿。
若聖殿被毀,王崇獻再無顧忌,何必在意秘密會不會被揭開?自己八成會是他第一個開
刀的對象——馮孟升想到這兒悚然而驚,顧不得與周寬的爭端,急忙按下收發機,聯繫周寬
。
不過聯繫了半天,周寬卻始終沒有答覆;馮孟升等候片刻,終於無奈地切斷通訊:周寬
不可能故意不理自己,必定是無暇分神回答,難道他也在聖殿那兒開打了?
□
周寬確實是沒時間答話,不過他人卻不在聖殿,他此時正在東岸忙著呢。
今日傍晚,確實是周寬幫了托坦等人,甚至之前的造謠,也是周寬以強大功力遙助路南
遺族不同的人騰空飛行,這才造成了這幾日的話題。
畢竟若非周寬協助,托坦等人未必願意挺身而出,而有周寬守護的情況下,除非王崇獻
親自出手,幾乎是穩若盤石;若王崇獻敢親自來襲,就算擋不住,至少也讓他身敗名裂,托
坦等人倒也甘願。
而與托坦等人聯繫妥當,發難之前,周寬又藉著固定航運的生化獸,小心翼翼地潛入皇
都,與吳耀久聯繫,把一些疑惑告訴吳耀久,要他找蘇膽幫忙。
蘇膽雖然功力已失,對武士團的影響力還在,很容易找到幾個有點功夫的人協助他打探
消息,至於為什麼找蘇膽不找雪梅,卻是周寬看出蘇膽頗熱中權勢,只不過功力散去之後便
一直賦閒在家,王崇獻又沒有重用的意思,他早已頗懷憤慨。
對蘇膽來說,若周寬所言是實,當能一舉扳倒王崇獻,除了給周寬與吳耀久一個人情,
馮孟升也不能不感激;單就這場寶勞,前途已不可限量,所以一拍即合。與蘇膽商議妥當之
後,周寬離開皇都,開始配合路南遺族造謠,隨後舉辦記者會,守護他們;直到護送他們去
聖殿,周寬這才安心離開,藉著生化獸,再度趕去東岸。
此時周寬在蘇膽家中,兩人正辟室密議,雖然收發機不斷震動,周寬卻不便接聽,所以
馮孟升無法聯繫到他。
此時蘇膽正說:「周先生,我已確定了幾個可能的位置,但每個地方都由王首席的心腹
或合成人看管,我的人實在無法靠近。」
這也怪不得蘇膽,周寬點頭說:「你告訴我地方,我想辦法。」
蘇膽說了幾個探得的位置,跟著說:「千萬別硬闖,那太危險了。外空一戰西岸雖是損
失慘重,但仍有不少中級武士,他們擋不住周先生,卻能引來王首席。」
「我明白。」周寬點頭說:「我會盡量小心,而且不會牽連到你與無皇。」
「牽連在下與否倒是小事一件。」蘇膽慷慨激昂地說:「只歎我如今功力盡失,除打探
消息之外,無法助周先生一臂之力。」
「打探消息就很棒了。」周寬怎會聽不懂蘇膽的意思,安慰他說:「若不是你,我還一
點門路都沒有呢。」
「這就萬萬不敢當了。」蘇膽被這麼一捧,倒是有點樂陶陶的。
「嗯?」周寬臉色突然微變說:「有人走近。」
「難道下人有急事稟告?」蘇膽意外地說。
此時門嘩地一聲被推開,這不像是下人開門;周寬倏忽間飄身竄飛,一掌往前就印了過
去,卻見一個熟悉的面孔當門而立。周寬吃了一驚,連忙收掌飄落,訝然說:「雪梅?」
「趙胖……周……先生。」正是已嫁給蘇膽的雪梅,她望見周寬也楞了楞,接著才訝然
說:「原來是你在慫恿蘇膽?」
「你別亂說話。」蘇膽大皺眉頭說:「妳不用管我和周先生的事情。」
「我為什麼不能管?」雪梅冷哼一聲說:「你這陣子每天找人回來、鬼鬼祟祟地談東談
西,在搞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蘇膽這下可有點掛不住臉,他怒聲說:「你懂什麼,我還不是為了我們的末來好?」
「那可未必。」雪梅目光掃了周寬一眼,臉色稍霽,說:「周先生又出了什麼主意?何
必瞞著我?」
周寬看他們兩夫妻似乎一時吵不完,他三不管地把雪梅拉入房中,帶上房門說:「為了
你們的安全,還是小聲點為妙。」
「到底是什麼事情?」雪梅又瞪了蘇膽一眼。
「你們夫妻倆自己慢慢談吧。」周寬嘿嘿一笑說:「胖子先趕去聖殿一趟。」
「聖殿?」雪梅才說了這兩字,周寬已經飄飛而去,消逝無蹤。
周寬雖然與蘇膽談事情,對於聖殿的異狀當然也有感受。他雖然不像馮孟升,先一步接
到王崇獻的警告急電,但他與謝棲交手的次數實在不少,即使謝樓的內勁每次都只短短爆起
一瞬間,周寬也可確定謝棲已經開始進攻聖殿。
周寬先以普通高手的速度,低空往海外直飛,這樣爆出的氣勁不會引起他人注意。大概
這麼飛了兩個多小時,飛出了數百公里後,周寬轉而向南,這才猛然提起全身內勁,以高速
身法往聖殿直衝。
這時飛往聖殿,本意倒不是為了謝棲,不過既然謝樓已經找上聖殿,去看看也不錯,若
恰好能打落水狗,當然要把握機會。
有了上次的經驗,周寬不敢直衝到聖殿上方;飛到聖殿數百公里外,就恢復到普通速度
,以免又引起聖殿的誤會。
丙然加來恩很快就在聖殿上方出現,接引周寬入殿,一面還算客氣地詢問說:「周先生
這次來訪,是否想到前聖主墓前禱祝?」
身為名義上四代聖主之子,聖主離世之後,聖殿當然第一時間通知周寬,但此時聽到加
來恩詢問,周寬仍生出些感慨。自己根本不該姓周,卻莫名其妙跟了周姓,說恢復本姓趙也
不對,除了地下的班彤死老頭之外,誰知道自己本姓是啥?說不定他也不知道呢。
周寬這一罵起地下的班彤,一時也忘了回答加來恩,加來恩還以為自己沒猜錯,只不過
周寬心情不好不想答話,當下自作聰明地引著周寬往後殿直飛。
直到飛出殿宇群,周寬這才回過神來,訝異地說:「你要帶我到哪兒去?」
「前聖主之墓啊。」加來恩也訝然回答。
「喔……」周寬倒不作聲了,去墓前懷念一下也不錯。
兩人飛到一座小山谷,谷中有條潺潺小溪,溪南是一片矮林,溪北則是一小片高起的石
台,石台的更後方有片小平野,那兒園著一個佔地不廣但卻十分精緻的小墓園,看來聖殿中
的重要人物,過世後可能都埋骨於此。
為了表示對墓中人物的敬意,加來恩在石台上就領著周寬飛落,指引說:「前聖主的墓
,就在人口進去右方最靠近門口的一處,周寬先生如果沒有別的指教……」
「多謝。」周寬微笑說:「但還有一事相托。」
「哦?」加來恩一楞說:「周先生請說。」
「最近世界似乎又要亂起來了,我想跟聖殿借把武器。」周寬說。
「嘎?」加來思失態地叫了一聲,呆了片刻才說:「借武器?」
「正是。」周寬苦笑說:「最近練一種功夫,需要一把能頂得住我內息外鑠的武器,除
了聖殿,我也想不出哪兒借得到了。」
「內息外鑠?」加來思怔了怔才說:「在下這就回去稟知聖主,由聖主定奪。」
「甚好,麻煩執事。」
周寬送走了加來恩,緩緩走進墓園之中。這兒的墓碑形式相同,都是半人寬、膝蓋高的
石牌,上面刻著過世者的名諱,沒有頭銜,沒有生歿時間,就這麼簡簡單單、乾乾淨淨。
周寬凝望著刻著「周裴梓」三字的石碑,聖主的模樣彷彿又浮現在自己眼前,那看來帶
點孩子氣的年輕面孔,彷彿比自己小著幾歲,初見時自己還以為哪兒跑出來的年輕人呢……
不過仔細看去,那隱藏著深湛智慧的雙眸,又透露出歲月的歷練……他過世前一直警告自己
別管王崇獻的事情,自己如今違逆了他的囑咐,是不是錯了?
而他得知真相之後,仍不願認李鴻為子,是自覺時日無多,不用多此一舉,還是因為吳
伯紀站在一旁,他為了保護李鴻,索性不提此事?他生前將密室的秘密交代給自己,繼任聖
主的吳伯紀雖然不知,又會不會認命呢?
周寬沉浸在思緒當中時,也感覺到墓園外飄來了幾個人,正緩緩踏入,周寬沒有立即抬
頭,他們似乎也識趣,靜靜等著周寬轉過身來。
周寬把情緒稍微整理整理,回過頭來,不由得有些訝異:「聖主……吳聖主。」身後的
三人,領頭者居然是吳伯紀?周寬本以為派個管兵器的人來就不錯了,沒想到聖主親自處理
。
「周賢侄。」吳伯紀臉上露出笑容說:「我們到墓園口談?」
周寬點點頭,隨著吳伯紀往外走,此時他也看清楚了,隨在吳伯紀身後的兩人,一個是
老相識,雄壯老人沈執事,另一個卻只見過一面,就是當初檢驗卓卡的辜執事。
走出墓園,吳伯紀率先開口說:「聽說周賢侄想借武器?」
「正是。」周寬呵呵笑說:「沈執事應該就很清楚,內勁性質偏剛猛的人若將內息匯聚
於武器內部,累積到一個程度後,一般武器很難承受得住這種力量。」
沈執事點頭沉聲說:「所以修練純剛猛內息者,多半不用武器。」
「路南遺族有種武器,可以支持某種程度以下的能量匯聚。」周寬歎口氣說:「不過超
過一定的強度,還是承受不住,只好問問聖殿了。」
周寬這麼光明正大地提出要求,吳伯紀就算想拒絕也不好拒絕,他想了想才說:「不知
聖殿有沒有適合的武器……所以我特別請辜執事、沈執事一起來,他們可能比較清楚。」
「只是借用一陣子。」周寬笑說:「我會歸還的。」
吳伯紀微笑轉頭說:「你們覺得有適合周先生的嗎?」
奔執事思考了片刻,沉吟說:「這種武器……得試試,一直沒有專為這種需求研製,也
許恰好有適合的,但不一定。」
沈執事則搖頭說:「屬下一直都用雙掌對敵,沒有研究過這種武器。」
「那麼沈執事先去防敵。」吳伯紀沉吟說:「辜執事這就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武器,我
與周賢侄在這兒聊聊。」
「是。」兩位執事同時退了下去。
看來現在要談的才是重點,周寬定了定神,望著吳伯紀看他想說什麼。
吳伯紀卻先是遙望著墓園,周寬隨著他的眼光轉去,見吳伯紀望的是四代聖主周裴梓的
墓碑,臉上的神色有點複雜。
棒了好片刻,吳伯紀才歎一口氣,望著墓園說:「周賢侄,老夫比之歷代聖主,是遠遠
不如了。」
周寬乾笑兩聲說:「聖主太謙虛了。」
吳伯紀搖搖頭接著說:「聖主之位,向來是由青年人繼承,青年人體格未定,可塑性大
,成為聖主繼承人之後,可以參考聖殿不傳秘技,大幅提升能力,直到前任聖主允可才接任
聖主,直到這一代……我不只年歲已高,難有其他造就,而接任聖主,又是因為前聖主過世
,這種種事情,過去的聖殿,都沒有發生過。」
唔……原來聖殿聖主傳承的花樣不少。周寬還是不便接話,只好隨口說:「原來如此。
」
「本來……」吳伯紀目光轉回,望著周寬說:「賢侄身為前聖主之子,年紀又剛好,本
該是繼任聖殿的最佳人選,但周賢侄一直沒有加入聖殿的意願,只能說是聖殿的不幸了。」
咦?這話說的跟聖主說的不大一樣。周寬眨眨眼笑說:「我秉性疏懶,不適合到這種規
矩很多的地方。」
「聖殿雖然不涉塵世,仍難免有意氣之爭。」吳伯紀說:「許多人想不透此事,也不贊
同賢侄進入聖殿,這點老夫不是不知,只希望賢侄能原諒他們過去的無禮。」
這句話就老實多了。周寬呵呵笑說:「總之我無爭權之心,他們能放過我一馬,當然是
最好了。」
「賢侄也該知道,謝棲已失去理性,無法控制,不久前在聖殿出現。」吳伯紀說:「直
到賢侄抵達前不久,才再度隱入海中消失。」
這件事確實重要,周寬當即說:「可有損失?」
「損失了三人。」吳伯紀面色微沉說:「謝棲可以改變形貌,隱藏內息潛近他人身畔,
趁他人不覺之際猝然撲出,前三人都是這麼被吞噬的,但之後我們已經有警覺,他攻擊第四
人之際,眾人圍了上去,加上那人功力較高,一時仍可支撐,有他在謝棲體內發勁,謝棲無
法隱藏身形,只好放了他離開,不過那位也受傷頗重。」
澳形隱身?當初巨魔雖有這樣的能力,謝棲倒沒表演過,沒想到居然他也有這樣的能耐
……這還真難防範。周寬一面思索一面說:「我想借武器,也是想對付謝棲這種怪物。」事
實上,若非彼此有這番默契,周寬想借武器未必這麼好說話。
「如果謝棲總是這麼倏來倏去,實在極難防範。」吳伯紀沉吟說:「賢侄可有什麼好主
意?」
周寬也頗感為難,搖頭說:「就算想出辦法讓他無法隱身,就這麼在聖島戰鬥,也難免
傷及無辜。」
「正是。」吳伯紀點頭說:「我們不敢大規模地以氣勁攔截,也是因此。」
周寬在此之前,還不知謝棲已能改形隱身,若因揭露王崇獻之秘,卻引得謝棲把聖島毀
去,豈不是弄巧成拙?
周寬正想不出妥善辦法時,吳伯紀接著說:「托坦先生曾說,周賢侄對他們有些幫助?
」
周寬微微」凜,這個新任聖主也頗精明,知道托坦等人身後必有人協助,此時路南遺族
有求於聖殿,自然不能像在東岸時一樣守密,周寬微微點頭說:「聖主說的是,我確實有稍
微協助他們。」
「難道賢侄也認為王議事長是合成人?」吳伯紀疑惑地望著周寬,畢竟前任聖主最後與
周寬談話的時候,吳伯紀也在一旁,曾聽到聖主對王崇獻身體的看法。
「不。」周寬微微一笑說:「我認為他身體有問題,但當然不是合成人。」
吳伯紀愕然說:「那……」
「只是一種製造輿論的方式。」周寬攤手說:「說他是合成人,大夥兒都聽得懂,說他
身體不對勁,誰知道在說啥?」
吳伯紀微微一怔,半天沒說話,周寬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隔了片刻,吳伯紀才開口
說:「當日聖主雖未明一言,但經我仔細體會,王議事長與謝棲……恐怕都是巨魔體……不
過此事牽連重大,需要證據。」
巨魔體?周寬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句話,這下輪他說不出話了。就在周寬發怔時,遠遠
傳來氣勁破空的震盪感,卻是辜執事抱著幾支刀劍往這兒飛來。
奔執事來了,兩人間的對話自然停止,辜執事向聖主稍施一禮之後,匆匆忙忙地說:「
我剛請沈執事試爆幾把武器,體會他內勁的特色,然後才選了這幾把,讓周先生試試。」一
面把手中那袋刀劍攤在地面上。
吳伯紀微微一笑說:「辜執事可把寶貝都拿出來了。」
「呵呵。」辜執事難得開懷笑說:「這些武器結構過於緊密,對一般人來說並不好用,
算是以前研發失敗的產品,沒想到恰好有用得著的地方。」
周寬低頭審視,見地上一柄長劍、一把狹長薄鋒長刀,另外還有一把厚背寬刀,這三柄
刀劍外表看起來都還頗平實,看來辜執事對武器的裝飾不是很在意。周寬拿起那把長劍笑說
:「這些既然都是辜執事的珍藏,弄壞了可不好意思。」
「不會、不會。」辜執事搖頭說:「反正沒什麼人合用。」
「那……我就試試了。」周寬也不客氣,緩緩將內息往長劍送出,他手臂逐漸鼓漲,長
劍開始放出七彩光華,跟著彩光越來越是耀眼,單是散出的能量就已引起周圍氣流激盪,劍
刃邊緣更不斷傳出微微的空氣爆裂聲響,顯見蓄集了不小的力道。
但此時周寬卻突然搖頭,散去勁力說:「不行,會爆。」
這話一說,辜執事可就意外了,他訝然說:「周先生還有保留勁力?」
「也不是這麼說……」周寬說:「總之最好還能容納下幾倍的力道才夠用,我感覺這武
器雖然還能灌注力道,但結構已經有些不穩,再多了不行。」
吳伯紀聽了可也有些意外,他雖然沒有四代聖主高明,但也是聖殿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感覺上周寬就算沒運足全力,也至少施出了八、九成勁,怎麼還要能容納幾倍的力道?
奔執事可就看不出周寬用了幾成功力,聽周寬這麼說也只能相信,他緊緊皺起眉頭,說
:「周先生功力這麼高的話,三把都不行了……除非是……」
「且慢。」吳伯紀阻住了辜執事,回頭對周寬說:「賢侄可否運足功力將此劍爆開,表
現一下您所需要的強度?」
「那是另外一種方式,挺耗力的。」周寬可也不是省油的燈,眨眨眼笑說:「如果聖殿
沒有更好的武器,那乾脆省省力氣,也別浪費了這把長劍。」
「既然是為了對付謝棲,若賢侄真能隨手爆散這支武器,聖殿就有更好的武器借你使用
。」吳伯紀也一笑回應。
既然吳伯紀這麼說了,就代表還有壓箱寶貝沒拿出來,周寬微微一笑,只見他手中的長
劍倏忽間突然閃出七彩光華,跟著彩光更亮,轉而為白,宛如實物的劍芒往外直探,最奇怪
的是,他運出了這麼強大的勁力,手臂竟不如之前的鼓漲。
而且長劍上的氣勁,看起來雖然耀眼,卻似乎沒有剛剛的威勢,反而十分內斂,更別說
激起氣流與氣爆了,這可讓吳伯紀與辜執事兩人都有些迷惑。
就在這個時候,光華突然一收,眼前的光彩陡然消失,周寬手中的長劍卻彷彿幻影一般
,陡然化為塵埃,散入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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