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封脈之術
聽完了吳耀久的話,馮孟升與趙寬兩人傻了片刻,趙寬才對馮孟升說:「你猜出來了嗎?」
馮孟升臉一紅,瞪了趙寬一眼說:「怎麼猜得出來?」
「是嗎?」趙寬呵呵一笑說:「果然沒用。」
馮孟升腦羞成怒地說:「不能這麼說……」
一旁的吳耀久可也愣住了,這兩人聽到這麼重要的消息,居然討論起馮孟升有沒有猜出
來?他愣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說:「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捨不得與你們分開。」
這話對於不知吳耀久心理轉折的兩人來說,自然是聽不懂,兩人頓了頓,馮孟升這才恢
復正常地問:「你為什麼不願意接任?」
「是啊。」趙寬賊兮兮地說:「你接任了,麻煩把擒殺令先給廢掉。」
這個死胖子。吳耀久又好氣又好笑,瞪眼說:「早跟你們說了,實權不會在我手中……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絕不會接任,一定還會逃跑的。」
「我看難啦。」趙寬搖頭說:「你逃過一次,他們怎麼還會讓你逃第二次?」
馮孟升思索片刻,也覺得趙寬說的話確實有道理,他跟著有些同情地說:「我也覺得希
望渺茫。」
吳耀久正是擔心這一點,他歎口氣說:「那我該如何是好?」
馮孟升腦海靈光一轉,突然說:「有個辦法。」
「什麼?」吳耀久大喜下說:「你快說。」
「不能說一定能成功。」馮孟升臉上露出微笑說:「但卻是唯一的機會。」
「嗯嗯……」吳耀久連連點頭說:「好,你說,你說。」
馮孟升說:「你回到紐熬港,召來隨便一位皇都的人,至少是大武士級的,才能震懾曹
家軍。」
「是啊。」吳耀久點頭。
「但千萬別找太多人來。」馮孟升接著說:「離開紐熬港之前,是逃離的唯一機會。」
是嗎?吳耀久心中有些狐疑,就算來的只一位大武士,想逃出他的監視,也一樣難上加
難。
「細節,得看來了誰之後,再研究。」馮孟升給吳用久一個充滿信心的微笑說:「放心
吧,我們會去找你的,你別每天留在屋子裡就是了。」
吳耀久其實真的不大放心,不過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他目光轉向趙寬,看看他有沒有
別的建議。
卻見趙寬一聳肩說:「你最好不要抱著太大的希望,反正話說回來,回去當皇帝也不是
壞事。」
這話可讓吳耀久的士氣大幅度降低,他愣了半天,才不甘不願地背起史彌,喚起兩個小
女孩夾在腰邊,一臉悲苦地說:「你們一定要幫我。」
「一定。」馮孟升臉上依然充滿信心。向著吳耀久揮手說:「快去吧。」
「去了啦。」趙寬也說:「別誤了人家的性命。」
這話嚇了吳耀久一下,他不敢多說,帶著三人破空飛起,向著紐熬港破空飛去。
吳耀久這麼一飛,立即從四面八方引來正在遠處搜索的曹家軍,數十百人向他迅速的集
中,聲勢甚是浩大。
馮、趙兩人自知不能再此久留,就此扔下昏迷不醒的曹匹傲,穿林而去。
又奔出了了數公里遠,兩人才又在一個隱密的樹林中躲了起來。
一路上,趙寬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停下腳步,依然是馮孟升出的主意,趙寬也毫無意見
,這下憋得馮孟升忍不住了,他望著趙寬說:「趙胖子,你知不知道我打算怎麼救出吳耀久
?」
「不知道。」趙寬白了馮孟升一眼,搖頭說:「不過我倒有兩個問題想問。」
一面說,他一面坐下來。
「哦?」馮孟升大感得意,趙寬也會有事情向自己請教?他連忙說:「你問無妨。」
「第一。」趙寬倒是不覺得彆扭,好整以暇地說:「你為什麼要幫助他不回去當皇帝?
」
「這自然有原因。」馮孟升點頭說:「我一會兒一起說,你先說第二點。」
「第二點可就簡單了。」趙寬嘴角露出微笑說:「我想問你,你有沒有想到,南極洲也
可能會派人過來?」
馮孟升一呆,得意地神色立即消失,他愣愣地說:「新後……?她要來,不是該早來了
嗎?我以為他們沒能察覺到我們的蹤跡。」
「怎麼可能?」趙寬搖頭說:「我們三人剛剛已經是以全力出手,尤其你我的功夫特殊
,更容易被察覺,不過上次新後八成沒贏,加上未必來得及確定我們的蹤跡,所以才沒再度
殺來。」
「那為什麼又會派人來?」馮孟升苦著臉問。
「只要不是全速,以他們的功力,還是可以不被發現的。」趙寬眨眼說:「新後若沒這
個耐心慢慢跑來,至少會下命令;我看她手下那些女人,至少會來個兩、三個。」
馮孟升只是還沒能靈活運用各種訊息,但他的腦袋確實已經越轉越快,聽到這兒,他立
即說:「這麼說來,皇都豈不是也會派大武士來此搜索?」
「非常有可能。」趙寬點頭說:「若是你剛剛沒想到這個,我想你的辦法可能沒用。」
確實沒用。
馮孟升大受打擊,自己想了半天,自以為面面俱到,沒想到趙寬一說就是處處破綻,他
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原本的計劃是再度利用兩人可以招惹大武士的特點,想辦法把那個喚來的武士拐離吳
耀久身旁,再利用紐熬港人口稠密的地區脫逃,但若是來了一大群,怎度還能怎麼做?
「好啦。」趙寬說出這些話,目的也不是看馮孟升失望,他皺皺眉說:「先別想這些,
你還沒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
馮孟升呆了呆,這才重新恢復了正常,他自光直視趙寬說:「趙胖子,你可還記得當初
我們為什麼要打敗董龍?」
聽到這句話,趙寬整個人無力地往地上一摔,躺成大字型說:「原來如此,我早該知道
的。」
被趙寬猜出來,馮孟升可一點也不意外,他正色說:「當初我們是讓買餌城人民脫離苦
海,但直到現在,我才發覺整個新大陸……不,整個人類社會都走錯了方向,想要幫助天下
人,當然要從未來的皇儲——」
「夠了。」趙寬瞪眼說:「當年也只是你的想法,不是我們的想法,李鴻是對打架頗有
興趣,我可是從頭到尾都覺得多此一舉的。」
「這……」馮孟升臉上有些尷尬地說:「大家是兄弟,幫幫忙可以吧?」
「這次的忙太複雜了。」趙寬不表樂觀地說:「那可牽涉到天下各軍團的利益衝突,還
有一堆怪物般高手的事情,我們能幹什麼?」
「你剛剛不是聽了嗎?」馮孟升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說:「我們修練的功夫,能在短時
間讓人功力大進,也許再過幾年,我們就能與天下高手比肩了。」
「我可沒這麼樂觀。」趙寬搖手說:「總之,這檔事,別算我一份。」
「趙胖子……」馮孟升急了。
「沒得商量。」趙寬截得很快:「我只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下半輩子還不是快快樂樂?
人類的幸福未來沒什麼好計較的。」
「你……」馮孟升頓了頓才說:「至少你會先找到繡蓉吧?還有李鴻也還沒救出來。」
趙寬歎了一口氣說:「是啊,這兩件事辦完就該歸隱了。」
「其實我也知道。」馮孟升無奈地坐在地上,歎了一口氣說:「從一開始,你就是被我
們兩個強拉出來的,也因為這樣,我才會努力想學好『神算無遺』,否則你突然棄我們而去
,我們該怎麼辦?」
「喂!」趙寬瞪眼說:「什麼叫我棄你們而去,你別這麼雄心壯志不就得了?」
「怎麼能看著天下人民受苦呢?」馮孟升皺著眉頭,頗有些難過地說:「你那時雖然說
是被我們強拉出來,但說實在話,你也看董龍不順眼啊。」
趙寬沉默下來,沒有說話,馮孟升見狀,知道大有希望,連忙接著下說辭:「最簡單一
個理由,你覺得有勝算,所以才幫忙的,否則幫也是沒用,對不對?」
「就算對吧,又如何?」趙寬沒好氣地說。
「如果我們功夫進步到有希望成功,你可願意幫忙?」馮孟升加緊一步問。
「不只是這個問題。」趙寬坐起來,臉色難得的一正說:「問題在於……就算你天下無
敵、予取予求,你要怎麼建設一個理想的世界?你想得到嗎?你該想得到嗎?若想不到,我
們忙來何用?」
連續四個問題一連串的出現,只差沒把馮孟升轟得頭昏眼花,他楞了半晌才說:「我覺
得已經慢慢有頭緒了,終究會想出來的。」
「我不知道。」趙寬目光往空中濃密的樹林望去,頓了好片刻才說:「我覺得這是不可
能的……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天下沒有一種制度是能長遠施行的。」
「我們先別談這個。」馮孟升說:「若我想得出來,自然才能著手,就算想不出來,我
們也該與皇儲建立好關係……不為了別的,單為了擒殺令,也只有他能拜託了。」
趙寬望向馮孟升,他心中有數,馮孟升的個性,確實不是息隱林泉的人,這個擒殺個壓
著,對他大有妨礙;不過就如吳耀久所說,他當了皇帝也未必能有實權,到時還不是一樣?
馮孟升見趙寬思索,他也沒打岔,讓趙寬慢慢地想。他對趙寬也十分瞭解,知道趙寬嘴
巴雖然老是這麼說,其實卻很難忍得住看別人陷人僵局,自己這時正該閉口,免得惹毛了趙
寬,他若是懶得想,那可就真的沒指望了。
餅了好一會兒,趙寬終於歎了一口氣說:「我們看著辦吧,就看在昨天他當著那些高手
說的那句話,也得幫他一次。」
哪句話?馮孟升一怔,這才想到,趙寬說的是吳耀久對著羅方、王崇獻說的「他們是我
的好友。」這句話;馮孟升陡然一楞,自己為什麼一直沒想到這句話?莫非自己當真是變了
?
「走吧。」趙寬拍拍屁股說:「既然決定了,我們就混進紐熬港吧。」
「現在嗎?」馮孟升又吃一驚,趙寬怎麼突然這麼積極了?
「還等什麼時候?」趙寬白了馮孟升一眼說:「現在那些傢伙都被吳草包吸引了,我們
這時不進去,什麼時候進去?」
對啊!馮孟升連忙點頭,一面自歎,自己畢竟不如趙寬,他似乎沒想得太多,怎麼說到
最他老是很有道理呢?老天真是不公平啊。
無元三零年十一月十七日這兩日,李鴻為避免被發覺,幾乎都不敢高速飛行,只以差不
多時速近百公里緩飛,而且為了避免鐵門家族發現,李鴻往南兜了一大圈,取道數百公里外
荒無人跡的地方繞過阿爾巴城。
而當日一離開瓦德家族勢力範圍不遠,又是連綿不絕的黃沙,十分難以躲藏,所以李鴻
只敢在深夜飛行。經過了兩日的飛騰,李鴻終於繞過了鐵門家族的區域,抵達曹家地境。
不知道是本就如此,還是多年前的戰爭所造成的,這一路上全無人煙,連動物都十分少
見,還好以李鴻現在的功力,幾日不吃還沒什麼問題,但最令李鴻擔心的。卻是班繡蓉一直
沒醒過來,別說她功力不足,就算足夠,這麼數日不喝水,身體也一定受不了。
這兩日,李鴻越想越下對勁,班繡蓉若再這麼昏迷下去終究會出毛病,李鴻已經暗暗下
了決心,若看狀況不對,自投羅網的事情也得幹上一干了,那些人總有辦法救治班繡蓉吧?
不過探測班繡蓉的氣脈,發覺她倒還一直維持著健旺的生命力,這確實讓李鴻放心不少
。
另外運氣不錯的是,班繡蓉的功夫雖然不怎麼樣,但總還能承受沙漠夜間的寒氣,否則
李鴻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抱著她幫她取暖嗎?還不如向瓦德軍團投降算了。
曹家族的地境,與鐵門家族完全不同。鐵門家族除了幾個大城之外,都是一片黃沙,而
曹家族的區域因為南臨美克灣,溫濕的海風由南面吹拂過來,除了土地肥沃不少、林木處處
之外,氣溫也緩和多了,晝夜溫差較小,氣候也較適合人的生活,所以不只大城處處,連鄉
野也散居著三三兩兩的房舍,有農有牧,三兩戶房子散落在眼下的大地中,別緻而又顯得孤
獨。
李鴻不敢去大城,但看到了這樣的房舍,膽子不禁大了許多,這兒總不會有高手留駐吧
?也許可以下去購買點食水,畢竟過了這麼多天,實在有些受不了了。
天色漸亮,又是該休息的時候,前方剛好出現了一片廣大但牧草多已枯萎的草原,在一
片枯黃中,格外讓人感到秋冬的蕭瑟。
這時下方有數百頭渾身雪白的綿羊,正在一名牧童的驅趕下向著野外緩行,也許要到哪
兒還有青草的地方吧?李鴻心中思量,這兒既然有人煙,也許可以稍作休息。
下方綿羊全身毛茸茸的,看起來十分溫馴,而牧童確實也不大需要費力,口裡發出叱喝
,手中一袋小石頭,看哪隻羊走偏了路途,他手一揮,石頭在巧勁帶動下,回勾一系,就把
綿羊趕回隊伍,看起來十分方便。
連小孩子功夫都不錯?普通來講,這地方的人,功夫確實比買弭城的人高多了;李鴻雖
然有點兒意外,但自然不會畏懼,他帶著班繡蓉,一面減速,一面向著那個年約十二、三歲
的小男生飛了過去。
因為李鴻飛得慢,所以小男孩根本沒注意到身後來了人,直到李鴻接近到十來公尺處,
排出的氣浪帶起的空氣波動,才讓小男孩感覺到。
男孩轉過頭來,望見空中突然飛下一人,他一雙大眼瞅著李鴻,臉上滿是和善而天真的
笑容。
「小弟。」李鴻單刀直人地說:「你住哪兒?」
「那裡。」小男生手一面走,一面向著西方一指,那個矗立著幾幢孤伶伶的房舍,正是
李鴻剛剛經過的地方,看來小男生是一大清早從家裡趕羊出來吃草。
小男生皮膚黑黝黝的,看起來十分結實,頭髮極短,密密地捲在頭皮上,想來父母親都
是頗純正的黑色人種。李鴻頗有些訝異,這樣的人家現在已經不多了,一般正常來說,幾乎
人人都是幾種人種的混血。
不過這並不重要,李鴻隨著小男生緩行,頓了頓說:「家裡現在有大人在嗎?」
「有啊。」小男孩好奇地望望李鴻身後昏迷不醒的班繡蓉,點頭說:「爸爸、媽媽、爺
爺、奶奶……」
「很好。」李鴻連忙截斷小男生的話,若是他家有個二十個人,豈不是等半天?
李鴻接著問:「有外人嗎?」
「外人?」小男孩的臉上現出迷惑。
李鴻楞了楞說:「就是像我這種,不認識的人。」
「哦……小男孩懂了,搖頭說:「沒有。「」謝謝你。「李鴻摸摸小男孩的頭說:「我
可以去你家嗎?」
「你要做什麼?」小男孩很直覺地說。
「買點吃的喝的。」李鴻發覺與小孩對話不錯,說話十分直接。
「哦……」小男孩點點頭,突然發現-隻羊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小男孩一彈指,石頭化
作一道弧線,便輕輕敲在綿羊的腦門上,那只走錯路的羊,連忙咩地一聲往回走。
這時近在咫尺,李鴻自然注意到小男孩擲石的運勁方式十分巧妙,石頭出手之際,已經
隨之送出一股小小的氣勁,帶著弧線回勾,難怪這麼精準。李鴻不禁訝異地說:「好手法。
」
「真的嗎?」小男孩一面走一面開心的笑說:「我十歲的時候就會了唷。」
「嗯……」李鴻想了想說:「你的內力不錯啊,居然能送出這樣的勁力。」那回力雖然
不強,但李鴻已發覺若經脈不夠暢通,不容易送出這樣的力道。
「是嗎?」小男孩可得意了,眼見另一隻羊又晃出了隊伍,他手掏石頭,一面說:「你
看。」
李鴻這次看得更清楚了,但他卻吃了一驚,原來小男孩的勁力並不是直接由經脈送出,
而是緩緩輸出凝聚在石頭之上,隨著手一揮,那股勁力便帶著石頭飛行,這才能劃出這麼奇
怪的弧線。
這一瞬間,李鴻似乎若有所悟,又想不清楚。
李鴻這麼一思索,速度自然慢了下來,小男生走了幾步,見李鴻沒有跟上來,他也不在
意,揮揮手說:「再見」
「再見。」李鴻回過神來,也向小男孩揮了揮手,這時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李鴻重新騰
起,往小男生的家飛了過去。
這裡是一大片廣闊的牧場,在房舍後面,另有一個連綿的矮房,裡面似乎分隔著數百隻
牛,牛欄前堆滿了青草,還有人正將之捆綁成一束束。
除了牛之外,再加上小男孩驅趕的羊只,這兒飼養的動物可真不少,可以說是第三次世
界大戰與四九戰爭之後極少見的地方,也許這兒的土壤未被污染,所以才能養育這麼多的牛
羊。
李鴻剛才飛過,與小男孩攀談了半天,似乎早已引起這兒主人的注意,不過卻也沒人理
會就是了,但李鴻這麼飛來,誰也知道他必然有事,一個留著大片白鬍子的年長黑人,放下
手邊的工作,輕飄到正屋前落地,一雙大眼神光灼灼地望著李鴻。
看來這兒小小一家人功夫也不弱,李鴻提高了警覺,落到那人身前,微微一禮說:「你
好。」
「好。」老人目光打量著李鴻以及班繡蓉,神色中有些意外。
「請問,我可以向你們買一些食水嗎?」李鴻依然不說廢話。
老人微微一楞,隨即呵呵一笑說:「不賣。」
李鴻一怔,有些失望地說:「打擾了。」
他正要離開的時候,老人已經笑著說:「我們什麼沒有,吃的喝的多得是,何必賣?年
輕人進來坐。」
李鴻心一熱,這兒的人真是好客,他連忙說:「謝謝。」
「小事。」老人目光轉向班繡蓉,皺眉說:「女孩兒怎麼了?生病了?」
「不是病。」李鴻不知道該不該撒謊,頓了頓才說:「她……她昏了很久。」
老人的目光露出疑惑,仔細一看,見李鴻以一件外衣包裹著班繡蓉,老人拉下臉來說:
「你若不是好人,這兒可沒東西給你吃……她是你的什麼人?」
李鴻楞了楞才想通老人話中的意思,他連忙說:「她是我的好朋友,是被人弄昏了,我
不知道怎度救醒她。」
「你叫什麼名字?」老人追問了一句。
這次絕不能說真名了,被通緝的李鴻呆了呆,才說:「我……我叫趙……東。」李鴻這
才知道,原來取蚌假名還這麼困難。
李鴻這麼一遲疑,老人可就更懷疑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李鴻半天,似乎正沉吟著什麼
。
李鴻可難過了,這樣被人當賊看,還不如換一家問問,不過下一家是不是也會問相同的
問題?而且再走下去會更接近曹家軍西面大城——卡波城,被發現的機會一定更大。
李鴻正難以決斷的時候,老人突然回頭叫了一聲:「緹絲,你過來。」
一個身材健美的黑膚女子聞聲而來,她身上還掛著幾根斷草殘屑,似乎剛剛正在後面的
牛捨附近整理餵食牛只的牧草,此時她手中抓著一捆稻草,一面打結綁束,一面打量打量李
鴻之後才說:「爸爸,什麼事?」
老人搖搖頭,目光轉向李鴻說:「你說的如果是真的,你把她交給緹絲,我們看看能不
能叫醒她。」
這倒沒什磨問題,最好他們叫得醒班繡蓉。
李鴻當即點頭說:「好。」
李鴻這麼一說,老人臉上立即恢復了笑容,緹絲似乎也明白了兩人對話的涵義,她驀然
轉身甩手一扔,只見那捆綁好的稻草劃過一個弧形,越過房舍噗地一聲落在屋後,李鴻雖然
沒看到,卻相信那捆稻草一定落在正確的位置,這家人的功夫可真方便。
而且緹絲比剛剛哪個小男孩的功夫可高多了,李鴻看得更清楚,她手中迅速發出內勁包
裹住草捆,扔出時草捆已經帶著古怪的勁力,只不過李鴻更是覺得奇怪了,一般內勁離體外
送,也很少看到能轉彎的,這家人的功夫必有妙處。
見李鴻因為自己的功夫發呆,緹絲倒也不覺得意外,她只笑笑地說:「交給我吧。」
李鴻便解開了衣服,放下班繡蓉,緹絲接過班繡蓉,看著她的臉笑笑說:「她一定是你
的情人囉?」
女人果然討厭,黑皮膚的也一樣。李鴻臉一紅,皺眉說:「不……不是。」
「還會害羞?」緹絲哈哈大笑,帶著班繡蓉向著屋中走去。
老人臉上也含著笑意,望著李鴻說:「小伙子別害臊了,我們進屋去。」
李鴻百口莫辯,只能深深歎了一口氣,隨著老人走入屋中。進入屋中,另有一個笑呵呵
的年長黑人女性出現,不等李鴻多說什麼,便把他推上餐桌。
沒多久,羊排、牛乳、麵包、乾肉擺滿了一桌,李鴻可也真的餓了,當下不再客氣,刀
叉舉起來,開始與食物搏鬥。
在食物上桌前中,李鴻與老人聊了片刻,才知道這是吐坤家族,老人名喚司妥東,老女
人是他髮妻安妮莎,他們有一個兒子叫梧恩,緹絲是梧恩老婆,唯一的孫兒就是剛剛李鴻見
過的細思坦,他才十二歲。
李鴻搞不大清楚這兒的人名字為什麼都這麼長,不過等老人司妥東說完,食物也擺得差
不多了,李鴻也懶得詢問,索性擱下問題大口吃喝。
沒片刻,緹絲走了進來,司妥東與李鴻的目光自然同時轉了過去,只見緹絲望著司妥東
說:「爸爸,那女孩應該是被人以內力制昏的。」
李鴻與司妥東同時一楞,李鴻訝異的是緹絲怎麼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司妥東卻是皺眉說
:「你確定嗎?」
「嗯。」緹絲點點頭說:「我查過幾個頭部的經脈,都被動了手腳。」
司妥東望向李鴻說:「這是怎麼回事?」
李鴻皺眉思索了一下,才老實說:「她被人抓了,我趁敵人不注意,把她搶了回來。」
「這種封脈手法十分機密。按道理說,會的人沒有幾個。」司妥東望了李鴻片刻才說:
「除非有人違反無祖幾百年前定下的規約。」
這話李鴻完全聽不懂,無祖為這個功夫定下過規約?他自然無法接話。只聽司妥東接著
說:「被這麼限制住的人,身軀無活動彈,新陳代謝也大幅減緩,所以可以昏個好幾天沒事
,但也不能這麼一直昏下去,不餓死也會變成白癡。」
這麼慘?李鴻顧不得吃東西,猛一個站起說:「哪怎麼辦?只有施術的人才能救嗎?」
「懂方法的人舉手便解。」司妥東說:「我知道的,除皇都的高等武士之外,只有各軍
軍長或他們的副手。」
李鴻楞了楞說:「那個……曹所紊?」李鴻見過曹家階級最高的便是此人——曹家軍第
四師師長。
「他功夫是很高,但還不夠資格。」司妥東沉吟著說:「曹家軍夠資格的只有再上面一
代的兩人,軍長曹無熰、副軍長曹無睨。」
司妥東頓了頓又接著說:「如果曹所紊也會,曹家就犯了大忌。」
李鴻也沒注意到司妥東對曹家似乎沒什麼敬意,他只擔憂地說:「這……還能撐多久?
」
老人目光望向緹絲,緹絲點點頭說:「該還有三、四天吧。」
三、四天……李鴻可煩惱了,若回去皇都找雪梅,不以全力飛行來不及,使出全力,又
是等著被人攔截,自己該怎應辦?莫非只能去找曹家軍?
李鴻想不清楚,乾脆不想,就全速飛去找雪梅好了、就算半途被人捉了,班繡蓉大概也
不會有事……總之現在不是吃飯的時候了,反正剛剛已經喝了一大杯牛乳,再撐個幾日應該
沒有問題。
李鴻做出決定,正要說話的時候,一直望著李鴻,把他表情都看在眼裡的司妥東,突然
說:「我有辦法解開她的禁制。」
為什麼不早說?李鴻大喜過望地說:「你能幫忙嗎?」說到一半,李鴻又是一驚地說:
「你會這功夫?」
「不會。」司妥東搖搖頭,接著說:「可是可以慢慢解開她的禁制,大概需要兩到三天
。」
那有什麼問題?李鴻連忙點頭,想想不大放心,重問了一次:「可以……可以幫我這個
忙嗎?」
司妥東黝黑的臉龐露出笑容說:「可以,這樣你可得多住上幾天了。」
李泓一愣,忙說:「我可以住……不,我打擾了,嗯……我有這些……」他一面胡言亂
語,一面一把掏出雪梅給的無幣。
司妥東一看到錢,臉就沉了下來似乎有些生氣地說:「收起來,誰跟你要錢了。
李鴻一而手忙腳亂地收回無幣一面焦急地說:「那……,那……」
「我只有一個條件。」司妥東炯炯有神的老眼中,盡然露出一抹促狹。
「請說。」李鴻深吸一口氣:「只要我能辦到,必定全力以赴。」他這話可是十分的認
真。
「好!」司妥東哈哈一笑說:「你們小倆口成婚之後,記得要來這兒度蜜月,那就成了
。」
李鴻的臉時熱了起來,為什麼這家人老是這麼說?李鴻遲疑半晌、還是老實說:「我…
…我跟她不是這種關係。
「好啦……不是就不是。」司妥東一臉隨你怎麼說都可以的神色,哈哈笑說:「反正若
此事『萬一』成真,你們得再來一帶,住上幾天才成,這總可以了吧?」
對方硬要這後說,自己還能說什麼?李鴻只能一肚子氣悶地點點頭,卻不知道為什麼,
臉上卻是更紅了。
這時,紐熬港早已經艷陽高照,不過既然已經到了冬季,太陽大歸大,曬起來卻是一點
暖意也沒有。若不是濱海,只怕地溫度更低,若與買餌城來比,自然更冷了不少。
趙寬與馮孟升兩人,混進紐熬港已經兩天,為了避人耳目,還特別跑去買了兩個罩住頭
耳的皮帽,不過這東西的銷路似乎不大好,兩人花了不少時間才找到,看來這兒大多數人都
有練基本功夫,比起買餌城進步多多。所以,兩人這一戴上皮帽,看起來反而有些像是異類
,不過身在局中的兩人卻沒察覺,大著膽子在大街上晃來晃去,還好也沒這麼倒霉恰好被人
發現。
這兩天,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傢伙,一直在城中央的曹家軍本部周圍晃來晃去,他們估計
,吳耀久露出身份後,如果皇都來的人沒立即把他帶走,他必定住進這個紐然港的最大建築
物內,可是這麼過了兩天,也從沒看到吳耀久出門逛逛。
到了今天,趙寬實在等不下去了。他瞪向同樣倚在牆邊的馮孟升一眼說:「現在怎麼辦
?」李鴻和班繡蓉都沒消息呢,在這兒耗什麼?
馮孟升自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頓了頓說:「怪了,就算沒法出來,也該被送回皇都吧
?怎麼就此沒有消息了?」
趙寬翻了翻圓白眼說:「你猜呢?」
「我猜……」馮孟升尷尬地笑了笑說:「八成為了那兩個小女孩的事情,還役處理妥當
。」他早已翻來覆去地想了半天,這才想到這個可能。
「誰知道。」趙寬吟了兩聲說:「所以呢?現在該怎麼辦?」
為什麼突然變成我該傷腦筋?馮孟升雖然無奈,卻也多了兩分信心。趙覺這應說,其實
已經隱隱認可了自己的猜測,也就是說,自己判斷的準確度確實不斷提升,也許真能想出個
好辦法也不一定,馮孟升開始低頭沉吟起來。
趙寬見狀,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思索片刻說:「我們不能等了,最少得離開這兒,去問
問繡蓉的行蹤,又過了這應多天,說不定她跑得更遠了。」
「也是……」馮孟升想了想說:「我去問好了。」
趙寬望著馮孟升片刻,突然一笑說:「你若這點事都沒信心,那可危險了。」
馮孟升一驚,思忖一下說:「好吧,那你去……我留著。」說到最後,馮孟升露出堅定
的神色。
「別勉強。」趙寬忍不住又說:「總之機會很多。」
「我知道。」馮孟升點頭說:「你快去吧,我們一開始就該分頭進行了。」
「確實如此。」趙寬問哼一聲說:「只不過沒想到吳草包處理一件小事,得花這麼久的
時間。」
趙寬正要轉身,馮孟升突然說:「等等。」
「怎麼了?」趙寬轉回頭來。
「如果一個大武士帶著吳耀久飛走,我就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馮孟升最擔心此事。
「但有什麼好擔心?」趙寬哈哈一笑說。
「真的?」馮孟升大喜過望地說:「早該問你的。」
「別高興得太早。」趙寬呵呵笑說:「我要說的是——如果真的這樣,草包不會怪我們
的,能讓他看到的話,揮揮手,說再見就得了。」
這個辦法也太沒誠意了吧?馮孟升瞪眼的時候,越覺已經揮了揮手,一面穿過人群二面
向著大街的另一端點地掠去。
馮孟升這才歎了一口氣,繼續在曹家軍本部的正門附近逛著,還好,在曹家軍第四師師
本部外圍一整圈幾乎就是最繁華的商業區,人來人往,熱鬧非常,所以馮孟升還不算顯眼。
軍本部前方,是一個寬達數百公尺的大廣場,廣場的一面是軍本部的大門,兩旁是寬闊
的大道,另一面則是商業區中的精華區,熙來攘往絡繹不絕。當然,進的人比買的人多得多
。
本來店家老闆最不喜歡這樣的顧客,但據說曹家當家主曹無驅最討厭店家裝腔作勢,所
以不但把販賣價高商品的商家都搬來軍本部之前,還常派人偽裝身無分文或無意購買的顧客
,如發現有人待客輕慢必予嚴懲,久而久之,商家再也不敢得罪任何門的人。
不過這麼一來,商家慢慢發現,營收反而莫名其妙地逐漸升高原來這麼做雖然頗為辛苦
。但卻不會忽略到任何一個機會,故近年來,雖然幾乎都沒聽說有人因待客不周受懲,商家
們還是自動自發的笑臉迎人。
馮孟升在商圈的一角,望著人來人往,心中一面思索著,剛剛實是沒把握,才決定由自
己去詢問班繡蓉的蹤跡,自己何嘗不想留下來?
趙寬看透了自己的內心,但自己對於他的想法卻仍難捉摸不定。馮孟升歎了一口氣,以
前三人在一起,說功夫可能李鴻稍高一籌,論智計自然是趙寬稱尊,自己唯一的優點可能就
是長袖善舞,能忍得下一收委屈;但也許實際上,對現實最不滿的可能還是自己吧?
否則自已何必慫恿兩人出來對付董龍?何必想與吳耀久結交?最為了自己的名與利嗎?
馮孟升自問,得到的答案很清楚不是。
自己希望能造福更多的人,幫助更多的人獲得幸福,說難聽些,太多人不知道自己原來
可以過什麼樣的日子,只知道年復一年、日復日的忍氣吞聲,當年若不是三人四初鼓吹年輕
人出來反抗,沒有人知道。憑他們的力量居然能趕走董龍,讓買餌城過另外一種生活。
所以自己的想法沒錯;不過趙寬說的也對,要改變這個世界之前,自然得先想好辦法;
在獲得相夫的能力之前,必須已經做好準備。
馮孟升正思索的時候,前方突然傳來悠揚的樂聲,馮孟升一聽,頗為意外的往前望過去
。
這兩日下來,他已經知道,慣以音聲攻擊的曹家軍,在往以各式的樂音相應各種命令,
比如清晨開市的鐘聲,黃昏停市的箏響不過現在這個聲音似簫非簫,悠揚清脆中帶著點冰冷
的味道。
馮孟升正一愣間,卻見廣場的人潮正迅速散去,他微微一楞,這麼一來,自己豈不是也
非走不可了?
他怔忡間回頭一望,卻見連身後那個名喚「三春茸茶」的店家,店中客人也正忙碌的結
帳。馮孟升一看不對,往門口靠近兩步,向一個正急急收拾門外雅座食物的店伙說:「請教
一下。」
店伙雖然忙得很,但既然被人詢問,受過專業訓練的他立即站直了身子,笑容可掬地說
:「先生請說。」
馮孟升雖然來了兩天,依然非常不習慣被人如此稱呼。他皺皺眉說:「那個聲音是怎應
回事?」
「先生忘了?」那人怔了怔,微笑說:「那是軍本部有貴賓要出來巡視,不相干人等需
退出圍場迴避。」圍場正是這個廣場的名字。
莫非是吳耀久要出來了?馮孟升連忙追問:「那你們呢?」
那個年輕夥計的笑容似乎不怎麼自然了,回答說:「我們當然得在此守候啊,說不定貴
賓願意來小店坐坐。」
這就太擾民了。馮孟升皺了皺眉,不過擾民也罷,自己既然不能留在這裡,要怎麼幫吳
耀久脫離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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