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水影
「喲,我的小爺爺,你也別嚇我,我塊頭大,最怕這說不出名堂的東西來,你說就是一
幫馬賊,我大奎也不放在眼裡,這東西,是啥都不知道,你看我這腿都軟了。」
我心想,在這裡待下去也不辦法,而且一種很不舒服的預感在我心裡一直時有時無的,
不知道是這壓抑的洞穴給我的心理作用還是什麼,於是說:「別管是什麼,現在最重要的還
是快點出去,現在我們是逆流,要往回走,肯定比來的時候快,我想我們進這個洞才十分鐘
不到點,出去肯定不是問題。」
「對,對,小三爺說的對。」大奎忙附和,「三爺您就說句話,大不了我們出了以後翻
山過去,東西都我來扛,我力氣大,耽誤這一兩天的工夫,也差不了多少啊?咱盜洞打的快
一點,不就補回來了嗎?」
三爺又看了一眼那悶油瓶,問到:「小哥,你怎麼看?」
悶油瓶淡淡道:「現在想出去,恐怕已經來不及了,那兩個人既然能放我們進來,就肯
定有十分的把握我們出不去。」
「不出去,難道在這裡等到老死?」潘子看著他,那悶油瓶看了他一眼,竟然把頭轉過
去閉目養神起來。潘子吃了個閉門羹,只好對三叔說:「我看這樣,往前咱們是萬萬不能,
你看阿奎,非嚇死不可,我們就往後退,這進來的路不複雜,說不定能出去,要真遇上什麼
奇門遁甲的,我們再想辦法!」
「也只有這個辦法了,」三叔點點頭,對潘子說,「前後都打一礦燈,你把那幾桿獵槍
都裝起來,我和阿奎用來撐篙,潘子和大侄子盯著後面,小哥你就幫我指路。」我們各自答
應,潘子又拿出一隻礦燈,對著我們身後一照,那第二隻船上的牛被這光一照,叫了一聲,
潘子罵了聲娘:「三爺,得把這牛趕到水裡去,不然這篙沒辦法撐啊。」
因為剛才礦燈是打向前面的,所以我們根本就沒注意,早把後面還拉了只船給忘記了,
現在看到,不由駭然,看樣子這兩老賊考慮得真是周詳,這洞的高度,那牛根本站不起來,
不要說把牛趕到水裡去,那一車的裝備加上這牛,吃水已經很深了,我們人再上去,不僅篙
子撐不動,還有可能會沉。這樣子,這後面的這拖船,就像一個塞子一樣把我們給堵住了。
這個時候,我隱約又聽見了洞的深處傳出了怪聲,而且,明顯比上一次近了很多,那聲
音,好像無數小鬼的竊竊私語一樣,讓人極端的不舒服,所有人都靜了下來,氣氛一時間詭
異到了極點。我突然間全部的注意全部被這聲音吸引了,幾次想收回心神,卻馬上又被吸引
了過去,心叫不妙,這聲音有蹊蹺!雖然知道,但是卻怎麼也回不了神,一時間滿腦子都是
這種聲音。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誰狠狠地踢了我一腳,我一個不穩就掉到水裡去了。
馬上,腦子裡的聲音全沒了,幾乎是同時我看見潘子也掉了下來。然後是三叔和大奎,
最後那悶油瓶帶著一隻礦燈也跳了下來,在水裡那聲音模糊了很多,我們都沒什麼影響,但
是用肉眼在水裡看東西非常的模糊,我瞇起眼睛也只能看到個大概,悶油瓶向我們指了指水
下,然後用燈一照,水並不很深,能夠看到水底一層白沙,他掃了一圈,既沒什麼植物,也
沒有魚蝦之類的,我實在憋不住氣了,探出水去吸了一口,剛把眼睛上的水甩掉,突然發現
一張血淋淋的臉從上倒掛下來,兩隻眼睛死死瞪著我。
我就這樣盯著他,他也這樣盯著我。
我認出這個人就是給我們撐船的那中年人,一抬頭,發現他只剩下上半身,洞頂上一隻
黑色的大蟲子正在啃咬他的腸子,不時還甩一下。我頓時就嚇蒙了,這不是只巨大到可怕的
屍蹩嗎?我的老天,這得吃多少死人才能長這麼大啊?!
正在這時候,潘子的頭也在另一邊冒了出來,可惜他沒我走運,還沒等他明白怎麼一回
事情呢,那蟲「吱」地叫了一聲,把屍體一甩,直接一下就撲到他頭上,仰起一對大螯「唰
」地卡進了潘子的頭皮裡。
那潘子也算是個人物,這種情況下見他左手一翻,不知道什麼時候軍刀已經在手上了,
直接把刀往那蟲子的螯根下一翹,直接把它一隻螯給挖了出來。要是我,挨了大蟲子這一下
子估計就得去閻王那裡報到了。那蟲子不知道從哪裡發出「吱」的一聲慘叫,另一隻螯吃不
住力氣,被潘子順勢一拳推了出去,這一連串都是電光火石一般發生的,那潘子也沒看見我
,卻直接把那蟲子按在我臉上了。
我心裡大罵,這潘子太不厚道了,平日裡說如何如何罩我,現在一有情況,直接把這要
命的東西往我臉上扔。你說你還有把軍刀,老子就一雙手,這下子要完了。那蟲子還真不客
氣,直接就用它鋒利的爪子割去我臉上的一塊皮,我一咬牙,想把它甩開,沒想到它幾個爪
上都有倒鉤,牢牢地鉤住我的衣服,有幾個都直接鉤到我肉裡去了,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這時候,那悶油瓶也浮出了頭,一看我快頂不住了,趕忙衝過來,一下子把兩根手指插
進那蟲子的背脊,一發力,一扯,一條白花花的通心粉一樣的東西被他扯了出來,可憐那蟲
子剛才還佔盡上風,一秒都不到就歇菜了,我把那蟲屍往船上一扔,感覺像做了場夢一樣。
那大奎對著悶油瓶舉起大拇指:「小哥,我大奎服你,這麼大一蟲子,你愣把他腸子扯
出來了。不服不行!」
「去,」潘子頭上破了倆血洞,還好口子不大,一邊撕牙一邊說,「瞧你那文化,這叫
中樞神經,人家這一傢伙,直接把那蟲子搞癱瘓了!」
「你是說這蟲子還沒死?」大奎半隻腳已經爬到船上去了,一聽這,又把那腳放回到水
裡。
悶油瓶一個翻身上了船,把那蟲子踢到一邊,「還不能殺它,我們得靠它出這個屍洞。
」
「你說剛才那聲音,是不是這蟲子發出來的?」三叔問他,剛才聽這蟲子叫了幾聲,好
像不像。
悶油瓶把那蟲子翻過來,我們看到在它的尾巴上,有一隻拳頭大的六角銅製密封的風鈴
,不知道什麼時候植進去的,已經銅綠得一塌糊塗了,那風鈴的六面,都刻著密密麻麻的咒
文。潘子一遍綁上繃帶,一邊用腳踢了一下,那六角鈴鐺突然自己動了起來!
發出的聲音和剛才聽到一樣,不過剛才聽到的非常空靈,好像幽明裡飄來的一樣,現在
這個聽起來就很真切,看樣子這個鈴鐺就是那個聲音的來源,但是一定要和空曠的回聲配合
才有蠱惑人心的作用。這六角鈴鐺裡必然有十分精巧的機關,而且還能經歷千年而不腐,估
計是金銀一類的東西。但是它何以能夠自己響起來?
我正在納悶,這鈴鐺越發放肆地響起來,好像裡面有個關不住的冤魂想逃出這封閉他的
神器。可惜這東西太小,反而讓我覺得有些可笑。潘子自顧自包紮完傷口,熟練得好像每天
都會傷這麼一回似的,那鈴鐺劈里啪啦的響,他聽得心煩,就一腳想把它踩住,沒想到這青
銅的外殼其實已經老化得不成樣子了,那鈴鐺啪一聲,竟然被他踩裂了。從裡面飆出一股極
其難聞的綠水。
三叔氣壞了,一拳就想敲潘子的頭,一想他腦袋剛被插了兩個洞,他再一拳,恐怕就和
這鈴鐺一樣了,只好作罷,改打為罵:「你小子腳就不能給我放老實點!這東西少說也是個
神器,你就這樣一腳給我糟蹋了!」
「三爺,我哪知道這東西這麼不結實啊。」潘子還覺得委屈。三叔氣得直搖頭,他拿軍
刀撥開青銅的碎片,裡面是一個又一個像蜂窩一樣的大小和形狀都不一樣的小鈴鐺,這些小
鈴鐺都附在一個很精緻的空心球上面,那球上面打滿了孔洞,如今球已經被踩裂了,裡面一
隻青色大蜈蚣,頭部已經被踩扁,那綠水就是從這手指粗的蜈蚣體內被踩出來的。
三叔叔用刀尖把那空心球翻過來,發現這球上有一個管子,直插到與那巨大屍蹩連接的
部分,說道:「恐怕這蜈蚣肚子餓的時候,就通過這根管子鑽到屍蹩肚子裡去吃東西。這樣
的共生系統,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
那半截船工的屍體飄在水上,一沉一沉,三叔歎了口氣:「這叫做自作自受,他們肯定
是想把我們放單在這屍洞裡,等我們死了,再來撈我們的東西。不曉得今天遇上了什麼變故
,竟然自己死在這大屍蹩手裡,真是活該!」
「這叫做無巧不成書,看樣子我們運氣還不錯。」我說道。
潘子搖搖頭,說:「那東西的爪子力氣恐怕不可能短時間內把一個人撕成兩半,要是它
有這力氣,我的腦漿都已經給它挖出來了,我說這東西肯定不止一隻,這一隻肯定是在分屍
後把那屍體叼過來想自己獨食。」
大奎本來已經很放鬆了,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嚥了口唾沫。
「別慌,剛才這小哥不是說了嘛,我們得靠這東西出這個洞!我們就把這大屍蹩放在船
頭上,讓它給我們開路,這東西一輩子吃屍體,陰氣極重,是那些什麼殭屍啊的客星。在屍
洞,估計它們就是這裡的霸王。有它在我們船上,我們肯定能出去。」三叔說,「來,我們
也不退出去了,我倒要看看,前面到底是什麼地方,竟然能生出這麼大只蟲子來。」
聽我三叔一說,我也覺得有理,算算在這洞裡已經待了不少時間了,這連頭都抬不起來
的地方太壓抑了,我們幾個從後面的行李裡取出折疊鏟,用來當船篙,撐著石壁就向前駛去
。
我一邊劃一邊研究這邊上洞壁,突然有了個疑問,於是問三叔:「你看這些都是整塊的
石頭,古時候的倒斗先人到底怎麼挖出來的啊?就算是現在,沒幾百人恐怕也挖不出這麼深
的洞穴。」
三叔說:「你看這洞這麼圓,年代十分久遠了,估計當年挖這個洞的,肯定是官倒,就
是專門倒斗的軍隊,看樣子,我們要找到那地圖上所標的墓穴,恐怕沒想的那麼容易。」
「三爺,你怎麼就這麼肯定這墓還在呢,你看人家一個軍隊來,挖了這麼長的洞,難保
這東西已經給人家搬光了!」大奎說,「我看,說不定我們進去的時候,連塊棺材板都沒有
。」
我三叔悶哼一聲,說道:「如果這斗在幾千年已經被人盜了,那我們也無話可說,但是
你要知道,這洞穴在那地圖上是確確實實存在的,這說明這個盜洞在墓主人下葬的時候已經
有了,這盜洞的年月,應該在我們要找的古墓之前。而且這一帶肯定不止一個墓穴,誰知道
這個盜洞是盜哪個的時候挖的。」
「那就是說,」我已經感覺到我三叔這番話有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意味,「我們現在所遇
到的一切,包括巨大的屍蹩,六角青銅風鈴的年月,他們的主人可能比戰國還要早?」
三叔搖搖頭:「我更關心的是,為什麼我們的這位墓主人,要把自己的墓地設在一個已
經被盜墓穴周圍,這個,不是犯了風水的大忌嗎?」
悶油瓶突然一擺手,讓我們不要說話,指了前面,我門看到礦燈光打不到的洞穴深處,
有一團綠色的磷光。三叔歎了口氣:「積屍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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