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女人
對方是一家規模很大的國際海洋資源開發公司,所謂海洋資源開發,其實就是根據對現
存的各種航線信息和史料記載進行分析,來推斷某些沉船的位置,並打撈沉船物資。
這種行為很像職業的海洋盜墓者,但是其行為又是合法的,因為在公海中發現的失事船
隻的資源,有相當比例可以為尋得者合法繼承。當然其資源是否來自公海,根本無法考證。
這樣的企業分兩種,一種是打撈現代沉船,將尚未完全腐爛的船身解體拍賣,或者將獲
得的資源出售;二是打撈古代的沉船,將上面的古董出售給收藏家或博物館。
這家企業屬於後者,即以古代沉船為主要目標,它有很多考古顧問,每一個工程都需要
大量考古和海洋方面的專家花兩年或三年的時間來完成,而他們的所得也非常豐厚,所以擁
有大量的先進儀器和船隻。
而三叔為了盡快找到那個海底墓穴,以擔保的形式,向這個公司借用了設備與人員,並
以這個公司的名義,派出了一支五人的臨時考察隊。這本來是一樁很合算的買賣。沒想到船
開出去才五天前,他們後勤部門與考察隊船隻的聯繫就中斷了。
他們一直等待了四十八小時,最後只有派人到失蹤的海域搜索,結果一無所獲。而失蹤
前三個小時最後確定的信息是,三叔和其他兩個考察員,已經進入了海底古墓。
他們來找我的原因,是三叔在臨出發前,和他們說過,如果出現意外,可以打這個電話
找我幫忙。
那個人在電話裡說:「現在我們還無法確認古墓裡面的情況,不知道這三個人生死,所
以我們準備再組織一支隊伍,進去看看,因為我們這裡大部分都是紙上談兵做理論的,我們
希望有一個經驗豐富的嚮導。最低限度,必須幫他們找到墓穴的確切位置。」
我聽到他把嚮導這兩個字說得非常重,似乎是在暗示我他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不由有點
保留,但是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我必然要親自去一次,只好行緩兵之計道:「你們那邊具體
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要不等我過來再說。」
對方說:「好的,請你越快越好。」
我掛掉電話,決定馬上就出發,匆忙收拾了一下東西,便讓酒店給我預定最早去海口的
班機票。我去過一次西沙,知道如果要到真正西沙群島的範圍,至少要飛機、車、船三種交
通工具一起交替上。
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我馬不停蹄地趕路,也沒時間胡思亂想,只是不停地祈禱,事情
不要向最壞的地方發展。第二天中午,我的飛機抵達海口,他們公司已經派了一輛車過來接
我。
來接我的人姓劉,他對我說,這次他們公司高層非常重視這件事情,因為與三叔一起失
蹤的一個人,是一個高層的公子,而這次的項目又是在南中國海實施的,不能張揚,所以要
尋找民間人士。
我一開始還沒明白民間人士是怎麼一回事,後來才想明白,不覺得好笑,不過這個劉師
傅只是個普通司機,也不知道更多的細節,我和他聊了一會兒,卻發現車竟然開到碼頭上了
。
我莫名其妙,這個時候一個中年人走過來,問:「是不是吳先生?」
我點點頭,他打開車門,說:「請跟我來,船馬上就要開了。」
我十分迷惑,說道:「船,開什麼船?不是送我去賓館嗎?」
他搖搖頭說:「時間太緊急了,我們必須在七個小時內趕到那個地方,在十個小時內完
成這個行動,不然那裡就會進入半個月的風季,到時候沒有海上支援,情況更麻煩。」
我一聽他們自作主張,就覺得有點不舒服,不過事關三叔的老命,我也沒別的選擇,只
好嘟囔了一聲,背起行李跟他走,到了碼頭,他指了指一隻非常老舊的七噸鐵皮漁船說:「
就是這裡,我們這次的配船。」
我以為他在開玩笑,他無奈地解釋道:「沒有辦法,我們在那一帶的大規模搜索已經引
起邊防的注意了,不得不做一下偽裝,你放心,船上的設備已經是最先進的了,航行絕對沒
有問題。」
說著船上就有人把我的行李接了過去,他用本地話和船上的漁民說了幾句,然後和我握
了握手說:「船上的一些事物由寧小姐負責,她就在你後面,祝你好運!」
他們做事情的效率太高,我還沒有跟上節奏,他已經快步的離開了,我轉過頭,正看見
一個穿緊身潛水服的年輕短髮女人打量著我,她看我好像很無辜地站在那裡,不由失笑,招
了招手說道:「跟我來。」
第八章變天了我跟她進了船倉,裡面放滿了一堆一堆的東西,幾乎連放腳的地方也沒有
,看來他們準備地十分急促,所有的物資還沒有來得及搬進貨倉,就胡亂的扔在入口處。我
邊走邊觀察,發現主要是潛水設備、大型儀器、食物、繩子,其中氧氣瓶又佔了大多數。
我們穿過這些貨物,到了連通著機械室的後倉,這裡橫七豎八的擺著幾張板床,上面鋪
著已經油得發黑的毯子。其中一張床上坐著一個有點發福和禿頂的中年人,滿臉油光發亮的
,看見我進來,很神經質地站起來和我握手,說道:「幸會,幸會,鄙姓張。」
我對這人第一印象不好,不過出於禮貌,我還是和他握了一下,他那一雙手倒是非常有
力,看樣子以前也從事過體力勞動。
寧小姐向我介紹說:「張先生是我們公司特別請來的顧問,是專門研究明朝地宮的專家
,這次主要負責這個海底地宮的分析。」
我對正統的考古界並無太多興趣,也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不過看他面露得意之色,只
好說道:「久仰。」
那禿頭很誇張地擺了擺手,說道:「專家不敢當,大家研究研究而已,只不過我運氣比
較好,碰巧發表了幾篇論文,小小成就,不提也罷。」
我從來沒見人這樣說話的,都不知道怎麼接他的話,只好說道:「您過謙了。」
他很吃這一套,又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問我:「不知道吳先生這次是作為什麼身份被
請來的?恕我直言,似乎吳先生研究的學科比較冷門,或者是我孤陋寡聞了,我還從來沒在
考古雜誌上見到過吳先生的大號。」
這幾句話分明是想貶低我,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心的,我這個人脾氣不好,聽到這些
幾乎要發作,可一想到自己才上船不久,環境還不熟悉,只好壓住火氣,沒好氣地說道:「
我專攻挖土的。」
我的語氣已經很不善了,可他竟然沒聽出來,哦了一聲:「您是建築師?難怪,原來不
是我們一個圈子內的,不過我們也算是半個同行,你蓋活人的房子,我研究死人的房子,我
們還是有交集的嘛。」
我一聽哭笑不得了,看來這人說話雖然不靠譜,但是也不算那種陽奉陰違的人,拍了拍
他說道:「我不是建築師,我是挖掘工人,你研究的死人房子,要我先挖出來才行。」
說了這話我就有點後悔,我本來還沒答應他們要親自下斗去,現在那邊的情況不明,凡
事還要等我實際看了再說,想著又補充道:「不過到時候挖不挖,還要看情況,如果情況不
允許,想挖都挖不了。」
他沒聽出我的弦外之音,還一個勁地給我遞名片,說什麼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以後去
北方有什麼事情可以找他幫忙,我看他和我見面不到兩分鐘就搞得十幾年交情一樣,估計再
聊下去就要去結拜了,忙岔開話題,向那女人打聽出事海域的情況。
那個女的相當幹練,她把幾個事情一列,我就知道了個大概。
原來三叔當時也無法確定那個海底墓穴具體方位,他只找出了四個有可能的區域,一個
一個去找,後來肯定是給他們找到了,但是失蹤船的最後一次報告比較簡短,並沒有提到他
們最後確認的海域是哪一個,所以現在我們也得一個一個找過來。
他們的計劃是從離得最近的一個仙女礁開始找起,然後到永興島補給一些物資,再到七
連嶼附近的其他三個海域去,中途停留不超過半個小時。至於尋找的辦法,西沙的海水非常
清澈,光線好的情況下目視入水可達三十多米深,而且海地水流活動平凡,沒有流動性很強
的海沙,所以幾天前的盜洞,應該不會被掩蓋住。
這艘船的漁老大本身對於那幾片海域也非常熟悉,我們這些外行人在水面上看的水底都
是一個樣子的,但是在他們眼裡每片水域的水底都有自己的特色,只要海底發生一些地勢的
變化,他就能看出來。
我從那個女人的談話中發現,她對於水底的這三個人仍舊生存有著很大的信心,不知道
這種盲目的信心是從哪裡來的,當然,我也希望承她貴言,三叔在海斗中一切平安。
那張禿頭看我和那女人談得投機,把他一個人撂在一邊,大概有點不爽,自顧自睡覺去
了,我看這個人年紀已經到中年,脾氣還像小孩子一樣,不由好笑,真是一百年不死都有新
聞,不知道相處下去會不會融洽。
想著,船一震,後面的漁老大起錨開船了,船的晃動開始劇烈起來,因為是老舊的船,
不僅僅是左右的搖晃,還有一種不規則的前後搖擺,好像置身在搖籃裡一樣。我十幾個小時
的舟車勞頓,被這麼一晃,倦意襲來,就打起了哈欠。那女人十分知趣,就讓我自己好好休
息,我也老實不客氣,的確是累了,躺下就睡著了。
我醒過來的時候,船已經行駛到海中央,我透過窗向外面望去,發現才一個囫圇覺的工
夫,已經變天了,整個大海好像一下子變成墨綠色一樣,太陽消失在大片的烏雲裡,光線透
過那些雲塊的縫隙照射下來,在天上形成了一幅巨大的金絲版畫,同時也在海面上撒下一片
金鱗,上下交相輝映,十分壯觀。
不過好景不長,烏雲很快便連成一體,擋住了所有的陽光,大海一下子變成了駭人的黑
色,海浪翻滾起來,船隨浪擺,當我們在浪谷的時候,海水是在船舷的上面,就像即將被巨
浪吞食一樣,非常恐怖。
我看到船夫們緊張地跑來跑去,加固著固定物資的網繩,雖然非常急促,但是船老大的
臉上並沒有畏懼的神情。
我在城市裡待慣了,看到這情景只覺得興奮異常,想去甲板幫忙,上去之後才知道根本
不是想的那樣,在現在這種情況要在甲板上站穩腳跟,不是反應快就可以,你必須對海浪和
船非常熟悉,知道這次傾斜之後下次傾斜是在什麼時候,事先做好準備。我顯然沒有這麼高
的水平,走了幾步後,不得不抱住一塊突出的鐵環。
這個時候,有幾個船員好像看見了什麼東西,開始叫起來,我聽不懂閩南話,順著他們
的手指看去,隱隱約約看到船的左側,高起的海浪後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因為距離比較遠,看不太清楚,只覺有可能是一艘船,這個時候那個女人從我身後走過
,我就問她這些人在叫喚什麼?
她身上頭髮濕濕的,被風吹得亂甩,仔細聽了一下說:「他們好像看到一艘船。」
船老大走到我們身邊,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說:「那邊好像有艘船出了事故,按照規定
,我們必須要過去看看。」
這樣做當然無可厚非,那女人點點頭,船老大對他那些夥計用本地話很快發佈了一系列
指令,馬上船就一個滿舵轉了方向,向左邊開去。
風浪中的海就像丘陵,每一個浪頭都是一座山,而我們的船迎著浪頭衝了過去,爾後破
浪而過,每破一次船上的人就洗一次海水浴,全身濕了不知道多少次,我從來沒有感覺這麼
亢奮過,忍不住都想號叫起來。
我們一連翻過十幾個浪頭,終於可以看清楚那東西的大概輪廓了。
這個時候,我就聽到船老大驚恐地大叫了一聲,隨即好幾個船員都驚慌了起來,我忙問
那女人又出了什麼事情,她一聽之下突然臉色大變,一把抓住我的手說:「千萬別回頭看,
那是條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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