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無形的鎖鍊】
喀拉卡順著長而狹窄的洞窟往下看,底端深不可測。靈吸怪族群多半居住於高塔狀
的結構中,因此這裡石柱林立。恐爪怪的視力儘管很差,還是分辨得出石堡四周爬動的
矮胖身形,他也能清楚地聽見工具叮叮略略的敲打聲。喀拉卡知道,那些是奴隸,包括
灰矮人、地精、地底侏儒及其他喀拉卡不知道的種族,他們正在做石工,為靈吸怪主人
將巨大的巖塊設計改造成適合它們居住的家。
或許貝爾瓦已經加入底下的奴隸行列中了,他的一身技藝恰好是靈吸怪所需。
喀拉卡的思慮很快便為恐爪怪較簡單的心智本能所取代,隨即忘了自己剛才的念頭。
奪心魔強烈的心靈衝擊削弱了他的心智抗拒力,而法師的變形術也逐漸影響他,使他甚
至無法察覺自己的改變。現在,他的雙重身份彼此抗衡,勢均力敵,讓可憐的喀拉卡老
是處於一團困惑中。
如果他明白自己的兩難處境,如果他知道他的朋友正面對何種命運,也許他會覺得
自己還算幸運。
奪心魔懷疑恐爪怪不像外表那麼單純。靈吸怪賴以生存的就是它們的知識與讀心能
力,儘管它們無法看透喀拉卡內心的一團混亂,它們也明白在堅硬外殼之下的心智,絕
對不像它們所知的一般怪物。
不過,奪心魔可不愚蠢,它們絕對不會貿然去解讀並控制一個幾乎有四分之一噸重,
且武裝齊備的殺人怪物。喀拉卡過於危險,又難以預測,最好保持距離。在靈吸怪的社
會裡,每個人都有自己該待的位子。
喀拉卡在一座直徑大約五十碼的石頭島上,周圍環著又深又寬的峽谷。跟他在一起
的生物各色各樣:一群洛斯獸,以及幾個形容佑槁的灰矮人,顯然為奪心魔的心靈控制
折磨過久。灰矮人或坐或站,面無表情,眼神空洞,似乎在認命地等著什麼。喀拉卡立
即明白,殘酷的主人要拿他們當作晚餐。
喀拉卡沿著石島的邊緣踱步,尋思逃脫的方法,儘管巖精的心智提醒他,這麼做徒
勞無益。整座島上對外的通道只有一道窄橋,但現在卻被某種附有魔法的機關緊緊地收
起在對岸。
一群靈吸怪帶著一隻魁梧的食入魔奴隸,靠近了橋的操縱桿。不一會兒,喀拉卡便
冷不防受到它們的心靈命令所控制。一道行動指令壓制了他心中的紊亂狀態,當下他便
明白自己在島上的目的:做奪心魔的牧「羊」人。現在,它們需要一個灰矮人與一隻洛
斯獸,牧羊人便順從地開始工作。
犧牲者毫不抵抗。喀拉卡乾淨俐落地扭斷灰矮人的脖子,不過在擊碎洛斯獸的腦袋
時就略遜一籌。他感到靈吸怪對他的行為很滿意,而這帶給他某種奇怪難解的情緒,似
乎以滿足佔大部分。
他扛起兩具屍體,站到平台邊緣,隔著峽谷與靈吸怪相對。
一隻靈吸怪拉下橋身中央的操縱桿,喀拉卡注意到起動裝置的操作方式。這點對他
很重要,雖然他那恐爪怪的心靈當時並不懂。石頭與金屬合造的橋樑吱吱嘎嘎、搖搖晃
晃地從對岸朝喀拉卡伸過來。它不斷伸長,直至抵達喀拉卡腳下的石頭。
過來我身邊。一隻靈吸怪以心靈訊息命令道。喀拉卡若明白話中含意,可能就企囹
抵抗了。他一踏上橋樑,橋身便開始吱嘎作響。
停!放下屍體。靈吸怪等到喀拉卡走到橋中央時,傳來另一道命令。放下屍體!靈
吸怪吼了第二次。然後回到你的島上!
喀拉卡思索著其他的生路。恐爪怪的狂暴從體內湧現,而石精的思緒則為他朋友的
遭遇感到憤怒,兩種性格的情緒墓然一致。他距離敵人只有幾步之遙。
食入魔在靈吸怪的命令下來到橋緣。它比喀拉卡略高,體型差不多寬,但它沒有武
裝,因此不可能擋得住他。然而,除了魁梧的警衛之外,喀拉卡還發現更難以突破的防
御。剛才操縱橋樑的靈吸怪仍然站在原地,它的手,或者該稱為奇異的四指附屬物,不
斷地放鬆操縱桿又抓緊。
在食入魔的防守與橋樑同時收回的狀態下,喀拉卡可能會在抵達對岸之前便墜落深
谷。他不惜不願地放棄在橋上大展身手的機會,退回島上。食入魔很快地撿起矮人與洛
斯獸的屍體,回到對岸呈獻給它的主人。
靈吸怪拉動操縱桿,瞬間,橋樑再度收起,喀拉卡又回到之前的隔絕狀態。
吃。一隻靈吸怪下令道。當心靈訊息湧入他的腦中,一隻可憐的洛斯獸同時漫步到
恐爪怪附近,喀拉卡心不在焉地一爪擊向它的腦袋。
靈吸怪離去後,喀拉卡坐下來進食。恐爪怪的本能在茹毛飲血的快感中戰勝了;但
是每當地望向峽谷對岸,以及谷底狹窄的靈吸怪城堡時,心中便湧起石精小小的聲音,
提醒他有關一個地底侏儒與一個黑暗精靈的事。
靈吸怪在幽暗地域內捕捉到的奴隸之中,貝爾瓦。迪森格是最有價值的。姑且不論
他那特殊的秘銀製雙手,他的技藝足以勝任靈吸怪加諸於奴隸身上的兩項任務:石工與
競鬥。
當地底侏儒進入靈吸怪的奴隸拍賣會場時,引起了一片大騷動,台下發了瘋似地把
金幣、魔法寶物、私藏的魔法卷軸與記載知識的書卷等貴重物品丟到台上。最後,地底
保儒賣給三隻奪心魔,當初捉到地底珠儒的那群奪心魔便是這三隻的手下。在拍賣結束
以前,地底侏儒被帶開,循著一條又黑又窄的地道被領至一個黑暗而不起眼的房間。
不久,三個聲音分別在他心中響起。地底什儒立即明白,且永遠不會忘記一那是他
的新主人所發出的心靈聲音。
一道閘門在貝爾瓦眼前升起,前面是間明亮的圓形房間,周圍以高牆圍住,牆上坐
著一排排觀眾。
快出來。主人之一命令他。貝爾瓦現在全心全意想取悅主人,便毫不遲疑地踏出小
房間。他走出短短的過道,發現幾十隻靈吸怪圍著一個圓廣場坐著,從四面八方伸出手
指著他,但它們的臉全都是相同的章魚頭,看不出任何表情。不過,循著心靈聯繫,貝
爾瓦很快地從群眾中辨認出他的主人,它正忙著跟另一小群靈吸怪爭執賭注的賠率與賭
金。
在圓形房間正對的另一端,一道相似的閘門也升起來,一隻巨大的食人魔走出來。
它的眼光立即投向觀眾席,搜尋自己的主人。同樣,那位特別的靈吸怪已是它生命的全
部重心。
我親愛的地底侏儒勇士,這只邪惡的食人魔讓我感到害怕,在所有的賭注都下定之
後沒多久,貝爾瓦的心中傳來主人的心靈鼓勵。一定要為我殺了它。
同樣的,食人魔也收到主人類似的激勵。兩位競技者完全無須主人進一步的刺激,
便憤怒地往對手衝去。但是,年輕的食人魔在戰鬥上還是個生手,貝爾瓦在經驗與技藝
方面可是相當老練。他在最後一刻煞住腳跟,閃向一邊。
食人魔持命想踢地底侏儒,但它的衝鋒落了個空,絆了一下。
這一下有點久。
貝爾瓦的鍬形手往食人魔的膝蓋狠狠敲下去,骨骼應聲而碎,聲音聽來彷彿法師施
展的閃電術般驚人地洪亮。食人魔一個踉蹌往前跌,差點摔了一交,貝爾瓦趁機對準它
厚實的背部用鶴嘴鍬重重地擊下去。巨怪整個身子搖搖晃晃,失去平衡,貝爾瓦立即鑽
到它腳下,∼把將它絆倒在地。
貝爾瓦隨即跳到倒臥的怪物身上,住它的頭部奔去。食人魔一恢復神志,便一手揪
住地底侏儒的前襟;但正當它想把這個討厭的小傢伙拋開時,貝爾瓦的鍬形手卻一把鋤
入它的胸口。愚笨的食人魔又痛又氣,一面大吼,一面奮力將貝爾瓦拋擲出手,貝爾瓦
猛然飛向空中。
但是,貝爾瓦的鍬嘴還深深地嵌在食人魔的胸膛裡,食入魔的拋擲力同時讓鍬嘴從
它身上劃下一大條傷口。巨怪痛得在地上邊打滾邊拉扯身上的利器,最後終於把鶴嘴鍬
拔出胸膛。它隨即用膝蓋抵住貝爾瓦的臀部,將他踢向好幾尺外的地面。貝爾瓦幾個打
滾後站起來,暈眩不已,全身劇痛,但是腦子裡除了取悅主人以外不作他想。
他傾聽著場內的靈吸怪觀眾傳來的心靈鼓勵與吼叫,但一道清晰的呼喚壓下了全場
的喧囂。殺了它!貝爾瓦的主人命令道。
貝爾瓦毫不遲疑。食入魔平躺在地上,雙手抓著胸口,想要止住不斷從傷口泉湧而
出的大量鮮血。它的傷勢無疑會致命;但貝爾瓦可不就此甘休。這個可惡的東西竟敢威
脅他的主人!地底林儒高舉鍬形手,一個箭步衝向食人魔的頭部,迅速的三拳落下,敲
碎了食人魔的頭骨,接著鶴嘴鍬給了致死的一擊。
食人魔不斷地抽搐,但貝爾瓦對它絲毫沒有憐憫之心。他取悅了主人,此刻,在這
世界上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
在看臺之上,地底侏儒驕傲的主人正忙著收取充當賠金的金子與藥水。它對自己買
下這個奴隸之舉感到相當滿意。當它抽空望了望地底保儒時,發現他還對著食人魔的屍
體痛劈不止。它隨即下令要它的奴隸住手。雖然它樂於觀賞它的新勇士如此野蠻的舉動,
但死食人魔畢竟也是賭注的一部分。
何必糟蹋晚餐呢?
在靈吸怪的城堡中央聳立著一座巨塔,由一支巨大的石筍挖空改造而成,靈吸怪社
群中最重要的成員全居住於此。巨塔內部環繞著露台與螺旋狀的樓梯,每一層都住了一
些在心魔;但是,在最底層,一個毫無裝飾的圓形廳堂中,安置著全靈吸怪社會中最重
要的事物一中樞之腦。
這團沒有骨頭、不斷脈動,直徑足足有二十尺的肉團,以心靈控制將整個靈吸怪社
會聯繫在一起。中樞之腦是靈吸怪的知識合成體,是它們的心靈之眼,監視著外面的世
界一是它接收到遠從東方的魔索布萊城傳來的警告訊息。對靈吸怪社會而言,中樞之腦
是它們共同的協調者,重要性絕不下於神。因此,只有極少數奴隸獲准到中央塔裡,以
靈敏而纖細的手指為靈吸怪的神物按摩,並用柔軟的刷子與適溫的液體舒緩它的肌肉。
崔斯特是這少數奴隸中的一分子。
他跪在環繞整個廳堂的寬廣走道上,伸出雙手揉擠那塊巨大的肉團,敏銳地感覺它
的喜與愁。當腦子煩惱時,崔斯特便從指尖感到一陣尖銳的刺痛與緊張。此時他會更加
用力地按摩,幫他摯愛的主人減輕痛苦,回復寧靜。
當腦子愉悅時,崔斯特也滿心歡喜。別的事情完全被他拋至腦後了;這位背叛家族
的黑暗精靈已經發現自己生命的目標,他已回到了家。
「那個,價值最高的俘虜。」一隻奪心魔舉起方才從競技場裡贏來的藥水瓶,用它
無力而空洞,像從異界飄來的聲音說道。
另外兩只則扭動四指的手臂表承同意。競技勇士,其中之一以心靈訊息說道。
「還附帶工具可挖礦。」第三隻大聲補充說道。一個想法竄進它和其他兩只的心裡。
也許能雕刻?三隻靈吸怪不約而同望向房間的另一端,那裡有個小空間,裝飾工作才剛
開始。
第一隻靈吸怪擺動手臂,咯咯笑道:「總有一天他會輪到這種卑下的工作。現在,
他必須為我贏得更多的藥水和會於。價值最高的俘虜!」
「我們這次突襲中抓到的俘虜都很有利用價值。」第二隻說道。
「恐爪怪看守畜獸。」第三隻解釋道。
「而黑暗精靈照料我們的『腦』。」第一隻繼續咯咯笑,「我剛上樓之前注意到他,
他可是個按摩高手!非常有助於『腦』的愉悅和我們的利益!」
「還有這個,」第二隻以觸鬚用力推推第三隻,後者舉起一個瑪瑙雕像。
魔法?第一隻猜測。
沒錯!第二隻以心靈訊息回答。連結到星界,我相信這個石頭可以化為實體。
「你召喚過了嗎?」第一隻大聲問道。
另兩只同時緊握拳頭,這在靈吸怪的訊號中表示否定。「也許是危險的敵人。」第
三隻解釋,「我們認為,在召喚之前,先到星界觀察一下那只野獸是比較謹慎的。」
「明智的決定。」第一隻同意道,「你們何時出發?」
「立刻動身。」第二隻說,「你要隨我們前去嗎?」
第一隻握緊拳頭,並指指藥水瓶。「近在眼前的利益,先取為快。」它解釋道。
另外兩只興奮地擺動手臂。待第一隻到另一個房間裡去清點它的盈利後,其餘兩只
便把身子埋入又軟又厚的椅墊裡,準備啟程到異界去。
它們同時飄起來,離開椅子上癱著的肉體。它們循著瑪瑙雕像與星界之間的連結上
升,這道連結的星界形態,看來就像一條纖細的銀絲。它們已經遠離所居住的洞窟,甚
至連整個物質界的一切,此時都已被遠遠拋在它們的腳下。它們飄向星界世界的無垠寧
靜。這裡,除了星界風不斷的吟唱聲之外,闡然無聲;同樣,以物質界的情形而言,這
裡也沒有任何稱得上是物質所形成的結構物。
靈吸怪在旅途將盡時轉離了銀絲線所指示的方向。它們會進入星界,接近黑豹的實
體,但可得保持距離以免打草驚蛇。靈吸怪不管在哪個異界,對哪種生物而言,都不是
什麼受歡迎的訪客。
它們順利進入了星界,毫不費力便發現它們要觀察的目標。
關海法蹦蹦跳跳地穿越一座星光森林,追逐一隻麋鹿的實體,這是它們的永恆循環。
那只麋鹿固然沒有關海法那麼高壯美麗,它的每一個跳躍與回轉仍然保持完美的平衡與
一絲不苟的優雅。關海法追逐麋鹿的這幕戲,已經上演了一百萬回,而它們還要再玩上
一百萬回。
秩序與和諧,這就是主宰星界的最高法則;也是主宰宇宙中所有異界的最高依歸。
然而,有些至物,例如低層界的居民以及目前正遠遠觀察黑豹的兩只穿心魔,不僅
無法接受這種單純的和諧性,也無法理解這種永恆循環的美。當奪心魔監視著美麗的黑
豹表演它的生命時,它們唯一想到的是,如何利用黑豹來增進它們的利益。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七章 微妙的平衡】
貝爾瓦仔細打量他目前的競技對手,覺得這只武裝野獸的外表有點熟悉。他曾跟這
種生物交過朋友嗎?貝爾瓦暗自思忖。不過,儘管地底侏儒心中有所疑惑,他的查識還
是被靈吸怪主人強大的心靈能量牢牢控制著。
我親愛的勇士,殺了它。靈吸怪自觀眾席上傳送心靈訊息。它是你的死對頭,而且
如果你不殺了它,它就會傷害我!
場上這只恐爪怪的體型比貝爾瓦失蹤的朋友要大得多。它猛然突擊貝爾瓦,一心想
拿矮小的地底侏儒填肚子。
貝爾瓦叉著一雙短腿等待下手的最佳時機。恐爪怪逼近過來,兩只巨爪從兩側包圍,
擋住貝爾瓦兩側的退路。貝爾瓦一躍向前,舉起鍬形手對準怪物的胸膛擊下。強大的力
道把恐爪怪堅硬的外殼敲出一道道裂痕,從胸口蔓延到全身。怪物一陣昏厥,身子向前
倒下。
貝爾瓦轉身逃開,但他的速度比不過怪物巨大的衝力,霎時他覺得自己的肩關節脫
臼了,一陣劇痛今他也差點暈過去。貝爾瓦的主人再度發出呼喚,同樣,主人的意志再
度戰勝了貝爾瓦的思想,甚至疼痛。
兩個競技者一瞬間撞在一起!貝爾瓦被壓在恐爪怪底下。怪物沒辦法用手抓住地底
侏儒,但它還有別的武器:它用尖喙刺向對手。貝爾瓦舉起鶴嘴鍬格擋,但怪物的頭還
是往前猛推,把貝爾瓦的手臂整個往後扭。饑餓的鳥嘴張開一咬,僅差一寸就咬中了貝
爾瓦的臉。
競技場內的觀眾席上此時情緒高克到極點,靈吸怪全跳起來,對著場內指指點點,
一波波的心靈訊息和無力的叫喊聲,充斥了全場空間。
有些靈吸怪貿然要收取贈金,遭到相反陣營的拒絕。
貝爾瓦的主人擔心奴隸失敗,便對恐爪怪的主人叫嚷。你投不投降?它企圖表現得
信心滿滿。
它的對頭輕蔑地轉過失去,並關閉心靈訊息接受器。貝爾瓦的主人只有乾瞪眼的份。
恐爪怪無法再靠近貝爾瓦一分;貝爾瓦的一隻手臂被怪物的頭制住,手肘壓在石板
地上,但它的鳥嘴也被鶴嘴鍬抵住,動彈不得。怪物靈機一動,突然把頭往後一仰,在
貝爾瓦猝不及防時從他手中鬆脫開來。
貝爾瓦的戰士本能在那一瞬間救了他。恐爪怪的尖嘴在剎那間又再次朝地底侏儒進
攻,預期對手的反應與防禦動作是用鶴嘴鍬往敵人頭部倒劈;但,貝爾瓦也早已料到它
會有此預期。
貝爾瓦伸出鍬形手大力往前揮,但縮短手臂,讓鍬端正好抵達怪物尖嘴的下方。就
在同時,怪物的尖嘴突然停住,等著接貝爾瓦揮出的一擊。
不過,貝爾瓦也早已算計到了,秘銀鍬比使物預料的還早轉向,一個回手,正中怪
物的頭部,把它打們向一側。緊接著,他彎起脫口的那只胳膊,不顧肩膀的劇痛,向前
用力揮擊。這隻手肘完全使不出力,但在同時,怪物回轉頭來,張開大嘴想往地底侏儒
的臉上狠狠咬下去。
正好咬中錘頭。
貝爾瓦的鶴嘴鍬深深地卡在怪物的尖喙根部,把它的嘴撐開到超出關節可承受的幅
度。恐爪怪瘋狂地跳躍搖擺!想把可惡的錘子震脫,它每一擺動,貝爾瓦受傷的肩膀就
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貝爾瓦只感到怒火中燒,不斷用另一隻手從側面猛擊怪物的頭部。
鮮血從怪物頭部的傷口湧出,淌到它的嘴邊。
「你投不投降?」貝爾瓦的主人這次用它無力的聲音向恐爪怪的主人叫嚷。
然而現在談這個問題,還是言之過早,因為競技場上的恐爪怪似乎還沒落敗,它又
使出另一項利器:體重。怪物用胸口把貝爾瓦壓在她上,想直接把他壓碎。
「『你』投不投降?」看到情勢出乎意料的逆轉。輪到恐爪怪的主人向貝爾瓦的主
人叫囂了。
貝爾瓦的鶴嘴鍬刺入怪物的眼睛,怪物憤怒地嚎叫不止。靈吸怪觀眾再度興奮起來,
吵鬧不休,不是不斷擺動手臂,就是不斷握緊拳頭。
兩方的主人此時都明白,再戰下去只會兩敗俱傷。就算勉強分出勝負,勝者也未必
能再繼續下場競鬥。
也許我們該考慮和局?貝爾瓦的主人傳送出一道心靈訊息。它的對頭欣然同意。兩
位主人同時向它們的奴隸下達命令。經過一段時間的安撫,兩個奴隸才逐漸平息心中的
怒火與不平,主人的意見再次控制了競技者野蠻的求生本能。突然之間,剛才殺得眼紅
的兩位敵人彼此產生了親切感,恐爪怪站起身後,還伸出一隻巨爪扶了地底侏儒一把。
不一會兒之後,在競技場側通道裡簡陋的小休息室內,貝爾瓦坐在唯一的石凳上休
息,他的鍬形手已經完全麻木,深紫色的瘀青覆蓋了整個肩膀的皮膚,看來有好一陣子
無法再上競技場取悅主人了。這個念頭讓他深感傷心。
靈吸怪進來探看他的傷勢。它有療傷的藥水,但很顯然,即便有魔法的治療,貝爾
瓦仍需要時間復原。不過奪心魔對它的奴隸另有打算,它私人居處還有一個隔間需要石
工。
來。靈吸怪對貝爾瓦下令,地底侏儒立即跳下石凳,畢恭畢敬地跟著主人的腳步離
去。
靈吸怪帶著它的競技勇士走進中央塔的底層,一個跪著的黑暗精靈引起貝爾瓦的注
意。他是多麼幸運,竟能服侍並取悅中樞之腦!當下貝爾瓦的腦中只獲繞著這個想法。
接著他便跟著主人踏上階梯,往第三層中的一間套房走去。
他的另外兩位主人正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看起來毫無生氣。
領著貝爾瓦的主人對這兩具軀體望也不望,它知道它的兩位同伴此刻正神遊於遙遠
的星界中,而它們的軀殼則相當安全。儘管如此,它還是頓了頓腳步,猜想同伴們這趟
旅行進展如何。所有的靈吸怪都很喜歡到星界一遊,不過功利主義也是靈吸怪性格中相
當穩固的一面。它在貝爾瓦身上投資不少,至少得要撈回本。
奪心魔把貝爾瓦領進一間後室,讓他坐在一張不起眼的石桌旁。
接著它在粗暴地為貝爾瓦的肩膀接骨包紮的同時,也對他發出一連串心靈炮轟以刺
探內心。奪心魔與對手初次接觸時,便可利用強大的心靈衝擊侵入對方的思想;當然也
可進行較為「溫柔」的心靈溝通。不過,若要完全支配它的奴隸,通常需要花幾個星期,
甚或幾個月的時間。每次的心靈接觸都會剝奪奴隸的部分自然抗拒力,從而揭露更多記
憶與感情。
貝爾瓦的主人決定要徹底瞭解它這位奇特的僕人,包括那對古怪而精緻的秘銀手,
以及他奇異的夥伴。不過,這次心靈接觸的主要目的在那雙手,因為靈吸怪感到貝爾瓦
並沒施展出全力。
靈吸怪的思想不斷刺探,直到進入貝爾瓦內心深處的一個角落,發掘出一句奇特的
咒語。
畢弗瑞普?它詢問貝爾瓦。地底林德反射地將兩只秘銀手臂互擊,但隨即因為肩膀
的劇痛而抽搐縮手。
靈吸怪的手指與觸鬚急促地擺動。它知道,它果真探測到一些重要的事物,能使它
的奴隸變得更強。但是,如果靈吸任回復貝爾瓦有關咒語的記憶,它也必須釋放這奴隸
的部分自我,那便是他被控制、奴役之前部分清醒的記憶。
靈吸任交給貝爾瓦另一罐治療藥水,使環視四周的物品。如果貝爾瓦還要繼續上競
技場,勢必會再遭遇那只強悍的恐爪怪,因為根據靈吸怪的規則,競技寥若以和解結束,
仍須進行複賽以求出勝負。它擔心它的地底侏儒戰士很難在複賽中戰勝那只孔武有力的
武裝怪物。
除非……
狄寧。杜堊登騎乘蜥蜴坐騎,穿越魔索布萊城的下層社區,這是全城最塞塞的地區,
龍蛇雜處。他把魔斗篷的頭罩拉低,蓋住臉孔,並且把家族做飾紋藏起來,以免洩漏統
治階層的貴族世家身份。他必須保持隱密,一方面避免在這個危險的地區引起注意,另
一方面也不想讓反對的母親與姐妹再次投以咄咄逼人的眼光。狄寧也有足夠的生存智慧,
很清楚自大自滿的危險。他總是在偏執妄想的邊緣上戰戰兢兢地過日子,母親和姐妹隨
時隨地都有可能在監視他。
一群熊地精大搖大擺地晃過秋寧眼前,擋住了蜥蜴坐騎的去路。
一股怒氣馬上從他心底冒起:這群奴隸膽敢在杜堊登家長子面前這麼輕慢無禮!狄
寧的手反射地握住腰間的鞭柄。
然而,他很快地克制了怒氣,提醒自己,在這裡暴露身份可能招致的危險。他拐了
個大彎,循著另一條路穿越一連串石筍丘。
「啊,你找到我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倏地逼近身旁。
狄寧又驚又懼,趕緊勒止蜥蜴,僵在鞍上動也不動。他知道,現在起碼有十來支小
型十字弓瞄準了他。
狄寧慢慢地轉頭望向前來的賈拉索。在這陰暗的城市角落裡,賈拉索看起來大不同
於在杜堊登家前廳中的那個恭敬有禮的傭兵頭子。
也許只是因為賈拉索身旁站著兩名鬼影般的黑暗精靈保鏢,手裡還持著劍;而狄寧
此刻並不在瑪烈絲主母保護的羽翼之下。
「進到別人家之前,應該先徵詢主人的同意。」賈拉索臉色平靜,但顯然語帶威脅。
「這是基本的禮貌。」
「這裡是街上,是公共場合。」狄寧提醒他。
賈拉索的微笑否定了他的邏輯。「這是我家。」
狄寧想起自己的權位,從而獲得了一些勇氣。「一位統治階級的貴族該請求賈拉索
同意他離開自家大門嗎?」杜堊登家的長子吼道,「那麼,班瑞主母呢?照你這麼說,
她連造訪魔索布萊城中地位最低的家族前,也得先請求該家族主母同意,同樣也該徵詢
喪家之大賈拉索的同意呷?」狄寧明白自己的反擊有點過頭,但他非保住面子不可。
賈拉索顯然放鬆了,他臉上的微笑變得較為真誠。「啊,您找到我了。」他重複說
道,但這次加上了他的招牌鞠躬禮。「請表明您的來意,我們來解決。」
狄寧好斗地將雙手交叉在胸前,賈拉索明顯的讓步讓他信心大增。
「你憑什麼以為我是來找你的?」
賈拉索和身旁的兩位護衛互望了一眼,竊笑聲自街角四處的陰影中此起彼落響起,
馬上戳破狄寧的虛張聲勢。
「杜堊登的長子,表明您的來意,」賈拉索再次強調,「我們來解決。」
狄寧現在倒是急著想盡快結束這次會面。「我需要縛靈秘法的相關資訊。」他直截
了當地說,「札克納梵的縛靈屍已在幽暗地域待了不少時日,也許太久了?」
賈拉索理解到這位長子的憂慮,他瞇起眼睛。「瑪烈絲主母派您來找我?」他與其
說是問話,倒不如說是肯定句。
狄寧搖頭,賈拉索沒有質疑。「您的智慧倒不下於您使創的技術。」
傭兵頭子殷勤地說道,並隨之再次行了個鞠躬禮。在賈拉索自己的地盤上,他的多
扎顯得有些詭異。
「我來此,完全出於自己的意願。」狄寧堅定地說道,「我必須找出答案」杜堊登
的長子,您害怕嗎?「
「我很擔憂。」狄寧不理會傭兵頭子奚落的口氣,誠實回答道。「我從不低估我的
敵人,甚至同盟。」
賈拉索不解地看著他。
「我很清楚我弟弟變成什麼樣子,」狄寧解釋,「而我也非常瞭解以前的札克納梵。」
「札克納梵現在已經是具縛靈屍了,」賈拉索回答,「在瑪烈絲主母的掌控之中。」
「已經過了很多天。」狄寧靜靜地說道,但他相信自己話中的含意夠清楚了。
「令堂要求的是縛靈秘法,」賈拉索突然尖銳地反駁道。「那可是羅絲女神至高無
上的贈禮,只存在她對回饋最滿意的情況下,才會賜予。
瑪烈絲主母知道她的代價有多大,而您當然也明了,縛靈屍身負相當特殊的重大任
務。「
「萬一失敗,下場會如何?」狄寧感染了賈拉索不安的態度,直率地問道。
傭兵頭子不可置信的眼神回答了一切。「札克納梵有多少時間?」
狄寧再問道。
賈拉索不確定地聳聳肩,反而回問狄寧:「誰能猜到羅絲的計劃?
蜘蛛神後相當有耐任一但那是在她認為報酬值得的時候;崔斯特值得多久的等待?
「傭兵頭子再度聳肩,」決定權全在羅絲,沒有人能插手。「
狄寧端詳賈拉索好一陣子,最後相信對方毫無隱瞞保留。他重新拉低魔斗篷的頭罩,
翻身上鞍。他坐定之後,轉身想提出個結論,卻發現傭兵頭子和他的護衛已然不知去向。
「畢弗瑞普!」貝爾瓦大喊一聲結束了咒語。他再次將兩臂互擊,肩膀的疼痛已經
減輕許多,不再妨礙他的行動了。秘銀武器相碰撞時進出火花,貝爾瓦的主人高興地拍
起手來。
主人想試試地底侏儒的秘密武器。它四處張望,最後選定那間窄室。接著,靈吸怪
便利用心靈訊息,將它心目中理想的石室模樣一股腦兒送進地底侏儒的腦袋裡。
貝爾瓦直接走進窄室。他起先不太確定受傷的肩膀現在能承受多少力量,便先使用
另一隻手。魔法增強過的鶴嘴鍬一擊,石頭應聲化為粉塵。隨後的靈吸怪馬上以心靈訊
息傳送明確的喜悅之情到貝爾瓦的心中。即便是恐爪怪堅硬的外殼,在這雙強化的秘銀
利器之下,也不堪一擊!
主人再次向貝爾瓦強調了石室工程的指示後,便到隔壁的房間去了。貝爾瓦一人獨
處於狹小的空間中工作,這種感覺太接近他以前的生活經驗,做著做著,他發現自己在
胡思亂想。
飄過貝爾瓦腦際的思緒沒什麼重要;討好靈吸怪主人,仍然是他思考與行動的最高
指導原則。不過,自從被俘虜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有時間胡思亂想。
身份?目的?
秘銀雙手的咒語此時又浮現在心裡,導引他的潛意識去探索靈吸怪主人心靈控制封
鎖網的漏洞。「畢弗瑞普?」他喃喃念著,這個字喚起了一個最近的印象:那是一個黑
暗精靈的身影,跪在地上按摩著靈吸怪社會的神物。
「崔斯特?」貝爾瓦的嘴唇動了一下,但這個名字很快就消逝在鶴嘴鍬的敲擊聲中。
取悅主人的慾望很快地把回憶的痕跡洗得一乾二淨。
他得要把這個小房間整建好。
那團肉在膚色烏黑的手下陣陣起伏著,一股強大的焦慮感湧進了崔斯特心中。黑暗
精靈非常難過,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中樞之腦被痛苦折磨。他那纖細的手指更加勤快地柔
搓摩掌著肉腦,並盛起一碗溫水緩緩澆淋在上面。中樞之腦在崔斯特高超的按摩技巧之
下慢慢平復了情緒,焦慮感消失,傳來了一股哄逗成份居多的謝意,但崔斯特仍然為此
感到欣悅。
兩只靈吸怪遠遠地站在走廊上觀看這一幕,對崔斯特的行為相當滿意。黑暗精靈的
按摩技巧一向有口皆碑,但這個新來的奴隸顯然更是箇中高手。
兩只靈吸怪急切地擺動手指交換意見。中樞之腦偵測到另一個黑暗精靈踏入了它們
在幽暗地域荒野中的地盤一看來又是個按摩高手。
中樞之腦也是這麼認為。
四隻靈吸怪遵循中樞之胞的心靈指示,出發前往黑暗精靈出現的地點。對付一個人
侵的黑暗精靈,四隻靈吸怪己綽綽有餘。
出任務的奪心魔如此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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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驚奇的要素】
縛靈屍安靜地在斷裂曲折的通道內前進,戰鬥經驗老到的他,腳步輕盈矯健,幾乎
不會驚擾四周的一草一木;然而奪心魔在中樞之腦的引導下,早已料到他的行蹤,等著
他來自投羅網。
當札克納梵來到貝爾瓦與喀拉卡被俘的地點附近,一隻靈吸怪躍入他眼前,接著
「咻!」射出一道強勁的心靈能量束。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很少有生物能抵抗這麼強力的心靈攻擊;但札克納梵可是來自
另一個世界的不死之身,他的心靈不是這個世界的生物可以估量的。心靈攻擊絲毫不起
作用,他的雙劍迅速刺向敵人,瞬間便將目瞪口呆的敵人那雙沒有瞳孔的乳狀眼睛直接
剜出來。
另外三隻靈吸怪從空中降下,同時發出強烈的心靈衝擊波。札克納梵握著劍好整以
暇地等著它們。靈吸怪繼續往下飄,它們的心靈攻擊從沒失敗過,也不相信此時突然失
效的心靈能量波會一點用處也沒有。
咻咻!咻!靈吸怪接連射出十幾道心靈衝擊,而縛靈屍絲毫不予理會。開始驚煌的
靈吸怪試圖探觸札克納梵的內心,想知道他如何能抗拒心靈控制。它們一無所獲,有道
障壁處於這層界域之上,完全阻擋了它們的心靈穿透力。
靈吸怪剛剛已見識過札克納梵高超的劍術,不會笨到想跟他近距離周旋。它們以心
靈溝通過後,一致同意馬上掉頭撤退。
可是它們降得太低了。
札克納梵對靈吸怪一點興趣也沒有,他寧可就此放手,走自己的路。可惜靈吸怪命
中注定倒霉,縛靈屍的直覺與札克納梵前世的知識綜合眼前的遭遇,得到一個簡單的結
論:假如崔斯特經過這裡,就一定也會與奪心魔正面交鋒;而札克納梵知道他走了這條
路。像縛靈屍這種不死生物可以擊敗奪心魔,但一般生物只可能束手就擒,就算是崔斯
特,也不可能是它們的對手。
趁著靈吸怪匆忙往上逃逸,札克納梵收起一把劍,縱身跳上石脊,再一躍,正好抓
住了其中一隻靈吸怪的腳踝。
咻!靈吸怪再次發出心靈攻擊,但只是無謂的抵抗,注定成為札克納梵的劍下亡魂。
縛靈屍高舉到一鼓勁直往上衝,靈吸怪慌亂地揮手格擋,但空手難敵利刃,縛靈屍的劍
鋒咧地切入它的腹部,更往上直劃至胸口。
靈吸怪痛得喘不過氣來,伸手摀住身上的巨大傷口;但札克納梵隨即立穩,對準它
的胸口猛力險了一腳。靈吸怪的身體飛過半空,狠狠地握在牆上。它的屍體懸掛在半空
中,鮮血往下滴濺到地面上。
札克納梵再次一躍,直接撞上另一隻飄動的靈吸怪,縛靈屍強大的衝力又帶著他和
這只靈吸怪一起撞向第三隻。靈吸怪的手臂四處攀抓,觸手揮動,想抓住黑暗精靈戰士
的身體,然而致命的刀刃已經穿過它們的身軀。過了一會兒,縛靈屍甩開這最後兩位犧
牲者,啟動浮空術,緩緩地下降至地面。他從容地走開,而由於這三隻靈吸怪的浮空咒
語仍然生效,所以它們的死屍只得一直懸在半空中。另外一隻則倒斃在巖石地上。
縛靈屍沒有費心擦去封上的血跡,他知道,下一場殺戮即將展開。
兩只奪心魔繼續觀察黑豹的行動,但是它們不知道,黑豹早就察覺到它們的存在了。
在星界中,像嗅覺或味覺之類的物質感覺毫無作角,關海法有其他更細微的感官。其中
一種感官能將特定的輻射能量轉換成清晰的心像,關海法就是靠這個狩獵的;它甚至不
靠視覺,也能輕易地區辨出麋鹿與野兔散發的靈光。靈吸怪在星界並不算稀客,關海法
認得出它們的輻射能量。
這兩只靈吸怪的出現是否另藏玄機?崔斯特已經好幾天未曾召喚它了,黑豹還不能
確定這兩件事是否有關連。靈吸怪對它產生這麼濃厚的興趣,看來絕對跟崔斯特有關,
對黑豹而言,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不過,關海法還不想打草驚蛇,尤其是這麼危險的對手。它繼續每日的例行遊戲,
但是對這兩只不速之客保持警覺與監視。
關海法家覺到這兩只生物的輻射能量有所變化它們打算降回物質界了。機不可失!
黑豹瞬間躍過星空突襲靈吸怪。靈吸怪尚在全心準備返鄉,等到它們回過神來,已
經太遲了。黑豹對其中一隻俯衝,尖銳的牙齒咬住它那條細銀線,脖子一扭,銀線啪一
聲斷裂開來。無助的靈吸怪失去與物質界的連結,逐漸飄向遠方,成為星界的放逐者。
另一隻奪心魔為了逃生,不顧同伴瘋狂求救,急忙下降至它自己的連結管道,返回
物質界。它有驚無險地閃過關海法的爪子,但是當它抵達連結通道時,還是被黑豹抓個
正著。
關侮法也跟著一起進入了物質界。
喀拉卡從它的小島上,看著騷動在洞窟內四處掀起。靈吸怪群匆忙奔走,用心靈能
力命令奴隸排成戰備隊形。每個出口的崗哨都撤離了,而其他奪心魔則浮升至空中監視
整體狀況。
喀拉卡明白,靈吸怪社會遭遇了某些危機,一條簡單的邏輯啟發了恐爪怪的靈感:
如果靈吸怪現在忙著準備對付新敵人,這可能是他逃離這裡的契機。喀拉卡的新想法讓
他心裡的巖精性格找到了立足點。現在他最大的困難在於隔絕小島的深淵,他實在沒辦
法跳過。他盤算著,也許他可以把一個灰矮人或洛斯獸擲到對岸,但這對他的逃亡毫無
幫助。
喀拉卡的目光落在橋的操縱桿上,再轉回和他一起坐困島上的同伴們。橋已被收回,
操縱桿往島的方向前傾。如果投射得準,就可能將它往後推。喀拉卡不禁將兩只巨爪五
台;這個動作讓他想起貝爾瓦。他馬上把一個灰矮人高舉過頭,可憐的生物隨即往操縱
桿飛去,但準頭不佳,整個撞上了崖壁,墜落到崖底,就此一命嗚呼。
喀拉卡懊惱地跳了跳腳,又抓起一隻「炮彈」。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找到崔斯特與貝
爾瓦,但此時此刻他也沒心思去顧慮他們。眼前最迫切的問題是。如何逃出這個孤島。
這次是一隻年輕的洛斯獸飛過空中。
札克納梵僅傳著對奪心魔的心靈攻擊完全免疫的優勢,大大方方地走過靈吸怪的洞
窟人口,毫不掩藏行綜。他一踏入洞門口,三隻靈吸怪隨即降落,發動心靈能量來。
同樣,札克納梵對心靈攻擊視若無睹;而這三月守衛很快就和之前的四隻同伴一樣,
慘死於縛靈屍手下。
接著是奴隸的攻擊。一群群地精、灰矮人、半獸人,甚至還有幾隻食人魔,為了討
主人歡心,不顧一切衝向眼前的入侵者。有些奴隸手裡揮動著武器,但大部分都是赤手
空拳加利齒。他們的主人心想,光是數量就足以壓倒眼前形單影隻的黑暗精靈了。
但是,札克納梵的劃與雙腳比它們的直線攻擊行動要快得多。縛靈屍身形靈活飛舞,
劍光四處閃動,轉民間身邊已倒下許多敵手。
在後方,靈吸怪已擺出自己的防禦陣式。它們用力擺動觸鬚,發出強大的心靈波,
希望能扭轉這一出乎預料的形勢。靈吸怪雖然控制了奴隸的心智,但還是無法完全放心,
所以沒讓它們全數裝備武器;此刻眼見奴隸一個個倒下,死傷慘重,不禁感到有些後悔。
不過它們還是深信勝利在望,因為在它們身後,集結了更多的奴隸準備加入戰鬥。黑暗
精靈終究會體力不支,腳步會減慢,奴隸倒是死不完的。
在心魔錯估了眼前這位黑暗精靈的實力。它們不知道他乃是受魔法驅策而行動的不
死之身,永遠不會疲累,更不用說速度會減慢。
貝爾瓦和他的靈吸怪主人看著另兩副軀殼中的一副開始抽搐抖動,這表示那位主人
將要返回這物質界了。貝爾瓦完全不明白眼前景象的意義,但是他感覺到主人的喜悅,
因此也認為這是個值得高興的事。
不過,貝爾瓦的主人也略感擔憂,因為只有一位夥伴的身體有回魂的反應,而中樞
之腦的召喚可是最重要的,不容其他事物耽擱。奪心魔看著夥伴身體的抽搐漸漸平穩下
來,但隨即在身體週遭又冒出一團黑霧,這令他更加大惑不解。
遠遊星界的奪心魔一回到物質界,貝爾瓦的主人便立即感受到它的疼痛與恐懼。但
它們還來不及反應,完全成形的黑豹關海法隨即一爪撕裂它的身體。一種熟悉的感覺閃
過貝爾瓦的腦海,讓他愣了一下。「畢弗瑞普?」他前前念道,接著,「崔斯特?」一
個跪著的黑暗精靈的影像迅速浮現在他的心中。
我親愛的勇士,殺了它!快殺它!貝爾瓦僅存的主人哀求著,然而對它可憐的夥伴
而言,為時已晚。椅子上的奪心魔胡亂揮打著,它的觸鬚瘋狂揮舞,想要提取黑豹的腦
子。關海法一個巨掌全數掃開,輕鬆一擊便將穿心魔的章魚頭從身體上扯下來。
貝爾瓦舉著仍有魔法效力的雙手,慢慢接近黑豹,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迷惑。
他轉頭望向主人,問道:「關海法?」
奪心魔知道,自己釋放了太多記憶給他的奴隸。一句魔法咒語引發了侏儒心中危險
的過去,貝爾瓦再也不能依靠了。
在靈吸怪對貝爾瓦發動心靈攻擊之前的一瞬間,關海法及時察覺到靈吸怪圖謀不軌,
旅身從屍體上躍下。它直接撲向地底侏儒,把侏儒推倒在地上;它落地時,全身肌肉收
縮拉緊,迅速轉身朝向房間的出口。
咻!奪心魔的攻擊與跌倒的貝爾瓦擦身而過,然而地底侏儒的困惑與浙長的憤怒抵
消了心靈衝擊力。剎那間,貝爾瓦自由了!他一個打滾站起來,在他眼前的在心魔不再
是他想討好的主人,而是邪惡醜陋的怪物,就像它本來的面目一樣。
「關海法,快跑,」地底林儒大眼而黑豹無須他的提醒。身為星界的一分子,關海
法對靈吸怪的習性與社會瞭若指掌,知道在這裡戰鬥致勝的關鍵為何。黑豹全速衝出門
口,從走道直接向底層中央飛躍而下。
貝爾瓦的主人擔憂它們神物的安危,緊跟著追出,但是貝爾瓦由於憤怒,一股查力
莫名湧上全身,受傷的胳膊也不痛了,對著靈吸怪迎面敲下一錘。火花閃光四進,靈吸
怪的整個臉頓成焦肉。貝爾瓦的力道把它展飛向牆壁,它那沒有瞳孔的大眼睛一直無法
置信地瞪著貝爾瓦。
接著,它的身體緩慢地下滑到地面上,逐漸靜止不動。
離房間四十尺的下方,跪著的黑暗精靈感到他敬愛的主人傳來恐懼與憤怒。他往上
一瞧,正好看到龐大的黑影當頭而落。崔斯特完全受中樞之胞所操控,因而沒有認出關
海法,只知那團黑影威脅了他摯愛的主人。可是,崔斯特和其他的按摩奴隸對於這個從
天而降的威脅全然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黑豹齜牙咧嘴地落在那團肉球上。主宰整
個靈吸怪社會的中樞之腦,如今也只能任黑豹的利爪與利齒撕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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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頭痛】
在這個狹長洞窟中的石堡裡,大約住了一百二十隻靈吸怪,在關海法鑽入中樞之腦
的瞬間,所有的靈吸怪均同時感到一陣錐心刺骨的頭痛。
關海法以巨爪把中樞之腦的表面撕耙開來,往毫無抵抗的肉團內鑽。中樞之腦傳達
出陣陣恐懼,冀望煽動它的奴隸;但它明白外來的援助不會及時趕到,便轉而向黑豹施
以心靈控制。
然而,關海法的原始獸性可不受任何心靈魔法侵襲。它繼續粗暴地往內團內挖掘,
頃刻整個身子便沒入四處噴濺的肉漿之中。
崔斯特激憤地大叫著,在走廊內四處狂奔,想找個武器去攻擊可惡的黑豹。他完全
感受到他摯愛的主人處於極度痛苦之中,無助地呼喊著要求援手。別的奴隸也在一旁無
助地跳腳哭叫,奪心魔則瘋狂地跑來跑去。可是,關海法已經鑽進巨腦之中,奪心魔的
任何武器都無法攻擊到它。
過了幾分鐘,崔斯特停止哭叫狂奔的舉動,開始遲疑地四處張望,不知自己是誰,
身在何處,以及他眼前這團噁心的肉團到底是什麼東西。他環顧走廊內的幾個灰矮人、
另一個黑暗精靈、兩只地精與一隻傷痕纍纍的高壯熊地精,每張臉孔都跟他一樣流露出
迷惑不解的神情。
穿心魔們仍在倉皇地找尋可以下手攻擊黑豹的角度,完全沒注意到奴隸們的異常。
關海法突然在巨腦的層層皺襞之後露了個臉,奪心魔趁機紛紛發出心靈衝擊波。但
黑豹的動作更快,它旋即翻身再度潛入肉團之中,心靈波束全部撲空。不過瞬間即逝的
身影卻沒逃過崔斯特銳利的雙眼。
「關海法?」隨著他的叫聲,過去種種回憶全部湧上心頭。他記憶中的最後一幕,
是那條詭譎的地道,他正往上浮升到洞頂的鐘乳石柱,去探查那裡潛藏的兇兆。
一隻靈吸怪移到崔斯特身邊。它太專注於中樞之腦的情況,完全沒注意到身邊的黑
暗精靈已經不再是奴隸了。崔斯特手無寸鐵,但狂怒之下已顧不了那麼多。他從怪物身
後飛躍而起,凌空一腳,準確無比地踢中它的章魚後腦。靈吸怪一頭栽向中拒之腦,在
那富有彈性的肉團上彈跳了好幾下,才手忙腳亂地抓到依靠穩住身子。
全走廊上的奴隸都意識到自己自由了。灰矮人馬上聚集在一起,並且用拳頭打倒了
兩只靈吸怪,還跳到它們身上用厚重的靴跟猛力踹。
咻!一陣心靈能量從側面襲來,崔斯特一轉身,看到另一個黑暗精靈在強烈的衝擊
中暈眩過去,一隻靈吸怪跳出來緊緊抱住他,它的四隻觸鬚抓住他的臉,然後開始吸取
他的腦。
崔斯特想去援救他的族人,可是另一隻靈吸怪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準備發動攻擊。
崔斯特往旁邊一撲,咐,心靈波束恰好從他身邊擦過。
崔斯特躍起來,拚命往前跑,想拉開他和靈吸怪之間的距離。族人的慘叫聲讓他頓
了一頓,回過頭去。
腫脹的怪異線條在那黑暗精靈的臉上交錯分佈,崔斯特從未見過被痛苦折磨成如此
扭曲的面孔。靈吸怪的頭部抽搐著,埋在黑暗精靈臉部皮膚底下的觸鬚吸取著他的腦,
規律地縮脹蠕動。可憐的精靈再度尖叫,接著突然整個人一軟,癱倒在靈吸怪的手臂中。
那是他最後的聲音。怪物結束了它戰慄的大餐。
那只傷痕纍纍的熊地精無意之間挽救崔斯特免遭相似的命運。追殺他的靈吸怪再次
發動心靈攻擊,七尺高的熊地精正好從他們之間穿過,代替黑暗精靈受了那一擊,昏了
過去。靈吸怪快速靠近無助的獵物,說時遲那時快,熊地精揮出一拳,把追殺者打倒在
地上。
更多靈吸怪跑出走廊,往下探頭看著塔底中央的圓形大廳。崔斯特不知道他的朋友
會在哪裡,也不知道他該怎麼逃出這裡,身旁的一道小門是他唯一的選擇。他往門上一
撞,但門突然打開。
崔斯特跌入另一隻靈吸怪張開的臂膀中。
如果說石塔之內是一片騷動不安,石塔外也差不多混亂。現在沒有一個奴隸攻擊札
克納梵,中樞之腦受了傷,他們便都脫離了靈吸怪的心靈控制,不再聽命於主人。地精、
灰矮人和各式各樣的生物,現在只想逃跑。最靠近洞窟入口的生物往外衝;其他的則四
處亂跑,躲避靈吸怪發出的心靈衝擊波。
札克納梵幾乎毫無意識地揮著劍刃,無意間殺了一隻尖叫著跑過他身邊的地精。接
著他逼近追趕地精的那只生物,絲毫不理會迎面而來的強烈心靈衝擊,把那只倒霉的靈
吸怪劈成兩半。
在石塔內的崔斯特憶起自己的身份,因而縛靈屍體內的魔法重新找到了目標。札克
納梵低吼一聲,直接往石塔前進,把那些因阻擋他而死傷慘重的奴隸與靈吸怪一併拋到
身後。
又一隻洛斯獸嘩嘩叫著飛過空中。在這之前,已有三隻洛斯獸擲過頭,一隻則步上
灰矮人的後塵,墜落深淵。不過,這次喀拉卡總算抓住訣竅,小牛般的洛斯獸撞上操縱
桿,把它往後推。魔法橋隨即往島上伸過來,橋的另一端安全抵達喀拉卡的腳下。恐爪
怪隨手抓起一個發矮人,跑上橋墩。
他到達橋中央時,一隻靈吸怪出現,匆匆忙忙地跑向操縱桿。喀拉卡判斷,他不可
能在靈吸怪接觸操縱桿收回橋之前抵達對岸。
他只有一發炮彈。
灰矮人被高擲向空中,喀拉卡繼續往前跑。當靈吸怪跑到目的地,伸出四指的手握
住操縱桿時,灰矮人從天而降,正中它的胸膛,把它擊倒在地上。
喀拉卡全力向前跑。靈吸怪回過神來,馬上撲向操縱桿,把它往前推。橋身開始收
縮,深淵再度張開大口,準備吞噬一切生命。
當橋身從喀拉卡的腳下抽開時,他奮力往前一跳,撞上崖壁。他及時攀住崖緣,並
且機靈地拚命往旁邊爬。
靈吸怪拉回操縱桿,橋身對著喀拉卡伸出來。不過喀拉卡已經把身體往旁挪動,沒
有正對著橋頭,而且他的雙爪還算有力,在橋身衝出擦撞地時,能緊緊祖住壁緣,免於
被撞落崖底而喪命。
靈吸怪一面詛咒一面把橋收回,然後急忙跑向喀拉卡。又累又受了傷的喀拉卡還沒
來得及攀上地面,靈吸怪已發動攻擊,強大的心靈衝擊波正中喀拉卡,他頭一垂,手一
松,整個人向下滑了尺寸。
奪心魔的貪婪讓它自己付出慘痛的代價。它沒有直接將喀拉卡擊斃,踢下懸崖,卻
看中了恐爪怪美味的大腦,想要藉機飽餐一頓。它跪到喀拉卡面前,四隻觸鬚已迫不及
待地伸出去尋找食物臉上的開口。
喀拉卡的雙重性格先前屏擋住了靈吸怪的心靈衝擊,這次又再度發揮效用,大大削
弱心靈攻擊的影響。在眼前晃動的章魚頭,讓他驚然一驚,意識也清醒了。
他張開尖喙咬掉了兩只正在探測的觸鬚,並對準靈吸怪的膝蓋猛力一抓,對方的膝
蓋骨被捏個粉碎,痛得它不僅用心靈訊息傳達痛苦,還放聲大叫,聲音聽來就像是從異
世界傳來般詭異。
過了一會兒,淒厲的叫聲跪著它的身體逐漸消失在伸不見底的懸崖裡。倘若它施展
浮空術,或許可救自己一命,可惜施展法術時心神必須相當專注,而帶著一張被撕爛的
臉與被捏爛的膝蓋,實在很難集中注意力。當靈吸怪終於想到使用浮空術時,一根尖銳
的石筍柱正好刺穿它的脊椎骨。
戰錘又敲碎了一個石櫃的門。「該死!」貝爾瓦陣了一口。櫃子裡仍舊堆滿了靈吸
怪的衣物,除此之外,沒有他想找的東西。地底侏儒很確定自己的裝備就在這附近,但
環顧他前任主人的房間,泰半已毀,他的目標卻毫無蹤跡。
他回到主廳的那幾張石椅分。他看到黑豹的雕像落在兩張石椅之間,便俯身撿起來
收進口袋中,一眼瞥見靈體已注定永遠在星界流浪的那只倒霉的奪心魔軀體,想也不想
便擊碎它的頭。剛才的一陣混亂中,地底侏儒幾乎忘了還有這具軀體的存在。他把屍體
拉開,丟到地上。
「石頭在創」貝爾瓦回頭掃了石椅一眼,立即驚呼一聲。石椅上露出一個暗門,先
前完全被靈吸怪的軀體給遮住了。他毫不猶豫地把石椅敲成石礫,在石塊之中找到了他
苦尋已久的背包。
他聳聳肩,順著邏輯把另一隻靈吸怪的屍體從座椅上掃下來,石椅上果然也有一道
暗門。
「黑暗精靈去需要這個。」他掃開石椅化成的碎礫,抓起埋在其中的腰帶,上面掛
著兩把彎刀。他狂奔出石室,在門口包上一隻靈吸怪。
嗡嗡作響的錘頭敲中靈吸怪的胸口,它的身子往後飛起來,翻過欄杆墜下樓去。
貝爾瓦馬上衝出門口,轉身沿著走廊狂奔。他沒有時間去檢查剛剛的敵人是否有千
分之一的可能掛在欄杆上,也沒有時間留在原地陪它玩。他聽到底樓的騷亂,心靈衝擊
波發出的聲音與尖叫聲此起彼落,間或幾聲黑豹的低吼,在地底侏儒的耳裡,簡直像音
樂般悅耳。
崔斯特被靈吸怪出乎意料地緊緊抱住,雙臂動彈不得,只能不斷扭動脖子阻擋觸鬚
的探索。然而,觸鬚終究還是探到了臉上的開口,一根根鑽入他烏黑的皮膚下。
崔斯特對靈吸怪的生理構造一竅不通,但它畢竟是個人形生物,他決定孤注一擲。
他扭開頭以免和那醜惡的形體面對面,接著抬起一隻膝蓋一用力撞擊對方的鼠蹊部。靈
吸怪的手突然一鬆,崔斯特看到它的雙眼也似乎睜大了些,這證實了他的猜測。他的膝
蓋再次往上敲,然後第三次。
崔斯特全力掙脫了衰弱的靈吸怪的懷抱,然而固執的觸鬚仍繼續鑽入他臉上的皮膚,
深入他的腦部。一陣錐心之痛貫穿了崔斯特全身,讓他幾乎昏厥過去。他的頭往前一垂。
然而,獵人永不投降。
當崔斯特再度睜開眼,紫色的瞳孔內燃著兩團火焰,對靈吸怪而言像是個致命的詛
咒。獵人抓住觸鬚,猛力扯出,順勢一拉,把靈吸怪的頭往前扯過來,伸出拳頭痛毆一
頓。
怪物連忙施放心靈衝擊波,但是角度不對,對震怒的獵人而言也絲毫不起作用。他
一手緊抓靈吸怪的觸鬚,不斷猛擊它的頭。這時,一把秘銀製的矮人錘也加入一起痛毆。
藍紫色的瘀青浮現在靈吸怪肉包的皮膚上,一隻眼睛已經腫脹閉起。它的一隻觸鬚
戳刺著黑暗精靈的手腕,並瘋狂地用拳頭捶打,但是獵人一點感覺也沒有。他對著頭部
猛打,打得對方倒地不起。他把纏在手腕上的觸鬚扯開,然後繼續揮拳,直到靈吸怪的
眼睛永遠合上為止。
一聲金屬的敲擊聲驚醒黑暗精靈。他跳起來四處張望,就在幾尺外的地上,躺著他
最熟悉也最需要的事物。
貝爾瓦很滿意地看著雙刀正好掉落在離他朋友不遠之處。他隨即跑下樓梯,迎戰離
他最近的靈吸怪。怪物轉身發出心靈波,貝爾瓦以一聲怒吼做為回應,這一聲恰好屏蔽
了心靈波的震盪力。他罵聲不停,在心靈波中繼續前進。
地底侏儒雖然感到暈眩,但還是一頭撞向眼前的敵人。他們倆一起往下翻滾,把上
前趕來援助的另一隻靈吸怪也撞倒了。貝爾瓦暈頭轉向,完全失去方位感,不過他知道
橫躺在四周的絕不是友方。他一個側翻,奔向二樓走廊,尋找往下的樓梯。當兩只受傷
的靈吸怪終於回復神智時,他們的敵手早已不知去向。
到了二樓,他出其不意地遠到一隻靈吸怪,將它捶扁在牆壁上。這層樓有十來只靈
吸怪,大部分守衛著兩個通往底層的樓梯口。貝爾瓦選擇繞道而行,他跳上金屬欄杆項,
然後跳下十五尺高的樓層,到達底層。
崔斯特一觸到他的武器,一股強勁的心靈攻擊同時席捲而來。獵人想要抵抗,不過,
對這種複雜的攻擊形式而言,他的心靈太過原始。
電光石人間,他下意識地抽刀出鞘,刀鋒朝上,一個旋身,刀刃竟然戳入追趕而至
的敵人頭部。
獵人知道敵人已死,但還是對著倒癱的屍體補了一刀。為什麼這麼做,他也說不出
什麼原因。
然後,獵人繼續向前跑,雙刀戒備在倒,一把已沾上靈吸怪的鮮血,另一把則嗜血
若渴。他應該要找尋出口逃亡的,假如他是「崔斯特。杜裡登」的話;可是豬人想要更
多。獵人本能在怒吼,要向曾經奴役他的那團肉腦報復。
一聲喊叫把黑暗精靈從盲目的憤怒中拉了回來。
「崔斯特!」貝爾瓦大喊道,一拐一拐地跑向朋友。「幫我,我跳下來的時候扭到
腳踝了。」所有報復的念頭瞬間消失無蹤,崔斯特。杜玉登衝上前去扶住他的同伴。
他們肩並肩離開了圓形大廳。一會兒,關海法從一團模糊的血肉中跳出來,加入了
他們的行列。
「帶領我們出去!」崔斯特對黑豹要求道,它非常樂意地帶頭。
他們沿著走道一直跑。走逆境蜒曲折,看得出是非常粗糙的人工所鑿成。「這絕對
不是出自地底侏儒的手!」貝爾瓦很快地下了判斷,並向朋友擠了擠眼。
「喔,我認為是,」崔斯特輕鬆地回答道,也同樣對他朋友眨眨眼。
「我是指,在奪心魔的控制下,這是有可能的。」他馬上補充說道。
「絕不可能!」貝爾瓦堅稱,「就算地底侏儒完全失去心智,也不可能造出這麼拙
劣的成品!」儘管身陷危境,兩人還是忍不住放聲大笑。
他們每經過一處岔口,戰鬥聲就從岔路的那端傳來。雖然關海法並不知道出口在哪
裡,它敏銳的感覺卻能使他們遠離喧囂,避開戰鬥。
不管路的另一端是什麼在等著他們,總比他們剛剛離開的那團恐怖要來得好。
就在關海法經過一條岔路後,一隻靈吸怪突然從岔口處跳入。它面對崔斯特和貝爾
瓦,沒注意到身後的關海法。崔斯特把貝爾瓦留在後面,一個前滾翻迎向敵人,心裡已
經準備接受對方的心靈攻擊。
當黑暗精靈抬起頭後,他的緊張化為一陣寬心的長喘。靈吸怪面朝下倒在地上,關
海法輕鬆地踩在它的背上。
當關海法若無其事地結束了敵人的性命後,崔斯特和貝爾瓦很快地跑到它身邊。
「黑暗精靈,憤怒。」地底保儒提醒道。崔斯特好奇地望著他。
「我相信憤怒可以對抗它們的心靈攻擊。」貝爾瓦解釋。「我在樓梯上碰見一隻,
那時候我氣瘋了,根本沒注意到。我可能搞錯了,不過一」
「沒錯,」崔斯特打斷他。他記起自己在抬取雙刀時的遭遇,當時他跟靈吸怪的距
離那麼近,但是他受到的影響微乎其微。他那時已被另一個自我所支配,但那個黑□、
瘋狂的自我卻是他極力要掙脫的。靈吸怪的心靈攻擊對獵人幾乎無效。「憤怒可以反擊,
不然至少也可以減緩心靈攻擊的效果。」
「那麼,憤怒吧!」貝爾瓦大吼道。他指示關海法繼續向前。
崔斯特重新攙扶住貝爾瓦的肩膀,同時對他點點頭,接受建議。然而,他自己知道,
像貝爾瓦所說的那種盲目的憤怒,是無法在意識中產生的。本能的恐懼與憤怒也許會擊
退靈吸怪,但是崔斯特自身的經歷讓他明白,唯有絕望與痛苦,才能創造出那種強烈的
情緒。
他們走過很長的通道,經過一個大而空曠的房間,又走入另一條通道。由於地底侏
儒的腳傷,他們走得不快。不久,他們就聽到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腳步太重了,不是靈吸怪。」崔斯特轉頭探視著。
「奴隸。」貝爾瓦推測道。
咻!一道心靈攻擊從身後襲來。咻!咻!心靈攻擊接二連三地向他們的方向射出,
緊接著是「砰!」的數聲重擊,以及尖叫呻吟聲。
「沒救了。」崔斯特冷冷地說。腳步聲再度傳來,這次顯得輕盈多了。
「快點!」崔斯特吼道。無須他提醒,貝爾瓦馬上邁步跑了起來。他們害怕靈吸怪
離他們僅幾步之遙,還好走道轉折甚多。
他們來到一處高敞的大廳,出口有數處,但只有一處設了巨大的鐵門,馬上引起他
們注意。在大廳中央,一道往上的螺旋梯隔開了他們與鐵門,而在他們上方的走廊上,
一隻靈吸怪的身影隱約可見。
他們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響。「它會攔截我們!」貝爾瓦說道。他看到黑暗精靈臉
上的笑容,好奇地望向他們前方的靈吸怪,這一看,他也不禁咧開嘴。
關海法三兩步便爬上了螺旋梯。靈吸怪聰明地往後逃,沒入毗鄰的走道內。黑豹沒
繼續追趕,只是居高臨下,為崔斯特與貝爾瓦警戒四周。
兩人經過時大聲稱謝。但是他們很快便從興高采烈轉為垂頭喪氣。他們抵達門邊,
崔斯特用力推門,但門扇一動也不動。
「鎖住了!」崔斯特喊道。
「馬上就好了!」貝爾瓦吼道。手上的魔法已經失效,不過他仍然衝上前,用錘形
手敲打鐵門。
崔斯將移到地底林德身後為他戒備,靈吸怪隨時都有可能闖入。
「快。」他懇求道。
現在兩只秘銀手都猛烈地投入了開門的工作。門鎮逐漸松垮,門詞勉強推開了一寸
寬的狹縫。「石頭在上!黑暗精靈,」貝爾瓦喊道,「門的另一邊用鐵棒閂住了!」
「該死!」崔斯特咒罵了一聲。此時,一群奪心魔出現在大廳的另一頭。
貝爾瓦沒有停手,他繼續不斷地用錘頭敲打著門。
靈吸怪衝過螺旋梯口,霎時關海法跳到它們之中,撞倒了整個隊伍。在這驚懼的一
刻,崔斯特想起自己身上沒有那塊瑪瑙雕像。
在錘頭不斷地快速敲打下,門扇終於被敲彎,露出更大的縫隙。貝爾瓦將鶴嘴鍬的
尖端伸過門縫,往上一頂,門後的鐵律應聲而落。門開了。
「崔斯特,快點!」地底侏儒喊道,伸出鍬形手勾住黑暗精靈的肩膀,把他往前拉。
但是崔斯特抖了抖肩,掙脫開來。
「關海法!」崔斯特大喊。
咻!邪惡的聲音不斷從地上七模八豎的軀體中發出。關海法回應的吼聲不再低沉有
力,聽起來反而像是無助的哀號。
斯特淡紫色的眼眸升起了憤怒的火焰,他大步踏向螺旋梯。不過貝爾瓦此時已想到
解決的妙招。
「等一下,」貝爾瓦欣慰地看著崔斯特止步轉頭。他轉身把臀部對者崔斯特,並打
開腰帶上的小口袋。「用這個!」
崔斯特掏出其中的瑪瑙雕像,把它置於腳邊。「關海法,回去!」他叫道,「回到
你安全的住處去!」
他們看不到被一群靈吸怪包圍的黑豹,但甚至在黑煙出現於瑪瑙雕像周圍之前,他
們就已察覺靈吸怪的失落感。
靈吸怪很快地重整隊伍,向他們衝來。
「快過去,」唄爾瓦喊。崔斯特抓起雕像衝出門,把門關上,並撿起地上的鐵律重
新閂起來。雖然門上有好幾處勾環在地底侏儒猛烈的敲擊下已扭曲不成形,鐵棒也被撞
彎了,但崔斯特還是把鐵棒安置好,至少可以抵擋住靈吸怪一陣子。
「其他的奴隸都被抓住了。」崔斯特說道。
「大部分是地精和灰矮人。」貝爾瓦回答。
「還有喀拉卡?」
貝爾瓦無奈地攤開雙手。
「我很難過。」崔斯特喃喃說道。一想到奴隸可能的下場,他就不寒而慄。「被奪
心魔招奪心靈,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折磨,莫此為甚。」
「是啊,黑暗精靈。」貝爾瓦低聲回應。
靈吸怪不斷撞著門扇,崔斯特反推回去,並再次檢查了門閂。
「我們要往哪裡去?」貝爾瓦在他身後問道。他轉身環視前方狹長的洞窟,隨即明
白了侏儒的困惑。光是出口就有十來個,但是在他們和每個出口之間,不是一群嚇壞了
的奴隸,就是一群靈吸怪。
在他們身後的鐵門傳來重重的撞擊聲,門縫已經撐開了尺寸寬。
「向前跑!」崔斯特喊道,把貝爾瓦往前一推。他們衝下一道寬的石階,跳過破裂
的地板,往遠離石塔的方向跑。
「當心,」貝爾瓦叫道,「奴隸和奪心魔都一樣危險!」
「那,是它們的事!」崔斯特回應道,同時拔出雙刀舉向前方。他揮動刀柄把一隻
跌跌撞撞地擋住去路的地精敲昏!接著又揮刀把一隻正要吸取灰矮人腦髓的靈吸怪從頭
部劈成兩半。
又一個奴隸跳到崔斯特面前,這是個巨大的奴隸。崔斯特向著它直衝過去,但這次
收起了雙刀。
「喀拉卡!」貝爾瓦在崔斯特身後大喊。
「在……洞的……賀一賀一後面,」恐爪怪氣喘吁吁地說道,「最一最好出去。」
他咕噥的聲音幾乎無法辨識。
「快帶路吧!」貝爾瓦興奮地回答,他的心裡又燃起希望。只要他們三人聯手,簡
直無人能抵擋。不過當他跟在他巨大的朋友身後時,他發現崔斯特立在原地,並沒跟隨。
一開始,貝爾瓦擔心他的朋友遭受了心靈攻擊,但當他回到崔斯特身邊,才發現另有蹊
蹺。
洞窟裡佈滿了寬石階,連接到不同樓層;而在某道寬石階的頂端之上,站著一個修
長的身影,正大肆殘殺靈吸怪,連奴隸們也不放過。
「噢,神啊!」貝爾瓦不可置信地咕噥著。那個身影無情的屠殺確實令地底侏儒感
到害怕。
那對虎虎生風的長劍,熟練俐落的劍術,並沒有嚇到崔斯特。杜堊登。的確,對年
輕的黑暗精靈而言,眼前所見在在揭示了某種親切感,也揭起了他內心的舊傷口。他茫
然地看向貝爾瓦,口裡吐出了一個名字,那是唯一能符合這一切超凡表現,甚至是之前
一連串計謀的人名:「札克納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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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父親,我的父親】
瑪烈絲主母到底對他說了多少謊言?他能在一連串陰謀詭計中發現多少事實真相?
他父親沒有獻祭給蜘蛛神後!札克納梵在這裡,就在他眼前,他的劍術還是跟以前一樣
高超,仍然是崔斯特所見過最高超的。
「什麼?」貝爾瓦問道。
「黑暗精靈戰士。」崔斯特幾乎無法低聲說話。
「來自你的城市?」貝爾瓦問道,「來追殺你的?」
「來自魔索布萊城。」崔斯特回答。貝爾瓦等待著下文,但札克的出現已令崔斯特
心神不屬,無暇顧及旁人的問話。
「我們得走了。」地底侏儒最後說道。
「快一點。」喀拉卡轉向朋友附議道。恐爪怪現在較能控制發聲了,似乎同伴的存
在能增進他內在巖精那部分的心智。「奪心魔正在組織起來要反擊,許多奴隸倒下了。」
崔斯特掙脫了貝爾瓦的鍬形手。「不,」他堅決地說道,「我不會離開他。」
「石頭在上!」貝爾瓦對他吼道,「黑暗精靈,他到底是誰?」
「札克納梵。杜堊登!」崔斯特吼回去,他看起來比地底侏儒還生氣。不過,他隨
即冷靜下來,很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我父親。」
貝爾瓦和喀拉卡滿臉狐疑地互望了一眼。在此時,崔斯特已經跑向那道石階,轉眼
間已往上爬。在石階頂端,縛靈屍的身邊倒的倒,臥的臥,有奴隸也有奪心魔,多半是
不慎擋到縛靈屍的路而命喪其劍下的無辜犧牲者。在更遠處,幾隻奪心魔正爭先恐後地
逃離這可怕的不死怪物。
札克納梵正打算追過去,因為它們正是往石塔的方向逃逸,與他原先決定的目的地
一致。然而此時他體內的魔法警鈴大作,逼迫他向後轉,面對石階。
崔斯特正好到達。宿命的一刻來臨了:縛靈秘法終於能發揮它的作用!
「武技長!」崔斯特一面喊著,一面輕快地跳上平台,三步並作兩步地往他父親跑
去。年輕的黑暗精靈滿心雀躍,完全沒察覺到眼前事物的真相;不過當他一靠近札克,
便感到隱隱有些不對勁。或許是縛靈屍眼中射出的奇異光芒,使崔斯特的腳步不禁緩了
緩;或許是札克沒回應他歡喜的呼喚,令他感到疑惑。
過了一會兒,迎接他的則是當頭劈下的一劍。
崔斯特勉強拔刀往上擋住這一擊;但在困惑之中,他仍相信可能是札克納梵尚未認
出他來。
「父親!」他大喊,「我是崔斯特!」
對方手中的劍分兩路,一路直刺他胸口,另一路橫裡向他削來。
他見狀迅速揚起一刀擋住了前利的劍勢,第二刀橫出,化解對方的側攻。
「你是誰?」崔斯特不顧一切,狂怒地法問道。
一連串劍招逕自往他身上招呼過來,把他裹在一片白光之中。他左支右擋,奮力格
開全部的攻擊。然而札克納梵冷不防一個反手出招,一劍將他的雙刀往同一側掃開;第
二劍緊接著便刺向他的心臟部位。這一招迅雷不及掩耳,崔斯特措手不及。
在石階底下的貝爾瓦和喀拉卡驚呼出聲,眼看他們的朋友就要命喪縛靈屍的劍下。
千鈞一髮的緊要關頭,獵人的本能再次把崔斯特從鬼門關拉回來。他及時側身一閃,
身子一扭一蹲,避開了致命的部位。然而札克納梵的劍尖還是在他下顎劃了個深長的傷
口。
崔斯特往後一翻,在石階上站起身來。這份見面禮,他一點也不喜歡。當他再度面
對眼前這位假冒他父親的騙子時,淡紫色的瞳孔又燃起了怒火。
崔斯特的敏捷反應,甚至連已見識過他身手的夥伴都還是大吃一驚。札克納梵上招
落空,隨即再次突刺,但這次崔斯特已早有準備。
「你是誰?」他再度質問,這次的聲音顯然非常冷靜,甚至冷酷。
「你到底是什麼?」
縛靈屍咆哮一聲,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刺。毫無疑問,眼前的怪物已非昔日的札克納
梵了。這次崔斯特不會再錯失先發制人的良機。他掄起雙刀朝自己方才站立的位置飛奔,
與對方擦身時,一刀揮開前刺的一劍,另一刀則趁機揮向對方。彎刀斬斷了鍊甲,刺進
和克納梵的肺部。一般生物若受了這一刀,是無法再戰了。
然而札克納梵沒有停手。他甚至連氣都沒喘一下。崔斯特不覺呆立。札克納梵帶著
那麼嚴重的傷勢,怎麼可能還能繼續活動,甚至似乎跟沒受傷之前一樣靈活?
「快逃!」貝爾瓦在臺階底下大喊。一隻食人魔衝向地底侏儒,但是喀拉卡攔住了
它,很快地用巨爪將它頭部鉗碎。
「我們必須走了!」喀拉卡對貝爾瓦說。他的發音清晰明確,讓地底侏儒不禁轉過
身來。
從恐爪怪的眼睛裡,貝爾瓦看得出來,在那一刻,他徹徹底底。
完完全全地恢復回巖精的心智了,甚至比受變形術折磨之前的他還更像是巖精。
「石頭告訴我,靈吸怪在石塔內集結起來了,」喀拉卡解釋道。他聽得到石頭的聲
音,地底林儒一點也不訝異。「靈吸怪很快就要衝出來了。」喀拉卡繼續說道,「要來
終結洞窟內殘餘的奴隸們,」
貝爾瓦毫不懷疑喀拉卡說的每一個字,但是對地底侏儒而言,忠誠遠比個人安全來
得重要。「我們不能丟下黑暗精靈不管。」他緊咬著牙說道。
喀拉卡默默點頭,便轉身去驅散一群靠得太近的灰矮人。
「黑暗精靈!快跑啊!」貝爾瓦大叫,「我們沒時間了!」
崔斯特沒有聽到貝爾瓦焦急的呼喚,他全神貫注地準備對付迫近的縛靈屍,而縛靈
屍也同樣專注在他身上,兩方都已無心顧及外界。
瑪烈絲主母所有的邪惡行徑中,沒有比這件事更令崔斯特感到厭惡了,瑪烈絲竟然
利用了他生命中的美好事物。他原本以為札克納梵已死,這件事帶給他莫大的痛苦。
然而,眼前的一切……
崔斯特再也無法忍受這一切。他要全心全意和這個怪物對決;而怪物本身完全是為
此時此刻而生,更不會輕易放過這次機會。兩人竟然心意相通。
他們兩人都沒注意到一隻靈吸怪從黑暗的空中飄下來,停留在札克納梵身後的平台
上方。
「來吧,瑪烈絲主母的怪物!」崔斯特吼道,將兩把刀滑靠在一起。「來嘗嘗我的
刀鋒!」
札克納梵停在數步之遙,露出邪惡的微笑。他舉起劍,踏出一步。
咻!
靈吸怪的衝擊波包圍了他們倆。札克納梵仍舊絲毫不受影響,但崔斯特完全沒有抵
抗之力。他眼前一片黑暗,眼皮異常沉重,他聽到雙刀掉落地面的聲響,但他的意識已
經恍惚。
札克納梵在勝利的喜悅之下咆哮著,舉刀一步步接近倒地不起的對手。
貝爾瓦大叫,但他的聲音被喀拉卡野獸般的抗議怒吼所掩蓋。戰火四起、人聲嘈雜
的洞窟內此時全迴盪著他的吼聲。當他看到機地為友的黑暗精靈倒下傾死的那一剎那,
一切有關巖精的知識與技能全源回體內,甚至比他還是巖精時的感覺更要強烈。
札克納梵撲上前,挺劍刺向毫無還手能力的對手,但卻一頭撞向一道憑空冒出的石
牆,整個人被彈回來。縛靈屍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上前用手不斷刨抓、捶擊牆壁,但
是石牆顯然非常真實而堅固。
整道石牆把札克納梵完全隔在臺階與崔斯特之外。
在臺階之下,貝爾瓦驚訝地凝視著喀拉卡。他曾經聽說有些巖精可以唸咒變出這類
石牆。「是你……?」他喘氣問道。
頂著恐爪怪身軀的巖精沒有停下腳步作答。他四步並作一步跳上平台,輕輕地提起
崔斯特的身體,並周到地撿起兩把彎刀,然後踏著重重的腳步跳下石階。
「快跑!」喀拉卡指揮道,「貝爾瓦。迪森格,用你全副力量跑!」
地底侏儒用鍬形手搔搔頭,便邁開大步用力跑。他們往洞窟後方的出口去,喀拉卡
開路,沒有其他生物膽敢攔道;地底侏儒由於扭傷了腳,倒是在後面跟得很辛苦。
臺階頂端的札克納梵仍然被困在牆後。他以為這次受阻是身後發動攻擊的靈吸怪搞
的鬼,一股怒氣全發洩在它身上。他迅速轉身,對著靈吸怪憎恨地嘶喊。
咻!心靈衝擊波再度發射。
札克納梵向上一躍,一劍斬掉靈吸怪的雙腳。靈吸怪往上浮升,對同伴發出痛苦與
危難的心靈呼喊。
札克納梵跳不了那麼高,接著從四面八方發出的心靈攻擊,使他無法施展浮空術。
但他認為自己的失敗全是那只靈吸怪的錯,他要它付出代價。他把手中到對空一擲,到
如矛般脫手飛去。
靈吸怪望向札克納梵,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一半的劍身沒入它的胸腔,它知道自
己的生命到了終點。
奪心魔紛紛衝向札克納梵,發射強烈的心靈衝擊波。縛靈屍只憑手中一把劍,終究
還是將圍攻的敵人趕盡殺絕。他把自己的挫折與憤怒全部宣洩在這些章魚頭身上。
崔斯特逃脫了……不過,只是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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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失與得】
「讚美羅絲!」瑪烈絲主母興奮地叫著。她感受著縛靈屍從遠方傳來的得意之情。
「它逮到崔斯特了!」她的目光從廳堂的一側掃向另一側,三個女兒都被她臉上極度扭
曲的神情震懾得向後退。
「札克納梵找到你們的弟弟了!」
瑪雅和維爾娜相視微笑,慶幸這場劫難終於要告一段落了。自縛靈秘法施展以來,
杜堊登家族的一切例行事務都幾乎停頓了,她們緊張的母親則日益沉溺於縛靈屍的追獵
行動中。
在前廳的另一端,布裡莎的笑容卻帶著不同的意味,仔細留意就看得出來,那是失
望的笑容。
所幸,她母親被遠方的一舉一動佔據了全副心神,並沒注意到她不尋常的神情。主
母跌入冥思的恍惚之中,細細品味著縛靈屍的狂怒,尤其是這份狂怒的對象是她該死的
麼兒。當札克納梵和崔斯特纏鬥時,她更是興奮得喘不過氣來。然而接下來,她忽然差
點停止呼吸。
「不!」她尖叫著從王座上躍起來,四處張望,想找個東西捶打或扔擲。「不!」
她繼續尖叫,「不可能!」
「崔斯特逃了?」布裡莎問道,她很小心地掩飾自己音調裡的得意。瑪烈絲狠狠瞪
她一眼,看來她還是洩漏了太多心事,她連忙噤口。
「縛靈屍毀壞了嗎?」瑪雅喊道,她是真心感到困擾。
「沒有,」瑪烈絲回答,一向堅定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可是,你弟弟又再次逃
脫了!」
「那麼,縛靈秘法尚未失效。」維爾娜試圖安慰她母親。
「而且縛靈屍已經很接近了。」瑪雅接著說道。
瑪烈絲倒回座位上,抹去眼睛周圍的汗水。「你們都退下。」她命令女兒。她不想
讓她們看到自己如此失態。她內心明白,縛靈秘法在耗竭她的生命,而她的存亡全繫於
縛靈屍的成敗。
當所有人都離開前廳之後,馬烈絲點起一根臘燭,拿起一面精巧的小鏡子。鏡子裡
的影像多麼醜惡可憐!這幾個星期以來,她幾乎不吃不喝,憂慮的痕跡深深刻在原本光
滑如鏡的皮膚上。她在這幾周衰老的程度遠比以往幾百年加起來還要多。
「我快要變得像班瑞主母那樣了。」她沮喪地喃喃自語,「又老又醜。」這可能是
瑪烈絲生平第一次體會到自己為追逐權力與博取冷血羅絲的恩寵所付出的代價。這一切
值得嗎?不過這個念頭來得快,消逝得也快。瑪烈絲不該沉溺於這種無謂的懊悔中。就
是憑著自己的力量與忠誠,她才能帶領整個家族達到今天領導階級的地位,為自己爭取
到執政議會的一席之地。
現在她仍處於絕望的邊緣搖搖欲墜,過去幾年的沉重負荷差點壓垮她。她再次抹去
眼睛四周的汗水,望向鏡面。
鏡子裡的人是多麼醜惡可憐。
這一切都是崔斯特害的!她提醒自己。她的麼兒觸怒了蜘蛛神後,結果卻把她推向
萬劫不復的地獄。
「我的縛靈屍,去逮住他!」瑪烈絲冷笑一聲,啼啼自語道。在熊熊的怒火之下,
她已經不在意蜘蛛神後會降下什麼懲罰了。
除了崔斯特的一死之外,她什麼都不在乎。
他們盲目地向前跑,只希望眼前不要突然衝出敵人。身後的危機逐漸逼近,這個緊
要關頭,他們已經顧不得一般的警戒方式了。
好幾個鐘頭過去了,他們仍繼續向前跑。貝爾瓦最先感到疲累,他上了年紀,步伐
又小:他邁兩步是崔斯特的一步;喀拉卡跨一步,他得跨三步。不過這很容易解決。喀
拉卡一把提起他,放在自己的肩上。
不知跑了多少哩路後,他們才第一次停下來休息。崔斯特一直鬱鬱寡歡,沉默不語。
隊伍紮營於一處凹洞內,他在入口處警戒。貝爾瓦瞭解黑暗精靈內心深處的苦痛,便走
過去安慰他。
「黑暗精靈,事情不如你所預料?」貝爾瓦輕聲問道。一如他預期,沒有回音;但
他知道崔斯特需要談談,便繼續逼問。「你認識在洞窟裡的那個黑暗精靈,你說他是你
父親?」
崔斯特怒視著貝爾瓦,但他瞭解到對方是出於關切後,臉上的神情便緩和了下來。
「札克納梵,」崔斯特解釋道。「札克納梵。杜堊登,我父親,也是我的導師。是
他教我劍術,更是我一生中的指引。他是我在魔索布萊城中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與我
有共同信念的黑暗精靈。」
「他剛才還想殺了你。」貝爾瓦冷冷地說道。崔斯特抽搐了一下,貝爾瓦連忙安慰
他,「也許他剛剛沒認出你?」
「他是我父親,是我在魔索布萊城二十年來最親近的夥伴。」崔斯特重複說道。
「那麼,為什麼?」
「那不是札克納梵。」崔斯特回答,「札克納梵已經死了,被我母親當作祭品獻給
蜘蛛神後。」
「石頭在上。」貝爾瓦低語道,這些真相令他不寒而采。崔斯特解釋這些駭人行徑
的單刀直入,令他不得不相信瑪烈絲主母的獻祭行徑在魔索布萊城中並不罕見。一陣戰
栗穿透他的背脊,但是一想到朋友受的折磨,他便嚥下了厭惡感。
「我還不知道瑪烈絲主母在札克納梵的體內放了什麼怪物。」崔斯特繼續說道,甚
至沒注意到貝爾瓦的不適。
「不管是什麼,肯定是個難纏的厲害敵人。」地底侏儒說道。
正是這點深深困擾了崔斯特。剛剛在靈吸怪洞窟裡與他對戰的黑暗精靈,從身形劍
法來看,確實是札克納梵。杜堊登無疑。崔斯特的理性大可確定和克納梵決不會揮到向
他;但內心卻認為這個與他交手的怪物的確是他的父親。
「後來是怎麼結束的?」過了很久,崔斯特問道。
貝爾瓦不解地看著他。
「戰鬥。」崔斯特解釋,「我只記得靈吸怪出現,接下來就失去意識了。」
貝爾瓦聳聳肩,看向喀拉卡。「問他吧,」他說,「一堵石牆突然出現,把你和敵
人隔開來。但是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是怎麼冒出來的。」
喀拉卡聽到他們的對話,移身到他們身邊。「我放的。」他的聲音仍然清晰。
「巖精的能力嗎?」貝爾瓦問道。地底侏儒耳聞巖精的能力,但並不清楚喀拉卡實
際是怎麼做到的。
「我們是和平的種族,」喀拉卡解釋道。他明白這可能是他向朋友介紹自己種族的
最後機會。他現在仍然保有巖精的心智,但他已感覺到恐爪怪的本性再度悄悄侵入。
「我們只想塑造石頭,那是我們的天職,也是我們所熱愛的。這種與土地共存的關係帶
給我們力量,石頭對我們說話,也在我們的工作中提供援助。」
崔斯特挖苦地看著貝爾瓦。「就像你上次為了對付我而召喚的土元素?」
貝爾瓦不好意思地乾笑了幾聲。
「不一樣。」喀拉卡認真地把話題拉回來。「地底侏儒也會召喚土地的力量,但這
是兩種不同的關係。地底侏儒對石頭的感情只是他們諸多幸福快樂的泉源之一;」喀拉
卡把眼光從夥伴身上移開,望向他們身後的石牆。「而巖精卻是土地的兄弟。我們彼此
互助,感情深厚。」
「你說得好像上本身是種有感情的生物?」崔斯特問道,但不是出於諷刺,純粹是
好奇心。
「對那些能聽得到它們的生物而言,確實如此,黑暗精靈。」貝爾瓦回答,並想像
喀拉卡在未遭法師毒手之前應有的樣子。
喀拉卡點點頭表示同意。「地底作儒能聽到石頭遙遠的歌聲;」他說,「而巖精則
能直接跟石頭對話。」
對崔斯特而言,這些實在難以理解。他知道他朋友所言屬實,但是黑暗精靈與幽暗
地域的石頭之間並不像地底侏儒和巖精般有深厚的關係。不過,假使他需要任何佐證,
只須回想十年前貝爾瓦召喚出的土元素,以及喀拉卡憑空變出的石牆!就已足夠了。
「那,現在這些石頭對你說了什麼?」崔斯特問喀拉卡。「我們已把敵人拋開了嗎?」
喀拉卡走向石牆,把耳朵貼在牆上。「它們的聲音現在模糊了。」
他非常哀傷。同伴們隨即明白他話中的含意:石頭的聲音清晰一如以往;是喀拉卡
的聽力衰退了,在旁伺機蠢動的恐爪怪阻礙了他的巖精天賦。
「我沒聽到任何追兵的聲音,」喀拉卡繼續說道,「但是我不怎麼確定。」他突然
吼叫一聲,轉身離開,走回凹洞內。
崔斯特憂慮地互望了一眼,也跟著走過去。
「怎麼了?」地底侏儒終於開口問道,雖然他已差不多猜到答案。
「我在陷落。」喀拉卡回答。他聲音裡重新出現的吱嘎聲說明了一切。「在靈吸怪
洞窟裡,我是個巖精,甚至比我以前還是巖精的時候更像。事實上,我和土地合而為一
了。」貝爾瓦和崔斯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那堵其一其一牆,」喀拉卡試著解釋,「憑空喚出這樣的石牆是很艱難的,只有
一群巖精的前輩一起才做得到。他們要聚集在一起進行相當複雜艱難的儀式。」喀拉卡
停了下來,猛烈地甩著頭,好像要把恐爪怪甩出腦袋。他對著牆壁用力拍了一掌,才又
繼續說下去。
「可是我做到了。我變成石頭,而我只是舉起一隻手擋住崔斯特的敵人而已。」
「而現在巖精離開了,」崔斯特輕聲說道,「再度埋沒於恐爪怪的本能之下。」
喀拉卡沒有作答,只是轉開頭,一手敲在牆上。敲打牆壁的動作似乎能使他安心,
他不斷重複,規律地敲打著牆壁,希望能借此抓住一點巖精的本質。
崔斯特和貝爾瓦一起走出凹洞,回到剛才守衛之處,留給他們的朋友一點隱私的空
間。過了一會兒,拍打牆壁的聲音停止了,喀拉卡探出洞穴,一雙像鳥一般的大眼睛充
滿了哀傷。他結經巴巴地吐出了幾個字,讓他的朋友渾身打了個冷額。但是他們暗自明
白,非如此不可。
「起一請你們師一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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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第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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