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開門見山】
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二月 雷因斯 稷下
爆炸聲轟隆轟隆地響起,煙硝瀰漫,稷下城牆正受到強烈的轟擊,數千頭機械狗,在迫
近城牆之後,張口吐出渾沌火弩,一枚接著一枚,快速而集中地轟炸城牆,令稷下城的防衛
結界承受巨大壓力。
稷下城的防衛結界分為數層,主要是針對天位力量直擊、干擾魔法運用,但對於物理性
攻擊,也有一定程度的防禦作用,將攻擊威力盡可能地減低後,這才直擊到城牆上,由城牆
本身內蘊的結界來負荷。
在這些機械狗的連續轟擊下,城牆外的無形結界已經不能有效壓制,令渾沌火弩的爆炸
力直接擊在城牆上,開始讓稷下城的防禦系統感到壓力,當然要繼續支撐也是做得到,只是
為了減輕負荷,防禦一方也得要採取些積極措施。
連挨百八十枚渾沌火弩仍可生存,沒有天位修為是做不到的,在這些小型渾沌火弩的連
續轟擊下,就算是精擅石家金剛身的高手,也會在挨上十多枚後,成為一堆燒焦的排骨。
在這種情形下仍要主動出擊的話,那就只能動員城內的天位高手了,只不過這時候……
「混蛋哥哥!這種時候還一個人跑掉,太不負責任了!」
妮兒躍下城頭,天魔功凝運,就往地上轟去。爆炸的衝擊波往四面迸散,卻沒法破她的
護身真氣,腳一站定,立即就出掌摧毀周圍的機械狗。
上趟與韓特交手,妮兒領悟到自身招數不足,希望能在這上頭追求改進,但是源五郎不
在,缺乏明師指導,尋常武學又配不上天魔功的獨特勁道,目前尚在摸索中,對著這些機械
狗,只能老老實實地以掌風刮起,出拳摧毀。
有一招「天魔怒震」是不錯的招數,但這種音波功敵我不分,自已又沒有天草四郎那種
讓音波功定向的本事,在城下貿然使用,說不定幹掉的友軍比敵人還多。
妮兒拳飛掌舞,在機械狗群中開出一條路來,天魔功的吸蝕異勁,所經之處潰鐵蝕鋼,
頓時營造出一大片連鎖爆破,遠遠望去,只見塵沙飛揚,火光亂竄,聲勢極是駭人。
白天行陣營察覺這一次攻擊多半也要無功而返,便有人去催促那有能力改變戰局、卻坐
視不理的薪水小偷。
「韓特大人,請你出面好嗎?只有你去敵住那個小妖女,我們的攻擊才能奏效啊!」
「閉嘴!不要吵,我現在正忙,要叫我出頭,先拿錢來!」
坐在帳棚內,韓特把前來催促的人斥回。他躲在帳棚裡不見人已經兩日,面前攤著旭烈
兀所贈的紫電功、七神絕秘笈,正自凝神參悟裡頭的奧秘。
「七神絕的威力竟不如預期,怎麼會這樣……是我還有什麼地方沒參透嗎?雖然說數得
出來的不解處就過百處,但是說不過去……」
修練上乘武學並不簡單,縱然已經會使、能用,但往往還是有些精微轉折處難以參透,
只要一個領悟,就可以倍增原本的威力。深信七神絕的威力不僅於此,韓特在那日敗戰後,
便一直努力改進目前的缺點……
也因此,這幾日以來,稷下城外並沒機會再掀起天位戰,也讓蘭斯洛放心地丟下城防,
將所有責任交給辛苦幹活中的妹妹,自己去面對另一場尷尬、不知所措的困局……
「只有幾個問題。我記得,你前幾天才和我說過,你不喜歡人們總是把新技術用在戰爭
上,大家和和氣氣的,為什麼總要發明新武器殺人呢……去!我差點被你感動到流眼淚!」
在屋內來回踱步,蘭斯洛竭力控制自己的怒氣,盡量用理性一些的態度弄清楚整件事。
在剛剛得知事實的震驚過後,胸中就充塞一股要爆開的憤怒。他最討厭被人欺騙,除了
自己對其負欠良多的妻子蒼月草外,蘭斯洛就不容許任何人再將他當傻瓜耍。而事情擺在眼
前,這個自稱是太古魔道高材生的小丫頭不過是個在研究院做雜工的垃圾妹。做打雜的並不
可恥,不過說謊話騙人就不可原諒,照自己一貫的脾氣,本來應該揍她兩拳後走人,但想起
師兄王五當初說過的話,這才停下動作。
「好好分清楚什麼是事實,什麼又是事實之後的真實。這樣一來,或許你的人生可以少
掉很多遺憾吧!」
就如師兄所言,在做出決定之前,該給人一個解釋的機會吧!況且,在看到少女落魄狼
狽的樣子時,自己心中的難過確實不假,既然彼此有一段友誼,就不該這樣輕易地任它碎裂
……
「提供武器給白天行的人,就是你吧!如果你不是研究院的院生,當然也不可能設計出
這些東西,換句話說,是你偷出了研究院裡的設計圖,轉賣給白天行……或者你根本就是他
派進來的奸細?直是可惡透頂!」
另一方沒有說話,蘭斯洛便依自己的推斷進行推算,結果自然與事實有點差別。對於這
些控訴,只是默默聆聽的少女,並沒有答辯。太陽已經下山,屋內沒有點燈,僅有從外頭照
映進來的一點微光,隱約照出房裡事物。
才剛結束一天的工作,沒來得及沐浴更衣,身上散發著一種惹人的酸臭,不住飄進鼻端
,又是坐在最陰暗的屋角,就是不接觸旁人的眼光,愛菱也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一堆正
自腐的垃圾……
撒的謊話忽然被揭穿,過大的心靈衝擊,讓積壓已久的疲憊,忽然佔據整個身軀。或許
……早也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一天,此刻,不想說話、不想聽、不想看,只想呆呆地坐在這裡
,什麼都不去管了……
「簡直混蛋到家了!倒垃圾又不是什麼很可恥的事,用得著這樣講謊話嗎?你是覺得愚
弄我這樣的蠢人很好玩?還是說,冒充研究生會讓你有成就感?」
蘭斯洛滔滔不絕地說著,對方始終保持緘默的態度,更點燃他的怒火,在講了一長串話
後,歎道:「這樣子做人不是很累嗎?我一直以為你和那些腦袋空空、只會用服飾、珠寶來
裝飾自己的笨女人不一樣的……」
終於有了反應,少女從蹲坐的地方站起來,向發怒中的蘭斯洛微微一點頭,逕自往外頭
去。
「等一下!」後頭的蘭斯洛嚷道:「這樣一聲不吭就想走,現在的小丫頭做錯事都不懂
得道歉嗎?還是你覺得沒必要和傻瓜說話?」
停止腳步,少女慢慢地回身,向蘭斯洛欠身鞠躬。彎著腰,長髮披垂下來,遮住面孔,
加上光線昏暗,實在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
「對……對、不……起……」
聲音緩慢,拉得很長,但與其說語氣中含著歉意,倒不如說是深深的疲憊,好像整個心
靈都被掏空一樣的疲憊感,而在說出這三字後,少女慢慢轉過身,往門外走去。
「有人道歉這麼沒誠意的嗎?我的心被你傷得血淋淋,就用三個字便想把我打發,你當
本大爺是垃圾一樣,可以被你隨便倒啊!」
蘭斯洛大聲嚷嚷,對方似乎充耳不聞,只是一個勁地往外走。
「嘩啦」一聲,一張木椅砸爛在少女的去路上,阻住她出門的路。回過頭來,蘭斯洛已
經坐到卓子上,高高翹起二郎腿,朝這邊瞪視過來。
「剛才的道歉我不接受,嘿!我可被你騙慘了,每天聽你說些有的沒的,每次聽完都好
感動,心裡到現在還刺刺痛!結果我不但花時間準備第二天的午餐料理,還為了你去欠人家
一屁股債,現在債主天天上門追債,倒霉死了。可別以為賴在地上哭就可以了事,既然要道
歉,你不覺得該做點更有誠意的事嗎?」
連番趾高氣昂的說話,終於迫得少女再一次打破沉默,顫顫地說道:「真……真的對不
起嘛!人家……人家也不曉得該怎麼道歉,你的損失,我一定會賺錢賠給你的,多少錢都會
想辦法賠的,如果你覺得這樣子還不夠,那……我向你磕頭道歉好不好?」
不僅是彎腰,少女這回屈膝跪了下去,她身形甫動,蘭斯洛已經從桌子上翻落下來,只
是另外的第三者動作更快,蘭斯洛腳才著地,腳踝已經傳來劇痛,一直躲在屋角的「卡布其
諾」飛身撲了上來,張口便咬住這惡形惡狀的男人。
「我干……又是你這頭臭狗……」
在這種情形下被咬,蘭斯洛實在很想歎氣,瞧這傢伙一副死咬不放的樣子,要它鬆口大
概是不可能了,要運氣把它彈開當然可以,不過多半也會把這不識好歹的臭狗震成一堆廢鐵
就是了……
搖搖頭,拖著發疼的左腿,還有死咬著左腿的機械狗,蘭斯洛把少女揪起,走到屋子左
側一個存水的大水缸,亳不客氣地便把她扔進水缸去。
「我說過要你磕頭了嗎?搞清楚,你把一個男人的心傷得這麼重,磕頭道歉是擺不平的
!」
水缸雖大,裝的水卻還不深,淹不死人。泡在冷水裡,摔成落湯雞的愛菱,似乎終於對
這粗暴的動作有了反應,沒等爬出水缸,就大聲地頂了回去。
「你……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啊?人家已經說對不起了,錢我也一定會還給你的,你這樣
還不滿意,我也沒辦法啊!」
「哦!終於捨得說話了嗎?告訴你,錢你是還定了,就算去賣身也得還給我。不過,道
歉是另外一回事了。」
再次抓住少女衣領,蘭斯洛將濕淋淋的她拎出水缸,道:「一個男人最有價值的時刻,
是他真心流淚的時候;一個女人最有價值的時刻,則是她全身光溜溜的時刻。要彌補我心裡
流的眼淚,辦法只有一個……丫頭,你跳曲裸舞來當賠禮吧!」
萬分錯愕,難以想像這個一直待己十分和善的男人,會突然露出野獸般的猙獰面孔,少
女不自禁後退幾步,又發現全身濕透後,衣衫貼著肌膚,曲線暴露,這男人更露出一副色瞇
瞇的模樣,連忙拉緊領口,手遮在胸前,阻擋他的視線。
「想不到……你原來是這種人?」
「哈!誰教你不帶眼識人著?當初是看你堂堂一個研究院的高材生,和你弄好交情,以
後好處多多,想不到成了錯誤投資,害本大爺損失慘重,只要你跳一次裸舞算便宜你了!」
此時才知道這男人原來包藏禍心,一開始就是為了利用自己,那根本就不必對他存有愧
疚,只是現在情勢危急,身上又沒有攜帶自衛武器,得要馬上設法溜掉求救才是。有了這想
法,心中立刻振作起精神,警戒繃得緊緊的,再不像先前那樣死氣沉沉,只是被這人堵住門
口,逃不出去。呼救也未得及,該如何是好?
情勢越來越愈危急,最後只好鋌而走險,憑著當初學過的一些內功與自衛武術,愛菱強
行奪路外闖。
蘭斯洛著實一驚,沒想到這丫頭會武功,內力還不低。如果是普通的習武者,搞不好就
這樣給她出其不意地重創,但面對自己,這卻連搔癢都不夠,隨手一擒一帶,就把她推撞回
地上。
「想跑,你跑得掉嗎?嘿嘿!既然你脫得這麼不乾脆,那就由我來幫你脫好了,保證三
兩下就光溜溜了喔!」
「你!救……」
呼救聲還沒嚷出來,便已經被摀住嘴巴,發不出聲音。少女竭力掙扎,卻無力阻止對方
的手慢慢摸上自己頸子,往下移動,情急之下,眼淚汨汨流了出來。
「現在你知道了吧!世上的事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說清楚,好人與壞人更不是簡簡單單
就可以分清的,在你輕易把一個人定好惡之前,要多花點腦子去想啊!」
意外地,那只要解自己衣扣的大手停了動作,只是在耳邊輕撫髮梢,說話的聲音也變得
柔和。
「我家老大曾經說,看事情不只是看事實,也要懂得看真實。你確實是對我撒謊了,不
過你說的話,並不完全是謊言吧!」
蘭斯洛歎息道:「就算你不是高材生,也沒有重病的小弟,可是你那天說討厭人家總是
拿太古魔道來打仗,講出口的這句話、講這句話的心情,那些東西都是真的吧!我願意相信
說這些話的你,你是不是也能多相信我一點呢?雖然我長得像壞人,卡布其諾也是一看到我
就咬,但並不代表我就是一個不能溝通的人,別老是一個勁地認錯嘛!既然是朋友,就把你
的苦處說出來啊!」
緊繃的神經一時鬆弛下來,少女無法判定眼前這男人,究竟是好是壞?撫摸在耳畔的手
掌,本來是那麼恐怖、那麼讓自己恐懼的,但怎麼現在的感覺會那麼溫暖呢?好像回到了數
年前,自己剛來到稷下的那個時候……
晶瑩的眼珠,一點一滴在臉上滑過,最後化作無法遏抑的哭音,大聲地奔流著。
「嗚、嗚……哇!」
蘭斯洛沒有講話,只是靜靜地聆聽。而自少女口中說出的,是她來到稷下後,在這兩年
間所發生的一切……
「因為想要正式接受太古魔道的教育,被布瑪趕出來以後,我就一個人到稷下來……」
甫到稷下,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新鮮,愛菱首次感覺到一個文化大都的藝術氣氛,而在
稷下學宮豐富的人文精神,更是讓她一頭就栽進茫茫書海裡。
太古魔道屬於專門知識,並非人人可修,通常只有極度傑出的白家子弟,才能獲准進入
研究院,但是為了對來自各方、希望研究太古魔道的外國留學生有個交代,雷因斯在國際壓
力下,亦有開放一兩門太古魔道的基礎課程,不限資格,任何人都可選修。
縱然僅是基礎,可是太古魔道絕不容易,這些東西已經夠讓普通學生皓首窮經,不過,
在去年三月,卻有一名貌不驚人的留學生,拿下了超越兩千名同期學生的優異成績,那就是
她,隆﹒愛因斯坦。
被師長們視為數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在幾次會商之後,他們決定向研究院提出保送,
希望能讓這名擁有無限可塑性的天才少女,進入研究院發揮她的專長。
與這些教授們的看法相反,研究院裡頭則是一開始就抱持著反對的態度,幾乎是清一色
的白家子弟的領域,就不充許一個身份不明的外姓子弟進入,而他們壓根兒也不認為,一個
非白姓的外國人,在這之前僅有自修自學,程度會好到哪裡去?
只是在諸位教授聯名保的人情壓力下,白家研究院勉為其難地收下這名外國學生,以研
究員助理的名義,聘用她進入太古魔道研究院。
到這裡為止,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愛菱自己雀躍不已,自從在阿朗巴特山認識老爺爺
皇太極之後,聽他的描述,對於那些整天穿著白色研究服,從事太古魔道研究工作的學者,
她敬慕有加,現在,這個夢想終於近在眼前了。
只是進入研究所後的情形,卻遠遠不如預期。從踏進研究院開始,愛菱就可以感受到明
顯的隔閡與敵意,一雙雙冷淡來的目光,讓少女面上掛著的笑容頓時僵住。
情形已經很明白,自己在此並不受歡迎。這感覺不算陌生,因為自己一直也不是什麼討
人喜歡的人物,過去總是給身邊人添麻煩,早就習慣了挨人白眼的感覺。只不過,當這情形
在自己畢生嚮往的研究院內重現,仍是頗受打擊,特別是她明明沒有捅什麼紕漏!
問題只出在她的姓氏,白字世家把持研究院大權過千年,早把裡頭不屬於白家的研究員
驅逐殆盡,怎容得這樣一個非但是外姓,甚至連雷因斯人都不算的外人加入研究院?只是三
小姐最近求才若渴,有意積極整頓研究院的人事,眾人為情勢所逼,總是得做做樣子,給這
丫頭一個閒差。
情勢一開始便已不妙,但真正的災厄,卻是在愛菱捧著自己的研究計畫,進入內院見指
導教授的那天。
魔導公會與太古魔道研究院之間,一直有著相當程度的技術合作,為了安全考量,當初
在建造研究院時,魔導公會就協助設立結界,佈置在進入內院的那條長廊上,不具攻擊性,
卻能讓大多數的偽裝術法失效,令意圖混進研究院的奸徒無所遁形。
偽裝術法要識破不難,本意是針對一些隱身秘咒,但卻想不到在此時派上用場,自踏入
人間界以來,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愛菱配戴一些由父親製成的魔力道具,偽裝外貌
,變成一個普通的人類少女。她本就有一半的人類血統,與人類朋友相處久了,根本也就忘
記自己的外族身份。
然而,通過長廊的瞬間,愛菱忽然有些頭暈,耳裡跟著就聽見一片驚呼聲,抬起頭來,
周圍眾人看自己的目光仍是不友善,但裡頭輕蔑、鄙夷的意味更濃更深,似乎在譏諷、嘲笑
些什麼。
「大家……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句,就連平常本來還有幾分有友善笑意的人,都露出一副嫌惡表情,
直瞪著她。
事情到底是怎麼了呢?愛菱一時間滿心不解,直到有個研究員拎起桌上花瓶,走到她跟
前,冷笑道:「本來是該讓你找泡尿,照照自已醜惡的樣子,不過研究院是神聖的地方,就
便宜你,讓你用水吧!」
粗蠻的話語,配上毫不客氣的動作,手一翻,在一眾哄笑聲中,花瓶裡的水連同花枝,
全數澆灑在愛菱腦袋上。
(醜惡的樣子?為什麼會這麼說呢?)
一點、一滴,從慢慢積聚在地上的水灘,少女看見自己容顏的倒影,也得到了解答。那
不是普通人類女孩的外貌,尖耳、紅眼,是自己的本來面目,已經許久未曾現於人前的另一
張臉。
雷因斯對人類以外的種族嚴重歧視,愛菱先前僅是聽聞,並未親身感受,但在此時,這
項傳聞以最糟的形式,發生在她的身上。不管她是為了什麼理由而隱藏身份,但在這種情形
下被揭穿,自然就難逃居心叵測的嫌疑。
是白家研究員的幸運,也是愛菱的不幸。時值暹羅事件,對外假稱於象牙白塔內閉門祈
禱的白家三小姐,偷偷溜到自由都市;白家家主白無忌也行蹤不明,研究院得以全權處理此
事,秘密地做出處斷。
靠著先前推薦她的師長擔保,被下獄審問的愛菱,總算在受嚴刑拷打之前,無罪開釋。
但出獄的感覺也不好受,那些本著惜才心理救她一命的教授,仍舊無法擺脫種族歧見,
以曾經有過她這樣的學生為恥辱,將愛菱拒諸門外,不肯面見。
走投無路,成為孤單一人的愛菱並未放棄。堅持自己的理想,她找盡門路,最後謀得一
個在研究院打雜的工作,就算整天受盡白眼,也要繼續留在研究院裡頭。
對愛菱來說,除了太古魔道方面的天份,自己什麼長處也沒有,這間研究院就是她唯一
的舞台,只要還能站在台面上,就算只是陰暗角落的後台,自己終有一日會大放光彩,吸引
所有人的眼光。
之後一年多的見習生涯沒有白費,白天打工,晚上研讀各種相關書籍,純以資源而論,
稷下堪稱是作學問的聖地,參考資料遍拾即是,用不著像以前那樣憑空摸索。有了基礎學識
後,愛菱的作品更不像以前那樣漏洞百出,用沒幾下就會走火炸毀,漸漸成為一個真正的傑
出創師。
學藝已成,但一直被孤立在後台的她,始終沒登場的機會。曾在研究院裡鬧出大醜聞,
她僅是整日被人指指點點、拿來取笑的題材,沒有人願意給她一個公平的機會。
過著這樣的生活,少女的心境漸漸有所改變。由於真面目已被揭穿,再改扮成人類女孩
已無意義,她索性就此以本來面目示人。一日攬鏡自照,赫然驚覺已進入停滯期的自己,竟
又開始發育長大。和以前小女孩的可愛模樣比起來,現在已經完全是個嬌滴滴的少女了,特
別是眉目裡有一股說不出的鬱鬱神情,掩去過往的天真純稚,更添幾分成熟氣氛。
看著鏡中影像,捏捏臉上僵硬的肌肉,愛菱忽然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鏡中
這樣的自己……
精神上仍未放棄,但物質生活卻已開始支撐不住。當初在阿朗巴特山分到的錢財,多數
已轉贈給韓特還債,沒有研究院經費支持,一切研究、創作都得自掏腰包,坐吃山空,時日
一久,當然支持不住。數著手邊一日少過一日的存款,愛菱開始擔心,錢花光了怎麼辦呢?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男人出現在她面前。
有心奪取白家家主之位,白天行一直在留意雷因斯境內的奇人異士,希望招攬到自己旗
下,增添實力。愛菱受推薦進入研究所之事,實乃難得罕事,雖然事後所有相關人士視之為
奇恥大辱,絕口不提此事,但白天行仍在一個偶然機會下知悉此事,好奇心起,秘密親訪這
位不得志的小賢才。
恰好碰到愛菱在試作作品,白天行一見之下,便知道奇貨可居,表明招攬之意,卻被愛
菱拒絕。
沒有放棄,白天行摸準愛菱個性,慈眉善目地與她攀交情,更不時提供研究經費,等待
時機。也虧得他謹慎,不願旁人知道自已與一個低賤外族交往,將此事當做最高機密,連身
邊心腹都密而不宣,不然早就經由重重眼線,傳入白無忌耳裡。
白天行的盤算不久後得以實現,當雅各宣言傳遍大陸,預備起事的他來到愛菱面前,巧
鼓簧舌,進行勸說。
「那個盜賊出身的偽王是個只懂得用蠻力解決一切的邪惡之徒,如果真讓他登上王位,
雷因斯的百姓就很悲慘了。我現在要打一場正義的聖戰!但要與邪惡對抗,目前我方的力量
並不足夠,請把你的力量借給我吧!」
看過雅各宣言的全文,愛菱認定這位新任親王不是好人,確實是個意欲荼毒雷因斯百姓
的奸徒,在白天行的連續勸說下,愛菱終於點頭。
「好,我幫你設計武器,可是你必須答應,這些武器只用來對付那個強盜,戰爭完結之
後,要立刻把武器銷毀,可以嗎?」
白天行答應了,兩人便開始交易。當愛菱完成武器設計,會去到城外的密林,將設計圖
交給白天行,同時按件收取報酬,也就因為如此,那日才會在城外遇到蘭斯洛。
「遇到大郎先生你的時候,我是真的很高興。」少女慢慢說道:「我一開始並沒有打算
欺騙你的,可是……和你一起說話,感覺很開朗、很愉快,我好像回到剛來到稷下的那個時
候,作著一個才要開始的夢……」
回憶起兩年前,那個懷抱著夢想踏入稷下的自己,愛菱真的有很多感慨,在每次與蘭斯
洛會面回來後,看著鏡子,她總會覺得自己好像陰沉許多,再找不到從前事事樂觀的心境。
如果所謂的成長,就是這麼悲哀的事,那麼有時候她還寧願去當以前那樣的小傻瓜,雖
然笨拙,但身邊總是有著支持自己的朋友,因為他們,每一段人生旅程都成了彌足珍貴的回
憶。
但這想法應該是太苛求了。人生不會總是走在坦途,也不可能總是被人疼愛,還是會有
些時候,會陷於孤立無援的處境,所有的冷眼、嘲諷都只能獨自承擔,為了要負荷這種冰冷
,所以人才需要成長……
雖然她一點也不願意……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逐魔獵人】
夜色已深,遠處傳來的殺伐聲也已停止,今天的攻城戰應該已經到一個段落了。
給蘭斯洛扔進水缸裡,渾身濕透,愛菱已經重新換過衣服,只是吹著夜風,感到涼意,
蘭斯洛把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拉過一張椅子,一直聆聽她的說話。
而現在,該說的已經聽完,蘭斯洛揚揚眉,喃喃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打個呵欠,蘭斯洛踱步到門邊,把門一拉,回頭道:「肚子好餓,你晚飯的便當不是打
翻了嗎?我們去吃好的!我請你喔!」
講的是很好聽,但由於兩人都是囊中羞澀,結果所謂的「吃好料」,最後也僅能在小店
舖裡買兩碗清湯麵,又因為店裡座位已滿了,兩人就只好蹲在路旁吃麵。
「雖然沒什麼料,不過湯頭很好,這樣的也不錯喔!」將嘴裡的面囫圇吞下,蘭斯洛笑
道:「聽完人家講故事以後,喝個小酒,吃點小菜是最好的。」
「太沒禮貌了,我才不是講故事呢!」愛菱嘟著嘴,慢慢吃著熱燙的湯麵,心裡沒有怒
意,反而不時偷偷窺看著身邊這個男人。
在她講述自己的經歷時,對於他聽完之後的反應,有過許多猜想,會生氣嗎?會不會就
此拂袖而去?或者……會不會同情自己的遭遇,而一起感到悲傷呢?
雖然被他的反覆不定弄得有些糊塗,但他應該不是壞人吧!早先聽他說,他是在象牙白
塔裡頭擔任衛兵,現在知道了提供武器設計給白天行的人是自己,該不會把自己當作間諜抓
起來吧?那樣的話,就是二度入獄了。
猜測他可能會有的反應,少女心中惴惴不安,面也不怎麼吃得下,直往旁邊望。
察覺到愛菱不安的視線,蘭斯洛將麵湯一口氣喝光後,開始說話了。
「雖然還有些地方不是很懂,不過大慨已經明白了,總歸一句,整件事情錯的是你!」
「……是我嗎?果然……」
這句話在預期之內,愛菱黯然低下頭,大郎先生也和其他人一樣,認為她不該隱藏相貌
進入研究院,但是,她真的不是存心去欺騙什麼人啊!
「我不是說你改扮不對,而是說你太天真了。」
蘭斯洛哂道:「你在期待什麼?希望那些研究員有一天會向你道歉,說他們不該對你種
族歧視,應該重視你的才能,讓你成為他們的一份子?與其說他們無知,你才是最蠢的人咧
!」
「可是……難道這樣不對嗎?」愛菱爭辯道:「我相信種族歧視是件不好的事,很多書
上也說種族歧視不對,而且我並沒有要求特權,只要給我一個公平的競爭機會就好了,難道
這樣也算太過份了嗎?」
「沒有不對,只是你太天真了而已。」蘭斯洛笑道:「獅子本來就該吃肉,老虎從來也
就不是草食動物。種族歧視早就是雷因斯人血液裡的一部份,你希望他們不歧視你,這就像
是要求一個餓壞的老虎不吃你,去啃旁邊的草一樣,沒有不對,只是你這天真的傻女人會被
老虎一口吃掉。」
「但那明明就是不對的……」
「對又怎樣?不對又怎樣?對與不對從來就不重要,就算你辯了,能改變些什麼嗎?」
蘭斯洛道:「改變事情的關鍵不在口才,在於你的實力,如果你真的有本事,就好好表
現出來,讓那些瞧不起你的人好看。既然不能成為他們的一份子,就乾脆成為他們的頭,把
這些混蛋傢伙全踩在腳底,這樣這才叫痛快啊!」
激烈的言詞,好像在閉塞已久的思路裡,打出新的一面,愛菱悠悠神往,好半響,低頭
歎道:「大郎先生,你真是堅強,可是我……」
她不是沒有努力過,只是兩年了,所有的努力仍不見效果,現在真的覺得心灰意懶,要
不是此刻放眼天下無處可去,實在好想放棄在此的無謂堅持,到別處去休憩旅行。
之前幫白天行設計武器,有一部份也是想試試身手,滿足一下被人忽視已久的成就感,
但看到那些武器實際用於戰陣,那種感覺不好受,結果心裡愈來愈疲憊,現在也不知道該為
什麼堅持下去……
「你已經放棄你剛到稷下時候的夢了嗎?」蘭斯洛道:「就算這輩子再也不碰太古魔道
,那也沒關係嗎?」
「……我還想堅特下去,但是……」看了身邊人一眼,愛菱低著頭道:「大郎先生,不
是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堅強的……」
「我沒有那麼堅強!人這種東西啊,在只有一個時候,都是很脆弱的,但如果很多人在
一起,彼此加油打氣,那樣就會變得很強。」
在少女肩上重重一拍,蘭斯洛笑道:「怎麼樣?要不要一起來干?就算只有我們兩個人
,說不定也能讓研究院裡的那些混蛋大吃一驚喔!」
心亂如麻,愛菱一時間無法回答,但給蘭斯洛拍在肩上,抬頭一看,卻對著那張笑臉,
心中升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覺。
長得一點都不像,但不知道為什麼,這男人給自己的感覺,竟有些像是皇太極老爺爺,
一直鼓勵自己,給著自己勇氣,讓自己有繼續前行的動力。
是不是就真的像他所說,有同伴支持的人,心裡最堅強的,那麼,或許自己就是個需要
同伴支持,才曉得該怎麼走下去的人吧!
「我……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整個人覺得好累,就算能進研究院,也不知道該為
了什麼而繼續下去。」
偷偷瞥了身邊人一眼,急忙低下頭去,愛菱怯聲道:「不過如果大郎先生希望我繼續下
去,那我……我就再試試看吧!我會停止與白天行聯絡,以後不會再幫他設計武器,至於先
前交給他的那些,殺傷力只能算中等,我也可以去設計克制用的機關,應該……」
「不用幫他設計武器?那這齣戲可就唱不下去了。」
一手按放在愛菱肩頭,蘭斯洛道:「我要你繼續幫白天行的忙,還要把你最厲害、最具
殺傷力的武器都交他。」
「咦?」
「相信我吧!小丫頭。」
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蘭斯洛低聲道:「從現在起,我們兩個裡應外合,聯手篡奪白家
的太古魔道研究院,三個月之內,我要你當上研究院院長,把這些瞧你不起的傢伙一個個踩
在腳底吃黃泥!」
這天晚上,實在是個多事的夜晚,城外的戰火好不容易停歇,人們也準備就寢休憩,但
卻仍是有些晝伏夜出的特殊份子,選在此刻忙碌有加。
還差幾天就要過年了,對稷下城內的百姓來說,這個新年的滋味實在很特別,在大軍圍
城、戰火隆隆的情境下渡過新年,這是他們去年此時完全想像不到的事。
最近的稷下城實在是很不安寧,內憂外患頻仍,外患指的是城外大軍;而內憂,則是一
個未經證實的小道消息,據說前一陣子因為風聲太緊,被迫遠走他方的「第一淫賊」柳一刀
,已經重新潛回稷下,意欲大展身手了。
這消息傳出來,有人暗自竊喜,也有人發怒欲狂,但至於為何氣得發狂的總是男性,偷
偷竊喜的卻是女性,這點就很難解釋了。
總之,為了嚴防淫賊,稷下城內的貴族名門,紛紛加強警戒,希望能雪長久以來的侮辱
,將這號稱無花不采的淫賊抽筋剝皮,永弭綠帽之憂。
名門貴族未必個個都武功傑出,自然少不了眾多保鏢護院之類的負起宅院警戒,然而,
在有心人的眼中,他們所謂固若金湯的防衛,其實處處都是漏洞。
就好比此刻,雷因斯宮廷派大老白德昭的宅院,在屋頂上就有兩道黑影,快速而詭秘地
朝著內院前進,動作靈巧,下方擔任警戒的護衛根本沒法察覺,任由這兩名不速之客長驅朝
入。
內院是女眷們的住所,守衛自然更加嚴密,兩人在抵達內院前,先在屋瓦隱蔽處趴下,
確認目前情形。
「阿貓,你真的確定沒有問題?」
「放心吧!阿狗,這宅院裡的巡邏路線、警衛分配,我全都瞭若指掌,就連養的狗裡頭
有幾頭母的,我都查得一清二楚,絕對是萬無一失。」
以黑布幪面,低聲說話的,是平表流連在酒店街中,化名「阿貓」的男子,他和新結識
的好友「阿狗」,連續多日攜手合作後,今晚選擇了最具挑戰性的所在,預備犯案。
白德昭家族中美貌女眷不少,特別是曾孫女白牡丹,是個挺出名的標緻閨女,追求者眾
,這兩人既然自命色中之雄,當然不會放過此處。
「但是我們不能太過大意,因為這些警衛只是個幌子,真正厲害的是周圍機關。別看這
庭院普普通通,空無一物,其實有太古魔道的機關暗藏,你看那個角落,看起來好像很安全
,但是半年前我趴在那裡偷窺白牡丹洗澡,還沒有看到什麼,就觸發了電擊,把我電得七葷
八素,還給人追殺了十幾條街,真是好危險啊!」
「我明白。三百年前我也趴在那裡過,不過那時候他們是用魔導公會的結界,我也同樣
是沒來得及看到什麼,就觸發了結界,給人狂追了十幾條街,真是好丟臉啊!」
「什麼!三百年前你也在這裡偷看過白牡丹?」
「喔,那倒不是,我當初看的是白牡丹她娘,唉……真是光陰似箭,往事不堪回首!」
兩人一陣交談,講的話非獨是不堪回首,聽在道德心重的人正裡,簡直就是猥褻得不堪
入耳,可是,如果把他們面上的黑布揭下,讓這兩人在這種情形下暴露身份,那卻肯定是超
越雅各宣言的政治大醜聞。
「阿貓,既然機關重重,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當然不會是回家睡覺啦!既然來了,我早有準備。」
說著,他從懷內取出一個怪模怪樣的機關,戴在頭上。
「這個東西本來叫夜視鏡,我命令研究院秘密改良,加強功能,現在不但能視黑夜如白
畫,還具有放大功能,十五丈內連一片葉子的脈絡都看得清清楚楚,拿來偷窺……嘿嘿!連
那些黑黑的……」
「好厲害!?好東西不該一個人獨享,拿來借我也爽一下。」
「才不要咧!你們東方家前陣子一直派奸細到研究院來刺探機密,這麼有本事的話,自
己去做一組出來啊!」
「好小子,臨陣翻舊帳,別以為只有機械才是唯一出路,老夫多年苦練,早就有了解決
之道,現在就讓你見識一下,用天位力量配合我東方家神功的厲害!」
說話同時,天位力量已然運集,一旁的阿貓也停止動作,驚訝地看著這位戰友,不知他
將展露何等驚人神技?
「戰友,你運氣不壞,見到老夫首次施展此神功。配合著天位力量,別說區區十五丈,
百丈之內,連一根毛也別想逃出老夫的視線。」
「這麼強?難道是你們家的六陽尊訣?」
「錯,是老夫自創的六陽第七訣,火眼金晴!」
話聲一落,這強力絕招已同時發揮效果,是不是真如同創招者所言,目視百丈,一時間
是不得而知了,只知道他雙眼忽然爆綻出強光,恍如千萬盞燈光同時點燃的亮度,頓時令他
們趴伏處大亮,暴露了藏身所在。
「去你的,想自首也不必這樣吧!你眼睛是人工太陽啊?沒事點那麼亮!」
「怎麼會那麼亮?難道我不該把真氣全集中在眼睛?估計錯誤,喂,戰友,出師不利,
趕快閃人,我們明天再來窺吧。」
「怎麼窺都不要緊,麻煩你帶我一起跑,剛剛被你一照,我眼睛整個睜不開了……」
「沒問題,老夫有天位力量,我們兩個一定能……」
「別天位力量了,這次就是被你該死的天位眼睛給害了!」
「這次開溜是不是又要報柳一刀的名?」
「隨便啦!先溜就是了。」
兩個人嘴裡猶自爭議不休,想要趁警衛從四面八方圍過來之前逃跑,卻忽然聽到人聲喧
嘩,大批人馬調動、磚石粉碎爆炸的聲音,而且正往這邊靠近,兩人同感愕然,怎麼這樣快
就給團團包圍了呢?
答案很快就出現,轟然巨響中,進入內院的牌樓給炸成粉碎,眾多護院踉蹌跌退,橫七
豎八地倒在地上,顯然都已經受了內傷。
一眾驚呼聲裡,造成這些破壞的禍首緩緩現身。
一套黑衣勁裝,黑色套頭幪面,完全隱蔽了自己身份,只是整條手臂給繃帶密密麻麻地
裹住,讓人不禁產生聯想。
「大家聽好,本大爺……本逐魔獵人到此只為求財,什麼廢話也別說,男左女右趴在牆
上,把金幣通通拿出來,別逼我放電,讓你們好看!」
再清楚不過的宣告,這人赫然是來搶劫的,礙於他展露的駭人神功,受恐嚇的一方自然
僅有照辦的份。
只是,在接受贖款之前,這名劫匪微帶詫異地朝東首屋頂上瞥了一瞥,與忙著隱匿行藏
的兩人互相交換了個錯愕眼色。
「簡直是太荒唐了,堂堂稷下王都,竟然任由敵人來去自如,還在城內行搶!真是我雷
因斯的恥辱啊!」
宮廷派首席大老白德昭家中遇搶的消息,項刻間便傳遍稷下,更上了第二天早報的頭條
,由於搶匪留下的種種跡象,右臂纏繃帶、具有天位力量、自稱逐魔獵人……線索直指白天
行身邊的金牌護衛,「逐魔獵人」。
白德昭昨夜原本是接到當家主的密令,請他在稷下學宮等候,有要事相商,因而外出等
候,哪想到一夜過去,發函邀約的人始終沒現身,知道中了調虎離山計的老人才悻悻回家,
卻沒想到出了如此大事。
這一氣非同小可,立即夥同數名宮廷派大老,一同進宮,希望主事者給一個交待。
宮廷方面的回應是,蘭斯洛親王一夜未歸,才剛剛回來睡下,不容打擾,接待、調查的
工作,由首席幕僚長蒼月草代理。
這正符合幾位大老的期望。與蘭斯洛一方交涉至今,他們已完全理解,也許這集團裡真
正能作主的是蘭斯洛,但是有能力幫到他們的,肯定是這位自稱僅是侍女之身的首席幕僚蒼
月草。
關於劫匪是韓特一事,幾位大老嘴上頻頻稱是,表下氣憤,心裡可未完全信服。只要有
點智商,誰也都看得出來,昨晚的劫案疑點重重,只是現在兩軍對壘,蘭斯洛一方既然要把
這筆帳算在敵人頭上,他們自然難說什麼。
再者,不久蘭斯洛曾經透露,當日莉雅女王之所以亡故於天草四郎手裡,韓特的陣前脫
逃難辭其就,更辜負了女王施聖力救愈他的一片恩德,不太清楚實際情況究竟如何,但這番
話傳出去之後,稷下百姓對韓特無不氣憤填膺,視他為雷因斯國敵,恨不得立即將他千刀萬
剮,現在聽說劫匪就是他,當下人人唾罵。
民氣激憤若此,看得出情形不單純的明眼人,也只好保持緘默,不說不該說的話。
整個劫案中,沒有人員傷亡,這劫匪下手不重,對待侍女也極持重有禮,沒有半點輕侮
,雖然說也有人報告,當時另外還有兩個採花淫賊,只不過逃的速度好快,眾人追之不及。
會有採花賊出現,白德昭倒是不意外,知道自己昨晚空等是被人刻意調離,對方的企圖
是什麼,用大腿想也想得出來,除了哀歎如此不肖的晚輩,為何會是自己世家的當家主,老
人倒是有些納悶,過去一直獨來獨往的當家主,究竟是與何方神聖一起行動。
為了協助調查、確認損失,小草不得不親自到這位九叔公的府上探勘。雖然在名義上,
她僅不過是個小小幕僚,沒資格做什麼決定,但對著她,眾位宮廷大老都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總感到在她面前抬不起頭來,願意尊重她做出的一切裁示。
在滿目瘡痍的犯案現場勘查過一遍,小草大概掌握到整件事的輪廓,再向一眾目擊者詢
問後,心裡已經有底了。
韓特是不可能跑到這裡來作案的,更何況昨晚協助城防的魔導部隊,並沒發現有任何高
手進入稷下。這樣拙劣的計謀,與其說是嫁禍,還不如說是單純洩憤,同時找個理由推托。
幸好是賴在韓特頭上,要是當時老公直接報上「柳一刀」的大名,事情還很難處理呢!
老公最近也不曉得在忙什麼,這麼需要錢的話,為什麼不直接說呢?用這樣的方法撈錢
,總不會是過去當強盜當上癮,一段時間不作案,職業病犯了吧?
搖頭歎氣,小草將目光斜瞥向東首屋頂,眾人指稱兩名淫賊被發現行蹤的所在。
「宮務尚書大人,我不得不說,你實在是非常的榮幸……」
沒頭沒腦地向九叔公說了這一句,小草心裡微感莞爾。能讓當今七大宗門裡的兩位當家
主,聯袂幪面到府上偷香竊玉,這份榮幸確實不是人人都有啊!
宣稱自己極度疲憊,要在象牙白塔裡呼呼大睡的蘭斯洛,並沒有如他所說的一樣,反而
在確認妻子離宮後,立刻傳令把正在稷下學宮辦事的妮兒召來。
昨晚一番忙碌,扮賊行劫,弄到了大概一千金幣左右,全交給小愛菱當採買材料的經費
,預備實行計畫,不過在那之前,要先把幾個礙事的傢伙給調開……
妮兒幾乎是以最快速度回奔進宮,對于兄長最近神秘兮兮的動作,她早感不滿,想要與
兄長為此一談,只是這次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蘭斯洛就丟下了一個命令。
「我們家老三不停地傳訊過來,說是敵軍勢大,他一個人守不太住,要我們加派援兵,
我剛剛決定,派你為援兵的統帥,趕赴北門天關助陣,三天內啟程。」
這段命令讓妮兒一時間無法理解,直過好半響才明白裡頭的意思,跟著就十分正常地發
起脾氣。
「你瘋啦!在這種時候把我調走,那誰來守城啊?」
「守城沒有你也辦得到,城外那群雜碎還沒有實力威脅到我,北門天關那邊的戰線比較
重要,你不去幫忙我看老三會每天寫告急信寫到手斷。」
這話倒不算離譜,在源五郎以正式書面報告佔領北門天關的消息時,也一同遞上了告急
求援的申請,雖然說佔據北門天關,會面臨敵人的奪還進攻,這是必然常識,但如今敵人連
個影都還沒有,告急書信已雪片般飛來,憂患意識之強,委實駭人聽聞。
只是,誰都明白這些告急書信的真正意義。稷下的人力極度吃緊,哪可能派得出援軍?
況且整個城都給人包圍了,援軍又怎出得去?
由妻子協助,蘭斯洛透過水鏡問源五郎,需要多少援兵,對方的回答十分直接。
「多少都行,重要的是由妮兒小姐統兵,有了優秀的統帥,就可以彌補數量上的不足了
。」
這段話有兩個意義,其一就如源五郎所說,軍隊在一名優秀將領的指揮下,確實可以發
揮超越本身實力的戰力,其二則是即使沒有援軍也無所謂,快點把妮兒調派過來就行了。
在蘭斯洛回答之前,一顆本來當作假山佈景的大石頭,被妮兒拋擲進水池裡,強行中斷
通訊。
源五郎大概也沒指望妮兒真的能來,因為眼前的稷下城,妮兒的存在雖非絕對必要,但
卻是重要的保險因素,少了她的確不便,之所以發出這些無謂的告急,主要也只是讓伊人意
識到自己的存在,別因為兩地分隔就把人拋諸腦後。但現在蘭斯洛卻很義氣地決定派出援軍
,讓這整日擔憂的義弟得償所望,不再牽掛。
「外頭的那些傢伙還不至於威脅到我,韓特那個膽小鬼我一個人也能擺平,並不是非你
不可。」
蘭斯洛道:「老三那裡的壓力比較重,所以調你過去是正確的。」
也許這話說得沒錯,可是聽到兄長說「並不是非你不可」,少女的心登時受到傷害,好
半響,她才道:「那個女人……嫂嫂知道這件事嗎?」
不是懷疑有人陰謀陷害,因為比起兄長的不按牌理出牌,小草嫂嫂反而比較算常識派,
妮兒不相信她會同意兄長的命令,在這時候把自己調離稷下,而從妮兒會用小草來當抗命的
擋箭牌,就可以看出她有多不想離開。
「何必問這個?下達指令的人是我,你又什麼時候在意她的竟見了?」
蘭斯洛道:「問題只有一個,是你要盡自己的職責,奉命出援北門天關?還是憑著你是
我妹妹的身份,繼續在這裡撒嬌耍賴?」
蘭斯洛的話直指問題重心,妮兒目前並沒有正式職稱,在雷因斯也無官銜,僅被授與一
個騎士稱號,以皇家親衛的身份在執行種種公務,就形式而言,當蘭斯洛以命令的口吻向她
下令,她就沒有抗辯的餘地。
當然妮兒可以理都不理,直接把這些命令當作沒聽到,可是就如兄長所說,那就像是一
個被寵壞的小孩,在大人面前耍賴抗命……妮兒並不喜歡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看待。
兄妹兩人無言地對望一會兒,最後妮兒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兩肩鬆軟下來,低聲道:
「知道了,我會去的,如果哥哥你真是這樣希望的話……」
拍拍妹妹肩頭,示意嘉許,蘭斯洛溫言勸慰了幾句,在心裡,他其實也希望有這機會讓
妮兒在外磨練一下,不然,自己太過依賴妮兒,妮兒也太過倚靠自己,長久來看,這並非一
件好事。
「可是,關於援軍……」
「只能號召義勇軍了,你在稷下學宮的人際關係不是不錯嗎?就去號召看看,能招募多
少就算多少了吧!」
蘭斯洛道:「我會找小草商量一下,她應該有辦法讓你們平安離開的。」
不是很甘願,妮兒幾乎是垂頭喪氣地離開,而看著妹妹的背影,蘭斯洛確認實行計畫的
障礙又少了一個。
「錢也弄到了,礙事的人也走了……接下來就該開始篡奪太古魔道研究院的大計了!」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北門天關】
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二月 雷因斯 北門天關
北門天關這個地方,在過往的數百年裡,一直是隸屬於風之大陸西北方的勢力,從最早
石氏王朝的大石帝國,到現在曹氏王朝的艾爾鐵諾,始終座落在龍騰山脈的隘口,居高臨下
地俯視東方的雷因斯﹒蒂倫。
照當初建築關卡的大石國創師估計,想要自外圍攻下北門天關,非有百萬雄兵不能做到
,而縱有百萬強兵攻至,北門天關也能憑地利與駐兵暫阻一時。
這個自我評斷中肯與否不得而知,但卻在不久之前被打破,失敗的理由有三:防禦結界
的操作法失傳、建築年久失修與天位高手的重現。
當時,妮兒的深藍判決與天草四郎的鎮魂音劍激烈對撞,以力量面言,僅以地界推動的
深藍判決,怎麼也不可能敵得過強天位力量,只是,天草四郎漏算了一件事,耶路撒冷的教
廷武學有一定程度是向神明祈願,倍增本身威力,就如同武煉的引神入體術。
一般情形下,這種武功甚至可以發揮出超越使用者本身的實力,但在那時,卻出現了一
個創招之人未曾料到的局面。從古至今,便是魔族本身也從未有人能與深藍魔王締結契約,
創出鎮魂音劍的先人,自然也無從估計深藍判決的威力。
雙方神明級數相差懸殊,結果,當兩力相碰,妮兒的力量雖然遠遠不及,可是蘊含在招
數里的深藍魔力,卻在瞬間壓倒了鎮魂音劍裡的神聖氣息。非戰之罪,兩股威力齊往天草四
郎倒捲而歸,在將他轟退的同時,爆發出的衝擊波橫掃整座北門天關。
天崩地裂,威力絕不亞於十數道龍捲風同時逞威,駐守北門天關的部隊死傷慘重,巡防
城頭的士兵瞬間就屍骨無存,堅固石材在衝擊波狂掃下,比麵粉做的還要脆弱,摧枯拉朽般
化作碎礫、石粉,消失在暴風強光之中。
當一切歸於平靜,這座屹立數百年不搖的名關,幾乎成了一個血流成河的廢墟。目睹這
一切的發生,倖存的士兵相顧愕然,僅能慶幸自己的劫後餘生。
事後,駐軍代表向花家總堡提出申請,希望能撥款重修北門天關,同時調派別批人馬來
此駐守。無奈,花家內部大亂特亂,這些申請無人受理,更無人處理,重修進度極度緩慢。
一個多月過去,正當北門天關守軍個個垂頭喪氣,沒精打彩地駐守這座破落廢墟的時候
,北門天關落成以來的首批敵人,終於發動攻擊。悄沒聲息地出現,精確迅速的效率,完整
的規劃,幾乎只是一瞬間,他們就憑壓倒性實力控制了大局。
守軍九成以上都不抵抗投降了,而在知道敵人的身份後,他們甚至有一種戰慄感,慶幸
自己選擇正確。雷因斯的五色旗,兩千年來號稱大陸第一的強兵,名聲遠播魔界,縱是關卡
完好,也未必能與之一敵,更何況是淒慘的現在。
反抗者全數活埋,一個不留,投降的守軍則受到保障,除了提供食物與醫療,也立即將
他們重新編組,成為新的守關力量。因為誰也看得出來,不管五色旗在傳說中怎麼強也好,
這支僅有一萬五千人不到的部隊,確實是人手不足啊!
看著飄揚在城頭的雷因斯軍旗,這些原本領取艾爾鐵諾薪俸的士兵,心情很是複雜,特
別是看到那個抱了一把五弦琴,獨坐新蓋好的城樓上,緩緩彈奏的俊美男子。
這個人就是他們目前的新主帥。和舊領導人花天邪相比,這個秀氣得幾近纖弱的男子,
看起來實在很靠不住,然而,事實證明,看起來很靠得住的花天邪,在面臨大事時,表現委
實令人失望,那麼,這個叫做天野源五郎的男人,會不會有一些比較值得期待的表現呢?
獨自坐在城樓飛簷,源五郎放眼遠眺眼前的蒼郁崇山,心中頗感舒暢,再回看自己腳下
已經快完成一半的新建築,不由得啞然失笑。
不愧是白字世家的菁英,能以這麼高的效率在短時間內重建北門天關,除了白字世家的
技工,風之大陸上恐怕沒有別支工兵部隊能夠做到。遠自十多年之前,由白家創師群組成的
侍者隊,其名聲就響遍大陸。
當時,各大世家均有比誇富豪的習慣,但相較於其他世家誇耀財寶的俗氣舉動,白無忌
以更大手筆的動作,奠定風之大陸首富的地位。
白家攜帶用展示室、白家攜帶用庭園、白家攜帶用美術館、白家攜帶用神殿……地點是
香格里拉,在麥第奇、石家兩家家主的面前,白無忌一聲令下,由眾多巧匠、創師組成的侍
者隊,平地起高樓,隨著當家主的命令,變換拼組出不同的房舍建築。
當一間金碧輝煌、裝飾滿無數高價珠寶的「白家攜帶用精舍」,於一刻鐘內矗立在眾人
眼前,瑰麗生光,在白無忌的開朗大笑中,縱然是一向光彩奪目、搶盡群眾目光的旭烈兀,
剎那間也不得不黯淡下來,俯首認輸。
這樣的壯舉,在尋常民眾的眼中,只看見白字世家的無比財富,但在明眼人看來,卻同
時也暗示了沒有高手坐鎮的白字世家,仍有著不容忽視的組織力與實力,非獨是麥第奇與石
家,就連青樓聯盟高層也為之震動,成功地暫時嚇阻了外來勢力對雷因斯的進逼。
此事之後,雖然白無忌沒有再參加任何誇耀富豪的比賽,但全大陸人都將這整天穿著白
袍、木屐,在稷下城裡「踢踏踢踏」漫步的悠閒男子尊為風之大陸首富,而未曾再現的白家
侍者隊,也為民眾津津樂道,讓雷因斯人大感面上生光。
當源五郎知道北門天關的概況,便明白要奪取這個已經沒有防衛力量的廢墟並不困難,
麻煩處是如何據地而守,那麼與其需要強兵,更需要一支效率奇高的工兵部隊,之後,向小
草查詢手邊資源,這才驚訝地曉得,所謂的侍者隊,便是五色旗的一部份。
這對於源五郎來說,當然是意外之喜。要如何防守北門天關,他心中已有腹案。時代已
經不同,現在的攻城戰,不僅是要防敵人大軍,更要與萬夫莫敵的天位高手對抗,如果不在
這上頭下功夫,那麼區區一道城牆根本毫無意義,為此,源五郎需要一支高效率的工兵部隊
。
很幸運地,雖然做不到「白家攜帶用北門天關」這麼誇張,但這支侍者隊確實是以驚人
的高速,把北門天關依照源五郎的新設計重建起來。如此一來,當敵人攻至,爆發天位戰時
,源五郎就很好奇對方的臉色。
對於自己現在所統率的這支五色旗,和兩千年前的資料相比,也有不少地方讓源五郎感
到驚奇。當雙方終於碰頭,他的第一個感想就是:旗分五色,姓氏倒是清一色啊!
打開名冊,五色旗的士兵九成以上都是同一個姓:白。換言之,這支駐紮在西西科嘉島
上的部隊,經過兩千年的重組、排除異己,已經完全變成白字世家的私人部隊,之所以會在
內戰爆發時,宣誓效忠正統王權,與其說是遵從女王遺命,不如說是現任家主的授意吧。
——原來如此,連青樓聯盟也不敢確定的所謂裡白家,是真正存在的……
這點源五郎很清楚,因為他交付給五色旗代表的命令書上,只有寥寥五個大字:「他、
是、自、己、人」。那個字跡不像蒼月草的手筆,恐怕就是當家主的直接授命。
在人數上,五色旗號稱二十餘萬,但根據源五郎的觀察,實際人數應該不只如此,這次
奉命自惡魔島撤軍的,僅有一萬五千人,據他們表示的理由,是因為既然目標是北門天關,
兵貴神速,為求以第一時間抵達,一萬五千人是五色旗目前最大戰速所能運輸的極限人數。
這句話源五郎明白,他事先也規劃好一條路線,讓一萬五千騎兵翻山越嶺,循山路小徑
急速前進,沿途行蹤保密,該可以在最短時間內,給敵人一個意想不到的奇襲。然而,不久
之後,他才明白五色旗那句話的真正意義。
「我沒有看見馬匹,該不會……你們都是步兵吧?」
「如果要求最大行進速度,騎兵隊會造成阻礙,所以我們都是步兵。」
「步兵隊要比騎兵隊還快,又要能長途跋涉,你們該不會……」
聆聽對方的說話,源五郎腦裡出現許多念頭。在正常情形下,一支全是武學好手的部隊
,全力施展輕功奔馳,在崎嶇山路上,確實有可能比馬匹更快。但是一萬五千人的部隊,不
可能每個人輕功修為一致,跋涉起來會有先後之分,造成脫隊;另外,若在奔馳中用盡體力
,沒法上陣作戰,那也是毫無意義,以五色旗的素質,沒可能犯下這種錯誤,那麼,他們的
計畫是……
想到白字世家一直以來給予外界的印象,源五郎就有些發毛,開始猜測他們的運輸工具
。
北門天關一戰,以高度神速震驚於世,各大勢力都認為,能製造如此戰果,除了五色旗
本身的快速移動外,肯定是蘭斯洛甫至稷下時,就已經對五色旗下了命令,不然再快也不可
能如此快法。
這個結論並不正確,因為蘭斯洛自己也暗自納悶。照時間來算,從源五郎與五色旗會合
,到他正式拿下北門天關,時間短得嚇人,算起來,倒是很像以天位力量飛行趕路的速度,
然而,如果僅是源五郎一人那還有話說,總不可能整支五色旗部隊都有天位力量吧?
這個推想只對一半。整支部隊裡頭,擁有天位力量的僅有源五郎一人,但他們確實是用
飛的抵達北門天關。
行軍時,望著後頭的飛行大軍,源五郎喃喃自語:「飛毯、飛船、個人飛行器……你們
兩千年前的資料,好像沒這麼誇張?」
「因為時代在進步。」回答的是紫旗統領,負責協助源五郎統帥全軍的青年軍官,白千
浪。
「兩千年來,我白字世家記取當日九州大戰的教訓,不斷開發新技術、挖掘太古遺跡,
再將研究心得與魔導之術結合,締造如今的成績,當人魔大戰再次爆發,這次吃虧的可就不
是人類了。」
源五郎回頭審視後方大軍,那裡頭包含了許多不同的飛行方法。有些人是乘坐飛毯,這
種流傳在別塊大陸上的魔導器物,風之大陸的魔導公會尚未開發成功,白家經營航運,竟從
別塊大陸秘密引進。
有十來艘大鐵鳥一樣的飛行物,是太古魔道的飛船,以機械力量推動,速度比氣球、滑
翔翼快得太多。還有少數人背後背了一個噴火的鐵塊,叫做個人飛行器,據說還沒有到實用
階段,這次是順便進行測試。
為了這次奇襲,五色旗確實是集結手上所有的空運設備,將一萬五千人的部隊橫越雷因
斯領地,飛天運到目標。
但最奇怪的,還是自己身邊的這個白千浪,他頭頂戴了一個不住旋轉的小道具,就這樣
飛在自己身旁。
「你頭上這東西,是不是叫做竹蜻蜓啊?奇怪……我之前也曾經向人問過,白家研究院
好像還沒有開發成功吧?」
「負責五色旗裝備的,是設置在西西科嘉島上的白家長老院,以技術而論,領先稷下分
部一百年。挖掘遺跡得到的成果,多半也直接送到長老院,先天上的優勢,稷下分部是沒法
比的。」
「唔,這就是所謂的裡之白家吧!你把這些秘密告訴我沒有關係嗎?」
「按照家主的指示,五郎大人是自己人,讓您清楚這些資訊並無不妥。」
「太大意了吧!雖然是當家主的命令,但是也可能……」
「不服從當家主命令的白家人,沒有活下去的必要。」白千浪道:「五郎大人是代替當
家主來指揮,所以對於您的命令,我們也會絕對配合。」
簡單而冷淡的應答,讓源五郎有如坐針氈的感覺。與外界的印象不同,五色旗效忠的對
象,已經不是雷因斯女王,而是白家當家主,很明顯地,這支已經變成白字世傢俬人部隊的
五色旗,絕對是不好帶啊!
也難怪白無忌完全不將白天行的叛亂放在眼裡,駐守在惡魔島的五色旗,才是白字世家
真正的實力所在,而當這個事實漸漸為人所知,大陸上各方勢力想必會對白家重新評價吧!
不是勢力中衰,而是數百年來隱藏實力,等待發難的一日啊……
「唔,我好像接下了一支很危險的部隊啊……」
結束回憶,源五郎環視北門天關。顧慮敵人可能在重建完成前,便已殺到,源五郎將工
兵部隊分成兩邊,其中一組在艾爾鐵諾通往北門天關的山道上,廣設陷阱,阻慢敵人的行進
速度,另一組則率領新歸降的士兵,加快工程進度,橫豎是半俘虜的地位,最適合派去做苦
工。
想著想著,副手白千浪來到身旁,遞上一封由魔導公會緊急傳來的秘密書信。「這是由
稷下傳來,蘭斯洛親王殿下的緊急軍令,請五郎大人過目。」
接過書信,在拆開閱讀之前,源五郎有些納悶。蘭斯洛不擅軍務,照理說不太可能下什
麼重要命令,但假如這封信真的是由他所發,那……希望不是什麼荒唐指令吧!
「唔……真的派援軍來了啊?是由妮兒小姐領軍耶!有這種夠義氣的老大還不錯嘛!咦
?」
本來滿面笑容的源五郎,在看完整封信件後,忽然臉色大變,呆了好一會兒後,肩膀無
力地垂垮下來,低頭歎氣。
「唉……老大你果然還是干了……」
接受了兄長命令的妮兒,憑著她在稷下學宮裡不遜於冷夢雪的人氣,很快就招募了兩萬
人的義勇軍,除了本身是學生的年輕貴族們,也包括服侍這些貴族的雜役、僕廝,林林總總
,編織成了一支四不像的隊伍。
維持這支隊伍士氣的,是抵抗外侮的愛國心、在長腿美人面前力求表現的男性尊嚴,就
蘭斯洛看來,實在是一支不值得信賴的隊伍,但是在這種時候,人力就是人力,不能苛求太
多。
要如何將這支隊伍送出城外,是小草的工作。對丈夫的命令感到不解,但在他絕對堅持
下,小草並沒有反對,默默地執行命令。請動宮務尚書白德昭,讓他出面與白天行談判,以
國家大義為理由,要求讓這支援軍出城,援助北門天關。
對白天行而言,這是個百利而無一害的提案。那個偽王竟然如此輕敵,將最令自己顧忌
的兩名天位高手先後調走,這下子,雙方天位高手的數目是一比一,對自己大大有利。
表面上看來,若花家軍隊被阻於北門天關外,不能入關援助自己,似乎是很可惜的事。
但事實上,誰也都知道花家所謂的「援助」根本不懷好意,白天行巴不得花家與駐守在北門
天關的五色旗同歸於盡,這樣子他就徹底高枕無憂了。
以這些想法為大前提,雙方達成協議,在約定好離城的這支援軍不會調轉過頭,反攻白
天行陣營後,白天行讓出了道路,讓妮兒率軍離城。
值得顧忌的天位高手少了一名,白天行急忙重組攻勢,預備發動攻擊,而在這些攻擊計
畫實行之前,他更得到了一個天大喜訊:稷下城裡的那個蠢笨女人傳來訊息,要將最具威力
的新武器交給他使用。
沒帶任何隨從,展開光電腿的身法,他獨自來到與愛菱約定的地點。除了設計圖,還有
一輛馬車,裝著二十多口裝著半成品設備的大箱子,光看外表,實在瞧不出那是什麼樣的利
害武器。
「等會兒你找人把這些東西運回去,依圖組裝,最晚三天之內可以完工,相信能幫到你
的攻城戰。」
「能夠得到你的幫助,實在是太好了,前幾次要與你聯絡都聯絡不上,我還以為你不肯
幫我設計武器了呢!」白天行道:「不過,這次的武器夠強嗎?前幾次的設計雖然優秀,但
似乎拿那個偽王沒辦法呢!你……」
「你要用我,就得信我。既然不相信我的能力,那又何必找我?」愛菱冷冷道:「這次
的武器不比前次,是專門針對天位高手設計,就算力量再強,也得忌憚三分。」
「當真?那實在是太好了!」
聞言一喜,但愛菱強硬的高姿態,令白天行暗中一驚。和過去的印象相比,今夜的愛菱
似乎有所轉變,不但說話變得世故成熟,更讓人感到一股特別的……冷。
「我明白了,那麼就多謝你的幫助了,我會立刻將這些東西運回去,在此謹代表全雷因
斯的人民,感謝你在解放戰爭中所立下的功績……」
「我不需要感謝,也別再拿那些無聊理由來哄騙我。」愛菱道:「這次你如果想要使用
我的作品,就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我要你發表聲明,保障稷下城內百姓的生命安全,還有
……」
「還有要我在戰後銷毀這些武器嗎?沒問題啊,你……」
「我才不管你銷不銷毀,我要你答應我的是,在使用這樣武器取得勝利的當天,立刻發
表宣告,城破之後,你會毀掉白家研究院,殺盡裡頭一切的人,雞犬不留。這是我對他們不
帶眼識人的報復。」愛菱道:「你別想要毀約啊!這些設備裡我設了自毀系統,如果你說話
不算話,我隨時都可以從稷下城內引爆的。」
突如其來的要求,讓白天行為之一愣,心中開始盤算。取得強力武器是當務之急,白家
研究院始終也不肯表態支持自己,那這個女人就是自己務必要掌握的資源。
以能力而論,這女人在太古魔道上的天才,似乎還領先整個白家研究院,又會設計對付
天位高手的武器,掌握她一個,似乎比取得整個研究院的支持更有益處。
不過,如果以為這樣就可以要脅自己,那也未免太天真了,現在答應她又何妨,到時候
依她所願發表宣告,先用這樣強力武器掃平敵人,攻破稷下城後再反口不認,向白家長輩道
歉認錯,事情便可圓滿結束。
就政治意義來看,整個白家研究院的人脈比一個天才重要得多了。狡兔死、走狗烹,當
內戰結束,她的武器就失去利用價值,而自己折節與一個矮人女子交往,那只會給各大媒體
逮到醜聞題材,就算不殺她滅口,也得與她斷絕往來。
心內在瞬間做出決定,但為著交涉技巧,白天行裝出為難的表情,反覆思索後,這才給
了愛菱承諾。
「你是在解放戰役中建立重大功績的功臣,有資格做出這樣的要求,如果這就是你的期
望,那我就答應你,為你復仇吧!」
雙方一言為定,白天行留下資助愛菱購買材料的金幣後,駕車離去。當確認他已遠去,
愛菱就像是一個洩了氣的皮球,渾身乏力,癱軟坐在地上。
饒是事前已經排練過很多次,可是冷冷地繃著臉,說著不合自己個性的話語,裝出一副
冷酷高傲的模樣,愛菱就怎麼樣也不習慣。好不容易把這場戲做完,沒有穿幫,她只覺得自
己好像做了一場最激烈的運動,耗光了心力與體力。
「可是,這樣子做真的可以嗎?真的會成功嗎?大郎先生?」
發問的對象,是一直隱匿在旁、窺看整個交易過程的蘭斯洛。為了擔心交易破裂,白天
行會對愛菱不利,他躲起來擔任保鏢。感覺上有點可惜,因為只要他一出手,立刻就可以把
白天行宰掉,不過,為了放長線釣大魚,也只好把他放過了。
「放心啦!一定會成功的。」蘭斯洛微笑道:「這一次,我很有自信喔!」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軌道光炮】
行動隱密,白天行這次與愛菱的會面,就沒有被不相干的人發現,而為了配合這樣強大
武器,他停止了所有攻擊行動,讓軍隊養精蓄銳,以配合武器整備完成後的攻擊。
稷下城外因此而風平浪靜,不少人在猜測白天行是否已然技窮,但是在明眼人看來,總
有一種不尋常的感覺。
小草透過白無忌,去探聽白天行目前的計畫,但除了知道他得到了新的太古魔道武器,
並無法得知更進一步的詳情,只能加緊戒備,通知丈夫小心。
直到妮兒離去後的第三天深夜,一道火光劃破夜空,自白天行的陣營飛升,以驚人高速
直衝天際,眨眼間就突破雲端,不知去向。
在稷下城頭巡防的守軍,目睹了這幕奇異光景,急忙想往上呈報,但是在這同時,象牙
白塔裡的小草有所感應,匆匆奔出室外,剛好看到了那道橘紅色的璀璨火光,在雲端隱沒。
擁有太古魔道的知識,小草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只是一時間難以置信,心內更是錯愕
難當。
「不是吧?能夠做這種事,那代表他們已經擁有長程彈道的技術了,白天行從哪裡找來
這種高手?還是……還是二哥說話不算話,動用了惡魔島長老院的資源?」
感到不安,小草在隔天向丈夫發出警告,點醒他白天行可能使用極強力的太古魔道兵器
。
「哈哈哈,什麼太古魔道兵器,玩具而已!」蘭斯洛大笑道:「憑我的天位力量和鴻翼
刀,雷因斯境內沒人是我對手,小小的太古魔道玩具,奈何得了我嗎?」
「唔……很可疑喔!」
丈夫滿不在乎的態度,立刻引起小草的疑心。聰慧的頭腦、對丈夫的瞭解,她立刻就感
覺到,丈夫好像在故意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該不會背著我在策劃什麼事吧?」小草道:「做什麼事情之前最好先告訴我一
聲,不然每次都讓我措手不及,很難收尾啊!」
早就曉得沒有可能完全把妻子瞞過,蘭斯洛僅是笑一笑,沒有更多表示,更不會說一些
「我和某人不同,是絕對不會背著配偶暗中策劃」的無聊廢話,這就是他的個性。
小草對丈夫最近的行徑早有疑心,然而,蘭斯洛是一個不喜歡多問旁人隱私的人,同樣
地,他也不太喜歡別人對他干涉太多,這點小草很清楚,所以在不是絕對必要的情形下,她
也讓丈夫保有這份自由。
「嗯……真的是很可疑唷!」
「放心啦,我有分寸的,就算我在外頭和女人鬼混,也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
」
「什麼?你真的在外頭有女人?」
大意之下說溜了嘴,面對妻子陡然提高八度的音調,蘭斯洛一時間難以應對,剛剛想要
解釋,有雪衝進來報告,白天行發動攻城戰了。
「哎呀!老四,看到你真高興,會在這種時候適時出現,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啊!」
打著應付白天行的名義,蘭斯洛得以開溜,反倒是有雪一臉愕然,全然搞不懂自己何時
這樣受歡迎,讓老大一看見自己就來個熱烈擁抱。
由象牙白塔奔出,匆匆趕至稷下城頭,蘭斯洛看見白天行陣營動作頻頻,調集兵馬,似
乎在做進攻準備,當然,他心中明白這不過是假像,要運用愛菱新完成的那樣武器,進攻的
方式就不會是這樣。
負責城防的士兵看到主帥出現,並沒有太多興奮的表情。從城防隊正式組成開始,負責
叱喝眾人、提振士氣的人就是妮兒,指揮各種應變、穩定軍心的則是首席幕僚蒼月草,相較
之下,以打天位戰為存在意義的蘭斯洛,在士兵心中雖然有若干份量,卻總沒有身為全軍主
帥的感覺。
會有這樣的情形出現,蘭斯洛自己要付上相當責任。他並非沒有指揮能力,當初四十大
盜由他一手草創,在把指揮權交給妮兒之前,他帶領四十大盜立下無數實績,如果他有那個
意思,應該是可以在妮兒離去的此刻,填補空缺,建立自己在士兵心中的形象。
不過,或許是沉思之後的自覺吧!蘭斯洛總覺得以現在的自己而言,並不適合成為全軍
的信仰中心,無論是能力與個性,他並不敢大聲說出要士兵們放心地把性命、信仰交付在他
身上的豪語。當然,很多比他更沒資格的人,一樣把豪語說得很大聲,但蘭斯洛就是沒法躍
過這個心結,甘於目前的狀況。
「嘿!這樣下去要拖到什麼時候,簡直是浪費本大爺的時間嘛!」對敵人的動作不耐煩
起來,蘭斯洛一腳跨在城頭,對著白天行的陣營大聲喊話,對像不是敵軍總帥,而是數十萬
敵軍中唯一有能力與自己正面過招的敵人。
「喂!那個死要錢的,你聽得到我的話吧!」蘭斯洛提聲振氣,話音遠遠傳出去,「跟
了個沒種的主人,整天吃他餵的軟飯,你終於變成一個狗娘養的東西了嗎?如果你還有那麼
一點點的勇氣,就出來和本大爺單挑,要是接得了我十招,就輸給你一條金子打的內褲如何
?」
話語粗魯不堪,更是極盡侮辱,不過看在稷下這邊的士兵眼裡,主帥的狂態,無疑是種
信心滿滿的保障,有時候確實很能刺激士氣。
但聽在白天行一方耳裡,許多人當場變了臉色,紛紛回罵;就連正在與白天行討價還價
的韓特,似乎也受到刺激,霍然站起。
「好傢伙!竟然這樣侮辱我!」韓特道:「剛才答應我的價錢,沒有問題吧!」
「沒有問題!」
「好,那就由我出陣,把這自大的野蠻人斬下。」將嗚雷劍一提,韓特大步出陣。
旁人都有些驚異,暗歎那野蠻人罵人的功夫果然高明,能將這守財奴給激怒,但一名與
韓特錯身而過的小勤務兵,卻聽到他正在喃喃自語,「……真的才好,接十招就有一套金內
褲,拆個一百招這趟就不虧了……」
儘管雙方作戰目的都有些問題,可是既然上了戰場,那便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就是仇
人相見分外眼紅。對蘭斯洛來說,當日基格魯與天草一戰,韓特的臨陣脫逃,令他憤恨不已
,一直想找機會討回這筆帳;就韓特而言,上趟與妮兒交手,被這野蠻人打橫殺入,狼狽擊
敗,也是一筆非算不可的帳,除此之外,身為武者,他很想知道一個問題的答案。
相較於站在城頭的蘭斯洛,位於城牆下的韓特氣勢就輸了一些,為此,他運起天位力量
,身體緩緩上飄,到了與蘭斯洛差不多的高度,朗聲說話。
「唷!死強盜,在稷下城裡好像過得還不錯嘛!死掉一個便宜老婆,可以換一場大富貴
,這筆買賣作得好成功啊!」
韓特的冷言挑撥,登時引起了城頭雷因斯守軍的憤怒,人人出聲喝罵,這些韓特渾不在
意,只是聚精會神地盯著蘭斯洛,看他有否因為自己的挑撥而發怒,露出破綻?
蘭斯洛表情平靜,並沒有什麼明顯動作,只是在聽見一句話之後,神情頓緊。
「無恥的韓特狗賊,竟然敢明目張膽進城搶劫!被你搶走的一千金幣,他日必定要你十
倍奉還。」
不知是哪個受害者喊了這一句,正在對峙中的雙方均是神色大變,韓特失聲叫道:「什
麼?一千金幣?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一點!」
話剛出口,對方沒來得及回答,凜冽刀光瞬間就問晃至韓特面前。
「廢話少說!韓特,納命來吧!」
氣勢萬鈞,蘭斯洛的風華刀筆直斬向韓特面門,激憤的模樣,似乎恨不得與這敵人拼個
你死我活,只有在不遠處觀戰的小草,才真正明白丈夫的心情。
「唉!老公,你是急著想要殺人滅口吧!」
自信本身實力在敵人之上,但對他的一手紫電功有所顧忌,蘭斯洛一開始就主動搶攻,
希望能一舉將敵人壓倒,令他未夠時間發動威力強大的紫電。
不過,這個戰術構想才剛實施,就無疾而終。紫電功能享如此大名,自然不會有那麼明
顯的破綻,韓特手腕一翻,紫色疾電交織成網,立刻就封住了蘭斯洛的攻勢。
但隨著雙方內勁震盪,一股陰寒的腐蝕異勁,沿著韓特腕脈直上,整條手臂隱然生疼。
「好傢伙!兄妹兩個都練成金蠱化龍訣,毒皇一脈已經正式介入大陸鬥爭了嗎?」
不敢怠慢,韓特連忙將入體異勁驅出,抽出腰間嗚雷劍,急往敵人斬去,喝道:「練這
等陰毒武學,你也配當一國親王嗎?」
「武功陰毒總好過人格下流,你這幪面搶劫的惡賊沒資格教訓我!」完全看不出半點心
虛,蘭斯洛揮動神兵,刀風夾帶光影,就往韓特劍刃迎去。
難以取巧,兩人正面硬碰硬,走得全是以快打快的路子,刀劍互擊,星火四濺,每一記
夾帶天位力量的斬擊對撞,都爆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只讓下方的稷下守軍人人掩耳,更需要
張開防護結界,抵禦暴亂迸散的紫電、天魔勁,否則單是觀戰,城頭上便已死傷慘重。
蘭斯洛尚未施展鴻翼刀,韓特的天亟劍使到三分之上,雙方已快速對拚了兩千多記,一
時間難分勝負,這時蘭斯洛勁蓄雙腕,握住風華刀,一記重劈就往韓特攻去。
「要蠻幹嗎?怕你不成!」鳴雷劍旋動,韓特再次與蘭斯洛刀劍互撞,只是這一次,卻
爆出了這趟交手以來的第一聲慘叫。
「哎呀!我的劍!我的劍啊!」叫得像殺豬一樣淒慘,韓特踉蹌後退,要拉開距離,手
中嗚雷劍赫然出現了缺口。
這就是蘭斯洛的目的。在適才一輪交手中,從刀劍交擊的狀態、反震回來的力道,他就
已經肯定,風華刀的材質強過對方兵器。既然紫電功強橫難破,那不如先廢其兵器,再恃強
凌弱,這樣取勝的機會就高得多。照這樣的計畫去實施,此刻果然奏功。
「身為武者,應該重視本身的鍛煉,你這樣依賴兵器,那就注定你今天要死在此地!」
得勢更不饒人,蘭斯洛窮追猛打,帶著天位力量的斬擊,將韓特籠罩住。
「去你的!寶劍一把那麼貴,弄斷了你賠我嗎?我重視兵器有什麼不對?風涼話講得那
麼痛快,帶種的話就不用兵器,大家在拳腳上見真章!」韓特怒喝著,為了彰顯說這話的氣
魄,他更索性將劍回插腰間,擺出一副空手對敵的姿態。
「兩軍對敵,誰跟你見什麼真章?見你娘親去吧!」渾沒把韓特的挑釁聽進耳裡,蘭斯
洛斬破已弱的防禦電網,刀勢展開,殺著步步進逼。
空手對付鋒銳神兵,韓特似乎顯得應付維艱,幾招一過,險象環生,臉上明顯露出懼意
,好不容易逮著空隙,立即全力撤退,卻給蘭斯洛搶先擋著,一式「大江東去」,便往韓特
頸項斬去。
「死要錢的,到地獄去繼續你的惡名吧!」
「嘿!死猴子這還不上當?」
當蘭斯洛一刀已迫至頸項,韓特慌張的表情,忽然轉為鎮定,兩手一收,連變了幾個姿
勢後,雙掌合什,身軀放軟,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過了鴻翼刀的殺著。和世上其餘掌法絕學
相比,睥世七神絕中的掌絕,結印而後發掌,就是一種別開門徑的神功。當日忽必烈參考各
派掌法,始終覺得有所缺憾,沒法製造出自己所希望的效果與威力,最後在一個偶然機會下
,他見到魔界皇族絕技「皇璽劍印」的相關記載,再參考一個千多年前便自武煉滅絕的宗教
,以其意境推動神功,創出掌絕。
自交手以來,蘭斯洛對韓特抱有幾分戒心,因為既有傳聞他練成七神絕,自己就不該太
過大意。只是,連續對戰了多個回合,自己始終佔著上風,將韓特壓制住,便覺得他定是學
藝未精,武功有限,哪想到在這決定性一刻,他忽然有這樣的奇招。
在韓特合掌的瞬間,蘭斯洛心頭一震,有一種被冰冷波浪迅速淹沒的感覺,那個合掌動
作的完成,似乎也張開了某種領域,去影響周圍的敵人。像這時的蘭斯洛,就覺得週遭一切
、連同手中的刀,全都慢了下來。
這僅是他心靈上的感覺,事實上,他的刀勢並未受到影響,然而,就像是用刀揮斬一片
柳葉,韓特身體突然發揮驚人的柔軟度,順著刀風翻滾,徜徉自在,輕輕巧巧地飄開了去,
使這凌厲一刀非但落空,更因為招數使老,蘭斯洛的身形露出了老大破綻。
「好機會!」
七神絕中的掌絕,甫一使出便得到了絕佳戰果。把握住機會,韓特飛身掠近,逕自一掌
,印向敵人心坎要穴。
來勢太快,迅速後退已然不及,蘭斯洛急變「赤壁故壘」式,硬生生將韓特攻勢截住,
如若他強行搶攻,風華刀的鋒利立刻便將他雙腕斬下。
「哈!傻瓜,拿刀子就穩贏,世上還會有人練拳腳嗎?」
韓特大笑聲中,雙掌翻動後合什,難以形容的「領域」,影響蘭斯洛的判斷,令渾然無
瑕的赤壁故壘,出現了極短暫的小破綻。破綻雖小,對韓特已然足夠,靈巧之至的擒拿,握
住蘭斯洛雙腕,截停他的護身刀網。
「糟糕!」
手腕不能動彈,蘭斯洛立即運勁要掙脫,卻也知道晚了一步。只見韓特哈哈一笑,腰間
的嗚雷劍彈飛出來,被巧勁轉了一個圈後,竟直往蘭斯洛後腦刺去。
縱有乙太不滅體護身,被這柄夾帶天位力量的利劍破腦,那仍是死路一條。劍鋒來得好
快,頃刻間寒意便已令頭皮發麻,意欲閃避,雙腕仍給韓特扣住,避無可避,眼看生死一瞬
就在眼前,蘭斯洛的狂性整個被激發出來。
「死要錢的,你要本大爺的命是嗎?我就和你同歸於盡!」
雙手被鎖,出腿距離不夠,蘭斯洛索性一仰身,在劍鋒刺痛後腦的剎那,憑藉強烈痛楚
,爆發出最強力道,頭對頭往韓特撞去。
「頭錘?死猴子用這種笨蛋伎倆來拚命嗎?嘿!他腦袋難道還能硬過我的金絕嗎?」
佔盡上風,韓特方自慶喜,忽然驚覺對方攻勢未如想像中簡單,一股狠惡之至的凌厲刀
氣,夾雜在這記頭錘裡,往自己額上撞來。
鴻翼刀的演化用法「破顱斬」,在蘭斯洛極限催運下,不遜於以風華刀全力斬下的威力
,若然擊實,縱有天位力量護體,也得腦袋開花。
然而,韓特的護身勁並非僅憑天位力量,還有號稱當世第一護身硬功的睥世金絕。
千鈞一髮,韓特將護身金絕催至最高,渾身隱約泛起一層淡淡金芒,在額頭劇痛的同時
,已經與蘭斯洛硬碰拼上。亦在雙方額頭對撞的同時,鴻翼破顱斬赫然再生變化,四重刀勁
先後爆發,逐浪似的往敵人攻去。
一刀四勁,比起上趟對決天草時又有精進。在金絕勁道交替的空檔侵入,就是攻破護身
硬功的最佳技巧,換做其餘的小天位高手易地而處,這一記便足以將他們從中剖開,分屍殺
斃。
可惜,蘭斯洛此刻所進行的,是一場近乎同門對決的戰鬥。七神絕號稱涵蓋七大宗門武
學精華於其內,鴻翼刀更是由王五、忽必烈所合創,既是如此,七神絕又怎會沒有針對王家
刀法的應對措施了?
一種連韓特自己也不能理解的變化,本來含勁內罩的金絕勁道,忽然爆發外破,勁分三
重,先後抵銷蘭斯洛的三道攻擊,解去分屍之厄,卻仍是遜之一籌,被鴻翼刀勁轟入腦內,
頭痛欲裂。
這樣一番內力對拼,最後激烈地迸炸開來,讓相互牽制的兩人得以分開,而失去韓特的
內力操控,嗚雷劍亦力盡墜下,險死還生的蘭斯洛,顧不得後腦仍痛,揮手一記劈空掌,將
嗚雷劍遠遠轟飛,橫豎單單一擊無法傷及韓特,那就先繼續確保兵刃上頭的優勢。
饒是金絕護體,韓特雖然沒有像蘭斯洛那樣鮮血流了一頭臉,腦袋卻也疼得要命。既然
失去掌握兵器的先機,他唯有采身撲近,要以七神絕再分勝負。
眼看戰鬥要再次爆發,驀地一道金黃色閃光,劃破雲層,直擊而下,目標是正在回氣的
蘭斯洛。
「混蛋!居然挑在這種時候!」
早已等著此刻,蘭斯洛心中暗罵,揮臂便擋。震天巨響中,他赫然被狼狽轟退,雖說是
在與韓特一輪比拼劇烈耗損後,回氣未足,但他挨著的這一記,威力絕對不亞於一枚中型渾
沌火弩的近身爆發,兩力一震,非獨是手腕劇痛,連胸口也是一陣氣悶。
驚訝於這樣武器的威力,比預期中更強,蘭斯洛不禁後悔自己太過托大,以致此刻陷身
夾攻之內。在下方城頭觀戰的小草,心中也是劇震。
「軌道光炮!果然是衛星兵器!」
白家研究院針對天位高手研發的克制武器中,就有這一個大項的存在。自從數百年前的
白家大災變後,這樣東西的研發轉移到惡魔島上進行,稷下分部並沒有製造、使用它的技術
,這樣東西的出現,就代表戰況演變再一次脫出了自己的掌握,而從它製造的效果來看,果
然是很強啊!
每一發攻擊,均來自肉眼所無法捕捉的虛空盡頭,光影一閃,炮擊就已經及身,奇快無
比的速度,蘭斯洛應付得相當吃力,完全沒辦法反攻或間躲,僅能催起護身勁道、乙太不滅
體,強擋那連環炮擊。
此刻,場上除了極少數能明了這武器原理的人,大多數都看得傻眼,不明白這一道道強
光究竟如何而來?在形象上,這彷彿是天神打下來的轟罰,來自地面人類無法反抗的所在,
威力萬鈞,懲罰這個偽王。
這種想法,令白天行一方士氣大升,熱烈瘋狂;稷下守軍則是面面相覷,慌亂了起來。
無暇理會士兵們的想法,蘭斯洛僅是全神貫注來面對危機。準頭奇佳,每一發光炮都正
中目標,在短時間內連挨多記之後,蘭斯洛也有些吃不消,手臂、肩頭的癒合回復速度減慢
,濃烈焦臭溢滿鼻端。
「看不出這小丫頭還真有兩手,如果九州大戰時候就有這種兵器,戰果說不定就會改寫
了啊!」
忙著運功抵抗,蘭斯洛心中暗讚愛菱的武器厲害,雖然之前已蒙她警告,但自恃功力了
得,總是不相信那堆破銅爛鐵真有如斯威力,現在親身體驗,不得不佩服太古魔道果然神奇
。
只是,縱然這些光炮威力強橫,卻仍無法對蘭斯洛造成致命威脅,因此僅憑這樣,確實
還不具有克制天位高手的力量。然而這樣的武器被使用在天位戰,另一邊就佔盡便宜。
見到蘭斯洛處境不妙,韓特稍稍一愣,便再不遲疑,飛身掠去,要配合光炮的壓制,取
敵性命。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在下方城頭觀戰的小草,呼喝部屬,預備要發動掩護攻擊。
「死強盜!這就是你小看我的代價,到陰間去懺悔自己的愚蠢吧!」
尚未能擺脫光炮攻擊的牽制,韓特已經貼近攻來,情形對蘭斯洛極為惡劣。幸好,個性
粗豪的他並非蠢蛋,既然料想得到今日之戰會出現這等局面,雖說對自己武功有信心,但他
仍然是做了預防。
「愛菱啊!如果你的武器能夠把那個偽王打得抬不起頭,當然是很好,不過如果威力太
強,把人殺掉,那我們的計畫就難以實現,所以……你另外再幫我做個小東西吧!」
那個小東西,就是此刻放在蘭斯洛懷中的一個按鍵,當他將按鍵掣開,本來認位極準、
鎖死敵人的光炮,忽然間鎖定系統大亂,更不再接受白天行的操控,連續發炮,密密麻麻的
光雨,將蘭斯洛籠罩住,敵我不分地亂射一通。
沒料到會有此演變的韓特,自然是倒足大楣,倉促間忙轉攻為守,以睥世金絕守住全身
要穴,免得給密集炮火轟得稀巴爛。說也奇怪,雖然講說是不分敵我,但總和來看,仍是韓
特挨的多了一些,當連續數記都給轟中後腦勺,儘管有金絕罩身,他還是給轟得噴了點鼻血
,當然,如果換做是旁人,流出來的肯定不只是鼻血。
光炮連擊百餘記後,忽然停了下來,蘭斯洛與韓特對望,還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繼續對拼
,光炮又再度發動。這一次敵我不分得更厲害,猛烈炮火瘋狂掃射敵我兩方陣營。
稷下城頭,小草開動防禦結界,暫時阻往光炮襲擊,但轟向白天行陣營的就沒那麼簡單
,若非韓特閃電回奔,竭力攔截,肯定釀成重大傷亡。
場面大亂特亂,這場仗自然打不下去,在白天行好不容易關掉開關,令光炮停止發射後
,今日的攻城戰無疾而終,每個人都需要回歸自家陣營,休憩一番。
只是,在韓特找回嗚雷劍,回營休息時,他忽然有一個很奇怪的感覺。
「真是怪了!剛才那一陣子光炮亂轟,為什麼讓我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呢?」
結束戰役,回到象牙白塔的蘭斯洛,在眾人之前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狂怒,責問為何白天
行陣營會擁有如此強大的太古魔道兵器?
論及責任歸屬,該為此事負責的單位當然只有一個。於是,帶著沒人敢阻擋的怒氣,蘭
斯洛直奔太古魔道研究院,與那邊的代表發生激烈爭執。
「除了白家研究院,還有別的地方能製造太古魔道兵器嗎?聽說艾爾鐵諾、東方家都有
成立相關的研究單位,他們的技術有可能在你們之上嗎?」
這是蘭斯洛對研究院代表提出的問題。以白家研究員的自傲、身為太古魔道技術頂峰的
自尊,他們是不可能否定這個問題,惡魔島上研究院本部的存在,稷下分部僅有少數長老知
道,而他們自然也不會把這機密對蘭斯洛明說。
結果,一個更糟糕的結論就出來了。
「既然那種武器只有這裡做得出來,那你們就脫不了干係了。」蘭斯洛道:「不是已經
表明要中立了嗎?為何你們的武器會流到白天行手上,是不是你們暗中在給予他支持,想要
背後捅我幾下子?」
「絕對沒有這樣的事。研究院在這場內戰中,肯定會嚴守中立的立場,我們懷疑是研究
院內部出了叛徒,將技術外流,現在正在追查中,一有消息,立刻就會……」
「哈!講得好聽,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從上次事情到現在,已經有多久了?你們一直也
給不出交代,堂堂白家研究院會這樣沒用嗎?是不是你們存心想要包庇誰啊?」
雙方的對談氣氛極為緊繃,由於蘭斯洛採用高壓姿態,彼此間溢滿了濃厚的火藥味,最
後,是由蘭斯洛自己做出了這次面談的結論。
「攘外必先安內,這就是我的主張。也許我是個不懂太古魔道的傻瓜,但也絕不會任你
們愚弄。」蘭斯洛道:「一個月之內,揪出太古魔道研究院的內奸,或是給我想辦法造出一
台更好的武器去把敵人轟下,否則別怪我掃平你們的研究院。」
「親王殿下這是在威脅我們嗎?我們可不是唬……」
「我知道,你們全都不是唬大的。」蘭斯洛冷笑道:「不過你們也務必要相信……我不
是在唬你們的!」
在說這話的同時,一種形諸於外的冷冽殺氣,無聲籠罩住整個房間,令眾人噤聲無言,
而沒等研究院代表有所回應,蘭斯洛已經拂袖而去,徒留下他們相顧愣然。
對於這份威脅,研究院上下氣憤難平,包括整個稷下學宮在內,無不對像牙白塔大加撻
伐,聲討這次的野蠻行為。
只可惜了一點。稷下學宮裡武藝優秀的學生,有不少人都參加了妮兒的義勇軍,離城而
去。不然此時群情鼓蕩,說不定就組織起來,殺進城去,將蘭斯洛推翻。
對於蘭斯洛突然表示出的蠻橫,眾人著實氣憤不已,然而在憤怒之餘,他們也不得不認
真的考慮,要是蘭斯洛一個月之後,真的到研究院大開殺戒,那麼他們該如何是好了?
無疑,蘭斯洛會面對非常沉重的反擊,縱是以他的天位力量,也難保不受傷。這份力量
應該可以造成阻嚇,但若不能、但若蘭斯洛豁了出去,拼著受輕傷,也要實現自己的威脅,
那研究院確實是沒有與他正面相抗的力量,血腥屠殺的後果必然淒慘。
更何況他還有乙太不滅體護身……
光是想像那份光景,眾人就感到一種本能的顫慄,儘管嘴上喊得響亮,心裡卻不期然泛
起一份怯意。
受到這樣的脅迫,苦無對策之餘,有人想到了一個辦法。
「不如我們改投向白天行吧!」
比起那粗鄙無文的死強盜,白天行怎樣也算是自家人,之前他不知道多少次希望研究院
站在他的陣營,助長聲勢,當時研究院沒有答應,除了不想涉入內戰,多少也有些待價而沽
的心態。
但現在情況演變成這樣,結合白天行的力量來對付蘭斯洛,似乎是上上之策,而夢寐以
求的太古魔道研究院與他同一陣線,白天行想必會卑躬屈膝地來迎接吧!這個想法迅速在眾
人耳語間傳播,正當他們打算付諸行動時,卻被搶先狠狠打了一耳光。
時間是蘭斯洛與韓特決戰的次日傍晚,白天行登台發表演說,內容由各大媒體傳入稷下
城內。
演說的言詞溫和,但意義卻非常辛辣。白天行認為這場戰爭不該牽涉百姓,稷下城內的
子民非常無辜,他入城後必會善待民眾。只是,對於始終高傲自大的太古魔道研究院,居然
罔顧民眾期望,私下倒向人民之敵,他非常地無法原諒,因此在破城之後,必將血洗研究院
。
「怎……怎麼會這個樣子?」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一眾研究員們目瞪口呆。本來擁有雄厚實力的他們,應該是兩邊陣
營相爭拉攏的對象,但現在卻被蘭斯洛、白天行聯手給壓迫,地位一文不值。
蘭斯洛這莽夫的思考方式,是可以理解的。憑著天位力量,他壓根兒就不把太古魔道放
在眼裡,也不覺得那些東西能幫到自己什麼。
白天行那邊,既然他能製造出超越研究院技術的兵器,自然也就不需要研究院的輔助。
檢視目前的處境,眾研究員赫然驚覺,他們一直自以為是的實力基礎,其實並不穩固,
當利用價值不再,旁人一改之前的討好笑臉,他們竟是全然處於劣勢,無力反擊。
「我……我們不是人類菁英中最頂尖的一群嗎?為什麼會被那群低智商的笨蛋逼到現在
處境呢?」
一名研究員癱瘓在椅子上,抱頭喃喃說著。四周的同僚,沒話可以安慰,僅是用一種很
疲憊的眼光望著他。
一個月之後,太古魔道研究院的未來會在哪裡呢?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計劃將成】
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二月 雷因斯 稷下王都
「研究所裡頭的狀況怎麼樣?那些傢伙有沒有很慌張?如果他們不慌張的話,計畫就有
問題了。」
「大家都被嚇到了,雖然沒有明說,但還是看得出來,他們都很擔心一個月以後,研究
所不知道會怎麼樣?」
對於愛菱的敘述感到滿意,蘭斯洛點頭道:「這樣最好。那些傢伙一向眼高於頂,該是
時候給他們些教訓了。不讓他們吃點苦頭,他們永遠也都自以為是,不把別人放在眼裡。」
為了慶祝計畫成功,兩人在半夜相約聚餐。自從上次從白德昭府裡劫掠了一票,兩人的
經濟狀況大為改善,該可以吃一些昂貴料理,不過,在討論之後,他們仍然是決定到巷口的
小麵攤,蹲坐在街邊,吃著熱呼呼的麵條。
「不過,大郎先生比我想像的還要聰明呢!計畫能夠成功,都是你的功勞。」愛菱皺眉
道:「可是,那個偽王……蘭斯洛親王那邊,大郎先生不是他的護衛嗎?如果他因此而受傷
了,那不是很糟糕嗎?」
前兩天硬接光炮,手臂給打得發麻,為此蘭斯洛確實感到惱怒,但此時自然不能明說,
僅是含糊道:「不用擔心這個啦!那個人狂妄自大慣了,就連我這個當護衛的也看不過眼,
難得有機會讓他受受教訓也好,你不是討厭他嗎?現在就正好讓你出氣啊!」
聆聽這個解釋,愛菱點點頭,從大碗裡喝了口熱湯。她的吃法並不會特別含蓄,但和身
邊蘭斯洛大口、快手的粗魯效率相比,她總覺得自己吃得好慢。
依照計畫,太古魔道研究院受迫於雙方壓力,必須要盡速找出內奸,或是盡速設計出足
以抗衡的兵器。愛菱在研究院內從未有過表現機會,根本也就沒人知道她的天賦與實力,研
究院的調查始終也沒有想到這方面,換言之,要找出內奸應該是不可能的。
當情形陷入膠著,只要找個機會讓愛菱脫穎而出,以她的實力去解決這個問題,就可以
建立她在研究院的實績與形象,一躍而成為領導者,這樣計畫也就大功告成。
計畫本身尚稱完美,但細部實施還有些問題,因為蘭斯洛和愛菱都不是那種善於籌謀、
施計的細心人物,事實上,光是能順利走到目前,蘭斯洛就已經覺得真是老天保佑。
如果和妻子商量,藉助她的智慧,應該可以更安全一些了。但不知怎地,蘭斯洛這次很
是有種衝動,想要一切靠自己來試試看……
「大郎先生。」
「嗯?」
「為什麼作人得要這樣呢?」低頭看著麵碗,愛菱道:「我只是想在研究院裡做研究而
已,並不想要當頭,也不想要在誰之上,為什麼非得要像現在這樣子呢?」
簡單卻困難的問題,蘭斯洛一時為之語塞,直思索了好半晌,才緩緩回話。
「這問題不好回答啊!丫頭,因為作人就是這麼樣的麻煩。好比每個人都想要和平,但
到頭來,和平這東西卻非弱者所能擁有。」蘭斯洛道:「當你所處的環境一開始就不給你公
平,不管你怎麼付出善意、忍耐,旁人也只會嘲笑你。除非你能展示出自己的實力,讓他們
震驚和佩服,這時候,尊重才會在彼此間出現。」
「可是,這樣子好累喔!為什麼不能和和氣氣的相處呢?那樣不是比較舒服嗎?」
「因為生命的本身,打從一開始就不給我們太多的選擇,像你的出身、我的個性,都只
能依照弱肉強食這個規律走下去。」
在愛菱肩上一拍,蘭斯洛笑道:「但最起碼,我們還有二選一的機會。既然別人不接受
我們的和平共處,那麼我們就雄霸天下,他媽的去騎在這些傢伙頭頂上吧!」
給這股豪氣、霸意感染,愛菱呆呆地點了點頭,然而,承受她信賴視線的蘭斯洛,自己
心中卻仍在迷惘……
制訂計畫的兩人正在密談,但於此同時,另外一場密談也在稷下城內發生。既然那擁有
天位力量的強人宣稱在一月後要血洗研究院,研究院高層又怎會不做準備,任由這狂徒恣意
胡為了?
除了備妥各項武器,他們也需要更直接的武力。眾研究員雖有修習白家神功,但多數沒
有戰鬥經驗,雖然修為不弱,卻未必能在廝殺中派上用場,為此,幾名研究院的首腦人物,
費了不少辛苦,終於在今夜聯絡上匿跡多日的當家主,共商大計。
對著裸著上半身、躺坐在皮椅上、旁邊有上空婢女倒酒伺候的白無忌,幾位大老報告目
前研究院的準備與對策。以當家主的堂叔白軍澤為首,席上三人都是高當家主一輩的長者,
知道白家在西西科嘉島上的真正實力,希望當家主能夠表態,守護白家的利益。
「之前我們已一直在隱忍,但是這個蘭斯洛今次實在鬧得太過份,直接欺侮到我們頭上
來了。若不是我們白家的忍讓,他能在雷因斯這樣囂張嗎?如果不在此時給他一些教訓,讓
他明白誰才是雷因斯真正的主人,恐怕他以後無法無天,再也不把我們白家放在眼裡了!」
「是啊,家主,這場鬧劇鬧得也夠久了。天行小子的這場騷動,鬧到這裡也該結束了。
既然三小姐過世,雷因斯不再需要女王,不如由您正式出面,將雷因斯正式置於我白家的統
治,結束世家三百年來的等待吧!」
你一言、我一語,眾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希望當家主拿定主意。在整個過程中,白無
忌任由這些長輩說話,自己和旁邊的美婢打情罵俏,對那些報告恍若無聞。
明顯的不受尊重,眾人自然深感屈辱與怒意,但卻沒有形諸於外,仍是態度恭謹的述發
己見。
他們太清楚一個事實:不管人格、性僻有多荒唐,白家當家主的位置上從未坐過庸才,
若有人對這事實存有懷疑、對那看起來像一件廢物的當家主、心存不屑,他的生命就像風中
殘燭一樣危險。
正因為他們瞭解此事,所以他們才得以長命至今,成為白家上一代碩果僅存的幾名長輩
之一話說了許久,而當終於聽夠了建言,白無忌有了動作。他從躺椅上坐起身,拎過熱毛巾
敷臉,之後,他熱烈的鼓掌起來。
「呵……好主意啊!橫豎我妹妹死了,又何必讓那便宜妹夫佔便宜?現在把他給幹掉,
再發動白家的所有實力,席捲雷因斯,最後再繼承金星祖先的遺志,讓白家一舉雄霸天下,
這樣我就是白家史上最了不起的當家主了!」
說話同時,白無忌大笑起來,聲音似乎極度開懷,而受到這股歡愉氣氛感染,三名白家
長輩也跟著笑起來,只是越笑越感到心虛,因為像這樣幾乎把眼淚笑出來的狂笑,完全不合
白無忌平時的形象。
「為了慶祝這個了不起的好點子,咱們就好好幹一杯吧!」
在笑聲中,白無忌拎起桌上的酒瓶,倒轉過來,毫不客氣地將冰涼的葡萄酒澆灑在三位
長輩的頭上。
美酒的味道雖然芬芳馥郁,但在這種情形下,相信沒人能夠好好品嚐。冰涼酒液與心內
沸騰的怒火成為極端對比,若不是仍存一絲的理智竭力克制,他們都有出手的衝動,以壓元
功將這不識好歹的後輩轟殺。
只是在這時候,一把比酒液更冰涼的聲音,再次凍結了他們的怒火。
「真是一群又老又沒用的醜陋東西,說話顛三倒四,做事也亂七八糟,也許當年我就不
該勸大哥留你們活命,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白家人膽敢質疑當家主的決定了?」
白無忌在三人因前坐了下來,面上表情與其說是凝若寒霜,不如說是一無所有。饒是如
此,他此刻散發出來的壓迫氣勢,卻比之前的每一刻更強大百倍。久遠的畏懼感覺,讓他們
想起了上一任白家主人的絕對威嚴,三人噤若寒蟬,進一步在心理上被壓倒。
「口口聲聲為著白家,結果你們到底為白家作了什麼?近百年來,研究院既沒有重大的
技術突破,也沒有培育出宗匠級的人物。我辛苦賺來的錢,就只是為了養一群抬著鼻子看人
、與現實脫節的廢物嗎?」
「那、那是因為……」
三人都想要辯解,和設置在西西科嘉島上的總部相比,稷下分部掌握的資源和技術都不
足,會落後也是理所當然,這不該是他們的錯啊!
「嘿!想拿惡魔島的本部來當借口嗎?但如果你們真的有能力,為何不可以反過來,讓
分部的成就超越本部?你們好像忘了,白家人憎惡無能的同志,更勝於強力的敵人啊!」
白無忌的武功深淺,一直以來眾人都不清楚,但從未有人見他展露或修習武功,感覺上
應該不會太高。論實力,在座三人聯手,要殺他應該不是難事,可是在這一連串說話中,一
種冷澈的壓迫感,慢慢壓倒了他們,連句話也講不出來。
「既然知道我那便宜妹夫能在雷因斯橫行,是因為我的縱容,那你們還來多問什麼?他
要血洗研究院,我並不反對,因為你們這些幾乎已經變成瘀血的東西,是該好好被清洗一下
了。如果想要生存下去的話,一個月後就靠自己的力量把敵人打退吧!」
白無忌冷冷道:「至於有一點我很好奇。遇到了這樣的事,你們不先設法去對付我那便
宜妹夫,卻跑來我這邊哭訴,該不會……你們是認為我沒有他可怕吧?」
威力十足的一句話,眾人根本無法應答。相較於來時的趾高氣昂,他們幾乎是以踉蹌竄
逃的姿態離開,而把自己態度表明的白無忌,看著這三名長輩的背影,喃喃自語:「除了九
叔公還懂得進退之外,白家實在沒剩什麼值得期望的長者了。大哥,或許你說得對,讓該死
的人留下來,總是很麻煩啊!」
同時為白天行、蘭斯洛兩大陣營所排斥,當家主又擺出了這樣的冰冷姿態,太古魔道研
究院可以說是完全給當權者拋棄了。
一直以來,不管外界發生什麼事,研究院始終保持超然態度,不干涉俗事,或許亦因為
如此,研究員們都養成了一種高人一等的心態,但現在,強烈風暴終於吹進研究院內部,瘋
狂地席捲一切。
在三名長者將當家主的回答告知所有高層人員後,最後一張可以依恃的底牌也已失去,
那感覺就好比直接被宣判了死刑。中下階層的研究員,雖然不清楚這些內幕,但看到本來自
信滿滿、一副高深莫測模樣的長老們,忽然間垂首喪志,像是受到重大打擊的樣子,當然對
前途更加悲觀。
各項武器的開發,全部加緊步伐,希望能派上用場。努力的目標一共有三個:找出內奸
、造出可以摧毀軌道光炮的武器,還有……能夠擊殺蘭斯洛親王的武器。
三項目標一時間都沒有進展。研究員們本來就不是偵探的人才,調查範圍也僅限於研究
員之間。如果僅是器材流出那還好,但白天行一方既然能掌握更勝研究院的技術,又有誰會
想到,罪魁禍首僅是個在研究院打雜的垃圾小妹?
特別是,當連續調查沒有得到結果,眾長老早就把嫌疑犯的來處,直指惡魔島本部,因
而放棄了持續追查。
在擊毀白天行武器的製作進度上,眾人知道,那台軌道光炮如今是位於肉眼難見、人類
難以到達的虛渺高空。即使是使用最強力的渾沌火弩,要將之擊毀,那就要擁有將渾沌火弩
送至該處的技術,然而……
「怎麼可能說有就有?那是長程彈道的技術啊!能做到這種事的話,就可以直接用渾沌
火弩攻擊白鹿洞或是大雪山了啊!」
這件事的困難,每個研究員都知道,而越是深入檢討,他們越是驚於白天行背後那位智
囊的絕高技術!
不需要數十丈高的巨大建築,也不用分節脫落的推進器,單憑一座簡易搭造的發射台,
就把一尊軌道光炮準確送到目標地。
同樣是渾沌火弩,對方卻已經掌握到以微生物自動清理放射能的技術,那已經不單單是
器物的設計組裝,牽涉到的層面之廣,簡直駭人聽聞。
如若對方是一個組織、團體,有極大的可能,對方在挖掘太古遺跡的成績上,遠遠超過
白家,所以才能有此全方位的超越,如果對方僅是一個人,那與其說是天才,無疑更像是個
全能神了。
現在,存在研究員心中的共同疑問就是:對方的技術到底領先研究院幾個世紀?
焦躁、茫然,直接導致了判斷錯誤,一直以來深信自己站在太古魔道的頂端,更是最優
秀的人類,這份精英自信忽然間破滅,並不是那麼容易可以鎮定下來的,眾研究員們如今就
像走入一個無底迷宮,渾然找不到出路。
值得慶幸的一點,自那日的攻城戰後,雖然白天行持續進行攻擊,但至少沒有再爆發天
位戰。請韓特出動一次所需的軍費,讓白天行不得不將這位兼差護衛當作最後武器使用,另
外一方面,由於軌道光炮上趟胡亂射擊,波及韓特,致使他藉口養傷,討了一筆醫藥費之餘
,更藉機調漲了每次出擊的索價。
沒有天位高手的配合,白天行只得以大軍配合軌道光炮來攻擊。然而,每使用一刻鐘,
軌道光炮就會出現失控亂射的情況,耗去儲存了一整天的能源。在其失控的同時,有強力結
界守護、防禦設施充分的稷下守軍,得以將傷害減到最低;但全軍暴露在光炮攻擊範圍內的
白天行一方,就倒足大楣。
到最後,為了避免讓士兵們對主帥產生不信任,白天行也只有暫緩攻擊行動。
無疑他是有著強力武器與天位高手,可是要如何將這兩樣東西配合使用,在戰場上發揮
到最大效果,這件事卻充分考驗著他的將才。
稷下城內,居民們整日自我調侃,在稷下城住了那麼多年,風風雨雨也見了不少,卻從
沒像這個月一般精彩,天天被雷劈。
由虛空高處直擊而下的光炮,看來確實有雷電聲威,要不是因為稷下學宮宣傳妥當,讓
老百姓知道這是白天行所使用的武器,真會有人錯以為是神明降下的天罰,造成不必要的恐
慌。
戰況持續僵持,蘭斯洛亦藉機向研究院施壓,兩邊氣氛緊繃,隨著一月之期越來越近,
蘭斯洛顯得極為火爆,儘管這份怒氣九成以上都是演技,但顯諸於外的破壞力委實不同凡響
,旁人猜不透他內心想法,自然就深深為其震懾。
「一個月的期限,你們該不會以為我在開玩笑吧!到時候還沒辦法給出我答覆,我就他
媽的把你這爛研究所夷為平地!」
伴隨著這句話,蘭斯洛將研究院大門斬為兩段。這個舉動,讓蘭斯洛與研究員之間的關
系幾乎是徹底破裂,但也無人敢再懷疑,他會對研究院血腥報復的決心。
就在這樣的氣氛中,蘭斯洛在稷下城內迎接了他來到雷因斯後的第一個新年。
氣氛不算壞,儘管外部情形不穩,老百姓仍是能過個尚算平安開心的新年,這有相當大
的因素,要歸功於稷下城內的物資充足、小草也想盡辦法不讓百姓感受到戰爭影響的緣故。
不過,由於雷因斯政局混亂,象牙白塔也未能像往年一樣,擔任眾多祭祀儀式的主辦,
這年的新春活動不可免地被取消許多,象牙白塔內更是前所未有的冷清。
「新年新氣象,值得乾上一杯啊!」
蘭斯洛坐在象牙白塔宮門的臺階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家家戶戶點亮的燈火,微笑
舉壺自飲。
在象牙白塔如今資金、人手都不足的情形下,當然不可能舉辦什麼盛大慶祝活動,有雪
曾經提案,要不要找來一些雜耍藝人,來辦個小型的慶祝宴會?這個提案被蘭斯洛否決。因
為明明是沒錢,就不用作這種多餘的花費,要辦奢華宴會,掌握雷因斯大權之後有得是機會
。
小草明白丈夫心意,也就從善如流,在新年夜晚讓所有僕役、護衛放假回家,結果,像
牙白塔就變成了一座冷冰冰的空虛宮殿。
「唔……感覺好怪,好像又回到我剛來雷因斯時候的那樣……」拎著酒壺,蘭斯洛緩緩
說道。還記得剛進稷下城時,由於自己的形象不良,象牙白塔內的所有僕從一哄而散,饒是
擁有親王的稱號,卻連半個侍者都沒有,堪稱野心家的最大笑話。
現在的感覺也差不多,然而,那時候妮兒、源五郎都還在自己身邊,相較之下,此刻的
感覺孤獨多了。
新春佳節,會一個人躺坐在宮門臺階上喝酒,看著路人來去,自己肯定是雷因斯王者史
上的第一人,那種感覺非怛孤單,而且有種強烈的落魄感。
這種感覺……很冷。
但這種冷卻不是壞事,因為可以讓自己從忙得昏頭轉向的日常事物中抽離出來,好好讓
腦袋清醒一下。想清楚自己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想一下這些日子自己到底作了什麼?
又該作些什麼?
師兄王五喜歡在三更半夜漂浮到高空,枕著雲海、映著月色睡覺,不曉得是不是為了感
受這種冷意?
想著這些念頭,蘭斯洛微微一笑,仰喉再飲一口。這時,應該出現的人亦已出現。踩著
全然無聲的步伐,小草翩然出現,提著乘裝食物的竹籃,坐在丈夫的身旁。
「有雪拿了錢以後就跑出去喝酒了,現在象牙白塔就只剩下我們兩個羅!」仍是作著平
時的套裝打扮,小草在把手邊工作告一段落後,便來此與丈夫共同慶賀新年。
雖然未正式成王,但像蘭斯洛這樣,在新年夜晚淪落到坐在宮門喝悶酒的王者,肯定是
前所未有;而應該分別以國王、前任女王身份戴上至尊之冠的兩夫妻,會一起像乞討般的坐
在臺階上,若記載於史冊,這非但是難以想像,簡直就是……雷因斯的國恥了!
事實上,由於他們兩個蹲坐在臺階上的樣子太過寒酸,還真有路人搞不清楚狀況,經過
時不經意地擲了一兩枚銅幣。
不過,這對夫妻卻並未對自己的處境感到窘迫,而是相當怡然自得地在街邊野餐起來。
「喜歡這壺梅酒嗎?這是地下酒窖裡頭的珍藏喔!」
「啊……那就麻煩你幫我倒一杯吧!其實不用那麼麻煩的,我的舌頭沒有那麼靈敏,分
不出那麼細的好壞啊!」
天氣極涼,空中飄落著雪花,沒有運功抵禦,白色的雪片慢慢覆蓋在兩人身上,蘭斯洛
與妻子調笑著,將梅酒倒在杯裡,兩人各分一半。
「杯子是給你用的,我這樣子喝就可以了……」
牽著丈夫渾厚的手掌,食指點沾梅酒,小草輕啜蘭斯洛指尖,舔去上頭的酒液,親暱的
動作,看在彼此眼中,都是一陣讓心頭舒暢的暖意。
「嘿!鬼也會喝醉酒嗎?」
「嗯……只要我想醉就可以……」
頗為取巧的回答,小草轉移了視線,蘭斯洛順著她的目光,瞥向街角。那是一個賣麵點
的小攤子,長相很憨厚的店老闆,正在把一個個剛做好的點心放進蒸籠;看起來很慈祥的老
板娘,忙著用油紙包起熱呼呼的麵點,交給客人們。
兩人都已經有相當歲數了。花白的頭髮、眉毛,這時又因為麵粉而鍍上另一層雪白;工
作不算輕鬆,由於勞累、蒸籠的熱氣,兩人的額上都有汗珠,不過一直掛著微笑的面容,顯
示了他們此刻的喜悅心情,而且,兩人雖然忙於工作,但在空閒時偶爾目光相對,總會露出
和煦的笑意。
凝視這對老公公、老婆婆,小草微微笑了起來,那是一種很幸福的笑容,看在蘭斯洛眼
裡,他多少也能明白妻子想的東西,隨即伸手過去,握住妻子的手。
「喂!不用太羨慕人家啦!我們有一天也可以這樣喔!」
「我才沒有羨慕呢!我們現在不就已經是這樣了嗎?」斜斜倚靠在丈夫懷裡,小草微笑
道:「我啊,能夠和老公你這樣在一起,幹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傻事,就已經很滿足了喔!」
說「亂七八糟的傻事」時,小草的語氣有異,蘭斯洛心中一動,朝妻子看去,接觸到那
隱蘊著笑意的眼神,就曉得妻子已經知道自己最近有所謀畫了。
「幹什麼這樣笑?你知道了什麼?」
「雖然我還不大確定老公你現在想作些什麼,但多少也感覺得出來,你正在進行一些自
己的計畫。」小草道:「你真是很不夠意思喔,我們是兩夫妻,你有什麼計畫都不告訴我,
我會很擔心的……唔,該不會你真的在外頭藏女人,想娶進門來當第二房小妾吧?好過份唷
!你元配夫人還屍骨未寒呢!」
給這樣一講,蘭斯洛頓感難以回答。事實上,每次與妻子對話,他總是落盡下風,不曉
得該怎麼樣站穩陣腳。
「其實,我是打算……」
「你不用特別向我解釋啊!我相信你的選擇,也想支持你的決定。」小草笑道:「更何
況,我們現在的確是遇到了瓶頸,如果老公你有突破它的辦法,那也好得很啊!」
小草說的是實話。自從雷因斯內戰爆發以來,蘭斯洛也好、白天行也好,雙方都等若陷
入了僵局。以實力來算,雙方都有一張壓倒性的王牌,白天行擁有五十萬大軍,蘭斯洛則依
恃著自己這一方的天位高手。
純粹以戰局來審視,五十萬大軍、天位高手群都是相當強力的資本,可是當兩個因素孤
立起來、彼此敵對,卻缺乏了決定性的致勝因素。
白天行一方始終苦於缺乏天位高手壓陣,縱算成功攻破稷下,若蘭斯洛堅持不退位,那
戰勝也沒多大意義。說得極端一點,若把蘭斯洛逼得急了,讓他放棄對宮廷派大老們的承諾
,以天位力量大開殺戒,雖然未必能單挑五十萬大軍,但至少幹掉白天行不成問題。
蘭斯洛則是限於除了天位力量之外,什麼資源都沒有的困境。假如沒有辦法建立自己的
家臣集團,即使殺掉白天行,驅退敵軍,他仍然是只能枯坐空無一人的象牙白塔,而馬上就
會有另外一個反對派領袖統合雷因斯人叛亂,無濟於事。
要打破這樣的僵局,一是讓白天行掌握更多的天位高手,在攻破稷下之後,以實力將蘭
斯洛徹底壓倒;二是蘭斯洛一方建立自我勢力,在打倒白天行後,能組織化地接管他的權力
。
小草對這情況是有一些計畫的,不過,難得丈夫有主動搶事作的想法,但不妨把手邊工
作暫緩一緩,看看他有什麼驚人大計吧,老這樣自己一頭熱,不是好辦法啊!
「不過,我很高興喔:因為最起碼你沒有想過要把我也調走……」
小草指的意思,自然是蘭斯洛在這一次作戰前,故意先將妮兒調走的動作。若是妮兒還
在,有兩名天位高手坐鎮稷下,縱然韓特配合軌道光炮攻擊,也沒法造成這樣大的威脅;再
者,如果妮兒沒有把稷下學宮內武藝較高的學員、貴族帶走,現在說不定就爆發難以收拾的
動亂。
除了這些,蘭斯洛似乎還有些其他打算,小草打算靜觀其變,看看丈夫究竟有何妙策。
「讓你留下,是因為老婆要負責操心她老公的事。」蘭斯洛道:「至於我老妹的問題,
就交給別的男人去操心吧!對了,妮兒的隊伍大概還有多久會和五郎他們接觸?」
「嗯……大概還有個十天吧!」
「唔……研究院的那票死鬼是不是又來要錢了?」
為了應付蘭斯洛的壓力,太古魔道研究院這兩天採用了一個滑頭的借口:要製造出足以
匹敵軌道光炮的武器,技術上不成問題,只是需要極為龐大的資金,如果蘭斯洛親王能夠將
曾經允諾的六萬金幣盡速繳來,相信就能夠如期製作出反制武器。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只是一個拖延的藉口,但如果蘭斯洛給不出錢來,那責任就只在
他自己。
「是啊,這次要我怎麼樣去回答他們呢?」
「告訴他們,十一天以後我會把錢交給他們,到時候可別賴帳啊!」
看見丈夫自信滿滿的笑容,小草曉得他必然又有驚人之舉,只不過這一趟倒楣的除了眾
研究員,是不是也包括了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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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奉命行事】
帶著一票嬌生慣養的貴族子弟跋山涉水,對任何將領來說,都是一件頭痛的事。光是看
許多人甚至帶著家裡的僕傭一同上路,就曉得這是一支怎麼樣的隊伍。
體能勞動上還不成問題,畢竟這些人原本就有相當的武術根基,只是平時過慣茶來伸手
、飯來張口的優渥日子,忽然間要萬事自立,心理上極度難以調適而已。
要駕馭這樣的軍隊,即使是像王五、周公瑾那樣的一流名將,勢必也會大傷腦筋,相形
之下,聲望、統御技術都遠遠不如他們的妮兒,能將這支隊伍整治得服服貼貼,那委實是一
件讓人嘖嘖稱奇的事。
其實,也並沒有那麼難理解,因為蘭斯洛在任命妹妹為義勇軍指揮官時,就多少預見了
這種情形的出現。別的將領要三申五令、嚴刑峻法才能控制住的惡劣情況,妮兒只要叉著小
蠻腰,秀眉緊蹙,嬌叱一聲:「連這種小事都作不到,你們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而為了展現男子氣概,在佳人面前表示自己是男人中的男人,這些本已對烈陽、山路叫
苦連篇的貴族子弟,只好一個個挺起胸膛,裝出一副「這種小場面算得了什麼」的傲然模樣
。
嚴格說來,妮兒是憑著個人魅力在帶兵,只不過這種魅力與其說是人格、能力方面的感
召,不如說是雄性動物被美麗雌性同類吸引,無法抗拒。
儘管這種帶兵法是兵學上的邪道,但是妮兒卻將自己的影響力發揮得淋漓盡致,除了將
這批貴族少爺慢慢鍛煉得比較像樣,也把那些隨行的僕從一併編入體制內,彼此一視同仁,
無論是主是僕,此刻都僅只是一名新兵。如果那些貴族少爺不想被原本服侍自己的僕傭騎在
頭上,那麼就要加倍的表現傑出。
妮兒認為,要加快速度,那就只得把全軍變成騎兵隊,但雖然這些貴族少爺是乘馬參軍
,他們的僕傭卻是徒步,為了要買新的馬匹,就需要籌措軍費,稷下城內是不可能送錢來的
,自己唯一所知道的生財方式就是掠奪,那該怎麼辦才好呢?
那些貴族少爺們攜帶的豪奢器物,諸如金飯碗、精繡絨毯、孔雀羽扇之類的東西,在妮
兒眼中全是拖慢行軍速度的主兇,根本沒有保留的必要,所以在離開稷下的第三天,就被她
以強迫手腕全數沒收,轉賣給附近的商人變換糧食、馬匹。
倉促間要把這麼多的豪奢器物販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在青樓聯盟的協助下,妮
兒成功換取了大筆現金,再轉購馬匹與糧食。驚人的效率,讓身在稷下的蘭斯洛著實吃了一
驚。
之所以能夠做到這個程度,主要是因為源五郎離開稷下時,委託青樓聯盟將本來要
傳遞給他的情報,轉傳給妮兒,然後在屢次的接觸碰頭裡,青樓聯盟對這逐漸在大陸上打響
名聲的怪力少女,感到值得結納,雙邊有了一定往來,於是順水推舟成就了這次交易。
當然,這樣強硬的舉動,也引起了貴族們一定程度的不滿,可是妮兒理直氣壯地說著:
「你們都幾歲的人了?還需要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兒嗎?既然嬌生慣養到這種程度,那就龜縮
在稷下城裡,由我來保護你們就好了,從什麼軍?有誰敢說自己沒抱著薰香絲被就睡不著覺
的,現在就給我站出來!我讓他見識我天位力量的厲害,一腳踢他回稷下見媽媽!」
姑且不論後面半截的威脅,妮兒的前半段話,充分刺激了這群年輕貴族的矜持與自尊,
讓他們的怒氣與不滿轉朝其他方向發展,一方面覺得妮兒小姐真是嚴格,一方面也覺得千萬
不能在妮兒小姐眼前丟人。
「真是差勁,反應這麼遲鈍,如果當初我是率領你們這樣一群人去搶劫,早就被石家、
花家給消滅了。」
說著這樣的諷刺話語,妮兒卻不會過份刺激部屬們的反感,有很大一部份和她的作為有
關。雖然嘴巴毒辣了一點,但妮兒的動作沒有半點嬌氣,誠然她要求嚴格、標準極高,但在
部屬們感到懷疑的同時,她親身將這些要求一一做到,以身作則,而對於自己作不到的事,
也不會拿來苛求屬下,這點就讓人能夠服氣。
就這樣,妮兒克服了許多難關,成功地帶領著這支二路援軍,盡可能地快速的到北門天
關,整個過程可圈可點,成員也都維持一定的士氣,如果與她易地而處又要達到同樣的效果
,這種事恐怕只有四鐵衛之中以性感艷姬形象聞名於敵我雙方的郝可蓮才能做到。
匆匆趕到北門天關,人瘦馬困,妮兒的警戒並未鬆懈,反而更加繃緊神經。和先前的行
軍相比,即將掀起的大戰才是重頭戲,她不至於連這點都搞不清楚。感應到妮兒的氣息,部
隊尚未靠近關下,在城樓上眺望的源五郎就已經展開九曜極速飛奔過來。
「哦!親親的妮兒小姐,你知道我有多麼的想……」
啪!
一隻沾滿污泥的鞋底,正中絕世美男的俊逸帥臉,結結實實的一記踹腳,阻止了他的熱
情擁抱。
「妮……妮兒小姐的美腿還是一樣有力啊……」由於大半張臉都被鞋面覆蓋,這位可憐
仰慕者的苦笑聲顯得不太清楚。
目睹這一幕的眾人都為之一笑,覺得非常地熟悉,因為當初在稷下學宮內,這樣的情形
就反覆上演,源五郎死命追趕著妮兒,又是鮮花、又是情詩,不時還夾雜眼淚攻勢,希望能
獲得佳人一眼青睞,但每次不是一拳正中眼窩,就是給一腳踹在臉上。
說來也真是了不起,每天飽受拳腳鬥毆,那張俊臉不青不腫,連鼻樑都還又美又挺,看
在旁人眼裡,均是爭相請教究竟要修練何等護身神功,才能有此鐵臉皮的奇效。
「喂!不要廢話,趕快把門打開,讓我們進去。」妮兒催促著源五郎,長程跋涉之後,
如果不讓將兵們盡速休息,是沒辦法派上場作戰的,同時,也得讓這些新兵早些熟悉北門天
關的地理環境才行。
「是啊!快點讓我們進關去吧!我們已經等不及要上陣殺敵了!」
年輕貴族們大聲鼓噪著,雖然疲憊,但聲音裡卻有掩不住的興奮。對這些不明白戰場險
惡的世家子弟們來說,與枯燥乏味的行軍相比,實戰當然是比較刺激的。
另外,知道如今駐守在北門天關裡的,是號稱雷因斯最強軍隊的五色旗,此刻城牆上沒
見到人影,但是充斥在周圍的凝重氣氛,就充分顯出五色旗的不平凡。對於這建軍久遠的傳
奇部隊,他們感到緊張與敬畏,但同時也有強烈的表現慾望,希望證明自己是不遜於五色旗
的強人。
「知道了,城門馬上就會開了。」摸了摸被踢到的臉,源五郎朝周圍環視一眼,目光中
著實有訝異之色,他的確想不到,妮兒能把這支部隊整頓得這麼成功,這是一件可喜的事。
「五色旗聽令!作你們該作的事吧!」
源五郎一聲令下,五色旗立刻有所反應,現身出來,但卻不是打開城門。北門天關的城
頭、周圍的山壁上,驟然湧現出大批人馬,佔據各個制高點,手裡拿著許多前所未見的稀奇
火器,看樣子都是太古魔道的厲害兵器。
完美的合圍,猶如甕中捉鱉,將這近兩萬人的支援部隊團團包圍。搞不清楚狀況,貴族
們除了呆愣在原地,渾然作不出任何應有的反應。五色旗士兵們散發的氣勢非比尋常,每一
個也是武學好手,就算不倚仗太古魔道兵器,眾人也是萬萬難敵,只是,這支奉命抵禦外侮
的神話部隊,為何要將槍口指向來赴援的他們了?
「等一下!你們這是作什麼?」
妮兒何嘗不是大吃一驚,只是她的應變速度遠高過手下貴族,立即運起天位力量,要作
眾人的屏障,將可能爆發的攻擊擋下。
只可惜,這反應全落在一人眼裡,而他的速度比妮兒更快百倍,妮兒的天位力量尚未凝
運,本來就貼近在妮兒背後的源五郎,驟然出指,小天星指的妙著疊出,眨眼間連封妮兒背
後十多處穴位,將真氣截斷、封死,力量凝聚不上來。
「你……」
遭受偷襲,妮兒再笨也知道下手的人是誰。轉過頭來,憤怒的一拳才揮到半途,一雙劍
指就戳中她眉心,只覺眼前一片模糊,昏昏沉沉,整個人就軟倒進源五郎的懷裡。
而她所聽見的最後一句話,則是源五郎的高聲喝令:「五色旗聽命,奉蘭斯洛親王殿下
的軍令,二路援軍自主帥山本五十六以下,全體收押,不得擅離北門天關,違者……」
在北門天關所發生的事,以最快速度傳到象牙白塔,形式上當然是完全保密,甚至連首
席幕僚蒼月草,都不曉得這封魔法密函的內容是什麼。
當然,以她的能力,要透視這封密函只是件輕而易舉的小事,然而,小草卻不願意這樣
做。假如有些事丈夫不想讓自己知道,那麼自己最好還是別知道……人生就是這樣,不該自
找太多的煩惱啊!
閱讀完密函,蘭斯洛笑了笑,要小草請來研究院的代表們,他將要在象牙白塔的演說台
上發表宣告。
獲邀而來的眾代表,心內可說是七上八下。蘭斯洛成為雷因斯親王后,只公開上台過兩
次,撇開女王告別式的致詞不算,那就是震驚國際的雅各宣言,現在他又要上台宣告,自己
一方被要求到場,肯定是沒有什麼好事。
戰戰兢兢,眾人被安排在講台的一側,滿心擔憂著今日的發展。懷抱著同樣心情的,還
有下方的大群聽眾,對他們面言,自從這男人成為本國親王之後,雷因斯政局便為之驚濤駭
浪,一夕數變,現在他擺明要大幹一場的樣子,任誰都會感到不安。
而蘭斯洛果然沒有令他們失望。
像這類以全體人民為對像的演講,開頭都是頗為制式的,像曹壽每年的新年演說,都是
以「我親愛的艾爾鐵諾子民」作為開頭稱呼,雖然虛偽,但怎麼也好過蘭斯洛此刻的開頭。
「嘿!你們這群愚民,給我張大耳朵,仔細聽好本大爺現在講的話。」
艾爾鐵諾的貴族,有許多人在演說時也是以「無知的賤民們」作為開頭,兩相比較,蘭
斯洛的稱謂倒也不算別出心裁,何況台下眾人早有心理準備,當下也沒有過大的反應,靜靜
聆聽這頭山猴親王究竟弄什麼玄虛。
「唔,大家都沒什麼反應嗎?非常好,因為本大爺現在要的,就是你們的服從與金錢。
現在白天行的賊軍佔據城外,封鎖稷下的對外交通,時間長了,大家都要倒楣。」
蘭斯洛朗聲道:「如果不是顧慮多傷人命,本大爺可以輕易把他們趕走,不過現在卻出
了一點問題,白天行那廝招聘了我雷因斯的國敵韓特,又與太古魔道研究院勾結,以他們提
供的武器來攻擊稷下……呃,雖然這些奈何不了我,但對於城內的你們卻是重大威脅。」
被指稱與白天行勾結,眾研究員代表怎肯心服,只是蘭斯洛繼續把話講下去,沒給他們
發言機會。
「太古魔道兵器威力強大,波及甚廣,明知道這樣會傷及無辜,卻仍把武器交給白天行
,在我眼裡這就是一樣不可饒恕的罪行。本來我應該立即剷平他們的老巢,不過念在他們有
悔改的誠意上,我決定給他們一次機會,在一個月之內造出能匹敵白天行的武器,而這些家
伙也沒有辜負稷下百姓的期望,已經把東西設計出來了,但唯一的問題就是……我們的資金
不夠!」
蘭斯洛道:「象牙白塔已經沒錢了,既然保家衛國人人有責,那現在就是各位奉獻的時
候。為了支付太古魔道研究院的經費,我已經擬定了一張表單,稍後公佈,每一位稷下百姓
都必須按照表單繳納國防稅……」
弄清了這場演說的真正意義,台下群眾開始有了反應。諠譁鼓噪都是免不了的,性急一
點的已經指著蘭斯洛鼻子高聲叫罵。
「我們平常都有按時繳稅,為什麼現在還要多付什麼國防稅?」
「你去問研究院的那些傢伙啊!他們開的價那麼高,我又有什麼辦法?不爽的話叫他們
減價啊!」蘭斯洛回吼道:「按時繳稅?騙誰啊!本大爺進城以後從沒拿過你們半毛錢,現
在只是要討回本金,沒有另外向你們收利息,你們這群愚民該偷笑了。」
「就算你是親王,也不能隨便徵稅,你以為你還在艾爾鐵諾干強盜,什麼錢都可以用搶
的嗎?」
「哦!你們既然知道我是在搶劫,那還這麼多廢話!給我乖乖的把錢掏出來!」
場面整個失控,台上台下彼此對吼,鬧作一團,最後當然直接走向武力壓制的破局,蘭
斯洛抽出風華刀,凌空一記斬出,爆出響亮鳴聲,利用這聲音將吵雜壓下,同時揚聲道:「
少說廢話,乖乖把錢拿出來,別逼本大爺翻臉啊!」
「翻臉就翻臉,你以為血腥大屠殺我們就怕了嗎?稷下不是雅各城那樣的二流都市,你
想蠻幹,沒那麼容易!」
「你想蠻幹就來吧:要不是看在五郎先生、妮兒小姐的份上,誰願意支持你啊?我們現
在就開城歡迎白天行進來!」
各式各樣的聲音,一一傳入耳內,蘭斯洛忽地仰天長笑,道:「哈!本大爺腦子不笨,
又怎會只得一技傍身?明搶不成,你們以為我連勒索也不會嗎?告訴你們,你們的父兄子弟
,凡是日前參加義勇軍的人,現在已經全部被扣押在北門天關,變成人質,如果我兩天後還
收不到國防稅,那就開始撕票殺人質,每一時辰殺一百人!要是想向白天行哭訴就儘管去吧
!我看看誰第一個踏出城門,就從他家的親戚殺起!」
猶如晴天霹靂,當這番話傳入所有群眾耳內,剎時間整個場面靜了下來,眾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俱是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事實。
近兩萬名肉票的大型勒贖案件,這已經為風之大陸的犯罪史寫下最新一頁,而靠著這種
形式來進行統治,那簡直就是恐怖政治嘛!這個男人真的想把雷因斯變成煉獄嗎?
在群眾們的怒瞪中,蘭斯洛轉向研究員代表們,開始說話,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安靜的
此刻,卻能清楚地傳入眾人耳內。
「各位老兄,現在研究經費有著落了,你們滿意了吧?」
對於這問話,一名代表蒼白著臉,顫聲道:「你……你作了這種事,以為自己可以沒事
嗎?」
蘭斯洛聳聳肩,淡笑道:「我有沒有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認為你們現在會不會有
事?」
對於稷下百姓而言,太古魔道研究院現在等若與蘭斯洛共謀,在他們為著稅金咬牙切齒
的同時,絕對不會忘記為這些勒索犯印上詛咒之名。
在政治立場上為兩大陣營所排斥後,又進一步成為民眾之敵……想到那其中代表的意義
,所有代表全癱在椅子上,連起身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唉!我實在不想誇獎你啊!」對著在演說中再次令群眾震駭莫名,凱旋歸來的丈夫,
小草雖然仍是微笑以待,卻禁不住地這樣說道。
「哦?有什麼問題嗎?」
「很久以前我就說過了,將無信不立,信用對一名領導者而言,是再重要也不過的東西
了。」小草道:「這次招募的義勇軍,至少在名義上,他們是為著守護自己國家、對抗外敵
而參軍,離開稷下去駐防北門天關,老公你如今這樣對待他們,在義理上很難站得住腳啊!
」
蘭斯洛點頭道:「這個我曉得,還有嗎?」
「有。」小草搖頭道:「受你招募而來的士兵,現在變成人質,在行為上這是一種詐騙
,甚至可以說是背叛。有了這樣的例子在前,你要怎麼向人民交代?往後又要怎樣取信於人
呢?你整個形象都可能毀於一旦喔!」
不是斥責、也不是強硬的質問,小草僅是用一種感到惋惜的語氣,溫和地對丈夫說話,
也因為如此,一向作風強硬的蘭斯洛,甚少反對妻子的諫言,不過,一旦他已決定要去作某
事,那是誰也擋不住的。
「事情已經做了,現在講有什麼用呢?」
「我可以無條件接受老公你所做的一切,但如果你要用這樣的說法來封住我,我是沒法
服氣的。」小草道:「你決定這樣做之前,有仔細考慮過嗎?」
「沒有啊。」
「有沒有想過如果事情演變失去控制,要如何收拾呢?」
「擔心那種東西幹什麼?」
「老公啊!事情不能這樣做的,你事先什麼都不想,這樣子要是……」
「要是怎麼樣?」蘭斯洛道:「思前顧後想那麼多,最後還是什麼事也作不成,結果只
是讓自己後悔為何當初沒有果斷去作,既然無論作與不作都會後悔,那我就豁出去,先作再
說。」
「可是,這個樣子…?」
「小草,我有一個問題?」蘭斯洛搔搔頭髮,皺眉道:「如果我今天沒有這樣做,稷下
的百姓會對我有好印象?我的形象會越來越好嗎?」
明知道這個答案會對自己不利,小草仍是答道:「不會。」
「那又有什麼差別?不管我作什麼,在雷因斯人的眼裡,我都還是個一步登天的強盜頭
,永遠都不會變成他們的同類,那我又何需在意他們怎麼想我?」
當蘭斯洛正著神色說出這番話,小草一時間也無言以對。丈夫在適應他的新身份、新任
務上,確實是下了不少苦功,只是成績始終未見理想而已。除此之外,不少雷因斯人將他當
作是一名攀龍附鳳、一步登天的投機之徒,對自尊心極強的蘭斯洛來說,這種形象比身為強
盜頭更屈辱百倍,小草明白丈夫的心情,所以也一直避免在這方面給他刺激。
「你不用露出這種表情啦。我沒有那麼容易受到刺激的。」見到妻子露出自責的表情,
蘭斯洛收斂適才劍拔弩張的態度,微微一笑,伸手輕撫莉雅耳畔的髮絲。
「我確實是沒有多想,但是,我還是計算過的喔!」
「咦?」
「小草,以我個人和白天行相比,你認為我有什麼絕對優勢呢?」
「那當然是老公你的武功啦!」
「還有呢?」
要給一個答案不難,但是小草看著丈夫高深莫測的表情,心中亦推測他的想法,跟著,
一種了悟閃過她心頭。
「沒錯,就是我的定位。從零到負號其實沒有多大差別。」蘭斯洛道:「雷因斯人對我
沒有抱半點期望,不管我作什麼,頂多也不過是從討人厭變成更討人厭,既然什麼包袱都沒
有,你不認為這是我大展身手的機會嗎?」
說著這些話,蘭斯洛的表情亦十分奇特,雖然說不上自信,但卻讓人有一種奇妙的安心
感,見到這一幕,小草也只有認輸投降的份了。
「嗯,我知道了,那你要好好加油喔!」微笑著與丈夫雙手相握,小草卻給他奇襲成功
,在額上敲了一記。
「嘿!你剛才的表情很可愛喔!」蘭斯洛笑道:「平常你總是冷靜鎮定,什麼事都嚇不
到你,不過偶爾看看你生氣、擔心的臉,我覺得……這樣的你也不錯,好像以前四十大盜在
石家領地作案,你經常偷偷來探我的那時候一樣。」
「喔,所以你就整天作一些奇怪的事來氣我嗎?」嘴上這樣講,小草心中著實是感到一
陣暖意,與丈夫相視而笑,才要再說話,卻忽然想起了一件嚴重的事。
「對了,妮兒呢?你這樣做她一定會很生氣的,到時候你打算怎麼對她交代呢?」
被提到妹妹,蘭斯洛就像是洩了氣的皮球,歎氣道:「我叫五郎先把她給關起來……我
想那個丫頭應該能理解我的意思,至於她會不會諒解,或是還有什麼其他的作法,那都是更
以後的事了,現在……」
「你有準備就好,小心別讓一切玩得太過火啊!」
「放心啦!目前一切也都還在我的掌握中。」蘭斯洛道:「就像你說的,力量就是我的
本錢,即使有了什麼變故,我還是可以憑力量去壓倒不利條件,除非白天行能得到其他的天
位高手助陣,不然僅憑韓特一個,我有信心去應付這些變局的……」
聽蘭斯洛說得肯定,小草一笑,剛要說話,一聲轟然巨響,震擾了兩人的注意力。聲音
來自上方,抬頭一看,象牙白塔中央的祈願塔最高端,濃煙四散,發生了原因不明的大爆炸
。
祈願塔是歷代女王修練術法的重要聖地,也是整座像牙白塔的最高禁地,除了女王,一
切外人不得擅入,就連蘭斯洛本人,也被小草要求「尊重前代女王遺跡」,始終未曾涉足。
此刻,唯一有資格進入祈願塔的小草就在此處,祈願塔會莫名其妙的爆炸,這毫無道理
啊:而且,這個爆破並非尋常,除了固守住祈願塔的強力結界被轟開一個大洞,在那陣煙霧
中,蘭斯洛更感應到天位高手的氣息,有人正發動天位力量,流星般往稷下城外飄射而去。
是韓特嗎?那個感覺不像,何況韓特應該沒能力穿越層層結界、悄然貼近自己到這種程
度。
似乎也不是義兄東方玄龍。雖然自己一直知道他在城內,但這感覺與他相差許多,武學
的波動也不相同。
那麼,稷下城裡還有其他天位高手嗎?還有其他不為自己所知的天位高手?假如自己不
曉得,那麼有誰或許會知道呢?
腦內數個念頭急速變化,蘭斯洛緩緩轉過頭,將目光瞥向嫌疑最大的祈願塔主人。
「嗯……別這樣看嘛……我保證,這一切都有合理解釋的。」小草吐了吐舌頭,尷尬笑
道:「或許……老公你不介意自己忽然多了一個新親戚也說不定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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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神秘高手】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一月 雷因斯 稷下王都
「現在的情形已經很明白,沒有你的掩護,單單憑我們的實力,是攻不破稷下城的。」
夜已頗深,白天行與一眾高階將領開會商議,在一輪冗長而沒有結果的討論後,白天行
繼續進行他這幾天以來一直努力的工作,說服己方唯一能影響戰局的高手自願參戰。
「我要說的話只有一句。我的工作只是當保鏢,要我超值勞動,就付我加班費,莫名其
妙就要我上陣打天位戰,我腦子有問題嗎?」
韓特一口否決白天行的鼓動,他這堅持沒錢不辦事的原則,令白天行苦惱不已。當初是
擔心蘭斯洛一方憑藉天位實力,於萬軍中進行刺殺,所以才聘韓特做為護衛,但根據這些時
日來的觀察,蘭斯洛一方應該已經完全放棄刺殺的計畫,那聘來這個備而不用的護衛,簡直
是經濟上的大錢坑,沒法使用在戰場上,卻每日要付他大筆金錢……
可恨的是,縱然相信蘭斯洛等人不會採取暗殺手段,但為了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白天
行終究不敢將韓特解雇,只能任他開價。
但是戰局總不能這樣一直拖下去,雖然評估起來,最後稷下城一定會被攻破,卻絕非一
年半載之內能夠見功,事長生變,對於白天行是絕對的不利,因此他只好費盡心思,說服韓
特免費出擊。
「那個偽王這樣侮辱你,你能夠忍受嗎?身為一名武者,你怎麼能夠讓他這樣地侮辱你
?」
「在戰場上用言語刺激對手,這是很平常的戰術吧!這麼在乎別人的辱罵,我很懷疑你
身為一軍之帥的氣量啊。」韓特搖頭道:「與其說那是侮辱,你不給錢就想叫我做事,這才
是對我職業精神的重大侮辱咧!」
「不用分得這麼清楚吧!我們現在同處一條船上,是利益共同體,就應該同舟共濟,我
如果戰敗了,你也沒好處啊!」
「唷!真是抱歉喔,我一直認為我們只是單純的契約關係,你付錢我辦事。」韓特哂道
:「誰和你是利益共同體啊?你的船沉了,我拍拍屁股就走人,關我什麼事?」
對於韓特擺明「老子只是愛錢,其他什麼都不管」的傲慢姿態,白天行幾乎氣得臉色發
青,卻只恨偏偏拿他沒辦法,如果己方陣營中有武力等同於韓特的人,就不至於任他如此囂
張了……
這點韓特又怎會不明白,所以他才把握獨家生意的機會,盡量地訛詐撈錢。對他來說,
此次來到雷因斯,只是為了找一個能好好修練七神絕的地方,有理想的對手、優厚的薪水,
來進修自身武功。和蘭斯洛對戰,主要是實測自己進步的程度,若有機會可以殺死對方,他
不會放過,可是要正面對拼,以自身的極度重傷,甚至是同歸於盡來換取對方生命,這是他
打死都不干的。
雙方的交談沒有共識,這場會議多半又要開個通宵,旁邊的將領們也幫不上忙,一個個
面露尷尬神色,看著白天行賣力交涉,而韓特一副困得要睡的模樣,自顧自地掏著耳朵。
「叩!叩!叩!」
三聲敲門的輕響,傳入眾人耳內,起初沒有什麼,但當他們想起自己處身之地是駐紮草
地上的大帳棚,並非尋常木屋時,這陣敲門聲就成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謎題。
韓特面色一變,挺身站在白天行身前,不容這出錢的大金主分毫有失,鳴雷劍雖未出鞘
,但他此刻所給人的感覺,就是絕對地慎重。
「來者何人?」
儘管感覺不到來人的氣勢,帳棚裡諸多將官卻從韓特緊繃的臉色,察覺事情不對,為了
避免給帳棚外的高手忽然一招轟殺,眾人迅速地移躲至韓特身後。也在此時,造成這場騷動
的主角才緩緩現身。
沒有散發殺氣,也沒有作著任何威脅性的動作,他僅是掀開門簾,緩步走了進來,向著
眾人欠身一禮,慢慢道:「打擾了,諸位,聽說這裡在應徵天位武者是嗎?」
說話同時,眾人看清了他的相貌。個頭不算高,身材也未算壯碩,整體上給人一種瘦小
精幹的感覺,黑色眼瞳、黑色短髮,與白晰膚色成了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對比;面目稱得上
清秀,只是動作非常地拘謹,看來就像一個參加應徵、在眾人環視下不知所措的少年。
外貌上沒有危機感,眾人很自然地舒了一口氣,但韓特卻本能地將手移放到劍柄上。無
疑自己對這少年感覺不到絲毫警訊,在感應不到他天位力量的同時,也感應不到他有任何強
敵的威脅性,可是……
打從第一眼看到他起,自己就有著強烈的作嘔感。不能說是噁心,但很像是初履惡魔島
的那一兩個月,血腥殺伐從沒間斷,幾乎是枕著血海睡覺,一清醒過來就給血腥味弄得反胃
想吐,不住作嘔,此刻這少年就給自己這樣的感受,更奇怪的是,這人的身上……沒有半點
氣味。
韓特悄悄運起天位力量,刻意加強嗅覺,去確認這個事實。沒錯!什麼氣味也沒有,一
般人該有的汗味、發味、體味……全都沒有,就只是一種純屬心靈上的血腥味,強烈衝擊自
己的第六感。
「睥世七神絕是以空手對敵為基礎而開發的武技,在全然領悟之前,使用兵器並不能幫
到你什麼,反而會減弱七神絕的威力,所以你遇到危機就預備拔劍的這個習慣,最好改一改
。」
瞥見韓特按放在劍柄上的手掌,少年淡淡地說了這句話,跟著在韓特驚訝縮手的同時,
他開始自我介紹。
「和在座的大多數人一樣,我姓白,是世家一份子。白起就是我的名字,請多指教。」
這個名字一入耳,包括白天行在內的多數人,僅是茫然不解地互望,怛韓特卻瞬間變了
臉色。
白起……是那個白起嗎?在惡魔島傭兵之間口耳相傳、記載於青樓聯盟極機密宗卷裡的
那個名字……真的就是那個白起嗎?他的模樣可比自己之前所預估的要年少許多啊!
這個想法應該是沒有錯的,因為有十多名白天行的「心腹」將領,在聽見他自報姓名後
,驚得白了臉色,手裡的宗卷掉落在地,就差沒有瞳孔放大、口吐白沫了。
有些反應快一些的,似乎仍猶豫要繼續呆站著,或是躬身參拜,但在他們有所行動之前
,白起已經筆直走到白天行身前。
韓特沒有阻攔,他覺得對方之所以出現在此,應該不是為了刺殺這種無聊事。
「我只有一個問題,你是真的想奪家主之位嗎?」
簡單明了的問題,白天行卻感到應答維艱。論身高,眼前這個小個子不過才到自己胸口
,自己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又憑什麼到這裡來囂張地問話?但隨著那問題一同而來的壓
迫感,卻幾乎令自己呼吸困難……
儘管如此,白天行還是回答了。
「不錯!我要成為白家家主,改革白……」
冷淡打斷白天行的長篇抱負宣告,質問者只是再提出第二個問題。
「有心成為雷因斯帝皇嗎?」
「是……是這樣沒錯……」
白天行似乎還想說什麼,然而對方卻是一個除了主要答案之外,對一切附加解說都沒興
趣的人,在得到答覆後,立刻開始動作。
「稷下城的防禦結界,是魔導公會的最高傑作,主門的防禦力量堪稱大陸第二,但總體
來說,遠在中都的城防系統之上,如果照現在這樣子進攻,再花一百年時間也打不下來。」
白起走到議會桌旁,看著桌上的稷下城圍城軍隊的模型,淡淡道:「要真正想破城,必
須使用手上的所有資源,把太古魔道兵器、天位高手、攻城人力三方面結合,才能在短期內
見效。所以明天的攻擊,使用渾沌火弩為第一陣,跟著……」
渾然沒管其他人的感受,白起逕自發號施令,開始調派明日的攻城戰。也在此時,白天
行才經由手下的告知,約略瞭解這個自稱白家人的怪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而那實在是一個叫人詫異的答案……
「但……這個白起到底是什麼人?是世家的旁系子弟嗎?」
「不……如果沒有弄錯的話,這位應該是前任家主的長公子,現任家主的兄長……」
「什、什麼?我怎麼不知道有這樣一號人物?」
白天行嚇了一大跳,腦裡的極度混亂,令他沒有去注意到,為何手下會知道這個連自己
都未曾聽聞的白家長公子。
仔細回想,似乎是有一點印象。自己幼時曾經聽說,在白無忌這二王子出生之前,雷因
斯女王另外生有一名大王子,只是在幼時就不曉得是夭折病故還是怎樣的,沒有長大成人。
可是,前任女王唯一的夫婿,就是第十二代白家家主白軍皇,因為雷因斯的皇位傳女不
傳男,王子沒有繼承權,但卻相反過來可以繼承白字世家,所以這位大王子肯定是備受矚目
、非同小可的大人物,即使幼年夭折,其資料也該廣為人知。
但在白天行向世家長輩打聽時,卻得到了這樣的回答:除了白無忌,家主沒有其他的子
息。
當時莉雅尚未出生,所以這話的意思,就是白軍皇僅有白無忌一個兒子。只是……這不
是太奇怪了嗎?雷因斯王廷曾經有一名大王子,而這樣的一個子息卻不為白家所承認……
不用太花想像力,白天行也能嗅到那藏在層層內幕之後的古怪氣味,可惜當時他年紀太
輕,沒有資格去打聽這些東西,等到資格夠了,卻又找不著洞悉內幕的長輩查詢,只好將這
件事擱置下來,卻想不到在這戰況激烈的節骨眼,這個早該不存在的「死人」,會活生生地
出現在自己面前。
光看外表,恐怕比莉雅女王還年輕,怎樣都不像白無忌的兄長,大概很早就進入停滯期
了吧!過早進入停滯期,對修練武功極為不利,要說他有多高強的武功,實在讓人頗難相信
。
(該不會……這人是個騙子吧!又或者是個胡言亂語的瘋子?)
白天行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細心一想,確實是很像,這人莫名其妙地跑了進來,問了
兩句不相干的話,跟著就自以為是兵馬大元帥一樣,理所當然地對各將領發號施令,全然不
覺得有什麼不對……
這種動作,狂妄已不足以形容,任何正常人都會懷疑,是不是從哪裡跑來了個神經病,
在這邊將眾人嚇一跳後,跟著就口吐白沫地痙攣倒地,如果真是這樣,那傻傻地被他唬住的
自己,就真的是大笑話了。
白天行出聲欲言,終究是顧慮對方高深莫測,說不定還真有天位力量,不敢造次,剛要
設法摸清這人底細,機會便自動送上門來。
「……以上,這就是明天的攻擊策略,希望各位配合,如果沒有異議,現在就解散休息
,我要你們明天在戰場上發揮最佳狀態。」
說來也真是氣煞白天行,在他適才分心思考的時候,手下的將官群已經貼近會議桌,聆
聽明日戰局,人人的表情都是十分慎重,之後亦毫不反對地接下自己被分配到的任務,好像
渾然忘了這人根本沒有對他們下令的資格。
不過,至少有一個人還記得。雖然懍於白起的出現,但韓特仍未忘記自己的堅持。白起
在解說戰局時,反覆提到天位高手要如何配合太古魔道攻擊,製造強大殺傷力,整個講述的
過程,雖然沒有向自己這邊看來一眼,但聽那個意思,擺明就是要自己上陣對敵。
「喂!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也懶得知道:倘若是盤算要我上陣幫忙打仗,那就先過
來和我把價錢談好,要我無薪出擊……他媽的,你想也不要想啊!」
始終記得這項最高堅持,韓特擺出了極高傲的態度。周圍的將領們,八成以上都是在暗
地裡聽命於白無忌的忠誠手下,當然會對這白家大少服從,但自己只是個受雇的傭兵,在真
正僱主沒給付加班酬薪之前,沒必要作多餘的事。
更何況,這個叫白起的死矮子,打從見面起就讓自己有不悅的感覺,假如他要幫助白天
行,與蘭斯洛敵對,那應該不至於蠢到招惹自己,同時和兩名天位高手正面作戰吧!
韓特出言反對,氣氛一時間緊繃起來,有幾名將領想要出言勸解,但白起已經轉過身來
,看著韓特。自他現身此地以後,這是他第一次正眼打量韓特。
「是逐魔獵人的韓特嗎?很榮幸認識閣下……」
在說話的同時,九十度鞠躬地彎身一禮。沒料到對方會突然變得如此彬彬有禮,韓特為
之一呆,正在猶豫是否要彎腰還禮,白起的下半截話已經傳入耳內。
「請多指教,然後……永別了!」
沒有發出任何殺氣,當韓特聽聞那最後三字而有所警覺,一記重拳已經結結實實地轟在
他小腹上。
速度好快,而那力道亦絕不簡單,轟然一聲爆響,韓特穿破帳棚頂端,遠遠飛了出去。
夾著一擊退敵的聲威,白起轉過頭,冷冷地說道:「我是一個不喜歡無謂殺戮的人,但
是希望各位明白,在白家,反抗領導者指令的人,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話聲說完,白起已經不見,除了白天行依稀看出他在使用光電腿的身法,餘人沒有一個
能掌握他的行蹤。而白天行此刻的心情自是絕不好受,雖然看起來那個白起似乎是為了助已
而來,但是……他所謂的領導者究竟是指誰啊?
這群武功僅有地界級數的將官,沒法掌握白起與韓特的動作,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一眨
眼的功夫,他們就已經在數百尺高空上對戰起來。
為了避免天位戰的威力波及旁人,在給白起一拳轟出帳棚之後,韓特刻意上飛,同時也
藉著倒飛,散去那道古怪拳勁。
(好厲害!這就是白家的核融拳嗎?)
那股拳勁著實奇特,自己過去曾經挨過更重的拳頭,但痛楚卻不及此刻,只恨適才挨拳
的接觸時間太短,自己未夠時間將這股拳勁分析瞭解,明白敵人的威力所在。
當下韓特不敢怠慢,提運紫電神功,睥世金絕以天位力量發動,運遍全身。他相信白起
不會這樣罷休,而對方果然也就沒有令他失望。
(好快!)
雖然仍不及源五郎的九曜極速,但也已經是肉眼難以捕捉的迅捷,當韓特感應到對方氣
息時,人已經來到身前,一拳轟發過來。
「還想偷襲嗎?你太小看我的七神絕了!」
沒有像掌絕那樣別創捷徑,七神絕中的腿絕平實得多,但也在速度上提供了相當保障,
讓韓特將拳勢卸去三成,賸餘的以金絕氣勁硬接,換取第一時間的反擊機會。
「死矮子!接我一掌!」
由掌絕延伸出的掌刀,斬中對方的肩頭,清脆的骨碎聲響了起來,但同時自己小腹也給
敵人一拳轟中,兩股天位巨力迸發,雙方都被震得老遠。
金絕氣勁迅速把敵勁壓下,韓特半空一個觔斗,硬生生止住跌勢,左腳虛空一蹬,朝仍
在飛墜中的敵人趕奔過去。
適才一下交手,他發現敵人沒留半分護身勁,全力放在進攻上,因此對拼之下,受的傷
也遠較自己為重。雖然覺得對方傾盡全力而發的一拳,拳力不過爾爾,頗為奇怪,但韓特仍
是把握這個反攻良機,要討回先前的恥辱。
靠得近了,發現白起受的傷比預估中更重,整個肩頭也給掌刀斬開,鮮血飛濺,隱約露
出白骨。韓特一喜,隨即面色沉了下來,因為隨著距離拉近,他發現白起肩頭血肉蠕動,以
血筋串連,跟著快速地癒合過來。
(白字世家的乙太不滅體!)
韓特暗吃一驚。早該想到了,白無忌不修武藝,那世上最精通白家絕學的高手,除了得
到白家六藝秘笈的魏素勇,不就正是眼前這名白老大嗎?看他的癒合速度甚至還快過蘭斯洛
,可以想見功力的高明,跟這種具有無限回復力的敵人對戰,就必須趕在他完全回復之前,
先將他斬至不成人形。
一念及此,韓特加速飛馳,但在他預備發出蓄勁已久的一發掌刀之前,某種警訊問過他
心頭。
(照他的復原速度,如果在受傷同時就催運不滅體,現在早該回復,那為何他要給我這
個機會……他想要誘我作什麼?)
想到這一點,韓特登時把動作放慢,不敢過份貪功。白起眼中流露一絲欣賞之情,口中
則輕輕吐出一句話。
「核融拳……爆吧!」
有所警覺,卻已經太遲,韓特小腹劇痛,好像給一枚渾沌火弩在肚腹間爆破的痛楚,猛
烈衝上腦門。爆發的勁道竟是由內向外,這種奇特的傷害方式,令護身金絕效果減半,亦在
大口鮮血噴發出去的瞬間,他明白了白家核融拳發勁的奧秘所在:蓄勁於敵人體內,伺機爆
發。
大意確實如此,但細節卻不像韓特想的那樣簡單。白家先人一直懷有稱霸天下的企圖,
所以在創設武學時,不斷鑽研典籍中各項強力武學。他們發現,除了魔族至寶天魔功之外,
最具有破壞性的發勁,莫過於龍族神功,每一記都帶有爆破毀物的力量,比什麼冰凍、焚化
更具殺傷力。
但這種爆破效果卻屬龍族秘傳,典籍中沒有記載,白家在多次試圖偷盜龍族武學秘籍失
敗後,終於在第七任當家主白末日手裡,研究出了造成類似效果的方法。利用壓元功的特性
,將一擊發出的氣勁分為陰陽兩段,前段陰勁注入敵人體內,由後段陽勁引發,藉由陰陽兩
勁的互拼,產生爆炸力。
這種設計的爆炸力,比龍族神功小得多,但因為陰陽兩勁在互拼的同時,也有互吸的妙
用,當使用者修練至相當程度,便可以藉由這些細微變化,控制爆破的時間、方向,使得核
融拳成為一門難防的絕學。
此刻,韓特就徹底嘗到這項苦果,在核融拳勁的爆發下立即受了內傷。然而,敵人的攻
勢卻未就此停止,趁著他氣血大亂,睥世金絕出現破綻的剎那,白起閃電出拳,密集轟在韓
特胸腹之間。
核融拳的機槍連環勢,短短接觸瞬間,百多拳一次轟發出去,將正自爆炸的拳威更進一
步地打進肺腑深處,形成更進一步的破壞。
白家武學多半是從太古魔道的研究得到啟發,韓特現在完全可以領悟這一句話的意義,
因為自己就覺得好像有數枚渾沌火弩在體內引爆,將五臟六腑轟得一塌糊塗,黑色瘀血止不
住地從口鼻噴發出來。
趁勝追擊,白起更不饒人,機槍勢連發,要在韓特重組金絕之前,將他徹底攻潰。戰局
一面倒地進行,失了先機、只能挨打的韓特,一時間也不知身中多少拳擊。
只是,時間一拉長,七神絕的威力顯露出來,白起不由得暗暗心驚。白家六藝中並無強
橫內功,而得到了紫電神功的輔助,睥世金絕號稱當今大陸第一護身硬功的優勢,更是表露
無遺。挨了千多記拳擊,韓特的內傷不住加劇,但護身氣勁卻絲毫沒有潰散的跡象,將重要
穴位護住,令韓特保有作戰能力。
到了後來,摻雜電勁的金絕剛勁,隱約在反震白起的拳力,勢道更逐漸增強,顯然睥世
金絕已慢慢地適應了核融拳的爆發勁道,正憑著本身的內力強勢,將這些異勁壓下,而韓特
雖然一直在挨打,但呼吸漸漸日復平穩,只待回氣過來,就要反攻。
若在這種情形下被韓特反攻,白起定然要吃上大虧,因此趁著還佔上風,核融拳中更強
的導彈勢,驟然轟出,將所有潛勁一次引爆。在這奇招的傷害下,韓特就像是一串給點著的
鞭炮,身體各處連連爆響,慘被炸上半空。
(唔!江山代有才人出,末日祖先的核融拳,如今已經不能當作雄霸天下的底牌資本了
……)
給敵人的熱血灑在面上,白起無動於衷,運氣回復給電得微麻的手臂,心內著實有著感
歎。白家六藝神功隱世數百年,固然少了被人看穿奧秘的危險,但也缺乏與新世代絕學交鋒
、改進的機會,適才一輪交手,自己利用韓特的大意,營造出一個讓他還不出手的挨打局面
,千多記拳擊之後,雖然將他創傷,卻仍無法把他殺敗,純以武學而論,核融拳已是不如七
神絕了……
(而這一點……妹夫你已經看見了吧……)
單憑天心探測,自起已知道在自己的下方,蘭斯洛和小草已經到了象牙白塔的高處,正
在注意這場戰鬥,蘭斯洛更是全神貫注,要把這不久後將和自己對戰的大舅子看得清楚,找
出所有的破綻。
雖說距離遙遠,但是一直用天心意識在留意這場戰鬥的蘭斯洛,已該把核融拳的奧秘掌
握,再打下去,蘭斯洛將白家神功理解得更多,想出破解之法,對白起來說,可不是一件好
事。
這一點,在雲端回氣完畢,強行壓下所有傷勢,殺氣騰騰地再度現身的韓特,自然也是
非常明白的。
飄在高空,白起感應得到身後韓特的殺意,剛剛被打得淒慘落魄,已讓他怒不可抑,認
真地要大開殺戒;下方蘭斯洛也躍躍欲試,大概是洞悉了韓特的狀態後,要把握這難得機會
,與敵人聯手,先剪除更強力的敵人。
(既已注定要死戰,就不管什麼規矩或原則,用每一分機會去毀滅敵人,這種作戰態度
……唔,妹夫,我開始欣賞你了啊!)
將所有敵人的心態全數掌握,白起知道自己只有短暫的時間,若十招內不能把戰局結束
,立刻就要面對兩名天位高手的搏命夾擊。
「我只給你一個機會,接我十招……」背對著韓特,白起淡淡道:「若你接不下來,在
白天行攻破稷下之前,你就聽命於我,隨我辦事……要是你拒絕這項提案,現在就享受你生
命中最後的幾口空氣吧!」冷淡語氣裡,似有著無比的狂傲與信心,白起就全然沒有想到自
己敗陣的可能,以那凜然威勢壓迫著敵人。
「十招?就憑你這死矮子嗎?」韓特的回答簡單之至,紫電功加七神絕,勢道狠惡之至
地奔殺過來。「矮鬼,核融拳確實是很強,但卻還不及我的七神絕,如果你沒有別的絕招墊
底,十招之內,我就把你轟得不成人形!」
戰意如宏,純以氣勢而論,韓特所言並非沒可能,而對著這份猛烈攻勢,白起冷淡道:
「你想看新招嗎?那就瞪大眼睛好好看吧……」
兩人在一輪交手後,俱已置身於雲上,當白起話聲一落,韓特就忽然失去了他的蹤影,
緊跟著,腳下雲朵化作碧波千頃,像是怒濤狂湧一樣地急旋起來。
韓特大吃一驚,雖然說是雲海,可是此刻飛濺在自己面上的水珠,是如此的真實,甚至
還帶有海的鹹味,整個人置身於一片汪洋大海中,險惡浪頭自四面八方疊崩而至。
(幻覺嗎?不像啊……)
日前與妮兒交手,也曾在稷下城頭中過幻術,那時的感覺就與眼下類似,難道這片逼真
得嚇人的狂濤汪洋,也是虛幻的把戲?
不管是不是,一時間是沒有破它的能力了。韓特抱元守一,在運功全身的同時,也將警
戒心提到最高。這片海洋給他很不安全的感覺,彷彿有成千上萬的兇惡獸類潛藏其中,等待
噬咬敵人血肉。
被人虎視耽耽的感覺絕不好受,韓特迫出天位力量,希望將這些浪頭驅退,無奈卻徒勞
無功,迫離體外的力量盡數被無窮浪濤所吞噬,全然發揮不了作用。渾身已經淋得濕透,當
最高的一個浪頭,如同海嘯直擊般迎面而來,韓特感應到了他敵人的氣息,內力一提,飛身
搶上,發出了他蓄勢已久的一記重擊。
(但……這種感覺是……)
當韓特重掌轟中波浪,一股熟悉的感覺,驚得他魂飛魄散,在波浪之後,他看到了一雙
極為古怪的眼瞳:左眼金黃,右眼紫紅……
這是他最後的印象了……
「好個大舅子,還真是不能小看你啊……」
蘭斯洛將已經出鞘的風華刀收了回去,心中有著驚異,韓特的氣息已經消失,最合理的
解釋就是被擊得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與韓特交手數次,他的修為深淺,蘭斯洛大概知曉。平手相搏,勝算不過五五波上下,
雖然蘭斯洛有自信,到了最後絕對可以戰勝韓特,但勝負卻非五千招內所能分曉。
而剛才……一招嗎?最多不會超過兩招,韓特已經被轟下,淒慘落敗,這是自己絕對作
不到的事。不過,整個戰鬥過程太短,又受到干擾,無法清晰感應,唯一肯定的,就是從頭
到尾,白起使用的力量都未超過小天位。
彼此都是小天位,沒可能有這樣懸殊的勝負差距,比較可能的解釋,應該是韓特在戰鬥
中中了某些幻術,在心神失守下,無法運功抵禦,這才會一招敗戰。既然知道對方有這一手
,自己就得在這方面多加留意了。
(核融拳確實是厲害,不過既然我已經知道奧秘,下一次就是我的鴻翼刀斬破他的拳了
……)
對自己的武功有信心,蘭斯洛繼續向妻子查詢適才被打斷的話題,去瞭解一段隱藏三百
年的白家歷史。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白家密辛】
突然之間暴增了大批囚犯,北門天關的的監獄並沒有因此人滿為患。連帶投降的花家部
隊在內,北門天關守軍總數也不滿三萬人,要完全監禁這支兩萬人的部隊,那是不可能的。
源五郎也無意全然照著蘭斯洛的吩咐去辦,反正基本目的是取得人質,那只要讓人不離
開北門天關就行了,因此,身為俘虜之身的眾官兵,在分配過住處之後,僅僅受到不能離開
北門天關的命令,賸餘一切自由。
雷因斯境內最大的貴族名門,當然就是白字世家,眾貴族子弟多數與白家有血緣關係,
在明白五色旗全是由本家子弟組成後,親厚感大增,彼此間並沒有發生什麼摩擦。
結果,真正在這次事件中被捕下獄的,只有身為指揮官的妮兒一人。
堅持與麾下將兵同甘共苦,妮兒拒絕了源五郎安排好的廂房,怎樣都要進到牢房裡去,
源五郎無奈,只得由她。
在某一方面,妮兒也覺得沒臉去面對眾人。自己統率軍隊,長程跋涉而來,結果卻被兄
長設計,演變成這樣的情況,對全體將兵來說,這都是一種無法饒恕的背叛。夾在兩邊難以
作人,妮兒真的覺得非常苦惱,因此寧願被關在牢裡,也好過出去面對這無解的難題。
不過,在妮兒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人在廂房中時,還發生了一段惹人發噱的小插曲
。
驚訝於自己所在之處,再想起昏迷之前發生的一切,妮兒爆發著狂怒,要打衝出去。全
身內力被源五郎以特殊手法封鎖,半分武功也施不出來,但憑著天生神力,人形暴龍的破壞
力依然沒人敢小覦。
首當其衝的自然是源五郎。被一腳踢中要害的他,俊俊的美臉皺成一團,悲慘跪倒在地
;妮兒奪門而出,撞著把守在外頭的白家好手,以一敵三之下,數招內便失手被擒。
在對付兇惡魔獸方面經驗十足,身為五色旗軍官的他們,絕沒有憐香惜玉的觀念,在制
服妮兒的同時,也卸脫了她的右腕關節。正確的處斷,讓妮兒全然沒有翻本機會,只是這樣
一來,事情卻非常嚴重。
幾乎是妮兒的痛哼聲才出口,凜冽劍氣就從房內射飛出來。那已不僅是小天星指,而是
更進一步演化的小天星劍,雖說沒打算傷人,將威力抑制到最低,可是強光一現,正反扭住
妮兒雙臂的那兩人,立刻就被遠遠地轟飛出去。
一場沒法形容的混戰,最後所有人袖手旁觀,看著源五郎幾乎是聲淚俱下地讓妮兒冷靜
下來,聽完所有解釋,並且放棄武力反抗。在這之前,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打腳踢。
「在魏大統領之後,要來接管五色旗的到底是什麼人啊?該不會是這位女王陛下吧?」
五色旗成員有著這樣的疑慮。魏大統領指的是前任五色旗統領魏素勇,在蘭斯洛發表雅
各宣言後,這個人就行蹤不明,不曉得到哪裡去了,本來以為接任者會是這個比女子更加俊
美的源五郎,但看他現在全然被人騎在頭上的饃樣,那個黃毛丫頭接任的可能性似乎更高。
而對於妮兒到目前為止的表現,五色旗的將兵給她起了「女王陛下」這樣的外號。不是
個壞人,也並非沒有能力,只是似乎有些……不值得信賴。
重建北門天關的工作,並非由旭烈兀監製,不然妮兒的牢房可能富麗堂皇得讓人刺眼。
儘管是這樣,但也經過起碼的打掃,乾乾淨淨,四面都由金屬鑄封,堅固難破,室內除
了一張鐵床、一個便桶外毫無所有,門口本來是開放式的柵欄,但在源五郎的命令下,由工
兵隊改裝成密閉式的鐵門。
這並非妮兒的要求,既然進監獄是自己的要求,如果嫌牢房環境不好,還命人改裝,那
也未免太過矯揉造作,然而,倘若妮兒打算在裡頭呆上十天半個月,縱然是美女,也難免拉
撒便溺,單是想像妮兒在牢房裡如廁,而開放式的柵欄牢門毫無遮掩作用,讓外頭巡察的衛
兵大飽眼福,源五郎就感到一陣歇斯底裡的惡寒。
身上戴了手銬、腳鏈,這些沉重的囚鎖,對於天生神力的妮兒,只是單純的裝飾品,沒
有什麼牽制作用。在她進入牢房後沒有多久,源五郎就以十倍於平時的速度,處理完所有雜
務,趕來監獄探房。
「這是書,這是水果,還有這個是工兵隊作的小音樂盒,可以播放二十首以上的樂曲,
有這些東西,你就不會無聊了……」
禮物準備得十分充足,但妮兒沒有開門的打算,直到源五郎取出一個金屬圓球,那是白
家研究院的傑作,能夠播放立體投影的影像,裡頭所記錄的,是基格魯招親一戰的實錄,從
蘭斯洛與天草激戰,到後來的魔變,全都清楚記錄。
這是妮兒所未曾目睹的一戰,此番得以親見,雖然比不上實地觀戰的效果,但以她對天
魔功的領悟力,相信仍是會大有助益。果然,一直試圖在天魔功上力求突破的妮兒,欣喜非
常,忙不迭地將人歡迎進來。
「你啊!真是無聊,居然和我哥哥一起合謀作這種事……」收下禮物,妮兒對源五郎輕
聲埋怨。沒有再動手,因為當怒氣得到發洩,平息下來之後,妮兒對他是有著一份愧疚的。
源五郎沒有答腔,只是從竹籃中取出一個小炭爐,生火點燃,為著冰冷的囚室驅寒。面
上雖然有多處瘀青,左眼也腫了起來,不過與妮兒對望的眼神,始終是那麼柔和。
這份眼神已經回答了一切。妮兒不會忘記,那天晚上,是在自己的請求之下,源五郎歎
息著改變了原本的方向,傾全力助蘭斯洛完成霸業,自己若在這方面怪罪於他,是怎樣都說
不過去的。
「喂……會不會很痛啊?」妮兒心虛地問道。
「痛多少是有一點的……」源五郎笑道:「不過如果這些病能讓妮兒小姐覺得高興,我
也會很高興的喔。」
「胡說,我哪有那麼殘暴?」想要抗辯,但看見對方一頭臉的傷,妮兒也沒辦法抵賴,
低下頭去。
「你……你那時候為什麼不反抗啊?你武功比我強,我根本就沒可能傷到你的……」
「運功抵抗很容易,但是萬一把妮兒小姐的手震傷,那我就很心痛了。不過,如果以後
都要這樣子被打下去,我想我還是去練乙太不滅體比較保險一點……」源五郎歎道:「本來
我還一直期望,妮兒小姐在痛扁我之後會心裡不忍,然後給我香吻呢!」
「誰……誰會吻你啊!」妮兒向後娜了挪身子,道:「你老實給我說,為什麼你這次會
答應我哥,幹出這種無聊事?以你過去的作風,應該主動勸阻他的不是嗎!」
「我也很想啊!不過這次被老大他抓到弱點,老大的密旨裡頭說,如果我不照著他的話
去作,他就馬上收你當二房……」
「真的?」
「看!你那是什麼表情?根本就是一副高興到快要飛上天的樣子,幸好我答應老大,不
然你現在可能已經丟下軍隊,跑回稷下結婚去了!」
「哪……哪有,我才不會這樣做呢!我……人家也是有起碼的自尊啊!再怎麼樣,我也
應該……」
想要爭辯,無奈這些軟弱無力的話語,卻把事情越描越黑,最後在源五郎越益陰沉的目
光中,妮兒訕訕地停了說話,很不好意思地把頭別過去。
「我說,妮兒小姐啊……」源五郎歎氣說著,此刻他是真的很想歎氣,「我知道在你心
裡,我和老大差個幾千倍,但是我對你是完全真心的喔!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為你奉獻我作
得到的一切……我們彼此是同伴,也一起出生入死許多次了,難道對你來說,我還是一直那
麼惹你討厭,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你也不考慮我嗎?」
「才不是那個樣子呢!五郎你的人也不錯啊,再說人和人相處久了總是有感情的,否則
我怎麼可能會這樣和你講話?」
「真……真的嗎?」一如妮兒先前的表情,源五郎此刻看來,也是一副高興得快要飛上
天的模樣。
「當然啊!如果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我第一個就考慮你!」
妮兒正經的說話,造成無比沉重的一擊,源五郎剎時就像是一朵被抽乾水分的花瓣,表
情一片呆滯,就差沒有輕飄飄地飄飛出去。
就如同自己眼中只有妮兒一樣,她心底大概也只有兄長一人,其餘所有的男性,都處於
絕不考慮的範圍,所以算來自己已經很特別了。從完全不考慮,到些微考慮,這條情路里程
總算是有了進步,可是難道真要自己殺光全世界的男人,才能獲得佳人青睞?
唉!自己的人生,被這對沒血沒淚的惡魔兄妹蹂躪得一塌糊塗啊……
不過,這次蘭斯洛的動作確實很奇怪,他其實可以不必這樣蠻幹,只需下令給北門天關
,斷絕一切傳往稷下的訊息,同樣是可以在城內發表綁票宣言,事後也不必得罪這麼多人。
雖然說以蘭斯洛的個性,要當壞人就當到底,自己的這想法,他就算想到也不會採用,
寧願蠻幹到底。不過,除了這樣之外,是不是還有什麼其他的理由呢……
最後讓源五郎清醒過來的,仍然是妮兒。對於自己所見到的五色旗大感驚訝,她向源五
郎查詢這支部隊的相關資料。
在幾下子劇烈拉扯之後,這位絕世美男終於回魂,回答妮兒的問題。
「嗯,說起來也應該要讓你知道了……」源五郎道:「聽過白家的大災變嗎?」
妮兒當然知道,就是這場真相不明的大災變,讓原本如日方中的白字世家一夕衰敗,高
手強人死傷殆盡,退出了大陸爭霸的舞台。不過,看到這麼一支人強馬壯、清一色白家子弟
的五色旗,任誰也知道那場大災變並不單純了。
「整件事情要回溯到三百年前,白家大災變發生之前。當時,執掌白字世家的當家主,
是第十代的白金星……」
在江湖上,這位白家主人以一句「白家雖稱六藝,但僅憑核融拳、光電腿、乙太不滅體
,加修無相訣,就足以傲視大地,與白鹿洞三十六絕技一爭長短」的豪語,廣為人知,但卻
鮮少有人知道,他同時也是一名憑著自我力量、意志,突破地界,擁有天位修為的不世高手
。
說著那樣的豪語,白金星野心勃勃,絕不甘只作一名白家主人。他要奪取雷因斯王位,
揮軍出北門天關,滅艾爾鐵諾、佔領武煉與自由都市,將整個大陸統一。
這樣的野心不算誇張,因為在他之前,甚至還有其他的白家主人意圖征服魔界,完全統
治風之大陸。不過白金星的才幹、武功,超越歷代祖先,以這份實力作為基礎,他要把自己
的野心付諸實現。
當時,忽必烈、王五都仍在牙牙學語,劍仙李煜尚未出世,環視整個風之大陸,擁有天
位修為的白金星,全然看不到有何人堪與自己匹敵,要將野心實現,似乎只是一件輕而易舉
的事。
然而,在他要實現這份雄心之時,一封邀請函令他來到艾爾鐵諾,造訪白鹿洞,而出現
在他面前的,則是風之大陸第一高手,已成為傳說神人的劍聖陸游。
「雖然說那是場一面倒的戰鬥,但仍不失為一場燦爛之戰。白金星盡展絕學,核融拳、
乙太不滅體,發揮到極至,最後在第十招上落敗,靠著光電腿逃得性命,狼狽地回到雷因斯
……」
說不上全身而退,回到雷因斯的白金星,斷了右手,瞎了右眼,雖然保得性命,但是極
度嚴重的創傷,加上陸游以強天位力量下的鎖縛,將他打落天位,水遠僅能停留在地界。
想盡所有辦法療傷、破鎖,但每一次也只是令傷勢更重,在多次的失敗之後,白金星曉
得自己永遠沒法回復顛峰力量。不甘心就此消沉,卻也知道若白家想要雄霸大陸,勢必會再
碰上那天下無敵的月賢者,白金星於是將心願放在後代子孫。
命令世家裡九成以上的高手,隨他遠赴海外,對外號稱亡故,白金星要把世家實力一分
為二。主要的資源、高手、技術,全部移到西西科嘉島與附近島嶼上,繼續發展;留在大陸
上的,只是一個軟弱無力的空殼,在退出大陸爭霸之後,不會引起任何強權的注意。
白金星本人亦藉死引退,但鬱鬱寡歡的心情,令他的傷勢一再惡化。遷居海外一年,白
金星傳功於其長子後,亡故於西西科嘉島上,將他的心願與遺產留給往後的白家家主繼承。
這就是名為大災變的事件真相。化暗為明的手法,無論是陸游或是青樓聯盟都心裡有數
,但是對於海外情報的掌握困難,卻讓他們弄不清楚白家在海外究竟藏了多少實力,時間一
久,就連裡之白家是否真的存在,也變成了一個謎題,直至如今……
「為什麼白鹿洞會出面干涉?這位月賢者大人管得也太多了吧?這麼愛管閒事,瑾花之
亂怎麼又不見他出手?」身為武者,妮兒對陸游自然敬畏三分,只是在枯耳山事件後,明白
彼此是敵非友,態度也就有所改變。
「白家從建立到茁壯,包括其武學創建在內,完全沒藉助三賢者的力量,對某人而言,
自然就很礙眼,如果讓這樣的一支家族統一大陸,最後的演變多半難以掌握,所以即使要挑
選傳人來統一大陸,也不會是以瘋狂和天才而著稱的白家……」源五郎的話語中,蘊藏著明
顯的譏嘲,所謂的某人是指誰,已是再明顯不過。
「所以……我們現在看到的,就是一直隱藏在惡魔島上的白家勢力?」
「這個嘛……其實還有一點小小的問題……」
「裡白家的勢力,自金星曾祖父手上建立,在爺爺手裡確定規模,不過,在我爹任內出
了問題……」
說著,小草的表情有些奇怪。蘭斯洛也覺得好奇,雖然兩人的關係親密,但他從來不知
道妻子娘家的事,沒見過二舅子白無忌,不清楚還有一個神秘的大舅子白起,更完全不曉得
有關岳父的一切。
只是,能生出妻子這樣的女兒,做為父親的,想必也不是簡單人物吧!
「我爹……個性有一點怪,說怪也不是啦!其實就是典型的白家人,急躁了點、想的東
西簡單了點,某些方面和老公你還滿像的呢……」
從事實來看,這個說法無疑是過度含蓄了。小草的父親,上代白家家主白軍皇,無論才
華、武學天賦,直追祖父白金星,弒父奪位,成為白家家主,習武六十年內得到天位力量,
以武學成就面言,更在其祖之上。
在外界默默無聞,這是刻意掩飾的後果。白軍皇心裡有著重拾祖父當年宏願的志向,不
過他的企圖心更為旺盛,憑著自己的修為與才華,他要統率白家,征服整個鯤侖。
不耐煩遵循祖先的老路,以風之大陸為第一目標,白軍皇反其道而行,決意組成艦隊,
跨海先征服炎之大陸,再回師拿下風之大陸,完成白家從所未有的功業。
在這之前,他已經完成了歷代白家主人的重大理想之一:迎娶雷因斯女王為妻,讓兩家
血脈融合為一,白家徹底掌控雷因斯。有了滿意的婚姻,也有了得意的子息,雖然因為些許
失誤,而誕生了一個失敗品,不過之後的次子卻是個足以繼承家主位的優秀人才,白軍皇遂
得以全心進行自己征服世界的大計。
計畫緊鑼密鼓地進行,外界全然想像不到,看來已經弱體化的白家,竟然在海外籌畫如
此駭人的大計。就在白軍皇預備發兵的前夕,一場巨變令他的夢想功虧一簣。
反對白軍皇過度膨脹的野心,更不願為此引來炎之大陸的強兵犯境,反對派的白家人開
始行動。首先是一封來自稷下的急報,能繼承雷因斯王權的小公主已經出世,請身為人父的
他回到稷下議事,而在白軍皇不疑有他,隻身來到稷下之時,由他兩個兒子所率領的反對派
勢力,卻開始在惡魔島上進行大屠殺,要一舉拔掉父親的勢力,從此取而代之。
結果,當白軍皇返回惡魔島,見到屍骸遍地,自己的忠心部屬死傷殆盡,賸餘的人都已
向白家新主宣示效忠。而勉力撐著傷疲不堪的身體,站著與自己對峙的,則是渾身浴血的兩
個兒子。
起初,白軍皇感到憤怒,極度的憤怒。但在凝視眼前種種良久後,他忽地仰首大笑,滿
心歡愉地狂笑著。
多年心血毀於一日了夢想瞬間成空,這確實是非常的痛,但是……這又如何呢?
看看自己的兩個兒子……
一個向來被自己視為瑕疵品、鄙夷忽視的大兒子,不但出乎意料地修練至天位,更練成
了連自己都修練失敗的武中無相。
另一個冷靜多智,策劃著這整個行動,成功地一舉拔去自己的所有勢力,堪稱完美的政
變。
從許多年前,自己就一直感歎世間對手難得,何其寂寥,現在的這個情形,不就正是自
己一直所渴望的嗎?能夠擁有這麼出色的兩個兒子,就將自己前半生建立的一切送給他們,
又有何妨?
仰天大笑,白軍皇就此揚長而去,踏波漂浮,直踱向藍天碧海盡頭,再也沒有回到風之
大陸過……
相較於當日的藉死引退,對白家來說,這一次的事件才真是大災變,但在舊人死傷慘重
的同時,瘀血也被清除殆盡,為往後的新方向掃除障礙。因為某些理由,白起放棄繼承權,
閉關於象牙白塔內,家主之位遂由白無忌擔任。
「我沒有見過爹,但是小時候二哥向我提過爹的為人。」小草道:「雖然不知道他現在
在哪裡?在作些什麼?不過以他那樣的為人,大概也是在某個地方,努力地想要征服世界吧
!所以,老公你也不用太擔心,和我爹比起來,你的胡作非為還算小兒科呢!」
蘭斯洛真的是說不出話了,儘管早就聽說瘋狂的白家,但是征服世界這種事,自己可真
是連想都沒有想過呢!
綜合妻子剛剛說的資料,明天肯定是極不安寧的一天,與愛菱商議的計畫必須要提早進
行,現在得趕著去通知她才行。
匆匆與妻子告別,蘭斯洛趕往愛菱的住處,亦在他離去後不久,一封來自魔導公會的最
新情報,緊急送到小草手裡。
將這份簡報看過一遍,小草面上露出微笑。
「呵……終於查到小公館的位置了,現在過去的話,會不會有好戲看呢?」
遠遠凝望著太古魔道研究院的大門,愛菱心裡七上八下,感到強烈的不安。穿越這道大
門也不知多少次了,會像現在這樣緊張,只有初次進入研究院的那一趟,這次會重蹈那一趟
失敗的覆轍嗎?
昨晚大郎先生深夜來訪,說要把篡奪研究院大權的計畫提早進行,雖然不知道理由是什
麼,但就是因為相信大郎先生的安排,自己現在才會站在這裡。
遠方隱約傳來轟隆炮響,城外又開始炮擊進攻了,如果大郎先生的計畫成功,戰爭可以
早點結束,也就不會給旁人帶來這麼多麻煩了。
想起自己的責任,愛菱歎了一口氣,跟著深深呼吸,緊摟著手中的資料夾,要自己提起
勇氣,去面對這一趟沒法再逃避的挑戰。
(好,我要去了……)
一步才要踏出,後頭忽然傳來叫喚,這本來沒什麼,但是對方的稱呼卻讓愛菱大吃一驚。
「請問……是隆﹒貝多芬大師的千金,愛菱小姐嗎?」
從沒向任何人提過自己的家世背景,稷下城內就不該有人曉得,愛菱大驚回頭,卻只看
見一名作著學士打扮的俊俏男子,輕搖折扇,風采翩翩地站在身後。
「你……你是誰啊?」
「愛菱小姐你好,我是大郎先生的朋友,特別來給你幫助的。我姓白,在家裡排行第三
,你可以叫我白三公子……」
俊美的臉龐,洋溢著溫和的笑容,愛菱覺得對方似乎不是個壞人,只不過,為什麼自己
最近遇到的人,名字都那麼怪啊?
風姿正傳第十三集 座談會
源五郎:這次的座談會,仍然是由我源五郎與天地有雪為各位服務。
有雪:冷場一集後給我這個機會我是很高興啦!可是讓兩個大男人來主持座談會,不怕
讀者反感嗎?
源五郎:唉……你以為我想嗎?可是妮兒小姐忙著練功,理都不理我。對了,老大上次
不是說他很久沒在座談會露臉了,現在人呢?
有雪:聽說老大和女王陛下正為了「外頭的女人」在忙著,所以沒空來。真是的,同樣
都是雄性生物,為什麼老大老是遇到美人,我卻只能坐冷板凳?
源五郎:樂觀一點嘛:聽說作者在之後的故事中,會讓我們這邊多幾個女性角色,說不
定你也有機會喔!
有雪:真的嗎?
源五郎: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有 雪:嗯……這個……我已經數不清了……
源五郎:言歸正傳,各位對這次的劇情滿意嗎?
有雪:五色旗的實力、裡白家的秘密、天位決戰、還有白家老大破關而出……作者這次
可是卯足了本事,把這一集弄得轟轟烈烈的。
源五郎:因為雷因斯內戰已經白熱化,是時候讓之前的佈局逐一浮現了。
有雪:唔……我還以為作者是因為前幾集被批評劇情沉悶,所以才想辦法在這集多加點
料。
源五郎:說到這點,作者也很無奈,劇情平淡有人不滿,太過緊湊也有讀者抗議,像第
九集出版時,就被抗議劇情進展太急躁,讓他們沒辦法好好體會女王去世的哀
傷氣氛。
有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每位讀者都有他們喜歡的類型,作者當然無法滿足所有人的
要求。
源五郎:其實風姿的故事,是按照作者的大綱在進行的,在精采的劇情出現前,當然要
有一段時間來佈局、醞釀,如果每一章都來場天位大戰、每一集都來個生離死
別,讀者們也看不下去吧?
有雪:就像我們雪特人遇到美女一樣,直接帶上床當然過癮,可是整天待在床上也沒意
思,要偶爾下床聊聊天、散散步,培養氣氛,這樣上床時才比較有味道啊。
源五郎:呃……你們雪特人只舉的出這種例子嗎?算了。之前的佈局開始進入收線階段
,因此,接下來幾集將是雷因斯內戰的重頭戲了。
有雪:那接下來的劇情有什麼重點呢?
源五郎:下一集,就是老大能不能拉攏到太古魔道研究院的關鍵。至於白家老大既然登
場,接下來幾集當然少不了他的戲份,老大要面對他這輩子到目前為止最大的
一次考驗了……
有雪:等等,有讀者詢問,既然現在情況不怎麼樂觀,那楓兒小姐為什麼不回來幫忙?
源五郎:這個啊,這是有原因的。因為財政吃緊,所以楓兒小姐暫時被抵押在香格里拉
,畢竟比起她的天位力量,我們現在更需要她賺的錢。
有雪:是這樣嗎?可是我聽說楓兒小姐是因為被你偷偷賣掉,所以才回不來,她的一些
支持者正打算聯手教訓你呢!
源五郎:唉……這筆帳又算到我的頭上,難道人長得美真的是一種罪惡嗎?
有雪:罪惡的是你這個人吧!不過你也該覺悟了,作者似乎打算讓你背上所有的黑鍋。
嘿嘿……你距離被讀者唾棄的日子不遠了……你想幹嗎?
源五郎:星野天河劍……
有雪:嗚哇哇哇啊啊∼∼∼∼∼∼∼∼∼∼∼
風姿正傳 第十三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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