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蟲夏草】
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二月 艾爾鐵諾邊境 銀海公路
時間是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年底,雷因斯王都所發生的內戰,仍處於局勢未明的混亂狀
態,蘭斯洛身邊的幕僚人員,在面對白天行大軍的同時,也擔憂即將進攻過來的花家大軍,
特別是那名為花家撐腰的強絕劍爵,他的一人一劍,比十萬大軍更具威脅性。這時,有一個
不為人知的小故事,在銀海公路上發生。
所謂的銀海公路,是艾爾鐵諾用以與武煉劃分疆界的分割線,一條混合水陸的交通線總
稱。在一大片遼闊的平原地形上,有數條大江蜿蜒漫流,供給兩岸豐足水量,青草長綠,到
處都可以見到水車轉動,汲水農耕。
碼頭亦是此處最常見的標誌景物,靠著江河之便,此地的航運十分發達,搭乘小型的扁
舟,可以隨支流往西直入武煉,但若乘上大型的風帆航艦,便可沿著銀海公路的主線,順流
直入自由都市,途中甚至會經過現今大陸上最繁榮的都市,香格里拉。
由於交通方便,大量旅客往返其間,而在江面上過百艘大小船隻中,正有一艘揚起風帆
的車輪貨船,緩緩地向西而行,早晨的陽光灑在甲板上,鍍上一層耀眼的金色。本是運貨的
船隻,也順路用便宜的價錢,載了幾名客人,其中有一對擁有武煉獸人血統的姊妹,趁著一
早空氣正好的時候,到甲板上活動筋骨。
「叮、叮、叮!」
隨著姊妹兩人身形幻動,手上的匕首也不住交擊,儘管她們一招一式都是攻往對方要害,
動作迅速,但兩名妙齡少女在晨光中舞劍較勁,乍分乍合之際,裙裾飛揚的美麗姿態,只會
讓旁觀者以為這是一場精湛的舞蹈表演。
一會兒之後,勝負分了出來,棕髮黑瞳的姊姊,將匕首斜斜地穿過對方防禦,抵在她藍
色眼瞳的妹妹頸上,雖然說是勝利,但妹妹的匕首尖也幾乎快碰到她小腹,倘使是實戰,多
半就會發展成同歸於盡的局面。
「姊姊,和一個月前相比,我們...好像一點進步都沒有。」
「夏草,你別灰心,你的速度已經有點進步了,只要多花點時間練習,我們一定可以成
功的。總有一天,我們姊妹會成為山裡的金牌殺手。」
這對分別以冬蟲、夏草為名的姊妹,是來自殺手之鄉大雪山的低輩子弟。兩年前,她們
好不容易在阿朗巴特山傷到了目標敵手,通過期末考,成為大雪山的正式員工,但這兩年來
表現不佳、業績慘澹,雖然她們在大雪山甚得人緣,沒有因此而受人白眼,但是當教務長嚴
正親自召見她們,詢問有關未來的轉業打算,兩人頓時有晴天霹靂的感覺。
「姊姊,其實教務長大人說得也沒錯,殺手這份工作,又危險又不安定,朝不保夕的。
往後的世界都是天位高手當道,像我們這樣的三腳貓功夫,未來很沒前途的。」
「那也不能隨便改行啊!當初我們是抱著要成為金牌殺手的夢想離開家鄉,如果這麼容
易就放棄理想,天上的爹娘會看我們不起的。」
「可是,我覺得教務長大人的建議也不錯啊!去香格里拉那邊受訓,青樓聯盟的福利比
較好,要是結訓成績優秀,還可以安排我們出道,登台表演。」
「那樣更糟,你有聽過金牌殺手變成金牌歌手的嗎?對一個優秀的殺手來說,這樣是恥
辱、恥辱啊!」冬蟲義正辭嚴地向妹妹辯白,然而,她並不知道自己所講的例子,其實是存
在的,在這之前,已經有一位同樣出身於大雪山的師姊,在這上頭成功轉業。
「嗯,不過,要是能穿得漂漂亮亮,在舞台上唱歌給人聽,接受獻花,那也不錯啊!姊,
我好羨慕冷夢雪啊!說不定我們有一天也能像她一樣,紅遍整個風之大陸,訂單接不完,那
時候我們就是...」
「就是冬蟲夏草傻瓜姊妹花了啦!少發白日夢了,練劍吧!這次生意如果再失手,又不
知道要坐多久冷板凳了。」
推醒猶自在夢想中傻笑的妹妹,冬蟲再次舞動匕首,這次比鬥的時間較長,但感覺上仍
有一種茫無頭緒的感覺,不知道怎樣才能突破。在這天位化的時代,倘若有地界頂峰的修為,
或許有資格討口飯吃,但姊妹倆現在的武功...搞不好只是地界底端呢!
「啪!啪!啪!」
姊妹倆比鬥到氣喘吁吁,動作也減漫下來,這時,旁邊忽然響起不該存在的鼓掌聲。兩
人停下動作,往旁邊看去,只見有一名年輕男子站在一旁,臉上笑得好燦爛,正不知死活地
大聲鼓掌。
面孔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兩人上船時,他就已經在船上了,是旅客之一,相貌挺清秀
的,黑色長髮,舉止相當地有貴族氣息,但要說是某處的王侯,他卻又沒有任何隨從,就這
樣孤身一人作著旅行,十分奇怪。
「感謝主的恩賜,能夠在旅程中見到漂亮姑娘,這實在太好了,獨自養傷可是悶得很
呢!」男子閉目祈禱了兩句,卻又皺眉道:「人是長得挺漂亮的,但是為什麼武功那麼差勁
呢?嗯...身材是還不錯,但怎麼看都不像是練武的材料...」
說著批評的話語,對方更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兩人,態度無理之至,冬蟲、夏草不約而同
地握緊匕首,正要衝上前去,哪知手上忽地一輕,兩人的匕首已給那人隨手奪去,跟著就比
畫了起來。
「喂!藍眼睛的姑娘,你那叫做...我管它叫做什麼的一招,不該是那樣使的。假如你
伸出手臂的速度慢一點,身子低一點,那,就像這樣,不一下子就置你姊姊死命了嗎?還有,
大姑娘,你剛才閃避你妹妹的那一...」
接下來的一刻鐘,這名笑得十分開朗的年輕男子,口中述說,手上比劃,把兩姊妹早先
施展過的招數,作了徹底的修改,每一著應變,都是她們生平未窺的顛峰之作。
作夢都想不到這人有這樣高的武功,莫說山中的師長遠遠不及,就算是教務長大人,恐
怕也是勝他不得,而因為這人滿嘴的「主啊」、「阿門」,兩姊妹更有了一個難以置信的想
法。
「姊,真的就是這個人嗎?他和校長大人不是年紀相仿嗎?你看,兩個人的皮膚簡直
就...」
「天知道,我看多半是校長大人不會保養。」
竊竊私語,恰好對方講述完畢,收勢問道:「就是這樣,懂了嗎?」兩姊妹互望一眼,
知道這可能是一輩子最難得的機會,一齊大搖其頭。
「什麼?我講得這樣明白了,你們還不懂?難道我真的那麼沒有教育才能?沒可能啊!
西納恩作得到的事,我怎麼可能做不到。」
「可能是你講的道理太深奧了,我們程度不好,所以聽不懂,能不能請您說得簡單一點
呢?」
對方露出了深思的表情,但在兩姊妹連聲嬌嗔下,終於搔搔頭髮,開始詳細地解說。
往後一連七八天的時間,直至船隻卸貨,所有客人依序下船,冬蟲、夏草姊妹倆珍惜這
一生一次的最大幸運,拚命學習,竭力去背下每一樣沒能領悟的東西,而當她們感激流淚地
想說謝謝,完成下錨手續的船主人高聲叫道:「客人,到終站了,請下船吧!」
週遭連綿青山,碧水飛濺,山中猿聲此起彼落,交相而鳴,怎麼看都是一個深藏山中的
偏遠荒地,當確認了這個事實,這一路上神色輕鬆的他,赫然變了臉色。
「等、等一下,船家,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猴子叫得這麼大聲,你不會沒聽見吧!這是猿猴山啊!」
「猿猴山?猿猴山在什麼地方?我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
「猿猴山在武煉,客人你現在當然是在武煉啊!」
對於這個回答,他露出了一如早先冬蟲夏草接到轉業約談書時,恍若晴天霹靂般的表情,
驚駭道:「我、我是要去北門天關啊!為什麼會到武煉來呢?北門天關在南,武煉在北,船
家你方向整個弄錯了嘛!」
「客人,北門天關在北,武煉在南,還有,你如果要去北門天關,那根本就不該走銀海
公路,應該穿越龍騰山脈才對啊!」
「我本來也想這樣做的啊,但是因為我正在養傷,想選舒服一點的路線,然後你們又說
坐船比騎馬舒服,所以我...」
「你那時候沒說你是要去北門天關啊!」
看著雙方爭辯,冬蟲、夏草更幾乎要口吐白沫了。儘管曾經聽說過這人的毛病,但怎樣
都沒想到,會嚴重到這等地步。而當她們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姊妹倆悲傷地對看後,一齊轉
過頭去,裝作從來不認識這個神話級的大路癡。
爆發在稷下城內的傷害事件,責任全數被歸在白天行的頭上,根據象牙白塔發佈的新聞
稿,是白天行派遣特工人員入城進行破壞,擾亂軍心,因而有了昨晚的死傷。
新聞稿中並沒有提及對方破壞人員的人數,也沒有讓百姓知道,應該是此刻稷下城內第
一高手的蘭斯洛親王,已在昨晚的事件中傷在敵人手裡,無論如何,這是一件足以動搖軍心
的大事。
被指責為破壞者的一方,白天行陣營的將官在知悉此事後,都感到驚訝,沒想到主帥終
於採取了行動,然而,白天行自己也大吃一驚,在起床梳洗、用著早飯的時候,從部下口中
聽聞此事,一瞬間他還以為這又是敵人嫁禍的技倆,但隨即想起最有可能的一名嫌疑者。
「主公,韓特大人求見。」
「真是沒有禮節的傢伙,居然挑在用餐時間來訪,就不能選別的時間嗎?」
享用早飯的程序被打斷,白天行明顯不悅,但仍是耐著性子,宣示接見這已有數日未見
蹤影的天位高手。
「韓特嗎?你...咦?你怎麼變成這副德性?」
「這個嘛!哼!大概是這兩天吃的不錯,瘦身成功了...」
像是發牢騷一樣的語氣,卻有著明顯的疲憊,任誰也聽得出他這幾天的日子並不好受,
白天行更是露出一副嘲弄似的表情,這傢伙以往仗著天位力量,囂張跋扈,動手一次就要求
高額報酬,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現在惡人終有惡人磨,往後可會聽話一點了吧!
這番心思,全給韓特看在眼裡,若是以往,就算不把那張可憎的笑臉打成大餅,起碼也
得砍他個幾十枚金幣撫慰心靈創傷,不過現在身心俱疲,懶得和這個沒有自覺的過場小人物
追究。
透過青樓聯盟的情報網,昨晚終於和那座會走路的金山,白家家主白無忌取得聯絡,在
稷下城內秘密約見,向他抗議。
「喂!當初你僱用我當白天行保鑣的時候,可沒說還會有你大哥這樣的辣手人物,如果
不另外加錢的話,老子就不幹了,你另請高明吧!」
「嗯...好啊!」不像以往那樣輕易受威脅,白無忌微笑道:「反正如果你現在說不干,
第一個被幹掉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有什麼好怕的?我們的交易到此為止,如果你有膽子跑
的話,我現在就把尾款給你,看看你有沒有本事花吧!」
笑話,自己這「逐魔獵人」見過多少腥風血雨的大場面,講這樣兩句話就想把人嚇倒,
難道自己會害怕嗎.....還真是會咧!
拿了尾款,本來應該有多遠就跑多遠,但離開稷下城後,不知怎地還是回到白天行陣營,
雖然理智上不住告訴自己,如果就這樣跑掉,那就是膽怯的證明,一輩子都會抬不起頭來,
所以必須留下來,證明自己根本不把那個死矮子放在眼裡;然而,心裡卻很明白,假如可以
選擇,自己絕不想與那個死矮子再次為敵。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倒不是說害怕這人比自己要強,若是認真拼起來,這死矮子應
該是略遜自己一籌,甚至也不如蘭斯洛,而經過幾天特訓之後,這份自信又更強了一些,所
以只要把身上的毒給解掉,和白起硬拚,自己有近七成的勝算。
但是,和這人為敵,很麻煩啊!這是一個已經超乎武功之外的問題,過去也曾遇過一個
散發這樣感覺的人,就是那個陰冷深沉、渾身藏著毒物與邪術的華鬼婆,但那鬼婆之所以難
對付的理由,自己很清楚,而白起的威脅性所在,自己卻說不太上來。
越是相處,越是覺得這人很不簡單,講起來很荒唐,然而,他確實給自己一種傳說中白
家人的感覺。這種特質以前自己在摯友白飛的身上見過,精於計算,把一切事物化為數據,
憑而作出最妥善的決定,假如說這是白飛所散發的感覺,那白起此刻給自己的感覺,就是他
正將一切掌握在手中。
無論大小事,鉅細靡遺,這個身材瘦小的死矮子,似乎像個不可摧毀的
大巨人,將一切操縱在手裡,沒有任何事能脫出他的掌握。與他面對面時,這感覺尤其
強烈,自己的每一步動作、壓箱底技巧,乃至於深藏於心中的秘密,全部被他一眼窺破,在
沒有別的選擇下,不得不對他俯首聽命,倘若他背後有個像青樓聯盟那樣龐大的組織撐腰,
能做到這地步不足為奇,但他卻只有一個人,為何能...
帶著滿腹牢騷與困惑,韓特回去面見新任僱主,沒有任何薪資,本次工作的酬金只是一
句「沒有解藥,你七日之後毒發身亡,但如果辭職不幹,我立刻就宰了你」,這堪稱是出道
以來最賠本的買賣,要不是因為在那地獄式訓練中獲益頗多,自己肯定會心理狀態不平衡。
對方仍然是盤腿坐在桌子上,腿上橫放特殊鍵盤,手裡拿著鋁箔包飲料,見他到來,皺
眉道:「好慢啊!奴隸甲,問個話也要這樣久,欠缺效率啊!」
(你這個死矮子,昨晚跑到稷下城裡殺人放火,今早倒像是沒事人一樣。)
看著僱主的神閒氣定,韓特心中惱火。適才他之所以面見白天行,就是受命而去,要在
發動攻勢前,向全軍主帥作最後確認:不惜一切,務必攻下稷下城。
「沒問題,你們放手去做吧!我早就和白先生說過了,什麼都不要顧慮,一切由我負責,
錢、軍糧、資材、士兵,要多少有多少。」為了要表示自己是個寬大能容的統帥,白天行顯
得很大方,不加思索便承諾一切,看得出來,長久以來的戰事僵局,已經讓他的耐性到了極
限。
這也正是白起所在等待的答案,聞言,他沒說什麼,只是在鍵盤上輕敲幾下,讓代表集
合的號角聲,在下一刻響徹全軍。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渾沌火弩】
在蘭斯洛窮於苦戰的當口,敵軍也將大車上的遮蓋厚布取下,搭起渾沌火弩的發射台,
開始朝城牆上發射。
瞥見這此一危險物體,蘭斯洛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衝下去,將之盡數銷毀,卻給韓特逼在
半空,全然沒有出手的餘裕。
「城牆上的傢伙們聽好,自行防禦,把下頭那些鬼東西給摧毀掉!」
「天位對戰,你還有心思管別的,你下地獄去吧!」
目睹這樣的戰況,守城軍也知道不能再倚賴蘭斯洛,試著在渾沌火弩射上來之前,將那
些危險武器先摧毀掉。然而,無論是弓箭也好,魔導師的火焰球也好,在射程上都沒辦法觸
及那樣的距離,當他們想要使用長型巨弩、投石機一類的重武器,卻又碰上了另一個問題:
射出去的巨箭、投出去的大石,全給敵方半空攔截掉。
沒有親自動手,白起僅是端坐著,敏銳地目測出每一發攻擊的落點,心中糾正計算誤差,
隨著一個個數據的報出,屬下士兵同樣操作巨弩,將敵人的攻擊準確攔截,不失分毫。
「第一波渾沌火弩,發射。」
一聲令下,渾沌火弩噴發著白煙,以計算過的弧形曲線,朝稷下城頭飛射而去。
對於稷下守軍而言,這真是一個棘手的問題,因為這樣武器既不可能用弓箭射落,也無
法用火焰球攔截,至於笨重的巨型武器,速度上根本就比不上,更何況如果真的將之擊中,
也只是提前引發爆炸而已。
在魔法中,冰系咒文的使用,應該是可以在這時候派上用場,除此之外,也還有一些攻
擊以外的變化咒文,可以在不引爆渾沌火弩的前提下,將之擊落。然而,就如昨日太研院成
員對愛菱攤手搖頭的窘狀,能用魔法擋住高速行進中的渾沌火弩,這種事尋常魔法師是不可
能做得到的。
「沒辦法了,結界壁全開,先擋住再說。」
這是經過考慮之後的最佳決定,在魔導師們的協助下,城防軍再次打開稷下城的防禦結
界,預備使用這先前幾次抵禦太古魔道兵器成功的強力防禦網,硬接渾沌火弩的爆炸力。
然而,這一次敵人的攻擊,卻與之前略有不同。太清楚稷下城防禦系統的底細,白起自
然會做出最有效的進攻,第一波的渾沌火弩,在將要與防衛結界接觸之前,忽然整個慢了下
來,這時,第二波渾沌火弩射至,兩波在空中撞擊,引發威力倍增逾前的強橫爆炸。
稷下城的防禦結界,是魔導公會的精心傑作,能自行計算敵人攻擊落點,將能量集中抵
御的設計,但是面對這樣的攻擊,結界本身根本就無法計算敵方攻擊威力最強處,進而集中
能量防禦。結果,當爆炸的熱力與衝擊波,狠狠地硬撼結界壁,稷下守軍只能瞪著能量急遽
衰退的燈號,全體臉色瞬間蒼白掉。
「不行啊!能量消減的速度太快了,這樣下去,我們撐不了多久的。」
「沒關係,這樣的攻擊法太耗費彈藥了,在我們支撐不住之前,他們的彈藥一定會先……
咦?」
自信滿滿的說話,在看見對方陣營又推出十數輛大車後,頓時變成了顫抖的語音。白起
出關後,直拖延至今才發動攻擊,為的就是製造、囤積充足彈藥,現在實際上陣,補給速度
幾乎是源源不絕,看得稷下守軍全部傻眼,而在他們的驚愣中,第三波、第四波的渾沌火弩
攻勢,毫不停歇地攻了上來。
「結界壁的能量補給,進入警戒標準,估計再三波之後,無力供給巨量消耗,核心魔力
石碎裂。請減緩使用頻率,讓能量補給有充足時間回復。」
「『減緩使用頻率』,這種事你去哀求敵人吧!我們管得到才怪。」
戰事吃緊,守城軍的心情處於緊繃狀態,當魔導公會方面傳來結界壁不堪負荷,必須縮
短使用時間的要求,雙方甚至惡劣地對吼起來。
在這樣的情形下,一直沒做出什麼指示的小草,也不能再把全副精神放在苦戰中的丈夫
身上,開始考慮一個對歷代雷因斯女王而言,都非常艱辛的抉擇:當手上籌碼已不足夠應付
困境,那麼是要坐視犧牲者的出現?還是要把本來不該用的秘密底牌,提前打出,造成往後
的不利?
「第八波火弩攻勢逼近了,結界壁……能源不足,估計在硬接這一擊後碎裂,仍有六成
威力會直接衝擊城頭。」
「天殺的!他們怎麼會有這麼強大的火力?」
「這種事你去問太研院吧,他們最近保安不良,什麼東西都有可能失竊。」
對吼聲中,這一波的渾沌火弩已然迫近,眾人唯有就地找掩護,預備迎接這第一次的渾
沌火弩直擊城頭,並且暗自期盼,希望這一波火弩沒有裝載傳說中毀天滅地的核能彈頭。
「準備承受衝擊……進入倒數。」
千鈞一髮之際,一個聲音先渾沌火弩的爆炸聲響起。
「大家莫慌,太研院駕到。」
十多個背著重型儀器的太研院研究員,匆忙趕上城頭,打開了背後的儀器,然後組出一
道無形力場,幫助已經將近崩潰的結界壁,擋下了這一波火弩攻擊。
「抱歉,遲到了,我們接到消息,已經立刻趕來了……」
「辛苦你們了。」小草道:「把儀器就地組裝,動作要快,敵人不會給我們大多時間
的。」
在小草的指揮下,研究員們將背上儀器卸下,與魔法結界壁的裝置結合,組出雙重的防
御結界,交互遞補,縮短能量補給時間,可以將結界壁的防禦時效拉長。
率領特別小組成員,在百忙中趕製出這些器具的愛菱,並沒有親臨現場,主要理由,除
了不願見到那討人厭的親王殿下,不想親眼目睹戰爭進行,也佔了很大因素,所以,此時的
她正身在太研院內,操作一連串的儀器,把本來供給太研院使用的能源,盡速轉移到供給防
御結界的補給。
(老公,我們這邊暫時還可以控制一下,就看你那邊的情形了……)
只要蘭斯洛能擺脫韓特,以他的力量,這是唯一搶攻下去,摧毀發射炮台的方法。不過,
小草也知道,兄長白起的後著仍未盡出,即使蘭斯洛真的搶攻下去,所要面對的,搞不好就
是被兩名天位高手夾擊的窘狀……
(如果情況也變到最糟,我是不是應該動手呢?但是這樣一來……)
空中的蘭斯洛,也正處於一個難以脫身的激戰。狂怒中的韓特,不僅是氣勢增強而已,
全然不顧自身安危的拚命打法,因為他的沉著,份外多添了一股狠勁,使得蘭斯洛毫無空隙
可趁,始終落於下風。
(好奇怪,為什麼……我的攻擊方向,他全部都知道?)
又拆了幾招,當蘭斯洛力圖扳回上風,卻徒勞無功後這份感覺更加強烈。儘管兩人還算
有攻有守,但自己的攻擊連番落空,長時間下來,令自己漸漸變得煩躁,更有一絲不安的感
覺。
「猴子,不要這麼吃驚啊!我被苦苦折磨了幾天,可不是白白浪費的,你這個在稷下城
裡享福的傢伙,怎麼可能還是我的對手?」
嗚雷劍一橫一拖,準確的控制,赫然正點在風華刀的刀脊上,破解了敵方攻招,韓特冷
笑道:「猴子,老實告訴你吧,我們的實力差距已經拉開了。」
久戰無功,又聽到敵人這番狂傲宣告,蘭斯洛登時大怒,連續數刀重手,要把這稍佔了
點上風,就以為自己不可一世的狂徒斬下。
(太差勁了吧!我前一陣子就是和這頭土猴子不相上下嗎?和模擬器的動作一模一樣,
這麼慢的速度只配去切豬肉啊!)
動念間,韓特的劍勢出現了一個細小破綻,儘管一現即逝,卻仍是被蘭斯洛所掌握,鴻
翼刀橫劈,立刻將嗚雷劍砸飛出手,只是,在嗚雷劍脫手剎那,一股奇異的勁道,帶動蘭斯
洛手裡風華刀,險些就脫手而出,儘管他加力握住,卻被韓特趁勢一腿踢中手臂,兩者合一,
正是睥世腿絕中專奪兵器的妙著,蘭斯洛再也把持不住,一雙刀劍先後朝天上直射而去。
(兵器脫手了,沒有了鴻翼刀法的守護,我看你怎麼接我的殺著!)
驟然空手,蘭斯洛驚怒交集,卻立即以手刀展開鴻翼刀法護身。即使沒有兵刀助威,鴻
翼刀法亦是非常厲害,但對上睥世七神絕,就顯得略遜一籌了,而這正是韓特在數十次模擬
戰中屢試不爽的戰術,輕巧的幾下旋身,貼近蘭斯洛身前,一記重拳就轟了出去。
拳勢雖強,感覺上卻也沒什麼大不了,蘭斯洛側頭閃過,同時間一記手刀斬中韓特左肩,
給護身金絕接住,爆出金屬聲響。
(這人的護身金絕比上次更強了,之前反震的力道可沒這麼大啊?他、他真的變強了?)
驚訝的事情不只這一件,當韓特的拳擦過身邊,蘭斯洛驟然感到一種銳氣,之前曾在白
起核融拳中感受到的氣息,此刻更鋒銳十數倍地呈現出來,而帶來的影響,則是在一下裂帛
似的脆繃聲後,蘭斯洛的頸子如血泉噴發,大量鮮血驟噴出來。
(該死,乙太不滅體,給我治好它!)
蘭斯洛全力催愈傷勢,但面對韓特這樣的攻擊,顯得有些應付維艱。實在是很難想像,
即使是面頰這樣的部位,竟也能噴出如此多的鮮血,連續十多下之後,登時覺得心跳氣喘,
乙太不滅體的催愈效果仍在運作,但體能卻開始下降。
「很奇怪吧,猴子,不用那麼訝異,我第一次護身金絕被破的時候,灑得比你還厲害。
哼!白家人確實是很有一套,為了破解龍體聖甲,居然創出『核融劍拳』這種怪功夫,可別
小看它啊,因為白末日就是用它轟下上代龍族族主的……你死掉的老婆不是白家人嗎?怎麼
沒把這功夫傳你,是不是你們夫妻感情欠佳啊?」
韓特將五指放鬆,稍稍活動之後,併攏為掌,但身上散出的感覺卻是凜冽刀氣。
「和真正齋天位的自愈功能相比,乙太不滅體其實是有弱點的,儘管能在很快時間內催
愈肉體,但造血的速度卻沒那麼快,所以只要讓你受小小的傷,卻放干你全身血液,你的乙
太不滅體就沒用了,哼!聽說是還有更快的方法啦……」
「這……這些東西,都是那個死矮子教你的?他有這麼大方?」一面努力用乙太不滅體
療傷,蘭斯洛委實詫異,假使說小草是因為夫妻情深,這才把白家絕學外傳,那白起的想法
又是什麼?就這樣隨隨便便把白家神功傳給不相干的外人,他就不怕韓特有一天變強了,第
一個就掉轉槍頭回去對付他嗎?
還沒碰著面,蘭斯洛心頭已充滿挫敗感,越來越覺得這位大舅子行事的難以預測,一如
他昨夜天馬行空的那一踢,又開始在眼前旋轉盤繞。
「也不完全啦!不過白家的太古魔道確實有一套。猴子,鴻翼刀真的是很厲害,在我和
你的一百次交手中,我雖然用了金絕,但還是被鴻翼刀重創三十五次,殺過十二次,其中有
一次是被你的第六式攔腰斬斷,嘿!那可真是痛,只是,和模擬時候的你比起來,現在的你
實在太沒用了……反正,就像我說過的一樣,我們兩人的實力差距已經拉開了。」
「荒謬!才短短幾天,天位之間的差距有那麼容易被拉開嗎?不過稍微佔了點上風,你
別猖狂得過頭了!」
「那你呢?不過是稍微被我佔了一下上風,用得著那麼氣急敗壞嗎?說什麼不會這樣輕
易拉開,那也只是你自己不願去相信而已。」韓特道:「這幾天裡,當你在稷下城裡享受的
時候,我可是活在生死之間的地獄裡,因為我的苦練、我的奮鬥,還有我敢於去面對挑戰,
所以現在的我比你強多了!」
「哼!你面對了什麼挑戰?」
這一句話本來是蘭斯洛沒好氣地順口一問,然而,韓特卻在瞬間瞼色大變。傳說中,睥
世金絕修練到極高境界,身上會泛著金色光芒,但他此刻卻是整張臉幾乎變成慘青色。
「哇!死猴子,我宰了你!」
像是被問到姓名的妮兒,韓特再次爆發了狂怒,而這一次,讓蘭斯洛感到極度震驚的是,
敵人使用的武功,竟然是自己熟之又熟的鴻翼刀。並非單純以天心意識模擬,而是經過了相
當鍛煉的刀招,迎面斬來……
與蘭斯洛相同,稷下守軍那方面,亦是個個都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眼見親王殿下連番
不利,對方彈藥又似源源不絕,任誰都會感到心慌。
「不行啊!這樣下去,結界壁撐不了多久的。」
「怎麼樣都要撐下去,假如結界壁撐不住,給渾沌火弩射進城去,百姓會死傷慘重的。」
「只有期待親王殿下了,只要他能下去摧毀那些渾沌火弩,我們這邊就沒問題了。」
在這趟攻擊的數天前,韓特與白起曾有過一段對話。當時,好不容易從特訓地獄中逃出,
藉著報告進度的機會,喘一口氣休息的韓特,被白起問了一個問題。
「對你而言,守一個城池最值得畏懼的是什麼?」
相處下來,韓特漸漸瞭解這人的說話習慣。當咨詢問題時,他從來不會直接說「守一個
城最怕什麼」,而總是會加上「對你而言」、「以你的角度來看」之類的開頭語。這個男人
不相信世上有絕對唯一的真理,所有的道理都會隨著不同情形、不同對像而變化,因此無論
接受與否,他仔細聆聽每一種答案。
「嗯,大概是斷糧吧!每一次被人攻破,都是從沒飯吃開始的。」韓特沒指揮過守城戰,
但在惡魔島上當傭兵的日子,卻使他有著極為豐富的兵學常識,回思以前遇過的情形,最怕
的就是資源方面彈盡援絕,尤其是糧食。
「以物質方面來說,確實是如此,但假如是心理方面……」白起淡然道:「我會很小心,
不讓我的土兵以為,他們正置身於一座永不陷落的堡壘裡。」
多年之前,在前任女王的秘密授意下,仍於塔內閉關的白起,曾參與稷下城防禦系統的
改良工作。當他精心構思,將魔法、太古魔道技術合而為一,看著自己手中堪稱完美的設計
圖,白起著實欣慰,為著沒有辜負母親的期望而滿意。
然而,另一個問題立即浮上心頭。任何設計都不能背離操作者而獨立存在,儘管自己的
設計堪稱完美,但實際使用自己設計的那些人卻又如何?當這些防禦措施屢次將敵人攻擊消
於無形,他們會不會為此而驕傲?忽略了任何系統都不可能沒有的破綻,只為著稷下城的難
攻不落而沾沾自喜?
驕傲自大,會導致疏失,而這些疏失累積起來,足以變成一個致命缺陷,直接引導向失
敗,當原本對某樣事物的絕對信任崩潰,心理上的無比衝擊,對土氣的打擊將是難以彌補,
瞬間就可以決定整個戰局。這是白起最擅長的幾個技巧之一,所以他更不允許敵人用這樣的
技巧來攻擊自己。
而他當日的顧慮,就完全出現在此刻的稷下守軍身上。擁有超越現今戰爭技術的城防設
備,將太古魔道、魔法巧妙結合,城內補給近乎自給自足,縱然被五十萬大軍包圍,稷下城
亦是固若金湯,半點動搖跡象也沒有,加上又有天位高手坐鎮,守城的任務沒有半點困難性,
士兵們甚至是用一種看馬戲的心態,俯視著城外的白天行大軍。
有意無意間,蘭斯洛與妮兒都在士兵們、心中建立了一種形象:只要我還在,不管是怎
樣的困境,我都有辦法帶你們突破。這無疑是當前每一位領袖人物,都試圖在下屬心中建立
的形象,隨著戰事的一再勝利,土兵們也漸漸開始將蘭斯洛、妮兒當成守護神,深信只要有
他們存在,自己就是安全的。然而,他們卻忽略掉這想法並非顛撲不破,甚至曾經被打破過
一次:當初在枯耳山上,蘭斯洛與妮兒並未能保護四十大盜的戰友。
想要建立這樣形象的領袖人物是何其之多,但是除了麥第奇家主旭烈兀,從沒有別人成
功過。不敗形象不能偏離智慧而單獨存在,更不會只憑單純武力來支撐,蘭斯洛與妮兒的不
敗形象,是奠基於以天位力量強行排除一切困難的基礎上,但是當敵人也出現天位高手,雙
方優勢抵銷時,這個不敗形象很容易就被破滅,而這一次,白起把這個道理,以最殘酷的方
式展現在眾人面前。
(兩個傢伙的勝負一時之間還分不出來,結界壁的能量也耗得七七八八,再等下去沒有
意義,動手吧!)
將眼前戰局的每個小細節都看在眼底,當這樣的意識在腦海閃過,白起慢慢地站起身來,
揮手示意身旁的所有技師後退,下一刻,他已經飛身在空,朝稷下城急掠而去。
「啊:死矮子!」
見到敵人橫空掠過,蘭斯洛驚怒交集,想撇開敵人去追截,卻給韓特纏住,沒法分身。
敵人鴻翼刀的造詣不如自己,只是加上一些稀奇古怪的用法後,一招一式和過去所知大相逕
異,反而讓自己拙於應付,而他在手刀中夾雜著劍拳,只要被碰到,立刻便最大量出血,遮
蔽視線,越打越是疲憊。
(糟!這已經不是討回勝仗的問題,要是給他跑上稷下城頭……嗯!他好歹也是雷因斯
人,應該不會對自己的同胞出手吧!可是……)
無視於蘭斯洛的苦惱,白起停留在半空,凝望稷下城壁一會兒之後,右手五指彈動蓄勁,
腦海裡亦將一連串意識命令下達,讓地面上十數輛大車的發射台,一齊高舉了起來。
「敵、敵人要發動總攻擊了,結界壁出最大力,一定要接下這一陣。」
城頭的守軍大聲叫喊著,之前已經通令城內,百姓找掩體避難,慎防渾沌火弩的轟炸,
而現在,他們拼了命也要保家衛國。然而,正忙著操作儀器的兩名太研院成員,卻瞪著下方
渾沌火弩中最大的三枚,口唇輕顫,像是見著了什麼極可怕的東西。
「是……是核子導彈啊!結界壁不可能全部擋住的!」
「擋不住也要擋,就算我們全部犧牲,也要保衛稷下城!」
除了小草,多數的守城軍並不瞭解那三枚東西究竟有多可怕,只是發誓要保家衛國,可
惜,敵人並沒有給他們上場的機會。
距離稷下城半里的空中,白起揚起了右臂,食、拇指分開,遙遙指著被一層朦朧結界壁
所守護的稷下城壁,當他以天心意識檢測出結界壁的單薄之處,就是動手的時刻。
「核融拳機槍勢,鐳光連射,」
揚聲吐氣,十二道有形氣勁凝結成彈,閃爍燦爛鐳光,分作不同角度,全部擊在結界壁
上,剎那間只聽到如同大屏水晶碎裂散落的脆響,融合兩類能源,支撐多時的結界壁,就這
樣被他一擊而毀。
「這……這不可能啊!太研院所有能源都用上了,就算是天位高手,也不可能一擊
就……」
結界壁潰散,整個設備爆成一團火球,然而,在一片哀嚎聲中,所有人更擔心那些直射
而來的渾沌火弩,特別是讓那些研究員都面色慘白的三枚大型火弩,要是被擊中,那真是不
敢想像,到底會有多慘重的傷亡情形。
已無力阻擋,所有人這時除了向神明祈禱外,腦裡只剩下一個想法。
(蘭斯洛親王殿下,這次真的只能靠你了,請你保護稷下城吧!)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滿目創痍】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一月雷因斯稷下王都
(這死矮子玩真的?我不能在這裡再浪費時間了!)
蘭斯洛心中早已叫苦連天,只是,在戰局中一直落於下風的人,根本沒有停戰的資格,
事實上,被韓特斬得傷痕纍纍,忙著用乙太不滅體催愈的他,不得不承認,照這情形下去,
對方可能不出半個時辰便能斬自己於掌下。
儘管天位高手能以天心意識,模擬世上武學達到七成,但韓特此時展開的鴻翼刀,威力
絕對不僅是七成,蘭斯洛實在想不通,對方到底從哪裡學來鴻翼刀真傳。事實上,忽必烈創
七神絕時,本就有把鴻翼刀的精華融會其中,韓特這幾日在過百場實戰中漸有領悟,儘管其
中還有許多誤謬之處,但考慮到使用時對敵人的打擊效果,便大膽採用,果然一舉成功。
(難道……就像那死要錢說的一樣,我們的實力差距,已經徹底拉開了嗎?)
想突圍,但是對方的刀網從四面八方籠罩過來,根本沒有脫逃餘裕,以自己對鴻翼刀的
瞭解,又怎會不知,想在這片鋒銳刀網中硬闖出去,那連四肢都保不住,何況敵人還混雜了
劍拳的技巧,拚命闖出去,肯定死多活少。
可是,真的不可能嗎?儘管自己是這樣相信著,但昨晚就有人實際破解過這個想法。
(我能做到嗎?不,不成的,再怎麼樣,我需要一點空隙,一點空隙就好…)
一念既動,蘭斯洛招架住韓特攻來的一刀,吼道:「死要錢的,我認輸了!」
「認輸?留下命來!」
「你還不懂嗎?要是讓你後頭那三枚東西射進城去,事情就嚴重了!」
「我又不是雷因斯人,關我屁事?」
「但你終究也還是個人吧!那三枚東西在城裡炸開,平民百姓死傷無數的畫面,你也不
想看到吧!」
蘭斯洛的吼叫,讓韓特動作為之一頓,不管他接下來的決定是什麼,刀網確實因此而出
現空隙,而這也正是蘭斯洛想要的東西。
(好機會!)
聚精會神,心無旁騖,整個心靈如同靜止水面,蘭斯洛一騰身,整個人如同白鶴掠空,
一頓一旋,輕飄飄地躍離刀網,足尖恰好點在韓特手臂上,這正是昨夜白起破他拚命刀招的
一式。
這時,昨晚白起旋身時的動作在腦內越來越清晰,隱約間更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蘭斯洛
知道自己剛才施展的,僅是這一招的上半式,那麼,下半式該是如何呢?
當這念頭一起,彷彿在腦裡開了一個高速運轉的漩渦,天心意識隨之運轉到顛峰,下意
識地,再度旋身發勁,在這剎那,蘭斯洛有種感覺,好像週遭的陽光、大氣、風與水,全部
都跟著自己這一下而旋轉起舞,只有這一刻,自己真的擁有了師兄王五曾說過,與天地自然
同樂共存的感覺。
看在韓特眼裡,則是一幕驚駭欲絕的景象。本來幾乎要束手待斃的敵人,忽然間便了一
下怪招,脫出了自己以為十拿九穩的刀網,站在自己手臂上,跟著,一種近乎睥世掌絕那樣
的力場,無聲地鎖住了自己的行動,瞬息間彷彿整個天地都靜了下來,除了自己與眼前的蘭
斯洛,一切再不存在。
跟著,蘭斯洛旋身動了起來。這一下,由至靜心境中猝然生動的無上大力,恍若是平靜
不動的深沉潭水,驟然間爆出一條怒嘯白龍,擺尾掀浪,筆直衝上天際,韓特覺得呼吸困難,
眼前景象彷似化作一片驚濤駭浪的汪洋,而在重重浪花中,一記重腿橫踢出來,正中韓特的
頸項。
無力無劍,單憑一腿之力,正面硬撼號稱當世第一護身硬功的睥世金絕,不管怎麼看,
韓特都是穩佔上風,但事實卻沒有如此簡單。如果說天位高手的力量,是源於自身內力與天
地元氣組合後所產生的天位力量,此刻的蘭斯洛,就達到了小天位裡元氣融合的最高點。
在中腿的一刻,韓特想起來一段對話,那是發生在前兩天特訓中的歇息時間,白起講解
白家絕學時,提到了光電腿中的一式殺箸。
「正統的光電腿沒有攻招,但在我父親任內,他為了打破這個傳統,特別創了三招,你
剛才遇到的就是其中一招。如果使用成功,不只是身法神妙,還有出奇不意的大威力。」
「在我把你砍成兩載之後還講這種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啊!」
「那是因為剛才的模擬賽是在夜裡進行。只有在有陽光的環境,下半式才能發揮作用。」
「哦?還得有日曬啊?白家果然是變態的家族,世上有什麼武功是這樣練的?」
當時,韓特確實有些好奇。模擬測試中,自己在第七次連續接招時,僥倖破解了白起的
那一下騰身,將他肢解,但如果有下半招,那會是什麼樣子?這招叫做「光合作用踢」的詭
異招數,一旦有了陽光的支援,那會是什麼樣子?
現在他知道了。超乎想像的大力,瞬間狂湧了過來,如同數十發雷擊般重砸在頸子與側
臉,倘若不是紫電功與護身金絕及時作用,他的頭顱肯定斷裂脫離,遠遠地飛出去,饒是如
此,仍然是險惡之至,先前佔著的所有優勢瞬間失去,口鼻耳朵皆血噴如湧,整個人如斷線
風箏,朝後方倒飛出去二下子就沒了蹤影。
!這麼遲鈍?不中用的東西!奴隸甲也是,這麼容易就被逆轉,以後要好好訓練他才
行!)
將一切看在眼裡,白起毫不動容,只是看著那三枚分不同方向自蘭斯洛上方掠過,往稷
下城射去的渾沌火弩。
(我……我怎麼道麼厲害?那個死要錢的又為何如此不堪一擊了?他不是有睥世金絕嗎?
啊!不是想這東西的時候……)
蘭斯洛心中連叫不妙,轉過頭去,卻看見白起在大老遠的前方,對自己揚起了左臂,依
稀就是核融拳機槍勢的前招。
(來不及了,拼著受他一擊,也要把這三樣東西打到高空去引爆……)
念頭甫動,對方的核融拳已然發出鐳光,蘭斯洛運勁護身,整個人正要往上全力衝去,
擊毀那三枚渾沌火弩,卻見到敵人的鐳光先己而至,將末尾的一枚渾沌火弩以巧勁擊下,朝
自己迎面落來。
(咦?他該不會是想要…)
當蘭斯洛蓄勁待發,預備同樣也以巧勁將這枚火弩打向高空,卻聽見火弩內部輕響兩聲,
跟著就在眼前爆炸開來。
巨大暴風聲響傳入耳內,看著丈夫被燎天火雲所吞噬,絲毫不受強烈衝擊波影響,飄然
站立在稷下城頭的小草,不由得捏緊掌心。
沒有辦法了,再這樣下去,稷下城內的傷亡將會空前慘重,縱然自己不願,但現在已不
能再多做隱藏,得要啟動稷下城的最後防禦系統了。
右手慢慢揚起,剛要動用法力,小草卻忽然感到一絲駭然,自在基格魯擂台血戰,目睹
丈夫浴血垂危後,她就未曾再有這種感覺,而此刻,這久違的感覺,隨著一種奇異的麻痺感
一起出現。
(我……我不能動了?為什麼?就算是最強的不動咒縛,也不可能對天魄的抗魔性產生
制肘,那為什麼我的身體……難、難道是萬物元氣鎖?這不可能啊!萬物元氣鎖是……)
腦裡閃過這個念頭,而眼前亦出現了兄長漂浮在空中的身影,臉上表情依舊是如記憶中
冷漠,森寒得令人心怯,輕輕開合的口唇,似乎在說著什麼。
「男人之間的戰鬥,你不要多管閒事,」
(大哥,你這次做得太……)
身體無法動彈,小草集中意識,想以心語向兄長談話,然而,對方卻冷冷地轉過身,高
速飛離而去,連越過城牆,筆直射往象牙白塔的兩枚渾沌火弩,都不再稍作一眼確認。
於是,當已有挨炸經驗的蘭斯洛,好不容易從熾熱火雲中鑽逸出來,迎接他的,是撲面
而來的高溫風暴,還有稷下城內筆直往上衝去的兩朵巨型蕈狀火雲。
(這……這太過分了……)
這一日的攻城戰,時間上堪稱是自圍城以來最短的一次,但傷亡程度卻是無與倫比。
撤退到老遠的大後方,目睹到這一切的白天行,儘管看不見城內的傷亡,卻瞥見雷因斯
王權的象徵建築物,象牙白塔,在火雲繚繞中,先是主塔折成兩段,跟著整座建築物爆成一
團粉碎。
還來不及大驚小怪地呼叫,前方已驟亮起奪目強光,耀眼的程度,在見著的剎那就令眼
睛疼得要命,假使不是白起事先有通令全軍,撤退後以黑布蒙眼,蹲下捂耳,避免傷害,光
只是這一下,就足以讓五十萬大軍傷亡慘重,絕不僅是區區三千餘人身體不適。
退得老遠,中間又被白起以天位力量、太古魔道儀器設下數層護障,大軍尚且受到這樣
的衝擊,那被直接轟擊命中的稷下城……眾人不禁面面相覦,誰也都知道,絕不可能只有象
牙白塔被擊毀,而城內毫無死傷。
瞧那火雲的規模與威力,僅遠遠眺望,便明顯可以看見,堅固的合成城壁現在已經變成
千瘡百孔的斷垣殘壁,城內處處是火頭、濃煙,任誰也知道,此刻稷下城內定然是人間地獄。
後續的發展則很怪異,當白起孤身歸來,向主帥報告:「完成使命,請派大軍進佔稷下
城」的時候,本來一心想要在稷下城頭高掛自己旗幟的白天行,嚇得臉色發白,連連搖手,
表示此事關係重大,還是從長計議再做決定吧!
白天行的顧忌不無道理,現在稷下城內傷亡慘重,貿然進軍城內,可能會被全國以人道
之名譴責,名聲一落千丈,除此之外,在這種時候進入城內,整個稷下城內的傷亡醫療責任,
全部要落在他頭上,聽說這種核能武器含有劇毒,倘若讓自己的大軍受到感染,那豈不是大
大不妙了。
「白將軍,這次你做得不錯,但代價會不會……」
「出戰之前我曾經確認過,為了攻破稷下,我方不惜一切代價。」
「話是這樣沒錯,但我以為你的意思是……」
自然,白天行心中有著不滿。象牙白塔被炸毀,自己會以文化破壞者的名義,在雷因斯
史上受人非難的。同時,隨著象牙白塔的崩潰,裡頭許多價值連城的藝術品與文物,也全部
毀於一旦,即使獲勝,不能坐在象牙白塔的華麗王座上接受加冕,這將是生平的頭號憾事啊!
對這個白家大少,也必須提防了,他今日下手如此之辣,擺明是個危險人物,天曉得會
不會哪天調轉過頭來,將自己殺得措手不及,說不定還會幹掉自己,取而代之地成為雷因斯
新主。現下大半兵權為他掌握,達韓特都受他驅使,得想個辦法開始防範了……
這些心思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卻在眼神中表露無遺,事實上,此刻帥營裡的大多數人,
都是用同樣的眼神,既慎且懼地看著這名初次上陣,就攻破稷下城,並且令城中死傷無數的
恐怖人物。一將功成萬骨枯,假如說有人將這句話發揮得淋漓盡致,那麼一定就是眼前這名
矮個子的男子。
清楚感應到眾人所想的東西,白越淡然道:「我軍氣勢方盛,是乘勝追擊的大好時機,
那麼,是不是要準備第二次攻擊?」
「還攻擊?」白天行嚇了一跳,懷疑這人是否嗜殺成狂,一個勁地想要發動戰爭。
「不,不必了,基於人道立場,我決定停戰三天,不,五天好了,停戰五天,然後讓稷
下城自動出降。]
「人道嗎?那麼,是不是要站在人道立場,送部分的糧食與醫療物品進去城內,幫忙救
助難民呢?」
對於白起的這個問題,白天行則是很奇怪地反問,「對方不是敵人嗎?為什麼我們要送
東西給敵人呢?」講話的同時,眼神中更露出「你這樣的辣手殺人魔,居然也有資格來談人
道」這樣的明顯訊息。
白起倒是沒有說什麼,面上也看不見厭惡之情,點點頭之後,便離開了此地,回到太古
魔道技師們休憩的專區。
「大公子,歡迎歸來。」
所有技師排成兩列,謹慎地恭迎白起。這些人多半都是白起出關後,由西西科嘉島上調
來的人手,不管他們是否認同這位白家大少的做法,至少在忠誠度上不會改變。
「大公子,失落的目標物已經尋獲了。」
技師們所指的,是被浸泡在蘇生水槽中,全力療傷的韓特,以及不久前尋獲的風華刀、
嗚雷劍。
「我要遠行,三天之內,一切由你們自行打理。」
或許該說幸運,這一次稷下城內的死亡人數,初步估計,約莫是三萬五千人。在稷下城
這樣人口密集的區域,連續被兩枚渾沌火弩轟炸,僅僅三萬多人的死亡,已算是相當輕微了。
能把傷亡人數壓到這樣低,最基於一些人為因素。多少年來始終藏於黑幕之後,不露面
人前的魔導公會,再一次展露了其不為人知的實力。在象牙白塔崩毀的前一刻,五道黑影以
極快高速,分五芒星的角位,圍繞住象牙白塔,並且發動隱藏在象牙白塔下方的防護裝置。
要阻止象牙白塔的毀滅,已經來不及了,但仍然可以藉著防護結界的魔力,將核爆威力
封鎖在五芒星之內,不造成更大的傷害。
在城南爆炸的另一枚渾沌火弩,也是同樣情況,魔導公會十名聖導師中的五名,各自率
領數百名弟子,分五個方位壓制核爆。沒有大規模地氣結界的協助,要做到這一點根本不可
能,勉力支撐一會兒後,在眾人合力的壓制網崩潰前二股突然出現的大力,令得壓制網重新
擴大,將核爆效果壓制下來。
而當眾人抬頭望向上方,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飄然傲立於空中,凝望著那隨著眾人引
導,沖天而起的遼闊火雲,面上全然不見往常的戲譴笑意,而是極為嚴肅的神情。
「哎呀呀呀……和百年前的白軍皇比起來,白家這些後生小鬼做事是越來越沒有節制了
啊!」皺著眉頭,這位在年紀與閱歷上堪為眾人長輩的東方家主,語氣中有著確實的擔憂。
由於兩邊的及時壓制,因此直接受到爆炸威力傷害的,只有壓制網裡頭的區域。自然,
因為將核爆威力集中,這兩個區域等若是受到雙重轟炸,直接導致的效果,就是內裡寸草不
生,雞犬不留。
核能武器的威力,有很大一部份是在爆炸後才真正展開。受其輻射塵影響,本來整個稷
下城都應該受到嚴重感染,立即產生各種病變的。不過,繼魔導公會後,太研院也主動挺身
而出,在愛菱的指揮下,所有人員分為兩邊,一邊忙著以生產線製作機械,另一邊使用趕製
出的機械,隨著愛菱在整個稷下城內清除輻射。
儘管沒有直接受到爆炸衝擊,但與核爆同時迸放出的強光、暴風,仍然是席捲了整個王
城。擁有兩千年撤人歷史,一磚一瓦都蘊含精緻文化於其內的稷下城,受到了嚴重的破壞,
數百座大型樓房,或是被掀掉屋頂,或是直接被毀去半邊,壓制網外圍方圓十五里內,甚至
找不到一間完整的建築,至於龜裂、頹圮、樑柱外露的情形,整個稷下隨處可見。
這些是硬體上的損失,只要有時間,可以在兩年內逐步恢復。無法彌補的,是在這次戰
爭中傷害最重的稷下人民。不分貧富貴賤?暴風席捲過來的威力一視同仁,除非躲避在特殊
的防禦結界中,不然就與絕大多數人一樣,成為這次核爆威力的直接見證者。
渾沌火弩射進來之前,守城士兵的疏散警告,發揮了不少作用。躲避到地窖裡頭的民眾,
成功避免了強光的傷害,但接下來的暴風襲擊,形成強力衝擊波,吹毀了房屋,飛石走礫,
擊打在人身,大量死傷就在這時出現,之後輻射塵的影響,更是讓許多人痛苦地倒在地上瀕
死哀嚎。
忙著操作儀器,在城裡到處清除輻射的太研院成員,也實際見證了這次爆炸後,稷下城
的種種慘況。
以焦黑的手臂,捂著不住流出紅黃血水的眼睛,人們哭叫著手被粘住,拔不起來。
給風暴吹斷的屋瓦削過,或是肚皮上裂開一條長縫,或是被削去手足,比起那此直接被
打爛腦袋的死者,距死不遠,而必須在死前飽受驚嚇、懼怕的他們,並不會幸運到哪裡去。
當工作人員在已成廢墟的瓦礫堆中,看見摟著已經不見首級的孩童,大聲哭泣的母親,
顫抖著手掌,在地上拾起血淋淋的肚腸,卻不知該怎樣塞回原處的老人家,拿著斷臂殘肢,
不住往身上接回,徒勞無功後,瘋狂地大笑起來的人們……
一幕幕的景象,他們簡直無法相信,這就是自己所熟悉的稷下城,明明今天早上所有的
一切還與平時無異,為什麼頃刻間全改變了呢?
肉體上無傷,心理上的衝擊卻是極大,諸多太研院成員工作到最後,沒給累倒,卻是忍
不住地拋開儀器,狂呼大叫,跟著發出哭泣似的瘋笑,遠遠地跑開。
這樣的情形一再發生,其餘仍「正常」的人、心中自是不好過。他們甚至有些擔心,看
來嬌怯怯模樣的愛因斯坦博士,沒能力承受這些血腥畫面,要是連她都不支倒下,整個救援
工作就要癱瘓了,畢竟,沒有了她的技術,眾人根本不知道該怎樣用這些臨時做出的克難機
械清除輻射,因此紛紛請求她回去坐鎮生產線,別繼續穿著防護裝,在第一線冒險。
「不要說那種無聊話,倒在這裡的都是你們的同胞,你們應該比我更心急才對啊!」擺
出了罕見的嚴厲表情,少女沉聲道:「和這些人相比,我們沒有叫苦的權利,明白嗎?」
沉重的眼神,令所有人為之一怯,假如之前有人曾懷疑這位新任指導者沒有領袖威望,
那麼在此刻,他們確實感受到了某種不容反抗的威嚴,還有更深刻的感動。
這無疑是適時地給了他們一劑強心針。要在這樣的環境下持續工作,他們也是有血有肉
的凡人,當胃裡的東西全部吐光,心理上反覆湧現的嘔吐感,快要把他們逼瘋了,這時候唯
一能支持他們精神的支柱,就是對愛因斯坦博士的個人信仰。
背負著眾人期望,愛菱的心情又何嘗好過?每多走過一區,想掉眼淚、想大聲哭叫的沖
動,就在胸口不斷堆積。
這就是戰爭嗎?製造出眼前這幕地獄繪圖的,就是戰爭這個東西嗎?
為什麼戰爭非得要弄成這樣呢?為什麼人類這麼喜歡發動戰爭呢?傷害了那麼多無辜的
人們,讓這麼多的人痛苦哭嚎,發動戰爭的人到底得到了什麼好處呢?
想不通啊……
沒敢給旁人看見自己的表情,少女走在整個隊伍的最前端,淚水早已無聲地滑下面頰,
而當他們把稷下城大致上清理過一遍,接下來就必須面對兩處無法逃避的區域,被壓制網包
圍的核爆中心。
[這裡是散發輻射的源頭,不把這邊清除乾淨,輻射塵還會再飄出來的。我知道大家已
經很累了,想要休息的人可以回太研院去,沒有人會笑你是膽小鬼的……沒有這樣的人嗎?
那麼全都跟著我進去。」
少女的領導,肯定是相當成功的,因為在這樣的環境,眾人都覺得和她走在一起心裡會
比較安寧,這是他們現在最需要的東西。
然而,當看到一無所有,化作慘灰色的泥白大地、變形成黑色雜質玻璃的物體、受到高
溫直擊,瞬間被融化蒸發,只在原處留下一道黑影的生物遺跡,少女拿在手中的儀器險些脫
手,大量淚水無聲地在心中奔流著。
(對不起啊……都是因為我能力不足的關係……)
同樣抱持這心情的還有一人,就是漂浮在半空,凝望著稷下城的蘭斯洛。當他好不容易
從核爆的強溫風暴中掙脫,回到稷下城時,已來不及阻止剩下兩枚渾沌火弩的爆炸,之後,
他全然不顧自己的傷勢,投入了救災工作。
倖存的守城軍,對他是十分感謝的。因為蘭斯洛確實是用自己的身體,去引定了一枚渾
沌火弩,倘若三枚渾沌火弩全都在稷下城內引爆,傷亡人數或許還要再多個一、二兩萬人……
不,肯定更多吧!因為魔導公會已經沒有能力再布下第三道壓制網了。
當看見蘭斯洛不顧自身傷勢的投入救災行動,人們確實對他產生了好感,覺得他到底也
是條漢子。但蘭斯洛本身卻沒有半點想要誇耀的心情,對他來說,這些全都是自己應該做的,
既然有親王的稱號,自然有責任要保護稷下的一切。
而且,和自己的努力相比,所獲得的回收是那麼地稀少,自己是一名武者,不是醫生、
也不是會使回復咒文的神官們,強大的天位力量,在這時頂多用來搬移重物,協尋傷者,當
個好用的挖掘工,卻無法實際幫到什麼。
似乎已經對死亡感到麻木,看著眼前一切,自己心中沒有昨晚見到無辜百姓死傷時的激
憤,有的只是一種深沉的疲憊與無力感……
稷下城內的魔導師在妻子號令下全面動員了,以神職人員為主,擅長回復咒文的白魔法
師組成小隊,投入了救災工作,他們都表示,幸虧太研院決斷迅速,在第一時間派出隊伍清
除輻射,不然醫療小隊根本無從施其技,且還得擔心自己可能會被輻射感染。
倘若小草的聖力一如從前,現在或許是她大派用場的時候,然而,現在一天僅能使用三
次聖力的她,只能以指揮整個救災系統、調派各處資源,來貢獻一己之力。受著那莫名拘束
殘餘效力的影響,加上長期以來的疲勞,當不分晝夜地工作一日後,魂魄體的小草也感到不
支,被迫覓處休憩。
發覺自己已幫不上什麼忙,眼前亂糟糟的一片,更是救不勝救,蘭斯洛長聲歎了一口氣。
想要找個地方歇息,但成為新家的象牙白塔,還沒住滿三個月,就已經帶著這些時間的回憶,
共同化作塵埃。比較起來,妻子一定比自己心痛許多,過去每一次嚷著說要變賣皇宮裡的物
品時,小草都以兒時回憶為由,哀聲歎氣地阻攔,現在這此東西一朝盡毀,她嘴上沒提,心
下想必黯然。
唉!這個死矮子下手果真毒辣,就算不看在大家親戚一場,他好歹也是雷因斯人,這是
他的國度,稷下城是他生長的故鄉,真不理解他為何如此辣手?難道就為了爭權奪利,便可
以這樣狠毒?
很多事情都想不通,幸好日前派了有雪外出,離開稷下,不然此番給火弩一轟,哪裡還
有命在?但此刻環顧,妹妹、妻子、兄弟、朋友都不在身邊,孤寂的感覺,委實是很難受啊!
「好吧!如果真的要打,我也不會這樣挨打不還手的,既然已經打跑了你的走狗,下一
步就是摘下你的狗頭了!」
蘭斯洛摩拳擦掌,思索著地日與白起的對戰。今日能打垮韓特,實在贏得有點意外,他
的實力較諸數日前大為增進,再次碰上,是不是還能再將他打敗呢?畢竟此次戰局的前半場,
自己險些就敗亡在他手裡了!而能夠在短短數日內協助韓特自我提升,這死矮子看來沒有預
估中簡單啊!
(別人都在進步,那我該做些什麼呢……)
這是一個苦惱的問題,而要找到答案,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思索片刻後,蘭斯洛
決定向妻子查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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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人肉沙包】
在與丈夫相遇之前的自己,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小草最近偶然會想到這個問題。莉雅•迪斯•拉普他•蒼月,是個從稚齡起,就以天才
兒童之名,倍受稷下學宮重視的儲君,即將在成長後,繼承雷因斯的王位,而因為兄長白無
忌的游手好閒,甚至有人預期將由女帝執掌白字世家大權。
但在自己以才學、聰慧屢屢嶄露頭角,令長輩不住稱道的同時,也是出了名的頑劣不堪,
號稱「集合天使才情與惡魔性格於一身」的麻煩人物,藉著手上資源眾多,惡作劇起來真是
無法無天,反正事後都會有人去收爛攤子,同時湮滅醜聞。
其實,那時候的自己,只是想讓母親多關心自己一點,讓她那水遠停留在百姓與國事之
上的目光,也能為自己稍稍停留。
父親的形象,根本就不記得了,根據二哥的說法,在自己出生的時候,父親就已經遠逸
海外,父女兩人從沒見過面,他現在可能也在鯤侖的某角落,計劃要征服世界吧!
從小就沒有父母的關懷,儘管繼承了世上無人能及的權貴榮華,但心裡是很寂寞的。受
此影響,有一段時間是很叛逆……呃!回想起那一段滿口粗話的日子,還真是使人汗顏呢!
不過在當時,看著別人因為自己的粗口而面色大變,心裡確實感到很快慰就是了。
與丈夫在西湖相遇時怯憐憐的樣子,大概是這輩子唯一的一次了,在那之後的自己,才
慢慢開始改變,成為一個完整的人,對於這一點,自己是充滿感謝的,但回思過往的種種,
很多事還是令自己尷尬地苦笑。
本代西王母與雷因斯女王的初次碰面,居然是以雷因斯女王一腳把西王母踹下池塘而告
結,若讓史官記載於紙上,那可是足以流傳千古的大醜聞。
在這之外,倘若他們將自己當初講過的粗話編成語錄,那也是很不得了的,而在那麼多
污言穢語中,最讓自己印象深刻的是哪一句呢?
是九叔公擔任講師時,自己指罵他的那一句「屍居餘氣的老不死」?還是對花天邪說的
那一句「全家死絕的小賤種」?還是……
是那一句「你這頭性無能的噁心怪物」吧!那一年的生日,母親又爽了約,沒辦法親自
出席,氣憤之下,自己講話也就特別難聽,希望藉著刺激別人,來消弭自己的不快。結果雖
然周圍的人因此而變了臉色,但凝望對方的表情,自己卻沒有任何的快慰,胸中散發的,是
一股血肉相連的痛楚,而當自己有能力去判斷一切,這更是最令自己後悔莫及的一次發言。
為什麼沒有讓時光倒流的魔法呢?如果有這種魔法的話,人生裡頭的很多事,就有了重
來一次的機會,人們就可以用這種魔法,去彌補曾經犯過的錯……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吧!就是因為已發生的事不可能再重來一遍,所以人們下決定時才
要更小心、更謹慎,別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不是嗎?可惜啊!這些東西領悟得太晚了。
(二哥,你說得沒錯,我真是一個笨小孩啊……)
當蘭斯洛推門進來,所見到的,就是妻子斜靠在床畔,兩手托面,雙目低垂,似乎在為
某事神傷的模樣,這令他大吃一驚,平時笑語盈盈的小草,是很難得露出這種表情的。
「別那麼傷心嘛,這次稷下城裡的死傷,又不是你的錯,看,你連眼淚都掉出來了,別
這樣嘛,我會很心痛的……」
輕擁妻子入懷,蘭斯洛柔聲安慰。唉!其實自己才應該是最想落淚的人,今天稷下城發
生這樣的事,罪魁禍首不就是自己嗎?如果小草覺得難過,自己更是該自責到地獄去了,而
且,戴眼罩當獨眼龍的感覺真是糟糕,乙太不滅體怎麼就不能快點把眼睛給治好啊!
一直到妻子的情緒平復,蘭斯洛才慢慢道:「小草,有一件事我想要與你商量,嗯,要
是你覺得不方便講,那也沒關係……但是今天稷下死了這麼多無辜的人,我覺得我們不能太
自……」
「太自私是嗎?也許老公你說得沒錯吧!」似乎還有一點猶豫,但小草最後仍是依照理
性而做出決定。
「象牙白塔已經毀掉了,但是單憑一枚核能火弩,還沒有能力突破防禦結界,傷及下頭
的秘窖,我把這根鑰匙交給老公你,在秘窖的資料室裡頭,有你想要知道的東西。」
「小草,你……」
「請原諒我吧!這是我所能做到的極限,就算老公你可能因此而討厭我,但有些東西,
要我自己親口說出來……」小草搖著頭,面上表情竟有一絲淒然,「我實在是做不到啊!」
「這樣子啊!真是對不起,因為我自己的沒用,所以要一直麻煩你啊!」收下那枚魔法
鑰匙,蘭斯洛道:「還有一件事,我想要借助你的智慧。我和那個死矮子交手的時候,他說
了一句『謎底是四』,以你對他的瞭解,這句話會是什麼意思?」
「謎底是四?那謎題會是什麼?」本能地感到一陣不安,小草皺著眉頭,試著去破解兄
長留下的難題,而在片刻思索後,她有了答案,一個令她幾乎要顫慄起來的答案。
「雪特人不算,那就是老公你、楓兒姊姊、北門天關的妮兒和源五郎,是了,肯定就是
這樣……」
「什麼意思?」聽見妻子的數數,蘭斯洛隱約猜到了謎題,臉色顯得極度難看。
「一……一家四口。」小草幾乎是用呻吟的聲音說出這四字,依照兄長一貫的辣手作風,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聽二哥說,以前的某一個時期,兄長為了守護白家利益而出手殲敵,那是出了名的滿門
老小,雞犬不留,事先調查好確切人數,事後絕對沒有半個倖存者。
倘若現在也是這個情形,那麼他的第一個目標,會是什麼人呢?
不會是老公蘭斯洛。要殺早就動手了,既然明白點出人數,就是要給他造成壓力,如果
下殺手,那就沒意義了。
不該是源五郎和妮兒。這兩人在北門天關,又是朝夕相伴,若是挑上他們,那等於要同
時與兩名天位高手作戰,源五郎尤其深藏不露,難度太高。
殺雪特人,想來兄長還不屑為之,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人在自由都市的楓兒姊姊了。這
麼多年來,稷下對外的通訊,從來沒能瞞過兄長耳目,他肯定知道楓兒便裝的身份還有落腳
處,尤其在聽到稷下出事,楓兒會馬上回奔,旅途匆匆,最是利於下手。
(姊姊,你自己要保重啊!因為就算是我,也無法預料到大哥究竟會做到什麼程度……)
相較於混亂狀態中的稷下,北門天關的狀態安定得多。在源五郎巧妙的安排下,從稷下
招募來的貴族兵、花家的降卒,與五色旗部隊混編在一起,以舊有的五色旗為主幹,協助訓
練這些無論技巧與心態都有欠成熟的新丁。
北門天關的防禦工事,已經完成了九成,看來應當可以趕在敵人攻擊之前,把一切完成,
這並不是說明建築的工作很快,而是敵人動作太慢了,對於迄今仍看不見敵人蹤影的這個異
象,源五郎著實感到擔憂。
(傷腦筋,什麼麻煩的事都掉到我頭上來,我也不過就是會考慮得多一點,自己可不想
當軍師這麼麻煩的工作啊!)
想著想著,源五郎自己不禁埋怨起來。在訓練、整編軍隊的事務工作外,他還有其他的
責任要負,比較起來,雖然這項工作辛苦得多,卻反而是他最樂於接受的一項。
「天光雲影共徘徊!」
「哎呀!好癘害!」
被一記劍指轟中胸膛,源五郎踉蹌後退,但沒退幾步,就給妮兒從旁追上,一下踢腿擊
中背後,整個人像一顆被踢起的皮球,高高地飛起,當然妮兒沒有就此停手,再次貼身追了
上去。
由於悶得發慌,要尋找練功對手的妮兒,想尋求五色旗的協助,但卻遇上一堆慌忙亂搖
的手掌,還有一張張發白的臉龐,誰也知道自己的斤兩,更清楚這丫頭的出手沒輕重,自然
不願成為「人形暴龍」口中的餌食。
氣悶之下,妮兒只能以周圍的山石土地發洩,當防禦工事進行得如火如荼,妮兒的這些
舉動確實給大家帶來方便。有一尾人形暴龍來幫忙,比任何建築工具都有用,但隨著建築目
標漸漸完工,妮兒這種破壞性工具就不再受到歡迎,眾人意見一致,將她交由源五郎負責。
本來嘛!目前北門天關裡頭,能與妮兒動手較量的,也就只有他了。源五郎也不推辭,
甚至可以說是歡天喜地的接下這項工作,開始為妮兒排定課程。
天位級數的武者,訓練方法和一般人自有不同。本來小天位的妮兒,就可以善用自我的
天心意識,去模擬世上大多數的武校,發揮出原有真髓的七成威力,但要將那些武技的威力
完全發揮,還是得要實際花時間去練習。
當前風之大陸上的武學千門萬派,但唯有白鹿洞一脈,自九州大戰前便已存在,迄今仍
屹立不搖,堪為武學正宗,自有其道理,源五郎整理出白鹿洞的三十六絕技,讓妮兒擇項練
習,希望能為她扎根。
諸如青蓮劍歌這一類,縱有天心意識也難以模擬出五成的高深武學,研究起來需得窮年
累月之功,並不適合使用,但三十六絕技中,還是有一些上手頗易,以妮兒的天份與功力,
不需要多少時間便可熟練的武術。
而當將一切練熟後,妮兒對咬著筆桿、構思下一步訓練計劃的源五郎提出要求。
「喂!男人,光是這樣練,太無聊了。」
「嗯,你這樣說,我也很傷腦筋啊!聽說太研院有一種專門讓天位高手使用的戰鬥模擬
器,不過還沒研究成功,何況我們又不在稷下,我變不出東西來啊!」
「誰要那種東西!要增強功力,最好的辦法還是實戰吧!有這麼好的對手可以用,要什
麼模擬器,喂!男人,帶種的話就來干一架吧!」
「你……你越來越不像女人了啊!」
「不要像老媽子一樣囉囉嗦嗦的!」
面對叉著腰,擺出一副流氓表情的妮兒,早已無力抗拒的源五郎,只能呆呆地點頭接受。
而在兩人動手之前,妮兒又提出附加要求。
「光是這樣對打,太無趣了,還是來點新花樣吧!」
「是沒錯,通常人家小倆口做久了,女方是會想要玩一點新花樣,那麼,妮兒小姐要什
麼樣的花樣呢?」
語帶雙關的調侃,妮兒沒理由聽不出來,但是,當人形暴龍並未如預期中那般露出獠牙,
憤怒地揮拳、踐踏過來,而是和煦地露出笑靨,源五郎心中不禁大叫不妙。
(糟、糟糕!肉食性猛獸擒殺獵物之前,就是這樣笑的啊!)
「以前就和你對打過,不慍不火的,一點也不來勁,所以這次你別還手,當個沙包就好
了。」
「沙包?」
「對啊!有天位修為的沙包,只要閉嘴挨揍,記得別還手就行了,很簡單吧!」對著源
五郎目瞪口杲的模樣,妮兒則是越笑越開心,「反正你做了那麼多壞事,為平民怨,被我打
一下又有什麼關係?」
「胡說!根本只是平你個人的私怨吧!」想想自己背著妮兒做的許多事,是有挨揍的理
由,但還是很冤枉,源五郎搖頭道:「這個要求恕難照辦,妮兒小姐出手一向沒輕沒重,要
是打得太開心,把我拆皮煎骨就完蛋了。」
「一個大男人為什麼那麼小氣?我又不是要你無償勞動,是有獎品的喔!」早料到有這
樣的結果,妮兒努力實踐自己的目標,「這樣吧!你挨我十下攻擊,我就親你一下,怎麼樣?
這可是清純少女的香吻喔!」
根據在老遠工作的五色旗副指揮白千浪,事後所說的證言,原本靜坐在妮兒身側的源五
郎,瞬間嘴巴張大,叼著的鉛筆落了地,表情像是抽中了高價彩券的第一特獎,跟著,只見
他握住妮兒的手,大力地搖晃。
「女、女王陛下,請您盡量地使用我吧!」
不用說,在發怒的妮兒將他一腳踹開後,就是一連串毆打踢踹的開始。而當大批人馬被
噪音騷動,圍靠過來,白千浪淡然對屬下解釋道:「果然就如軍皇家主所言,情之為物,使
人盲目,大家千萬要引以為戒。」
對於在稷下參軍的眾貴族而言,早已見怪不怪了。從妮兒與源五郎來到稷下學宮開始,
這樣的戲碼就反覆上演,他們甚至還覺得「啊!可能是因為今早天氣不錯,妮兒小姐心情好,
拳頭也特別重呢」。
不諱言,當最初與妮兒相處,深深迷上她的活力與風采,他們大多數的人都曾動過追求
念頭,希望能與這位充滿活力的少女共結連理,但一來因為源五郎頻頻扯情敵後腿,二來是
見到妮兒痛毆源五郎時候的狠樣,驚覺自己無能承受,最後就變成「這兩人果然是天生一對」
的衷心祝福。
儘管看起來很呆,但即使是以理性要求治軍的五色旗成員,對眼前的這幕景象,也不敢
心存輕侮。
刻意壓制了自身功力,妮兒的一招一式仍是充滿威力。絕不是傳統印象中女性的花拳繡
腿,而是盡展剛練成的白鹿洞絕學,每一個動作都非常地簡潔有力,速度與力量兼備,像一
頭髮威的美麗雌豹,一面捕殺獵物,一面散發著無人能及的驕傲美姿。
在這場博擊中,白千浪那類級數的高級幹部,凝神注意源五郎的動作,雖然說,他一面
挨揍,一面吃吃傻笑的模樣,實在是蠢到讓人不敢看下去。從頭到尾,妮兒是以內斂的天位
力量出擊,打得興性發了之後,更是毫無顧忌,咽喉、小腹、胸口等要害全成了攻擊目標,
攻勢之凌厲,讓眾人暗暗心驚。
相較於觀眾的反應,源五郎則是一聲不吭,努力扮演好沙包的角色,臉上始終掛著淡淡
的幸福笑意,只有在主動配合妮兒使用一式熊抱勒殺時,笑意濃得有些寄怪。但一直到最後,
縱然只是挨打不還手,妮兒的種種殺著仍是無法對他產生作用,挨揍時的大聲討饒,聽來也
是毫無誠意,純粹博佳人一燦而已。
(好厲害!源五郎大人果真深藏不露!)
只要是明眼人,幾乎人人都有這樣的想法,就連妮兒也是心中佩服。自己轟出去的每一
擊,可說是拳拳到肉,打在源五郎身上的感覺,並沒有尋常卸勁氣功那樣軟綿綿的感覺,而
他看來非但沒有任何不適,神情還很輕鬆自在,顯然另有自己不知道的秘訣,在散化入體的
天位力量,換言之,他要擊倒自己,根本就是輕而易舉。
(好傢伙!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果然有一手啊!)
到後來,主動喊停的是妮兒。不是打累了,只是算一算,欠下的親吻太多了,倘若一次
讓這傢伙佔了太多便宜,就輪到自己要噁心了。
妮兒並不是一個會說話要賴的人,這點大家都很清楚,但或許是耳濡目染的關係,她也
學會了玩弄文字遊戲。因此,當源五郎驚訝地發現,原本承諾的香吻,居然變成了飛吻,那
一副因為受騙上當而委屈扁嘴的表情,著實讓眾人印象深刻。
往後三天,源五郎就像是要向公主索吻的青蛙,不停地追在妮兒身後。在白千浪往稷下
的通訊中,報告這樣的訊息:「除了訓練娃娃兵很煩人,一切都很好,生活比西西科嘉島輕
松,每天還有滑稽秀可以看,弟兄們都很開心。」
假如敵人一直沒有出現,這樣的情形確實很理想,不過在這一天上午,源五郎仍是收到
了一個令他色變的消息。
當知道了發生在稷下的戰爭,象牙白塔崩毀,百姓死傷數萬,看著手中的報告,源五郎
緊緊地握起了拳頭。
(這些傢伙啊,到底把人命當作什麼?)
曾在妮兒面前,大聲地宣誓「為了你,我就讓千千萬萬的人都去死吧」,這樣的自己,
做出這種感歎,是不是很偽善呢?
在目前處身的這個團體中,自己的角色是參謀,當處理的事務觸及戰事,那麼負責起來
的工作,與其說是如何保住所有人民,不如說是如何犧牲小部份的生命,贏得整個戰局。講
起來是很冠冕堂皇,但是被犧牲的人可不會這樣想,而非得要用「決定犧牲對像」的方式來
思考,自己也是非常地厭惡。
可是,又能怎麼辦呢?想要不付出任何東西,又要贏得勝利,這是自己早八百年前就放
棄的過度理想。當執著不要犧牲任何東西的時候,最後的損失卻是更大,長此以往,便練就
了一副善於取捨的思考模式。
當然這些願考也不是那麼順利。源五郎怎樣也無法忘記,當那些被犧牲者指著自己與友
人,大聲怒吼:「這麼愛犧牲,為什麼不從你們自己犧牲起?」
那時,自己是啞口無言的,而解決這問題的是身旁友人,他隨手便將控訴者全數轟殺,
跟著便以一種挑釁似的冷笑,對自己道:「因為我們要留著有用之身,因為我們還有活下去
的利用價值……嘿!其實這些都是狗屁不通的廢話,之所以犧牲這些傢伙,是因為我們夠強,
有能力決定他們的生死,而說到底,我們也只不過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傢伙。」
行事風格無比豪邁,又帶著三分邪氣的友人,以這樣的方式,輕易解決了使用天位力量
的責任,得以毫無罪惡感地放手大殺。自己難以接受,卻又找不出能有力反駁的立論點,只
能一直在心裡矛盾著。
(真是個懦弱無能的人生啊!一點長進也沒有……)
營造出神秘的形象,給人精明幹練的感覺,但自己並不適合做軍師的。就連當幕僚,也
有太多的顧慮,只不過,既然是會弄髒手的黑色決定,總是有人得要出面,與其多拖個人下
水,還是自己全部扛了吧。
(傷腦筋,就沒有別人能代替我了嗎……)
這是一個無聊且無謂的想法,源五郎自己也很清楚……
「源五郎大人,要把這消息通知妮兒小姐嗎?」白千浪這樣問著。儘管處理大小事務的
人是源五郎,但在形式上,身為親王之妹的妮兒,是目前北門天關部隊的最高首長,像這類
重大消息應該要讓她知道。
「先等一下吧!妮兒小姐現在大概在沐浴休息,隨隨便便去打擾,會死無葬身之地呢!」
源五郎笑道:「我有另一個問題要問你,青樓聯盟的辦事速度算是很快了,稷下城昨天發生
的事,今天一早就把情報送來了,但是,如果使用五色旗的太古魔道設備,應該昨天中午之
前就收到消息了吧。」
本著白家人的冷淡精神,源五郎對面的白千浪並沒有答話。五色旗來此,確實是攜帶了
太古魔道的通訊設備,稷下城被核爆轟炸的情形,昨天中午他們就知道了,不過,基於某些
理由,五色旗並沒有將這消息轉給源五郎。
「有兩件事值得考慮。第一,是誰傳達這訊息給你們的?聽說太研院也給炸得一塌糊塗,
而且我並不認為太研院與五色旗有聯繫,那麼有能力架設通訊設備的,除了惡魔島的本部,
就只剩白天行那邊的技術小組,第二,雖然你們並不效忠妮兒小姐和我,但同舟共濟之下,
相信五色旗不會耍無聊的小動作。」
源五郎道:「所以你們隱瞞情報的理由只有一個,接受了比我更高層的命令。下令的是
誰?是現任家主白二公子嗎?隱瞞情報的目的是什……」說到此處,源五即登時醒悟,心叫
不好的同時,以最快速度閃身出門。
清早練武之後,洗個熱水澡,擦去一身熱汗,回復精神,這是妮兒每日的習慣。
以女子之身統軍,妮兒沒有任何嬌生慣養的壞毛病,饒是這樣,在北門天關這樣女性稀
少的環境,她的沐浴、洗衣、晾乾,仍是很麻煩的問題,幸好她不拘小節的個性化解了大部
分的尷尬,不然肯定困擾多多。
和兄長一樣,九成以上的公務,妮兒丟給源五郎去擺平,也因此,在她沐浴之後,可以
考慮補一下美容覺,或是躺在床上翹腿讀書。
到北門天關之後,清楚心上人生活習慣的源五郎,會讓勤務兵把早餐送到妮兒房門口,
若是有時間,他會親自送去,這些妮兒都很習以為常了,也因此,當聽到門口響起敲門聲,
她並不覺得奇怪。
「啊!門沒鎖,請直接進來吧!」拿著毛巾,擦拭著烏亮的長髮,剛沐浴出來的妮兒,
身上衣衫並不整齊,不過她顯然也不是很在意,一面穿衣,一面發出入門許可。
門推開了,除了早餐托盤,旁邊還站著一名個頭不高的男生,陌生面孔,但看來還挺順
眼的,身上感覺不到任何危險氣氛,武功……稀鬆平常吧!
「請問,是山本妮兒小姐嗎?」
「啊!我就是,盤子直接放在桌上吧,謝謝了。」
倘若是吃過大虧的韓特與蘭斯洛,必定會對這已成某人招牌的話語驚懼有加,但全然不
曉得此事的妮兒,在隨口答應後,便背轉過身,一面輕哼冷夢雪的新歌,一面在桌上找著梳
子。
在女孩子的背後出拳,實在不是白起的嗜好,可是,他也沒有等待對方回頭的耐性,橫
豎都要背負偷襲的不名譽,那就沒有什麼差別了。
「初次見面,幸會了!」
說話的同時,核融拳已迅雷不及掩耳地發了出去,頃刻間便接觸到對方肉體,無堅不摧
的拳勁驟然爆放。
先前的兩次經驗,當核融拳發勁,對方早給七葷八素地遠遠轟飛,但這次顯然有所不同,
核融拳撞上了一隻白皙秀氣的拳頭,在導彈勢勁道迸發時,一股歹毒之至的吸蝕異勁源源而
發,雙方一時間僵持不下。
「哼!白起,可別以為我西優潔蘭•妮好欺負啊!」
說著自己取的本名,妮兒的剛拳連連催勁,與這只曾耳聞的敵人硬拚天位力量。自信與
傲氣在少女眼眸中,燦發著熊熊的鬥志之焰,俏麗耀眼的風采,令對面的敵人眼中閃過一絲
異芒。
「好。」
「好不好打過就知道了。」
嬌叱聲中,天魔勁再次硬撼白家絕學。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金剛壓元】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一月 雷因斯 北門天關
強迫源五郎架設水鏡設備,妮兒一直與稷下的兄長保持聯繫。想到這樣做無異是在幫助
頭號情敵,源五郎其實做得有點不甘不願,但是如果不聽命行事,天曉得妮兒會不會沒待上
兩天,就直接回奔稷下,反正已經把補充兵員帶到,對她面言,責任算是了了。
交談中,蘭斯洛會將身邊的大小瑣事簡單提一下,其中自然有提到,妻子的兄長白起已
經破關而出,近期內可能有交手機會,屆時便可一窺白家絕學的奧秘。
「真是奇怪了,既然是她哥哥,為什麼她不出面叫她哥哥停手?還要我們這麼辛苦地去
打一場。」理所當然,聽到白起的身份,妮兒立刻把責任歸屬放在小草身上。
「你錯了,要打的是我,不是我們。而且啊……」蘭斯洛歎道:「我覺得,在做一些重
要決定的時候,男人是不可以拿女人來當理由的,對方或許也明白這一點吧!五十六,哥哥
當然很疼你,不過有些很重要的事,即使你攔阻,我也是不會聽的。」
兄長的固執個性與自己如出一轍,這點妮兒自是曉得,因此就不再多言,然而,她忽然
有了一個想法。
根據兄長所言,敵人在一個暗不見天日的塔裡閉關,倘若自己易地而處,那種感覺其實
更像是被監禁。這麼惡劣的環境,對方能一待就是十數年,若不是那種追求武道極至的武癡,
就是一個適合生活在黑暗世界的怪物。
這種怪物心裡想的是什麼呢?可以想見,比起光明正大的交鋒,暗地裡的刺殺、陰謀,
才是他的專長吧!這是很合乎白家血統的推測。
假如是真心為敵,那麼勢孤力軍的蘭斯洛一方,夠格被列上暗殺名單的人根本就屈指可
數,也就因為這樣,在幾個因素一推,妮兒自己就已經有了預感,自己會與此人有交手機會。
支持這預感的理由並不足夠,所以她並沒有向源五郎提起,但私下卻每日開始假設,會
在什麼樣的情形下遇到刺客?又該如何應對?
討厭做多餘的動作,更自恃本身武功,白起並沒有做什麼暗殺偽裝,大剌剌地進門,順
手把食物托盤帶了進來,身上的衣服並不是五色旗軍服,稱呼更是一開口就露了底。
領教過暴龍狂嘯的威力之後,北門天關沒有人膽敢用「山本妮兒」這名字,去刺激妮兒
對兄長低劣命名的怒氣。未能弄清這點的敵人,一開始就犯了錯誤,讓少女高度戒備,而當
他出手襲擊,已經蓄勁完畢的妮兒立即回身接拳。
「背後對女性出手,白家人的格調都這麼低嗎?」
「對於不算女人的雌性生物,請求格調並沒有什麼意義。」
當拳上勁力相互碰撞,難分軒輊,白起立即變招,連轟三記重拳,卻給妮兒在近距離下
化拳為掌,一一接住,彼此內力對激,均是身形一晃。
不動聲色,白起心中委實感到訝異,自從他出關以來,首次碰到一人能與己有一拼之力。
雖說之前的對手輸得有點冤枉,但連續數招下來,妮兒分毫不露敗象,這點也是事實,要盡
快分出勝負,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核融拳•機槍勢!)
主意一定,白起再度搶攻。密集的拳勢,如同驟雨,狂亂地將妮兒籠罩住,天位力量運
行的結果,尚未接觸,便將週遭的大小擺設摧毀,而蘊含著爆破勁道的核融拳,更是直接襲
往妮兒週身要穴。
「嘿!來得好啊!」
面對核融拳這樣利於近身搏鬥的技巧,大開大闔的天魔功,本不適用於狹窄斗室,但妮
兒以女子之身修習天魔功,自然有做些許改變。面對強招,少女長長呼出一口氣,掌勢帶柔,
如水瀲波,將核融拳一一接下。
這些動作蘭斯洛與韓特都能做到,只是核融拳的殺著所在,爆破潛勁卻是在接觸後才產
生作用。
(怎、怎會?這丫頭……)
當白起運起陽勁,要引爆之前趁雙方接觸輸入進去的陰柔拳勁,卻赫然發現對方體內空
蕩蕩的一片,早先侵進去的潛勁,已是蕩然無存,打自己藝成以來,從來沒有遇過這種事,
而一股股腐筋蝕肉的天魔勁,則開始讓手上肌肉萎縮,釀成刮骨似的劇痛。
對於白起的驚異,妮兒本身絲毫未覺,僅是如先前韓特那般,暗道核融拳名不符實,枉
費了偌大名號。
白起瞬間已明白真相。天魔功能挫敗魔族諸般妖法邪術,獨稱至尊,果非無因,當妮兒
將天魔勁運遍全身,核融拳勁甫一人體,便給她吸蝕殆盡,化做己用,根本沒有發揮精微殺
著的機會,而她本人甚至全未察覺。
對上這樣詭異的護身功法,核融拳的效果,就遠遠不及直接震爆物體的龍族武學,雖然
仍可以起作用,但那卻是得在交手已久,護身天魔勁減弱之後,才有可能施其技,現在是不
可能立即派上用場了。
一著佔先,妮兒精神大振,攻招源源而發,提腕回手,再次攻出來,已經是白鹿洞的天
光雲影神劍,儘管手中無劍,但在天魔勁的吸蝕效果配合下,對肉體殺傷力絕不遜於寶劍利
刃。
戰場素來是男性的天下,但此刻,白起再次為眼前的女子深深驚奇。等級數的天位戰,
每一發力量運用都很重要,明明打的是近身戰,卻仍然把自身力量斬天劈地的發出去,運轉
之間,就會給人可趁之機,一招落敗。雖說天光雲影的路子偏向陰柔,但妮兒卻能將之隨手
改良,利於室內搏鬥,這是很難得的悟性。
(不會錯,這丫頭的資質更在她兄長之上,天魔功的運用,也比她兄長要純熟很多,是
因為專心一志?還是因為有明師指導呢?)
白起的戰鬥習性,是絕對的謀定而後動。既然對手比預估中要強得多,那他就收斂實力,
採取守勢,先要窺清對方的所有資料,重新擬定一擊決勝的策略。
從未遇過這樣的敵人,單從對手氣勢來判斷的妮兒,只覺得這人遠沒有預期中厲害,趁
著自己佔優勢,將這些日子修練的絕技,毫無保留地盡展開來。
儘管有過於輕敵的可能,但妮兒這樣全不行險、靠實力逐步壓倒對手的做法,就是白起
也找不到空隙,一時間整個被壓制在下風,難以突破困局。
(這樣打不是辦法,先拉遠距離看看……)
主意一定,白起腳下展開光電腿身法,剎那間分身化影,脫出妮兒攻擊網,來到門邊。
「嘿!別走得那麼快啊!」
這是白起今日的第二樣誤算,假使說,能超越光電腿速度的,只有九曜極速,那麼妮兒
在此多日,以源五郎對心上人的重視,自然會將這保命絕學傳授予她,雖說修為與源五郎相
差甚遠,但短距離內追上敵人仍是綽綽有餘,幾乎只是一眨眼,她就趕到敵人身惻,封住退
路,重腿連接轟出。
配合著天魔勁,這式尚未擊中就已腐蝕掉大片牆壁的腿招,白起不欲硬接,身往後退,
雙臂一接一封,轟然巨響中,已經給轟出屋外。
「才從地牢搬上來沒多久,又被你害得要搬家,矮子,你這次的罪過大了!」妮兒嬌叱
道:「要我的命?你接得下這一招再說!」
叱喝聲中,妮兒雙腕纏繞起兩團黑芒,當邪惡的魔氣積聚到頂峰,她苦練多時的招數整
個爆發出來。
「左核融、右魔龍,有本事你就給我接下來!」
以天魔功為主幹,左手使著逼兄長偷傳的一招核融拳,力量最為集中的導彈式,右手則
運出魔界皇族的神功,魔龍皇拳,兩式並發,力敵千軍,威猛之至地朝敵人重轟而下。
這記重手,顯然出乎了白起意料,面對兩式絕學交擊而下,無路可退的他,只得選擇硬
接。同樣也是兩發導彈式,與妮兒雙拳對撼,彼此內勁一接觸,天魔功立刻取得壓倒性上風,
侵蝕破白起護身罡氣,斷其腕骨,餘力未止,把他轟飛到天上,直直沒入雲端。
剛猛之至的一著,耗力也是極大,妮兒額上滲著香汗,大口呼出濁氣,心頭泛起了源五
郎正在趕來的訊息。
就此罷手,與源五郎會合,向他誇耀自己的戰績,這想必是一件不錯的美事,但是當自
己敘述如何挫敗敵人時,拿不出實際證據,說不定會被這傢伙恥笑……
存著這樣的想法,妮兒決定把敵人徹底打垮,就算不可以取其首級,至少也要把他擒下,
讓王都的哥哥高枕無憂,反正敵人腕骨已斷,現在只剩一些收拾功夫,倘若讓他遁走,豈不
是好可惜?
存著這樣的打算,妮兒稍一提氣,運起天位力量,全速往上飛去,朝著適才白起不見的
方向,直入雲端。
進入雲層的瞬間,心頭有種奇異的不快感,妮兒不多做理會,只是尋找敵人的蹤跡。
「喂!矮子,出來吧!想趁看不清楚偷襲我是行不通的。」
回應這句話的反應,是雲層的高速流動,妮兒不敢怠慢,凝神練氣,再次將天魔功運遍
全身。
「好個天魔功,無怪九州大戰時縱橫於天下,今朝後繼有人,真是大幸。」
出奇地,敵人沒有偷襲,只是從雲裡頭緩緩走出來,兩臂仍軟軟垂下,顯然受傷未癒,
然而冷淡的眼神中,仍有著鬥志,顯然他並未放棄。
「矮子,接我得意的必殺技還沒死,有點本事啊!我不會讓你回去給我哥添麻煩的,要
是你不肯投降,那就死在這裡吧!」妮兒一手叉腰道:「核融拳是門不錯的拳法,雖然我只
偷學了一招,但我敢說,在我手裡的核融拳,肯定是比你要強多了。」
「唔……既然你這麼想,那就試試看吧!」
「還用得著你說,等一下我就把你這矮子扁成肉餅。」
妮兒再次出擊,但本來以為是手到擒來的一仗,卻被對方的悍然還擊所打破,而她居然
笨到直至此時才想起,敵人既然是修練白家武學,又怎麼可能不會兄長恃之保命的「乙太不
滅體」?
這次拳掌相碰,除卻核融拳本身勁道,更有一種鋒利無匹的銳勁,混雜於核融拳中,土
起襲來。妮兒的天魔功如往常般發揮作用,腐蝕敵人血肉筋脈,大佔優勢,但與平時不同的
最,這次在吸蝕對方血肉的同時,自身手上亦是一陣涼颼颼的感覺,跟著便是強烈劇痛。
「哎……」
妮兒病哼了一聲,驚見手上護腕已碎,小片皮肉在剛才的對撞中被削下,更迸散出不符
合傷口面積的大量出血。從未見過這樣的技巧,甫一動手便吃了大虧,大大影響戰力,心中
更明白若非天魔勁抵銷了對方大半勁道,可能手臂上大塊肌肉會整個被扯開撕裂,露出一個
見骨的猙獰血口,饒是妮兒膽大,一時間也不禁花容變色。
(好痛啊……但是很奇怪,他這武功讓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我曾在什麼地方和類似的
技巧交手過嗎?或是聽誰說過?到底是……啊!是了,傷口如遭猛獸噬咬,這是龍的感覺!)
一個念頭在腦裡閃過,妮兒驚叫道:「你、你這是龍族武學?」
「本來是吧!但可別和那個紫衣姑娘的三腳貓功夫混為一談,這才是龍族已失傳的真正
奧秘,現在成為我白家的絕學。」
「哼!偷學人武功還講得這麼大言不慚,不要臉!」
不可能有時間止血療傷,妮兒再次與敵人對拼,天魔勁反攻下,對方應該也很不好受,
但他毫不回氣,也不逼出入體天魔勁,立刻又是一拳直轟過來。當雙方目光接觸,妮兒更瞧
見對方眼中有一絲嘲弄。
(開玩笑,不過就是流血而已,這樣子就要嚇倒我嗎?可別以為女人都是沒用的愛哭
鬼!)
意識到自身性別,妮兒胸中一股傲氣頓生,毫不退縮,立刻就是一拳還擊過去。
轟電似的爆響,在雲端不住發出刺耳聲音,兩人各自運起生平絕學,以天位力量交錯對
轟。無疑地,妮兒的天魔功佔了很大優勢,若非她以極純的陰森內勁,一再抵銷核融拳的潛
勁,早已敗在白起的拳招下,但隨著手上慢慢感到麻木,心裡也漸漸急躁起來。
交手又過十數回合,白起心中詫異,看不出這樣一個丫頭,竟能在自己手裡撐上那麼久,
還有一身猶勝男子漢的骨氣,她兩條手臂受自己劍勁所侵,又沒有乙太不滅體催愈,早該疼
痛難當,跪地不起,偏偏能咬牙忍住,強行還擊,這是很值得讚許的戰鬥精神。
已經不好再拖下去,雖然放出了干擾,但下頭的人也該發現雲層中的戰鬥了,布在雲層
外緣的萬物元氣鎖,只能阻敵片刻,若將戰鬥拉長,同時與兩名天位高手為敵的情形是免不
了了。
妮兒感到對方拳上勁道更增,自是心急於早點分出勝負,不由暗喜,顯然在這種兩敗俱
傷式的對轟中,這死矮子也給天魔勁傷得不輕,自己只要別操之太急,支撐到源五郎趕來,
兩人合力,還怕宰不掉這死矮子嗎?
思索間,忽然覺得對方拳勁大弱,跟著便見到他面上閃過一絲驚惶之色,腳下也踉蹌後
退,把握機會猛力一擊,竟然便成功將他轟退,再次隱沒雲中。
(糟糕,原來他是故意露出破綻,想躲起來偷襲……)這是妮兒的想法,然而,她也有
點好奇,剛才見到的那一絲驚惶,並不像是假裝,難道敵人真的有什麼不妥之處?
「丫頭,你真的是不錯,我從來沒把女人當作對手過,不過,你是個好對手……」
「哼!這是恭維還是求饒?這種話等你打輸了再說不遲。」
「不用太過心急。丫頭,麥第奇家的七神絕,要有紫電神功的配合,威力方顯,同樣的,
你知道有了壓元功的輔助之後,核融拳的真面目嗎?」
「壓、壓元功?」
妮兒當然也聽過,白字世家有一門金剛壓元功,作為六藝神功的根本,但真實面貌為何,
卻是從來未曾見過,更由於白字世家已退出大陸爭霸多年,相關資料是一點也沒有。
「那你就好好看看吧,目前為止,你那傻哥哥連看到這招數的資格都沒有。現在開始的,
就是金剛壓元功•兩倍增壓。」
沒有再答話的機會了,因為幾乎只是一瞬間,對方就已閃到她跟前,儘管她已經特別留
心,但卻仍然把握不住對手的速度。與早先相比,白起的速度簡直暴增了一倍。
不單只是速度,當妮兒錯愕地擋下敵人左拳,這才驚覺其拳上力量也激增了一倍,怒濤
似的洶湧而來,在交鋒後立刻壓倒了妮兒的勁道,直接侵入經脈。
(不好!天魔功,把它擋下!)
若讓敵人內勁入侵體內,後果肯定不堪設想,妮兒催起天魔勁,並且被迫使用她不熟悉
的用法,主動吸納入體勁道,化為己用,歸並之後,還擊向對方。
兩力合一,超越本身極限的大力,震破手上原本就血跡斑斑的傷口,但也成功地趁敵人
力弱之際,整個轟入對方體內,只見白起嘴角噴出血沫,人也倒飛了出去。
(成功了!)
妮兒大樂,但喜悅的表情立即變成惶恐不安,因為對方飛退出去的身影,一瞬間由眼前
消失,自己的天心意識竟全然感受不到敵人所在。
天魔功再度舞動,氣流帶起雲層,席捲四方,強烈的不安感覺,讓妮兒冷靜下來,急速
想要退出雲層,而當她退至雲層邊,敵人的攻擊也發動了。
(哼:要拼就拼,裝神弄鬼有什麼了不起!)
靠著雲氣流動,妮兒掌握到敵人位置,得意殺著隨即改出。
「左核融、右魔龍,給我把這矮子撕殺開來!」
核融拳、魔龍皇拳再次並力擊出,只是,先前成功挫敗白起的絕招,此次卻沒法取得相
同戰果。
「核融拳不是像你這樣使的。」
壓元功的奧秘,是在體內自成渦輪氣旋,於短時間內倍增功力,這次的增壓已經到達三
倍,在四拳對擊的那一刻,妮兒只感到一股大力輕易彈開自己雙拳,撕心裂肺地直逼自己內
髒。
倘若只有如此還好,憑著天魔功優異的抗擊力,未必抵擋不住,但是當內息運轉、回氣
增力的效率也提高三倍,核融劍勁就形成了一樣無堅不摧的旋動利器,非獨是妮兒手腕整個
爆開,險些就被卸離身體。
(可恨!如果再多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把天魔金錐給完成,我一定、一定就不會……)
帶著悔恨與不甘,妮兒耳邊聽到這樣的聲音。
「核融拳•飛翼零勢。」
手上的壓力大輕,恍惚中,敵人好像化作太古魔道的神奇武器,以一個奧妙的弧形,旋
繞到自己身後,比原先導彈勢更強的重拳,一起轟在自己後心,整個身體好像成為爆炸中心
點,當一股灼熱洪流由胸口直衝腦門,妮兒就此失去了意識。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梅琳格林】
「喝!」
一聲長嘯,源五郎的小天星劍如雨驟發,連同封住雲氣的元氣鎖,將整片濃密雲層轟開
退散。
又是遲來了一步,儘管料到敵人有可能已趕至北門天關,卻又哪料得到他來得如此迅速?
從稷下到北門天關,迢迢長路,縱是妮兒以天位力量全速趕路,也得花上六、七天時光,
這人昨日中午還在稷下大戰,今日清晨便已趕至北門天關,不足一日夜的光景,這樣的腳程,
委實是駭人聽聞。
而他封住雲層內所有氣息,讓自己費了老大功夫才發現,又得多花些手腳才能破封而入
的技巧,更是讓自己連聲長歎。
(萬物元氣鎖!他到底是怎麼使出來的?連這東西都用得出來,武中無相實在是不得了
啊……)
表情已經完全緊繃,源五郎舉目橫視,找著敵人蹤跡。妮兒失蹤已有好一會兒,照情理
來推,遇害該是不至於,但遇上那人,這時間已足夠分出勝負,理所當然,妮兒要勝的機會
十分渺茫……
(嗯,這感覺……在下頭。)
雲層上不見人影,源五即收束心神,登時發現了敵人所在,一提真氣,往下方急掠而去。
輕輕落下,已然立足於北門天關城壁之上,對方沒有躲避,反倒像是在這裡等待著自己。
妮兒被他抓在手裡,似乎已經失去意識,不過仍尚存一息,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還有氣嗎?這樣就好了。那麼,這位白大公子接下來想要做什麼?)
這問題的答案應該只有一個。以妮兒現在的修為,任何小天位高手要勝她,都必須付出
很慘痛的代價,縱是眼前這個戰鬥機器亦不例外,這點,身為指導教練的自己敢打包票,而
他在一場激戰後仍不離去,目的大概就是徹底剪除蘭斯洛羽翼,把自己也給打倒。
他不是沒有勝算的,即使與妮兒一戰消耗頗鉅,但一來手裡扣著人質,二來他尚未使出
真正實力,打起來仍然佔著贏面。
個頭不高,看起來像是一個初出江湖的少年新手,感覺不到半分氣勢,也沒有任何殺氣,
但根據過去經驗,自己便曉得此人極不好鬥,若是小覷於他,自己隨時會吃上大虧。照情形
看來,這一類的虧,蘭斯洛、妮兒,還有那死要錢的韓特,都已經飽嘗個中經驗了。
白家的頭號守護神,果真是有些門道,可是,身為天位高手的最大心障,他是不是也已
經突破了呢?對於這樣的一個人,自己必須要弄清楚這方面的答案。
不發一言,兩人就這樣冷淡對視,時間一長,自有人發現此處的異狀,更發現主帥妮兒
落入人手,大呼小叫,幾十個人拔劍攻了過來。
白起身形不動,左手五指揚起,核融拳的散彈勢向四面爆發而去,以壓元功逼成的氣彈,
高速飄過週遭,打在光劍劍柄上,光劍為之碎裂,碰著人體,則變成一個鮮血淋漓的紅色窟
窿。
(縱是自家子弟,動手也沒有半分猶豫,全然不把人命當命看,毫無顧忌,他已經突破
了人類人天位的首關心障了,唉……)
源五郎心中暗歎。趕來此處的軍官,全是妮兒由稷下領來的青年貴族,雖然挫敗於敵手,
但見主帥情形危急,仍是個個奮不顧身地再撲上去,這一點,讓源五郎自歎弗如,以自己的
人望,絕不可能獲得這樣的擁戴。
不過,既然曉得了敵人的辣手,那這一次他就不會坐視事情的發生,當氣彈如驟雨飛射,
源五郎高喝一聲:「住手,全給我退下。」同時,小天星指輪轉發出,在敵人每一發氣彈將
要擊中人體之前,搶先以指勁將之截下,無論遠近,不失分毫。
無比精準的計算,憑著這手功夫,終於換得敵人的側目,白起兩眼盯著源五郎,雖然未
有出手,一股壓力卻先行迫至,讓人氣息不順。
「源五郎大人,妮兒小姐她……」
「閉嘴,我眼睛沒瞎,難道會看不到嗎?」
「可是……」
「別囉唆了,全都給我離開這裡,你們應該看得出來,事情不是你們所能處理的。」
被源五郎這樣一講,眾人也曉得情形不妙。妮兒小姐傷重,命懸人手,而最應該感到擔
心的源五郎,卻大異平時的斯文作風,疾言厲色地叱喝著眾人,看來情形果真不對勁,但是,
作為仰慕者的一份子,他們還是希望能出一點力啊!
對了,五色旗呢?雖然自己幫不上忙,但五色旗成員個個都是武學好手,又擁有強力火
器,即使與天位高手敵對,多少也能發揮一點牽制作用吧……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立即便聽見一陣聲響,過千名五色旗的成員,手執重型火器,頃刻
間據守住所有制高點,將此地包圍得水洩不通,架設好機槍,掣開保險樞紐,完成狙擊準備。
「五色旗報到,由此刻起,聽從最高領導的指揮。」
強大援兵趕到,威猛氣勢震懾全場,眾人正要拍手歡呼,卻見到白千浪揮手一指,所有
機槍、火器的槍口,全部瞄準源五郎與己方人眾,只要一聲令下,馬上便是血肉橫飛的慘烈
局面。
「怎、怎麼搞的?」
「為什麼會這樣?到底誰才是敵人?」
突來的變局,把眾人全都弄得呆若木雞,對於眼前難以索解的情況,個個都是摸不著頭
腦。
源五郎卻是毫不意外。他原本就料想到,對於裡之白家而言,這位白家大少可能是比現
任家主更崇高的存在,因為,當白軍皇遠逸海外,白無忌忙於商務,全心打理大小企業,外
兼吃喝玩樂,吸引各大強權注意的時候,唯一能在惡魔島上訓練將兵、整頓五色旗實力的最
高領袖,也就只有這位白老大了。
他們對白起的稱呼是「最高領導」,看來是某個比現任家主更高的地位。接手五色旗以
來,知道這支部隊非獨戰力強橫,更難得的是一絲不苟的向心力與忠誠心,白千浪曾說過:
「不服從當家主指示的白家人,沒有活下去的必要。」可見其對於白家首腦的絕對服從,會
把槍頭指向自己,可說理所當然。倘若沒有使用洗腦技術,卻能夠達到這樣的統馭效果,那
眼前這人的練兵手段,實在不是自己能及。
源五郎搖搖手,示意身旁的閒雜人等全部退開,而五色旗並沒有攔阻他們的離去,當清
場完畢後,他要設法解決眼下的問題。
五色旗尚不夠資格對自己造成威脅,白起雖然厲害,自己也有辦法應付,正面相搏,未
必會輸,但是他手中的人質,則是自己的恐懼之源,根本就不曉得該如何面對。
「嘿!我們兩個人像傻瓜一樣呆站著,總不是辦法,趕快把事情了結吧!」
白起沒有回答,逕自揚起了右臂,手中掐握著妮兒的雪頸,向源五郎展示人質的狀況,
意思好像在說「傳聞九曜極速天下無雙,你可想要一試?」
人質的情形真是很糟糕,傷痕纍纍姑且不論,一雙白皙的手臂,皮肉破裂,手掌上還有
好幾處是整塊被削去,隱約露出淒慘白骨。
源五郎笑意未滅,心中卻在強忍閉眼的衝動。他也曉得,在這樣的對手之前,故作不在
乎的交易技巧,是肯定沒用的,但是如果毫不偽裝,一股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惡寒,會讓他
的精神提前崩潰掉,再沒有冷靜判斷的優勢。
他當然也沒有蠢到指著敵人大罵。倘若叱喝「欺凌女流,挾持人質,卑鄙無恥」,會讓
對方發怒欲狂,他一定馬上付諸實現,如果以武者尊嚴為名,能挑釁對方放棄人質來決鬥,
那也有一試的價值。但眼前之人卻是個絕對冷靜,比自己更懂得以最小耗損獲得最大戰果的
天生戰士,名譽或是尊嚴這種東西,是不可能影響到他的。
「我明白了,先別急著傷害人質,我付出一點東西,來當談判的誠意吧!」
先是吸上一口氣,源五郎把自身的護體罡氣降至最低,跟著揚臂就是一記重拳,自轟胸
口,「哇」的一聲,大口鮮血噴出,已然受創。
(不行,這樣子大概還不夠……)
又是一記重拳,直接轟向腦門,這一趟受創更劇,口鼻之間血沫飛濺,而對於他這樣精
擅天心意識高過力量的高手,頭部受創更是一件高度危險的事,既然做到了這一步,談判的
誠意應該已經夠了。
「不管內戰怎麼進行,勝負歸屬何方,我們現在是把守北門天關,對你有益無害。若我
和妮兒小姐都倒下,沒人抵擋來自艾爾鐵諾的攻擊,對白家、對女王陛下都很不利。」揮手
抹去鼻端的血沫,源五郎沉聲道:「今天的戰果,你成功重創北門天關兩大天位高手,刺激
我家老大的效果已然做到,可以罷手了吧!」
激烈的動作,便是素來嚴謹的五色旗,也看得面面相覦,但白起仍一聲不吭,抓住人質
的手掌未有鬆開,反而漸漸加緊,讓少女咽喉發出嚇人的咯咯聲響。
「你還沒有拿出真正實力,和妮兒小姐的交手,耗不了你多少功力,認真一拼,你我兩
人鹿死誰手,仍是未知之數,要是兩敗俱傷,那只會徒然令旁觀者訕笑,所以我寧願退讓,
讓你能保有完整實力,這一點,我想你不會不明白。」
把該說的話都說完,源五郎再次抹去鼻端滲出的血沫,右手扔起小天星指的起手式,深
吸一口氣,冷冷道:「我言盡於此,白起,你可不要把我給惹火了。」
以源五郎對敵時一貫嘻皮笑臉的風格,這可以說是他極為難得的一次威脅。或許正是為
此所懾,白起冷哼一聲,將手裡的妮兒放開,任其倒地昏睡。
(呼,還好,這傢伙雖然不講理,但是起碼還講利害關係……)
以現實狀況來說,源五郎實在是放心得太早了,因為放棄人質,並不代表就打算放棄作
戰。白起才把人質拋下,就立刻變動身形,朝源五郎急攻了過來,核融拳夾帶劍勁,一式機
槍勢,分襲敵人七處要害。
(好傢伙,真的要卯起來對幹嗎?)
源五郎心中叫罵,稍一回氣,已然預備接招還擊,但思及對方武功,這一拼究竟勝負如
何,委實是沒有把握。
正當兩人要短兵相接,數抹黃光、一道黑影,驀地出現在兩人之間,奇異的是,來人雖
是由地底飛出,但地面土壤卻毫無被翻開的痕跡,注意到這一點,源五郎已然心裡有數。
(奇門遁甲?)
待得瞥清那數抹黃光是一張張的符紙,源五郎立即收手撤招,但對面的白起卻無此意,
核融拳依然轟發過來。
「喂!後生小子,別太給老人家添麻煩啊!」
和緩的語氣中,來人出手如電,連續七指戳在符紙之上,以咒法增力後,硬生生碰往白
起的核融拳。當拳上的天位力量爆發,符紙登時碎裂,但勁道卻也為之一緩,來人便藉著這
短暫空隙,飄身飛退。
「漂亮啊!老師,能把東方仙術使得這麼棒,我看白鹿洞裡那堆牛鼻子道士肯定沒人及
得上你啊!」
事不關己,源五郎在後頭大聲拍手叫好,而能夠憑著咒法力量,強接天位高手一擊的,
舉世間自然就只有雷因斯的首席魔導師,稷下學宮的宮主,梅琳•格林。
「老師……」
出手一招,既然無功而返,白起並沒有再行改擊的打算,冷冷目光直視源五郎,但對於
這位與白家和雷因斯都有深厚淵源的長者,他並沒有失去敬意,緩緩地低頭致意。
並不只是白起。見到梅琳現身,整個五色旗立即放下槍械,向之致敬。在這名一直以來
對五色旗、白字世家幫助甚多的長者之前,他們毫不吝惜地表示著尊敬,當然,他們也知道
這正是最高領袖的心意。
「嘿!看來我的老面子還有些吃得開啊!」踱步過去,拍著白起的肩頭,梅琳道:「不
要給老人家添太多麻煩,看在我的份上,今天的事情就這樣算了吧!」
白起的個子不高,即使是比起妮兒,也是稍矮了一點,但在女童形貌的梅琳之前,確實
是一副大哥哥的模樣,特別是當梅琳拍著他的肩頭,微笑勸慰的時候,旁觀者中有人甚至忍
不住笑了出來,而笑得最大聲的一個,自然是肯定今天不用再動手的源五郎。
「我知道你討厭麻煩,所以一次動手,就想把所有事情解決,不過再打下去,你以一敵
二,終究是吃力了點啊!」
「你指的是在後頭裝暈的那個嗎?強弩之末,已經沒有威脅性,勉強動手,只會給同伴
製造破綻,幫不上忙的。」
被敵人明白點破,趴伏在地上的妮兒只有勉力站起。她傷勢不輕,但是轉醒過來有好一
會兒了,只是見到情形不妙,佯作昏迷,想要在激戰時,發出雷霆一擊,哪想到早就被敵人
看穿了。
這個小女孩使用符紙的手段,自己曾經見過,那是與韓特第一次聯手,拚命從天草四郎
手裡逃脫的時候,曾有高人從旁協助,以符法攔截天草,當時自己百思不解,想不出有哪名
擅使東方仙術的白鹿洞友人會協助自己,難道就是眼前這小鬼?
「嗯!那還是賣一次老人家的情面吧,聽說你昨天差點就剷平了我的稷下學宮,這筆帳
我還沒找你算呢!」
梅琳溫言微笑,盡量地動之以情,對著眼前這名看著他長大的孩子,就像看著白無忌和
莉雅一樣,如果可能,她並不想動手。
而在現實情形考量下,最終白起也只得罷手,其中一個理由,是他並不想在自己內心殺
意大幅減退的此刻作戰。
「五色旗聽令,由此刻起,聽從代理丫頭的指令,守住北門天關。」
撂下了這一句,白起更不多看一眼,運起光電腿的身法,頃刻間分身化影,直往西方急
掠而去。
望著敵人背影,妮兒惡狠狠地瞪著,雖然因為傷重乏力,不能破口大罵或是扔石頭過去,
卻在心中發誓,下次相逢時定要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源五郎心中卻另有一番計較。白起臨去前的那一句吩咐,把五色旗的指揮權正式委託,
也就代表他不會再回到北門天關來殺人放火了。但為何他不說「代理人」而說「代理丫頭」
呢?那自然是因為在剛才的戰鬥中,他認可了妮兒的資質與能力,將五色旗交付,而另外一
個理由,則是他不相信這個叫做源五郎的男人。
會有這樣的判斷……嗯!他真是作了一個正確的決定啊……
「渾蛋,真是討厭,到底東西擺到哪裡去了?」
在昏暗的地窖密室裡,蘭斯洛翻箱倒櫃,找著自己需要的東西。這經驗並非首次,前一
陣子他在雷因斯皇家圖書館里長時間閱讀的時候,也曾試過被書堆埋起來的感覺,但這次是
在大堆宗卷文件中找資料,自然也就額外費上些力氣。
這處位於象牙白塔下的秘密地窖,只是一所大地宮的一小部份,儘管核能火弩的威力將
象牙白塔夷為平地,但受到多重結界守護的地宮,卻分毫無損。而瞧著這不為人知的地宮,
如此龐大的規模,就無法想像在雷因斯輝煌外表的背後,有多少真實被埋藏在暗影裡。
師兄王五曾說過,要分清事實與真實的差別。牽涉到國家利益這種事,必然有許多的謊
言和欺騙,假使自己平常看到的東西是事實,那麼現在是否就逐漸接近真實了呢?
地宮的許多資料室裡,自己選擇了與太古魔道相關的那一間,因為與白家最息息相關的,
應該就是這裡。遠方隱隱傳來人聲,聽小草說,這處地宮的東半部,是魔導公會的大本營,
不過她已經打過招呼,不會有人來干擾自己。
不過,白家的那些傢伙,到底在研究些什麼啊?
放眼看過去,一個個的檔案夾,儘是寫著些讓自己看了莫名其妙,卻又心頭發毛的字句,
特別是一個叫做皇太極的傢伙,看著名字,好像就是那個日賢者,單看他寫的論調、研究的
項目就可以知道,他絕對不是人類,十有九成就是沒血沒淚的魔族……對!肯定就是魔族。
「去你的,真要像是你說的那麼容易,那本大爺也去注射魔族的……這字怎麼念……魔
族的基因,看看是不是又能增強力量,又能延年益壽……」
蘭斯洛沒好氣地把檔案扔回原處,心頭卻掠過一個想法。以前的雷因斯女王把這檔案收
在這裡,是因為這東西荒謬無稽,堪為太古魔道之恥?還是因為想要私底下偷偷研究?這答
案真是讓人不解啊!
想著想著,蘭斯洛露出苦笑,繼續在檔案堆裡大海撈針,渾然不知道對己有用的資料究
竟存放在何處?
這樣的工作,一進行就是幾個時辰,直到蘭斯洛疲憊不堪,這才在如山高的檔案堆裡,
發現了一點有趣的東西。
與白起無關,有趣的理由,是因為記敘的體裁。與其他一連串看不懂的公式、專有名詞
不同,這份檔案裡頭,記載著一眾研究員的閒事手札,用的是記事體,對於已給大堆太古魔
道專有名詞弄昏頭的蘭斯洛,剛好可以拿來當故事看。
起先並沒有什麼特別,但是在中段之後,開始出現了「白軍皇」這個名字,讓蘭斯洛為
之一奇,坐起身子,凝神觀看。
檔案中,記載著當時西西科嘉島上,太研院本部遇到的重大困境。自九州大戰以來,太
研院便將研究各式太古遺跡、日賢者的手札資料,並列為兩大重點方向。在白金星慘敗於月
賢者聖劍之下,成立裡之白家後,便讓稷下分部從事一般性的普通研究,西西科嘉本部則懷
著雄霸天下的野心,專門研究能夠用於戰場上的技術與兵器。
機槍、導彈、光束炮,這些武器威力無儔,對戰起來可以大佔上風,但是對於真正決定
一切的天位戰,卻產生不了什麼影響,所以白家主要的研究,仍然是放在如何增強自家高手
的體能,甚至憑空造出一個最優秀的超級戰士。
有著傳說中天命勇者的超絕天賦,他要聰明絕頂,過目不忘,練武一年抵得過旁人十年,
體質上要有萬中無一的抗魔性,讓世上的魔法對之不能產生作用,還要百毒不侵,一切毒素
都不能傷之於他,擁有這些強絕條件,他會是白家有史以來的最強者。
這項研究,當年連皇太極都已經放棄,認為這項目不可能被完成,但白家先祖卻始終投
注大量心力,想要藉著完成這項研究,證明自己已經超越日賢者的境界。
眾人一致認為,由於研究範圍牽涉得太廣,要將人體改造到符合期望目標,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方法,就是用人工方法製造一枚胚胎,改造基因,將魔族、獸人、精靈等種族的優點,
全數改入其內,另外再修改不夠完美的地方,誕生成長之後,就可以成為理想中的完美戰士。
遠在白金星突破天位之前,這個計劃便被視為最有可能製造出天位高手的幾個主項之一,
而一個甫出生便擁有天位力量的嬰兒,對於沉迷於這項禁忌研究的白氏研究員來說,比一片
黃金之海更有價值。
只是,這項研究卻始終擱淺在一項重大的技術難關上。儘管眾人的構想在理論上可以行
得通,但要付諸實行,卻難得有哪個胚胎,能夠承受如此天翻地覆的基因改變,即使成功,
當胚胎植入母體,在孕育過程中,也是問題連連,到最後,沒有哪一個母體能夠活過三個月,
連同腹中胎兒一起化灰而亡。
「又失敗了……」
這樣的歎息,遠自近千年前,便不斷地在白家研究室裡低徊。究竟要怎麼樣的條件配合,
才能誕育出理想中的完美戰士?這是太研院連續三個世代都未能解決的難題。他們也曾試過
體外培養,打算完全排除母體的變因,但改造完畢的胚胎,最多也僅能支撐到七天,便崩潰
壞死。
難以索解的困難,終於在第十二任白家家主任內得到了重大突破。
當時,甫得到天位力量的白軍皇,於西西科嘉島上弒父奪位,掃平所有不平勢力,成為
白家家主。對內,他積極整頓,增強白家實力,意欲重拾祖父白金星的遺志。對外,他完成
了歷代白家家主一直努力,卻未能完成的目標,迎娶雷因斯女王,將整個雷因斯•蒂倫掌握
在手中。
「像我這麼優秀的男人,女王陛下不嫁給我,實在是整個雷因斯的損失,更是女王陛下
一生的遺憾。」
在甄選會上,白軍皇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大言不慚。當時,由於刻意的掩飾,外界對這名
因為父親與其他兄弟急病暴斃,繼承白家大權的年輕家主並沒有正確認識,將他當作一個喜
好航海、游手好閒、私生活又極為糜爛的浪蕩子弟。
事實上,出現在甄選會上的白軍皇,衣衫不整,渾身酒氣,兩手甚至環抱著一對半裸美
女,一副老大不耐煩的表情,全然沒有對雷因斯王家的尊重,讓一眾宮廷派大老、甚至白家
長老們都變了臉色。
和其他品學兼優、文武雙全的傑出青年,白軍皇唯一所長者,只有自己的家主頭銜,然
而只要有這一點也就夠了。
「似乎是個很有意思的男人呢!好啊,就嫁你吧,往後的生活,請多多指教啦,」
以溫婉微笑的表情,坦率說出這些話的,是當時的雷因斯女王,妮坦•迪斯•拉普他•
蒼月。雖然說,籠絡白字世家,是穩定雷因斯的必備條件,但也不至於非得接受這項求親,
前兩代女王都是以招贅的方式,招家主以外的白家嫡系為夫,因為宮廷派群臣始終擔心,若
是女王與白家家主正式結合,白家的勢力可能膨脹得太過頭。
儘管知道遲早會有此事的發生,但真的發生,還是讓人感到吃驚,特別是……對方還是
這麼樣一個糟糕透頂的男人,這聲許婚,頓時讓一眾旁觀者滿地找眼鏡碎片。
當時,妮坦女王微笑著,與那名嚴肅起表情、將成為她丈夫的男人相互對望的景象,讓
眾人印象深刻。
這是一樁不被看好的婚姻,但相較於激烈反對的群臣,妮姐女王卻異常地認真,完全不
帶一絲身為女王的嬌氣,放棄過去招贅的形式,純粹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嫁入白家,對丈夫
表示相當的尊重與誠意。
或許是受其所感召,婚後,新任親王收斂起一切浪蕩行為,沒有做出任何讓雷因斯宮廷
蒙羞的行為,一如其平庸的形象,僅是整日繪畫、出海釣魚,直到莉雅公主出世,白軍皇親
王「染恙暴卒」為止,與其妻子過著夫唱婦隨的恬淡日子。
也許說不上甜蜜,不過當白軍皇親王過世,宮廷大臣與雷因斯百姓都感慨著自己當初的
不長眼,因為這實在是一樁完美的婚姻,個性溫和純厚的夫妻兩人,好比是天使的結合。
這是外界的印象,但是在真正熟知內情的裡之白家成員眼中,這對夫妻的結合,非但與
天使扯不上什麼關係,簡直就是兩個惡魔合作起來大跳貼面舞。
婚後不久,一反過去「人類聖母」的聖潔形象,妮妲女王對於裡之白家的存在,表示了
高度的興趣,並且在許多方面,向丈夫展現自己並非是一名愚蠢無知的平凡女子,對他野心
勃勃的諸多企圖,表示全面支持。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互猜疑、鬥智,這兩名有著惡魔心性與高度智慧的男女,決定握手言
和,以對手兼盟友的關係,結合雙方資源,合作逐鹿天下。
不久,白軍皇帶領妻子秘密來到西西科嘉島,參觀島上的五色旗、太研院,由各部門首
長報告目前進行中的一切。而當太研院的生化小組,面有懼色地向家主報告又一次失敗的消
息,一直微笑聆聽的妮坦女王,說出了震驚當場的話語。
「似乎是個很有意思的計劃案呢!這麼辦吧,由我來成為實驗母體,十個月後,一定能
生出一個很可愛的孩子的。」
帶著幾分孩子氣的要求,全場白家人聞之變色。畢竟過去母體從來沒有存活案例,要是
失敗,葬送掉女王陛下的責任,可沒有人承擔得起。然而,妮姐女王表示了不容反抗的堅持。
「我的父親與祖父,都是白家人,我體內也流著白家的血,對於本家的天下大計,我有
資格參與其中。」環視全場,妮妲女王緩聲道:「別忘了,我是個被稱為人類母親的女人。
能夠孕育全人類的母親,難道會連一個孩子都生不下來嗎?」
縱然是以瘋狂著稱的白家人,也給這番話嚇呆了。軍皇家主無疑是白金星之後,白字世
家最優秀的一人,但他究竟娶了個什麼樣的妻子進門啊?
而在眾人呆若木雞的同時,一串熱烈的掌聲打破了寂靜,對這項駭人提案表示支持。當
眾人尋找掌聲源頭,發現軍皇家主在一旁激烈鼓掌兼大吹口哨,過半的與會者幾乎要口吐白
沫,送醫急救。
掌聲之後,這對夫婦甚至當場激烈擁吻,再次考驗著剩餘倖存者的心臟負荷力,當有人
大著膽子,詢問家主對此事的意見時,白軍皇大笑道:「那有什麼話說,就做吧,這點子實
在是太HIGH了。」
眾人最後只得依命而行,因為若不照辦,這對沒什麼事做不出來的惡魔夫婦,不曉得又
會有什麼驚人之舉。駭然瞧著熱吻中的這對夫婦,眾人甚至覺得,他們很可能隨時會下令引
爆惡魔島,讓魔族重現風之大陸,而他們兩人則立即搭船環遊世界。
在當事人強力堅持下,計劃如火如荼地進行。提供胚胎父系基因的,是白軍皇本人,他
高傲地認為「整個白家不可能有比我更優秀的人」,對於這點,餘人自無異議。而在所有人
的期盼中,十個月後,一個備受矚目的孩子誕生了,白軍皇以一位強絕先祖為名,滿心歡喜
地將自己的長子命名為「起」。
「這孩子將會是我最好的助手,協助我征服世界,之後,如果他有本事取我而代之,那
他就是你們的帝皇了!你們這群愚昧的蠢材,為我兒子歡呼,預祝他的霸業吧!」
將襁褓中的嬰兒高高舉起,群眾的歡呼聲,掩沒了整個白家本部。
檔案中的記敘,只寫到這裡,後頭似乎還有,但蘭斯洛找來找去,卻是一無所獲。不過,
光是有這前半卷資料,便已經足夠瞭解敵人的出身了。
雖然之前也曾想過,能生出妻子這樣優秀人物的父母,一定非同小可,不過自己的岳父
岳母……也實在誇張得太離譜了……
(小草,幸好我娶的是你,不是你娘,要不然啊……)
看完整個檔案,蘭斯洛有著這樣的感歎。
(搞了半天,原來是個人造的怪物,難怪強得不像人類……哼哼!解鈴還須繫鈴人,既
然曉得這怪物是用太古魔道做出來的,那就從那方面去下手,而且,既然只是個人造怪物,
那就不用顧慮小草,放手宰了便成……)
拿定主意,蘭斯洛將櫃子裡頭的相關資料全部打包,飛奔出門,直往愛菱所在的太研院
趕去。
距離白起離開稷下,已經將近兩日兩夜,白天行陣營中的太古魔道技師們,仍在忙著整
理數據、調整機械,等待著領導者的歸來。
韓特在那一戰中傷得不輕。即使是天位高手,也是禁不起頭部的重擊,要不是有睥世金
絕護體,這條命肯定當場掛點,但他的底子也是極厚,短短一日光景,便離開加速痊癒的蘇
生水槽,自行運氣療養。
眾人忙碌中,一台通訊儀器自行運作,片刻之後,一張命令書傳送完畢,那是來自最高
領導的指令。
「白起大人有新的命令嗎?嘿!該不會要我們直接調動五色旗,把稷下城踏平吧!」
幾個代理負責人談笑聲中,接過命令書,卻對上頭文意不甚理解。根據命令書的指示,
他們要將一個消息傳給各大媒體:現在執掌稷下太研院的特別小組負責人,是個經過偽裝的
異族怪物!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真假愛菱】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一月 雷因斯 稷下王都
「大郎先生,你的眼睛……」
「喔……被一個該死的矮子給弄傷了,沒什麼關係。」
對於突然出現的蘭斯洛,愛菱顯得很吃驚。連續兩天到處奔波,她早累得身心疲憊,但
卻更關心友人的安危,記得大郎先生是那個親王麾下的士兵,在日前的戰爭中,守城軍隊受
到了一定的傷亡,又一直沒看到大郎先生,好擔心他是不是已經陣亡在那場戰役中了。
「嘿!丫頭,這兩天的工作,辛苦你了,我聽說你到處忙著清除輻射,好多人都很感謝
你呢!」
「這、這個沒有什麼啦!如果設備再好一點,速度能更快一點的話,說不定能幫上更多
忙的。大郎先生,你沒事嗎?要不要我幫你作個檢查?」
「不用了,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事要找你幫忙,希望能藉著你的力量,讓這場戰爭早日
結束。」
說著,蘭斯洛從包袱裡拿出大堆資料。看完那份檔案後,他依照裡頭記載的計劃代碼,
找到了相關資料,通通拿來交給愛菱。
既然白起是太古魔道造出來的東西,除了與他正面對戰之外,或許也可以用太古魔道的
方法,去分析他的弱點,以收奇效,不然若是只要調配出某種藥水,澆在這怪物身上,就可
以讓他慘叫著化為爛泥,而自己笨到和他惡戰連場,豈不是蠢得可以?
另外一方面,妻子莉雅、二舅子白無忌,當初都是稷下赫赫有名的天才人物,自然生成
的尚且如此,那個還另外以太古魔道改造的白起,天份會強到什麼地步,根本就難以想像,
要是他練一年等於自己練十年,還用一般手段和他作戰,腦子肯定有問題。
「這、這是……」
身為太古魔道的大行家,生化改造的項目愛菱雖不擅長,卻也頗有涉獵,更何況皇太極
留下的手札中,對此著墨甚多,她稍一檢視,就已經知道這些資料裡頭記載的是什麼東西。
「大郎先生,這樣東西請你拿回去,這種太古魔道中的邪術,我不想碰。」愛菱搖頭道:
「你要我研究這種東西,是要拿來做什麼呢?該不會是要我做這種東西出來吧?這兩天,清
理戰場的時候,我已經看夠了,不想再做任何與戰爭有關的東西……」
以愛菱的個性,會一口拒絕,這並不意外,蘭斯洛暗叫不該操之過急,微一思索,決定
老實地對她解釋。
「愛菱,我沒辦法向你保證這樣東西不會用於戰事,因為我就是要靠你的研究成果,去
對付敵人。」蘭斯洛道:「戰爭這種東西雖然不好,但某些時候確實有其必要性,如果我們
不抵抗,或許可以避免掉眼下的犧牲,卻會在以後付出更大的代價,流更多的血。」
「可是……」
「兩天前,用渾沌火弩轟炸稷下的那個大惡人,就是這項計劃之下培養出來的邪惡怪物,
他的心狠手辣,你已經清楚看到了,如果讓這樣的怪物獲勝,掌握大權,今天稷下城的情況,
明天便可能在雷因斯的任何一個角落上演。」蘭斯洛歎道:「我試著要把他打倒,但這怪物
真的很強,為了盡快把他制服,我需要你的協助。我知道,這要求對你面言很勉強,但我還
是要勉強你,請你幫我分析資料,找出那怪物的弱點吧!」
合情合理的要求,讓愛菱很難推拒。雖然說自己不擅長這個項目,但是利用太研院的主
系統去模擬研究,應該也可以做出相當程度的分析。不過,這種讓自己不快的科目,實在不
想去碰啊……
然而,就像大郎先生所說,為了把戰爭結束,有時候不能太計較手段,這並不是自己一
個人可以清高自持的時候……
捏緊了掛在胸口的半面鐵牌,少女勉強擠出笑容,從蘭斯洛的手中把資料接過,輕聲道:
「請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能幫上忙的。」
白起以渾沌火弩一舉轟破稷下城的事件,被史書上稱為「一二八的大洗禮」,若單純以
死亡人數來看,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不過,自九州大戰後,雷因斯從來未曾有過傷亡如此嚴
重的戰爭,而且,核能火弩的威力,震驚各方強權,讓他們知道,除了天位力量,太古魔道
亦是有著強大的威脅性,不容小覦。
對於這場戰事,包括白鹿洞為首的各大勢力,皆發表強烈譴責,極為不滿白天行一方為
了求勝,竟使用如此殘酷的強力火器,枉顧百姓生命,並非仁君所為。
然而,正如傷癒後知悉此事的韓特所說,既是已決定要死戰,用刀劍殺人也是殺,用渾
沌火弩殺人也是殺,有何差別?三次麥石戰爭造成的死傷,遠遠不只三萬,花家崛起時,其
軍隊每至一處,動輒屠城,任哪一次都不僅是三萬死傷,這樣的人高呼人道,任什麼人都會
覺得沒有說服力,不過是官樣文章,隨輿論搖擺而已,倘若今日是與他們敵對,別說三枚,
恐怕連三十枚核能火弩都扔了過來。
結果,唯一被這些聲明給譴責到的,只有全軍主帥白天行。甚為愛惜自己名聲的他,非
常不願尚未登基,就得罪國外各方強權,為此,他苦惱萬分,但在屬下們提案是否要對城內
進行人道補給時,這位一心想成為仁君的男子,卻又表現出極為曖昧的態度。
傳聞中,古時候的名將,有送糧與敵的風範,不過此刻白天行陣營的幕僚都很清楚,自
己的主帥並不是這種人。
白天行自身是頗為苦惱的。一方面他不願殺人太多,於自己名聲有損。但另一方面,他
又不得不借助白起的才能,若是沒有此人,天曉得還要過多久才能攻破稷下?
他曾向白起詢問,此刻用這樣激烈的手段破城,日後佔領時該如何統治?難道不怕稷下
百姓爆發民變嗎?並不是力量強就可以解決一切啊!
做出這項詢問時,白天行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態度近乎指責。並不是人道之怒,而是
上司對無能部屬的指責,想要藉此證明對方能力不如自己的一種行為。而對於主帥傲慢的質
問,白起則還以一個冷淡千倍的回答。
「為免後患,在往後的幾次攻擊中,把稷下裡頭的生物全數消滅,就沒有民變的憂慮。
說得極端一點,直接把稷下城夷為平地,另覓他處為首都,這樣都是可以的。」
完全不把稷下城的價值納入考量,這樣冷酷的想法顯然並非白天行所能接受,原本在部
下面前誇口要好好教訓那死矮子一頓的他,瞬間面容慘白地踉蹌出門。
「一二八的大洗禮」對白天行陣營中的低層士兵,也造成強烈震撼。他們來自雷因斯的
各處,深信自己是遵從大義名份而來,為了保家衛國,要將稷下城內的邪惡偽王驅逐。這樣
的想法支持著他們,一直作戰至此,或許該說是運氣不錯,因為在一月二十八日之前,他們
並沒有什麼機會接觸到戰爭殘酷的一面。
大洗禮至今,已經過了三天,人人都曉得城內損傷必然不輕,但到底是怎樣的死傷情形,
卻又沒有人能確實講得上來。期間則是有一些傳聞,在整個軍隊內部流傳開來,部分曾修習
過太古魔道、曉得核能火弩威力為何的士兵,渾身打顫地向同儕說出稷下城內可能的狀況。
雖不中亦不遠矣,某些地方還更加誇大的敘述,讓聽者滿心不安。「我們真的做了那麼
殘酷的事嗎」、「稷下城裡的人民也是雷因斯人啊」、「我們真是用這種手段對付自己同胞
嗎」,這樣的疑問在心中湧現,士兵們意圖迴避,卻仍不得不在心中面對一個問題:「我們
真的是正義的一方嗎?用這樣的手段殺害同胞,我們比那個偽王更過分啊!」
如果讓這樣的想法擴散下去,早晚會成為動搖軍心的因素,然而,身為主帥的白天行並
沒有察覺。身在技術小組的某人雖然發現了這跡象,卻沒有任何干預的打算。
距離大洗禮三天後,稷下城內固然還未能從戰鬥傷害中恢復,而太研院又要面對另一波
問題。隨著解咒時間到來,上次在「仙得法歌蟈蟈叫滑溜溜跳彈事件」中變成青蛙的諸位大
老與幹部,得以變回人形,當然,這是指那些在大洗禮中保得一命的倖存者,還是有部分人
員、水遠沒有變回人形的機會,就以青蛙的外形,屈辱地死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毫無拘束地代掌太研院數日,當聽到大老們再次現身,在院長室等著自己,愛菱長長地
歎了口氣,抱起一大堆需要報告的資料,快步走向院長室。
這幾天來,她過著絕對忙碌的生活,在調動手上資源加入救災的同時,還要研究蘭斯洛
交來的資料,連飯都沒能好好吃上幾口,身心兩方面都面對沉重負荷,實在沒有力氣再去掛
心其他瑣事。然而,既然作戰失敗,就要負起責任,最起碼,被大老們斥責一頓是免不了的。
推開門,進入院長室,尚未開口,緊繃的氣氛合愛菱為之一愣,不明白究竟有什麼不對。
「愛因斯坦博士,有一件事我們想要向你查詢一下。」說話之人是鐵青著臉色的白軍澤,
這名顯然在壓抑憤怒的老人,緩緩將一份報紙推至愛菱面前。
出刊的,是一家稷下城內的報社,在城內兵荒馬亂若斯的此刻,多數報紙都已經停刊數
日,或是大幅報導災情,會忽然冒出來這樣的一份東西,實在是很啟人疑竇。
不過那都不是重點了,當愛菱看清楚報紙上寫的東西,腦裡頓時轟然一聲,恍若晴天霹
靂。
(怎、怎麼會這樣?是誰把秘密洩漏出去的?)
報上刊登的新聞,以極其辛辣的語句,諷刺太研院有眼無珠,引狼入室,刻下執掌特別
小組的愛因斯坦博士,其真面目是一頭噁心醜陋的矮人怪物,而且原本只是一個在太研院中
負責最低賤雜役的垃圾妹,經過巧妙地偽裝後,奪取太研院大權,居心叵測。
「愛因斯坦博士,這上頭說的東西,該不會是真的吧?」白軍澤沉聲道:「若然是真,
我們太研院可丟不起這種臉。被一個人類以外的異族進入太研院,這是我雷因斯的恥辱啊!」
凝視一眾大老的嚴肅表情,愛菱的心裡實在很苦。雖然時日很短,但自己執掌特別小組
之後的日子,確實過得很開心,甚至可以說是一生中最光采煥發的一段時間,然而,與組員
偶爾談到種族問題,卻發現他們的歧見仍是根深蒂固、難以動搖,為此,本來打算時機成熟
後,公開自己身份的愛菱,只得將苦水往肚裡吞。
「我、我……假如這份報紙上說的事,是真的呢?」
沙啞著嗓子,愛菱提出了這個她最想知道的問題。只是,尚未等到白軍澤的回答,門外
傳來嘈雜人聲,大批研究員不顧外頭的阻攔,一湧而入。他們都是特別小組的成員,見到報
紙的消息後萬分震駭,又聽說愛因斯坦博士已經被大老們召見,慌忙趕來。
「我們相信,絕對不會有這樣的事,這份報紙上講的東西,是敵人惡意散佈的謠言,想
要動搖我們啊!」
「愛因斯坦博士當初曾通過檢測,絕對不可能有易容假扮這種事的。」
「博士她是太研院千年難得見的天才啊!這樣卓越的人物,怎麼可能會是醜陋的矮人
呢?」
研究員們不遺餘力地為自己的偶像分辯,但是聽在愛菱耳裡,一字一句比直接斥罵更教
她難受,特別是當這些組員向她求證時,她更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博士,請你告訴我們吧!這份報紙上說的東西全是謊言吧?你怎麼可能會不是人類呢?
求求你,把答案告訴我們吧!」
做人真的是很難啊!倘若這些研究員仍像當初那樣,指著她的鼻子,發出惡毒的指責,
那麼愛菱也就可以問心無愧地揭露自己身份,當作是對這些人的報復,可是,此刻看著一雙
雙殷切期盼的目光,愛菱只覺得喉嚨好干,腦裡一片昏亂。
「不、不是這樣的……」
愛菱低聲說著。她很想實話實說,誠實是好孩子的美德不是嗎?但這樣一來,會有什麼
結果呢?組員們期盼的眼神,會轉為遭到背叛的傷痛吧!而當這樣的眼神環繞,自己受得了
嗎?
因為不想背叛他們、不想背叛這些深深相信自己的人,那就唯有做自己並不想做的事。
這段時間以來的快樂,自己不想輕易失去,想繼續維持下去,所以……所以……
「請問各位長老,關於這上面的指控,有什麼證據嗎?」冷靜的語調,愛菱淡淡地道:
「在這種時候,發佈這樣的消息,時間上太過巧合了,很明顯地,這是敵人想從內部分化我
們的計策,我們沒有必要隨著敵人的指示而起舞吧!」
當愛菱沉聲說話,特別小組的組員立即爆起一連串歡呼聲,表示對首領的支持。很顯然
地,愛菱已經成功地在他們心中擁有一席之地,這些時間以來她的付出,並非是毫無代價的。
「嗯!未經證實,就把博士你找來這裡,我們確實是不夠深思熟慮。」打量過一眾年輕
子弟,白軍澤緩緩說道:「不過,根據這上頭的指責,我們想起了一個嫌疑重大的關係人,
那是兩年前意欲潛入我太研院,圖謀不軌的一個異種,被我們揭穿身份後逐出,聽說,她仍
恬不知恥地留在我太研院,當一個雜役,大概情況倒是與報上說的有九成吻合……」
旁邊的一名長老接口道:「軍澤長老,我今早問過雜役的領班,聽說那個異種已經稱病
請假好多天了。」
「是嗎?果然這些異種就是信不得的啊!不知道是私自逃跑了呢?還是……改頭換面去
了?」別了愛菱一眼,白軍澤道:「我剛才已經傳訊給雜役的領班,要他把人帶來,只要兩
相對質,一切的謠言就不攻自破了。」
聽見這些狡若老狐的長老終於發現了自己的秘密,愛菱眼前一黑,險些就昏了過去,只
是她知道,對方此刻正在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而未到最後關頭,自己也不能放棄。
身邊的組員面面相覷,均感受到長老們的有恃無恐,也進一步動搖了他們的信心。凝望
著愛菱的背影,他們只希望這個醜聞不會成真。
門外長廊傳來腳步聲,像是催命鈴聲一樣,越來越近,也讓愛菱的心臟是越跳越快。雖
然表面上還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微笑模樣,心中卻已經慌了手腳。
怎麼辦呢?領班一進門,就會證實,垃圾妹愛菱的房間裡早已人去樓空,屆時任自己怎
樣狡辯,也難以說服眾人,當謠言越散越大,自己也就無法繼續待在太研院了。
既然最終都是逃不過去,那麼,是不是要在一切被揭露之前,坦白說出來,最起碼對一
直信任自己的組員們有個交代……
聽著逐漸逼近的腳步聲,愛菱心中各式念頭紛至沓來,好不容易開口說出一個「我」字,
忽地鐵門啪的一聲被打開,雜役組的領班大步踏了進來。
(完、完蛋了啦……)
心裡一陣急,愛菱險些當場掉下淚來,卻在下一刻回瞪著眼睛,連嘴巴也張得老大。
在領班的身後,一名作著雜役打扮的少女走了進來,身形背影與跟前的愛菱有些類似,
但尖尖耳朵、紫紅眼瞳和略矮的身高,正說明了她體內的矮人血統。
不會有錯,與眾人的記憶一加核對,任誰都可以證明,這少女就是兩年前試圖潛入太研
院而不果的異種,那個叫做愛菱的女人。
「請問……有什麼事嗎?」少女用有些沙啞的嗓音發問,完全是一副重感冒未癒的樣子。
以白軍澤為首的長老派,當場全部傻了眼,而彷彿看到了鏡子,驚訝只有更盛的愛菱,
呆愣了半晌後,清清嗓子,朗聲道:「請問……各位現在還有什麼疑問嗎?」
當然是沒有什麼疑問的。在一片呆若木雞的氣氛中,愛菱迎接組員的歡呼,繼續投入了
工作。
「博士,放心吧!我們大家都會相信你到最後的,才不會被那種無聊的謠言給分化。」
「我是一直信任博士的,像博士這麼出色的天才,怎麼可能會是那種下流的異種呢?」
「長老們太小心眼了,不過您不用擔心,我們會一直支持您的。」
當消息傳開後,大批研究員立刻湧進愛菱的辦公室,你一言我一語,爭著向敬慕的組長
表示衷心支持,人數之眾,令旁觀著這一幕的大老們為之色變。
能夠在短短時間內凝聚到這樣的人氣,足以顯示愛菱在太研院的所作所為,無論能力與
心性,均大獲研究員們的好評。自古文人相輕,何況是位於稷下學術頂端的太研院,要出現
這樣的情形,實在是不容易,但愛菱卻成功凝聚了院內的人心,這除了是天時、地利、人和
三方面的高度配合,她在救災時候不眠不休的表現,更是讓組員為之感動,也因此,當傳出
敬愛的組長遇險,太研院內人人關心有加。
只是,他們的勸慰與關懷,聽在愛菱耳中,卻是另一重打擊。根深蒂固的種族歧視,並
非一朝一夕所能改變,聽著組員們對異種的嚴厲批評,愛菱乾澀著嘴巴,什麼話也講不出口。
好不容易把前來慰問的人全都請了出去,關上了門,正想獨自靜一靜,外頭的助理忽然報告
有客到訪。
推開門,映入眼中的,是一張熟悉的俊美臉龐。折扇輕搖,風度翩翩的白三公子,在這
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了。
「白三先生,我……」
才要說話,卻見對方把手一擺,制止了她的說話,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嗯!我曉得了。」
愛菱點點頭,回身到辦公桌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個小小的控制器,一按下去,只聞滿室
機械長嗚聲大作,沒幾下工夫,約莫有五、六處隱密地方全都冒起了白煙。
「竊聽設備已經清除完畢了,白三先生,我……」
方要說話,卻見對方舉起右手,口中默念幾句,跟箸,左後方、正前方同時傳來機械爆
響,兩台超小型錄影設備墜下地來,辦公室外則響起連串扼腕歎息聲。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愛菱吃了一驚,自己和組員日前作檢查時,應該已經把大老
們裝在辦公室裡的監察設備全都找出來了,怎麼還會有這兩台東西?
「是你的組員私下裝的,看這位置……好像是打算拍一些美麗上司的清涼照片喔!」
聽著對方的解釋,吃驚的愛菱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但緊跟著她卻看到另一樣更值得
驚訝的東西。
對方攤開手掌,在他掌心中,有一張紙人,只見他低聲念了幾句,將紙人一施,赫然就
變成了一個穿著雜役制服,模樣與自己真面目毫無二異的「愛菱」,向自己彎腰行禮。
「白三先生,原、原來是你……」
「自然就是我了。大郎先生已經忙昏了頭,所以要我趕來。呵,還好我今早接到消息後
立刻動手,施放式神,不然可真不知道該怎麼擺平呢!」
「白三先生,我……我現在該怎麼辦呢?」
「你應該怎麼辦,這是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的問題,小妹子,你並不是我的傀儡啊!」
「但是,我……」
「我來,只是要告訴你,只管選擇你最喜歡的事,我和你的大郎先生會在背後幫你清除
一切障礙的。」
在完全沒有任何監視與監聽的安全狀態下,兩人進行了一段對談,而當拜訪者離開時,
太研院大老們雖然派出了跟蹤者,但沒跟幾步,對方卻恍如蒸發一般,在眨眼間消失了蹤影。
回到住所,向丈夫說明了大概情形,讓他安心,小草一面卸去偽裝,一面想著,兄長的
手段實在很辛辣,進行外部攻擊的同時,也一併製造內部分裂,相較之下,一直奉行著秘密
主義的己方,到底留下了多少可趁的破綻呢?
思及未來,小草確實有些擔心,她可不認為兄長會這樣輕易就罷手。
這個評價是對的,因為僅僅兩天之後,小草就緊捏著手裡的報紙,慨歎最擔心的事終於
成真。
「丫頭,你實在是個好人啊!門口數來左邊的第二個人,就是當初把水澆在你頭上的那
個渾球吧!對你傷害那麼深的人,你還能無私地原諒他們,這樣的品性,你真是可以去當聖
人了。」
「可是,有時候,你也該自私一點,更多為自己著想一些的。對於太研院,你並沒有欠
他們什麼啊,為什麼要給自己這麼重的擔子呢?」
「有什麼事情,你只要咬死不認就可以了,我和大郎先生會幫你解決所有雜務的。」
結束一晚的救災工作,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迎接晨曦,一面處理著大郎先生交付的資料,
愛菱思緒亂成一團。
其實,我沒有白三先生說的那麼善良,只是膽小懦弱而已。我不想報復,也沒有那種膽
子去報復,假如我對人家做了一些很過分的事,他以後是不是也會這樣對我呢?為什麼大家
要仇視過來敵對過去,不能和和氣氣的呢?
母親啊!請你從天上保佑這個沒用的女兒吧……
曾在阿朗巴特山與華扁鵲相互對峙,也曾與魔王之子奇雷斯進行生死戰鬥,展現出強大
勇氣的少女,此時卻面對更大的恐懼,不知如何是好?
「博士!事情不好了!」
還在沉思,外頭響起了驚恐的叫聲,才剛把整理的資料收好,幾名組員已經推開門,直
闖了進來。
組員們手上拿著剛剛收到的訊息,有鑒於兩天前的事件,他們私下在那家報館裡安裝了
監視系統,雖然說來不及阻止發刊,卻能早一步知道消息。
他們拿著的,是已經印刷,馬上就要送到市民手上的早報。仍舊是無比激烈的言詞,攻
擊著現任特別小組的負責人愛因斯坦博士,向市民們指稱,她不但是個經過偽裝的異種,而
且還私下與蘭斯洛親王勾結,奉他的命令,要將太研院納入其勢力範圍……
起初,閱讀這篇報導的愛菱越看越生氣,對於這些污蔑話語感到空前的憤怒,不管怎樣,
她都沒有想過要參與那種爭權奪利的生活,之所以任職特別小組的首領,除了爭一口氣之外,
有很大的部分,也是相信自己能夠幫助太研院,而今竟然被人捏造證言攻擊,這實在是太可
惡了。
然而,當早報正式出刊,愛菱再次被招到院長室。在大批擁戴組員的陪伴下,她準備好
的辯詞還沒來得及出口,已經被白軍澤大老當頭扔過來一份報紙,同時更放出一張立體影像。
指著那張立體影像,白軍澤怒道:「這就是那個偽王,報上說得很清楚,你曾經與他多
次私下會面,你敢說自己從來沒見過這個人嗎?」
遠比日前的打擊更大,少女瞬間全然失去意識,任著身邊組員大聲鼓噪,卻全然沒辦法
相信自己看見的東西。
(大郎先生……就是……就是那個凶殘的猴子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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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手足之情】
沉重打擊連接而來,確實已經超過愛菱心靈的負荷程度,儘管她不發一語,但瞬間血色
盡褪的臉龐,卻是誰都看得清楚,更瞞不過老好巨猾的一眾長老們。
「承認吧!你與那個偽王有所勾結,是奉他的命令進入我太研院,是也不是?」
大老們的嚴厲語氣,對一眾組員們也是造成不小的震撼,只是他們仍有著一絲期望,眾
人的目光集中在愛菱身上,等著她的回答。
「不、不是那樣子的。」
這聲否認一入耳,大多數人立即心中一寬,露出笑容,只是,這個笑容卻沒能保留太久。
「這個男人……源大郎先生……他怎麼會是那個偽王呢?我從來都沒聽他提起過啊!我、
我真的是不知道……」
一語既出,立刻造成一片嘩然,任誰也想不到,這位深得眾人信任的愛因斯坦博士,真
正與那猿猴般粗鄙的偽王有所勾結,甚至大有可能是聽命於他的奸細。而在一片喧嘩聲中,
大老們得意的笑容,顯得分外刺眼。
這些東西,愛菱全部看在眼裡,不過,因為過度震驚而顯得呆滯的眼神,早已視而不見。
(大郎先生他……只是想要利用我嗎……還有白三先生也是嗎……我……我……)
相信自己的人、自己所相信的人,這些支持心靈的支柱,在兩日間一一倒下,此時此刻,
她根本不知道,過去所知道的一切,哪些是真實?哪些又是謊言?孑然一身的自己,到底還
有誰可以相信?
天上的西瑪啊!可不可以告訴你沒用的女兒,她究竟應該怎麼活下去呢……
「光合作用?那是什麼鬼東西?為什麼這麼厲害?」
靠著蘇生水槽的幫助,韓特的傷已經好了大半,與周圍技師們一聊,直納悶這怪名字的
一招,究竟是何等神功?
「光合作用踢?那是當年老家主的絕學啊!現在又重現了嗎?好懷念啊!」
技師們無限神往的表情,讓韓特摸不著頭腦。他知道,這批技師小組是直接由西西科嘉
島調來,聽從白起命令在工作的,由於有過在惡魔島當傭兵的經驗,自己與這些人還算有話
可說。
回憶當初在惡魔島上,傭兵部隊受命於掃蕩一些竄逃的魔物,至於主要的作戰,還是由
五色旗一肩扛下。和一般的傭兵部隊有所區隔,五色旗作戰極度詭秘,甚至不許傭兵們在旁
觀看,否則就當作是魔族奸細,一起幹掉,現在想來,自然是為了隱藏白家的實力。
西西科嘉島的環境惡劣,濃烈的瘴氣、適合使用魔法的高度聚合魔力、偶爾失調的重力,
加上各種凶殘的魔物,令得一般武者極難生存,因此,韓特看過太多貪圖以後良好出路、想
來混張惡魔島傭兵文憑的毛頭小子,進傭兵部隊沒過幾天就化成一堆骸骨。
像自己這樣的老手,可以說百中無一,而在與傭兵隊上的老鳥混熟後,或多或少,聽過
一些外界難以想像的事,其中,幾個白家人口中不時出現「白起」這個名字。
他們都是五色旗成員,奉命加入傭兵部隊,協助訓練生還新手的戰鬥技巧,有時候喝得
醉了,就會聚在一起偷偷講話。其他團員怕惹禍上身,不敢偷聽,便只有自己與白飛,光明
正大地拎酒過去,聊天胡扯。
當白飛聊起天位武者的話題,感歎昔日的絕世高手已不復見,有人就表示,何必感懷昔
日,眼下白家就有一個武功絕頂、智計無雙的天位守護神,雖然離開了西西科嘉島,但只要
他還存在一日,白家就屹立不搖。身邊的同伴立即變了臉色,攔住他的話頭,但韓特卻也因
此首次接觸到「白起」這名字。
唉!那時候怎知道白家守護神會是這德性?倘若早點弄清楚,自己早躲到九霄雲外,死
都不願意和這矮子有所牽扯。能在阿朗巴特魔震之前,以一己之力進入天位,這樣的妖怪豈
是易與?他總是說,戰場上的所有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這話真實性如何,自己並不清
楚,不過看起來自己好像是逃不開他的手掌心就是了。
「大家好像聊得很開心啊?不用工作了嗎?」
不知何時,白起赫然出現在眾人身邊,眉頭微蹙。韓特知道在自己調養療傷的這段時間,
這矮子曾出去了一下,卻不曉得他去了哪裡,自然更加想像不到,短短時間內,白起已經來
回北門天關,創傷蘭斯洛陣營的兩大高手。
「奴隸甲,你失敗了。」
對於這個質問,韓特聳聳肩,道:「沒有誘因的戰爭,打起來沒有動力,會輸也不意外,
再說,從頭到尾,我都佔著壓倒性優勢,誰知道那死猴子會忽然變招,我越想越覺得冤枉!」
事後回想,韓特發現了那一招「光合作用踢」的奧秘,那是專為天位武者設計的絕招,
因為在地界級數根本不可能使得出來。天位力量的使用,是以天心意識運轉天地元氣而發,
但受著個人身心狀況影響,天心意識偶有波動,而這一招的奧秘,就是讓發招者的心靈進入
一個至靜的境界,天心意識極限運轉,吸納週遭的陽光、水、大氣,推至本身天位力量的最
高峰,跟著由至靜中,爆發出威力萬鈞的一擊。
由於此招的前半式,是以一套無比巧妙的身法,從敵人的殺著中飄逸脫出,任是敵人再
強,全力出招後也必然需要回氣,這時,以己之最強破敵之最弱,效果就大得驚人。
「失敗了就是失敗,敵人之前隱藏實力,必要時才發出致命一擊,而你這無能的東西接
不下來,倘若你當場戰死,現在還有辦法在我面前推托諉過嗎?」
「白老大教訓得好啊!」韓特大聲鼓掌,朗聲道:「你講得很對,如果真是這樣,我死
而無怨,不過,真的是這個樣子嗎?」
「什麼意思?」
「我總覺得,死猴子能踢出那一腳,很是古怪,之前交手也有類似的機會,要是他早就
會,為什麼不用?那時候我金絕抗擊力未及此刻,說不定真的給他宰了也不一定。」韓特道:
「老兄,聽說你在攻擊的前一晚,進到稷下城去和猴子交過手,嘿!他變成獨眼龍,就是你
的傑作吧……」
「……」
「我起初以為,你是去幫我的,打傷他讓我比較好得手,但我後來又想,你既然能毫髮
無傷地回來,當然不是與他拼得兩敗俱傷,那麼,你為什麼不直接把臭猴子宰了?要假我之
手,多費一番手腳?」韓特道:「或者說,你那天晚上還另外多做了些什麼?例如,故意讓
那猴子見識到一些不該學的腿招……」
韓特並非蠢人,這段時間以來追隨白起練武,儘管嘴上總是唱著反調,心裡卻著實佩服。
白起目光如炬,對自己每一處武學缺失,均能一眼看破,指點自己練功,增強本身的七神絕、
紫電功,還傳授核融拳裡劍拳訣的奧秘,自己雖然沒有拿到金錢報酬,但在這段時間裡獲得
的東西,卻是萬金難易。
也因此,自己才肯暫時屈居這矮子之下,不然以自己的心高氣傲,豈肯在沒錢拿的情形
下,隨便向人低頭?
只是,練功到後來,總是不免有幾個疑問。白起將這些神功秘訣傳予自己,難道就不怕
自己功力大增後,反撲於他?就自己的感覺,此刻的武功應該已經足以勝過這矮子,之所以
不動手,除了想要繼續多學點東西,就是為了體內那不明的毒素。然而,只靠著毒藥做保險,
白起就對自己放心傳授白家神功,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倘若這些武學白起都會用,那他為什麼不直接上陣,幹掉那臭猴子
了事,卻要轉傳自己,多這一道手續?
「聽那山猴說,你是因為想要幹掉白天行,奪取雷因斯的帝位,所以才與他敵對,關於
這點,我一直很懷疑。」韓特道:「老兄,你不像是那樣的人啊!」
「我是怎麼樣的人,你又怎麼知道?你對我的瞭解有多少?可以這麼容易就評論我是怎
樣的人?」白起淡淡道:「少說無聊話了,再怎麼樣,我也沒有落魄到讓奴隸在我面前說三
道四的地步,你想要怎樣,直接說吧,」
「呃!好恐怖的眼神啊,要是我再說錯話,你該不會一拳就打過來了吧!」越說越覺得
是,韓特連忙閉嘴,沉吟半晌,道:「光電腿果然神妙無比,三絕式的威力,我算是見識到
了,如果我不學上一、兩招,下次對戰怎麼和猴子對抗呢?」
「你想學光電腿的三式攻招?」
「不用三招都學,只要一招就很夠了。」韓特道:「不過我可不要什麼非得在太陽底下
才能發揮威力的怪東西,給我一點真正實用的,夠強夠威脅性的殺著。」
「囉唆的傢伙,奴隸哪有資格向主人要求東西?」
「好啦!你又是這一句,有完沒完啊?愛教不教講一句啦!」韓特正色道:「因為你的
關係,我現在可是成了與你共同殘殺三萬百姓的甲級戰犯,就算不付我報酬,你不覺得自己
也該對我有個交代嗎?」
白起閉上眼睛,像在思考什麼,好半晌後,點頭道:「我知道了,晚一點就傳給你吧!
有你這樣的傳人,原創者說不定也會挺高興的。」
決議已定,白起轉過身,似要回去安排傳授程式,這時,韓特忽然發覺有一些不對。白
起外出歸來後,手上就纏了兩條白布,似是裹傷,那時自己就覺得奇怪,以他乙太不滅體的
修為,有什麼傷不能治?為什麼要裹傷?但此時紗布泛紅,顯然裡頭傷口破裂,出血不止。
「喂!老兄,你的手……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嗎?」
白起往下一瞥,見著自己的手傷,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而當他運力迸裂紗布,查看內裡
的傷口,韓特赫然見到,那一雙手臂像是被某種具強烈腐蝕性的毒物潑過一樣,又焦又爛,
色澤泛黑,更不時散發著嘔人腥臭,顯然沾染劇毒。
「你手上傷成這樣?你自己都沒有發現嗎?為什麼不用乙太不滅體?」
「痛得太久,已經沒有感覺了。」
「你……」韓特待要再說,忽然轉頭,看著出現在後頭門口的不速之客。
「兩位好啊!嘿!老大,工作忙完了嗎?來一起喝一杯吧,這次可沒有女人礙事喔!」
無視於韓特錯愕的目光,來人高高揚起手上酒瓶,在兩旁技師們躬身行禮中,大步走了進來。
雖然門外掛著「閒雜勿進」的牌子,但他並非閒雜,事實上,若論起參與這場雷因斯內
戰的程度,他肯定要排行前三名,只不過在這之前,這位現任白家家主從來未曾表態地親自
蒞臨哪一邊的陣營。
韓特有點疑惑。他並不清楚這兩兄弟之間的關係,一個是現任家主,一個卻是掌握惡魔
島上所有白家勢力的家主之兄,雖然有著兄弟之稱,但一直以來,只要牽涉到權力鬥爭,再
親的兄弟也不留情面,對於這名壓在自己頭上的權力障礙,白無忌是怎樣的心情?
想歸想,他並沒有說出口,這顯然不是他應該關心的事。特別是,當白無忌二話不說地
遞來一張麥第奇銀行的高額支票,眾人都看到,韓特發出一聲野獸似的狂呼後,立刻狂奔得
不知去向。
「礙事的傢伙跑了,老哥,咱們喝一杯吧!」
自始至終,白起一直是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真是好久了呢!距離上次小妹逃家,我們在城牆上舉杯痛飲,到現在可有個好幾年了,
你又不許我到塔裡找你喝酒,想想也真是寂寞啊……」
刻意攜來的美酒放在一邊,白無忌手裡拿著紗布、傷藥,幫兄長重新包紮。
如果有第三者從旁看去,一定會覺得很滑稽。和長相帥氣的白無忌相比,五官僅是清秀
的日起,看起來平凡得近乎黯淡,讓人懷疑是否所有優秀的基因都集中在弟弟身上,而在身
形高瘦的白無忌之前,個頭矮小的日起,全然沒有為人兄長的感覺。事實上,如果不知道兩
人的關係,旁觀者定會以為這是一名兄長正耐心地為弟弟的傷處包紮。
「能讓老哥你受這樣的傷,對方武功可不簡單啊:看這傷口,如果不是金蠱化龍訣……」
白無忌道:「是天魔功吧!」
也許如外傳那樣,現任白家家主個性懶散,武功低微,但卻不代表他沒有相關的眼力。
會讓傷口蝕化成這樣,除了天魔功,就只有以毒力造成相同效果的金蠱化龍訣,然而,自己
想不出兄長有什麼理由,會在此時挑上毒皇一脈。
對於雷因斯女王的聖力而言,天魔功是一項非常棘手的東西,這點在九州大戰時、就多
次以慘痛代價證明此事。除非先行將滲入體內的吸蝕異勁逼出,不然即使以聖力治癒,仍然
會再次急速潰爛,這也代表一切的回復咒文、催愈技巧,都對天魔功產生不了作用。
以兄長的武功,該是有能力自行逼出天魔勁才是的,然而,自己也明白,家傳的乙太不
滅體絕技,對兄長而言,不啻是一把鋒銳的兩面刀……
「有老爹的消息嗎?」
「完全沒有,雖然下令海外艦隊留心相關訊息,不過完全沒有老頭子的消息。」白無忌
笑道:「個性那麼討人厭的老頭子,可能早就已經死掉在哪個角落了,不過,最近炎、冰兩
塊大陸頻頻交兵,或許是老頭子要征服世界所發動的陰謀也不一定喔!」
提到父親,兩兄弟都有著奇妙的感覺。儘管到了最後,他們選擇了與父親不同的道路,
但無可否認,打從出生起,父親在他們心中那無比巨大的形象,確實影響著他們的思考邏輯
與價值觀。
對這樣的父親,自己心裡到底有什麼感覺?遠逸海外的他,心中又是怎樣看待這兩個毀
去自己半生基業的兒子?這是白起與白無忌所難以回答的事。
「想說什麼就說吧!」白起道:「難得你跑出城來,總不會只是來這裡找我聊天的吧!」
「這個嘛……老哥你讓我很傷腦筋啊!」白無忌皺眉道:「雖然我不是女人,但同樣都
是老媽的孩子,象牙白塔裡的財產我也該有一份啊!你這樣說轟就轟,事前也不通知我一聲,
讓我有機會搬出貴重東西,就這樣轟的一下,什麼都沒有了,嘿!我好心痛啊!」
一面說,白無忌唉聲歎氣,手掌不停地拍著兄長肩頭,一副哀痛到極點的模樣。
白起冷冷道:「就只有這樣嗎?」
「當然不只是這樣啦!象牙白塔是我們兩兄弟從小玩大的地方耶,有很多很棒的回憶唷,
老哥你還記不記得,那個舖上大紅地毯、放很多精美碟子的收藏三室,我們一起把整個房間
漆成黑色,後來老媽進祈願塔閉關的時候,讓我們在她後頭跪了三天,好慘啊……這些東西
全部都被你轟掉了耶,不心痛才怪呢!」
白無忌搖頭苦笑,而當他轉向兄長說話的時候,表情卻是無比認真。
「不過大體上說來,就是只有這樣。」
這句強而有力的說話,讓白起著實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你還真是傻瓜啊!我本來
就是刻意不讓你知道的……」
弟弟之所以主動露面,理由應該只有一個。身為雷因斯的繼承人、白家家主,當稷下城
受到了這樣規模的破壞,他不得不現身處理。只是,相對於妹妹莉雅,是站在譴責的立場,
白無忌選擇了更困難的道路,主動向人道之敵、百姓之敵的兄長表示支持。
這並不符合白起的本意。之所以不事先通知,主要的理由,就是在遭受攻擊之後,毫不
知情的白無忌,理所當然地會成為受害者之一,不用因此而負上任何道義責任……
「老哥你想太多了,再怎麼樣,我也是白家家主,別太把我當一般人看待啊!」
白無忌道:「看著那些美輪美奐的文化古跡,偶爾我也會充滿破壞欲,想開著大鐵龍,
轟隆轟隆地走在街上,一腳一個,再把那礙眼的象牙白塔一腳踹倒……」
「……」
「當然啦,也不是完全沒有遺憾,老哥你那枚核彈爆開的地方,有不少咱們家的客戶,
現在被轟掉了,下月初運來的那批麻藥不知道要賣給誰,真是傷腦筋啊!」
白無忌自己也曉得,自己現在說著的這個話題,不是可以拿來輕鬆開玩笑的事。三萬條
無辜百姓的性命,還有眾多稷下城中的傷殘者,因為一場毫無建設性的破壞活動,他們的人
生就此被永久扭曲了,假如母親還在世,一定會為此而動怒的。
不過,比起那些,自己更在意兄長的心情。那些無辜的死傷者,會有其他的親友去替他
們感到哀傷,但這世上會為兄長而哀傷的,卻只有自己一人,誠然笨拙,但自己亦只知道用
這方法,向兄長表示支持。
假如源五郎在此,或許會冷淡道:「你還真是具備天位高手的美德啊!」不過,白無忌
不怎麼在乎,昔日在母親面前,自己對母親發下的誓言,直到今天自己都沒有違背的打算,
除此之外,初次涉足魔導巫宮,在冷冰冰的祭壇之前,那張血淚斑斑的哭泣小瞼,至今仍讓
自己印象深刻……
自己的童年,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是在已經被轟成粉碎的象牙白塔裡。裡頭所累積的回
憶,是萬金也難以買回的。然而,並不是每一份回憶都是那麼地美好,這點對兄長尤然,因
此,藉著摧毀象牙白塔,把那些東西、水久塵封,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我們兩個,真是沒用的東西。」白起道:「如果老爹還在,一定會歎氣白家子孫一代
不如一代。」
「橫豎有只最差勁的猴子墊底,再爛也算不到你我頭上。」
白無忌小心地慎選詞句。像「天才」、「完美」之類的稱讚詞,他從來不曾在兄長面前
提起,或許兄長本人已經不在意,但自己卻無法忘記,兄長之所以被母親稱為天才殺手的原
因。
「時候差不多了,如果不想被人撞見囉唆,你現在就該走了。」
「嘿!好無情啊!我帶來的酒還沒開呢!」
天色拂曉,晨曦漸露,轉眼間又是一日的開始,白起瞥視著身旁兄弟的身影,好半晌,
他喃喃道:「呵!好像又長高了啊……」
啪的一聲,卻是白無忌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一下,笑道:「身高有什麼關係,就算我比你
高,你還是我大哥,我們還是兄弟啊!」
當第一道陽光照射進來,白無忌拎起酒瓶,預備踏上歸途,回過頭,見到兄長已經步向
廠房,要再一次檢查各種設備,這時,白無忌忽然有種衝動,問一個許久之前就想開口的問
題。
「大哥。」
外界有許多人抱著不同的評價,可是現任白家家主,並非是個膽怯的人,然而,這時他
說話的聲音,卻也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你、你有沒有想過……母親、母親她……當初也許只是在利用你?」
即使是母親過世後的此刻,這問題聽來仍是如此的銳利,筆直地刺入心房,讓自己的聲
音不能自制地打著顫。
兄長並沒有回答,只是露出了一抹孩童似的平淡微笑。這樣溫柔的笑容,在彼此兄弟多
年的記憶中,是極其罕有的。
兄長應該是早就已經察覺一切了……
對太研院的眾多研究員來說,昨天晚上可以說是最漫長的一夜。比上趟白天行誓言要消
滅整個太研院更加難捱,因為信仰動搖的感受,讓他們的心靈更直接地面對衝擊。
整個晚上,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愛因斯坦博士的辦公室門口。自從由院長室回來後,
她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肯出來,眾人偶爾從窗口偷瞥進去,只看見她趴在桌上,兩肩微
微顫動,顯然情緒惡劣已極。
直到目前為止,眾人仍然是信任著她,只不過,由於諸多錯綜複雜的事態,讓某些由黑
暗面竄出的耳語,慢慢地開始啃噬人心。
愛因斯坦博士是異種的說法,應該是個謠言,但她與蘭斯洛親王相識,這點卻是事實。
儘管根據她吃驚的樣子來看,好像她自己也被蒙在鼓裡,但是太多的巧合,讓人難以信服,
加上一直沒能看到個強力證明,使得部分研究員開始懷疑,博士是否真的與蘭斯洛親王串通,
欲聯合篡奪太研院的大權?
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當事人本身才能回答,長老們已經秘密下令,要嚴密監視博士的
一舉一動,因為假設她真的與人共謀,那麼近日內雙方一定會碰頭磋商。
假若換做幾天前,眾人定會齊聲抗拒這個命令,然而,在愛因斯坦博士出現可疑現象的
此刻,眾人甫才建立的忠誠心受到動搖,只得依從長老們的指示,秘密監視。
一夜沒有動靜,卻在這天天明時,傳來了震駭人心的重大消息。
「不好了!你們看,白天行那廝又發表聲明了……」
一名研究員狂呼大叫,手裡拿著剛剛截獲的訊息,將這消息散佈至整個太研院。
根據上頭所說,白天行在黎明時發表了這樣的訊息:十五天後,將為稷下城進行第二次
的洗禮,讓稷下城軍民,為了自己的選擇錯誤,付出最嚴重的代價。停止攻擊的條件只有一
個,就是稷下百姓捧著偽親王蘭斯洛的人頭,出城投降!
「十五天後?這些傢伙是玩真的嗎?」
眾人面面相襯,數天前核爆的慘痛經驗,已讓他們不敢懷疑敵人的決心。然而,從此刻
起,稷下城內將會陷入一個怎麼樣的激烈鬥爭啊?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被這一則消息所吸引,也因此,並沒有人發現到,太研院主系統
的那台處理機,正冒著火花,透露出奇異訊息。
由於接受蘭斯洛委託,愛菱早先曾將資料裡頭的訊息,全數輸入主系統,藉著它卓越的
計算能力,反覆利用這些資料進行演繹、虛擬實驗,試著找出實驗體可能的破綻。
不過因為連番意外的發生,現在連愛菱自己都忘了這件事,任機器自行運轉著。而在主
系統的機房內,一張張列印出來的資料,不斷重複著同樣訊息:製作不能!完美戰士成功制
作率為零!製作不能!無法評估實驗體之任何實用性!
【風姿正傳卷十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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