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玄京花堡】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二月 艾爾鐵諾 花家總堡
在雷因斯內戰打得如火如荼,雙方緊繃氣氛升到最高的同時,身為當世七大宗門
之一的家主、雷因斯最大外患顧慮的首領──花天邪,應該是神采飛揚,忙於策劃進
攻北門天關的行動,利用這場戰爭,為世家牟取最大利益,提升花家地位才是。
只是,此刻的他,卻因為連串打擊,而顯得意志消沈。基格魯招親未成,花字世
家勢力一落千丈,距離樹倒猢猻散只是一步之差,多年來暗自鍾情的對象,因為自己
的過失溘然長逝,到頭來,自己的忙碌只換得一場空,崩潰的野心,也徒然成為全風
之大陸的笑柄。
好不容易振作起來,想要進攻雷因斯,挽回失去的尊嚴,哪想到卻被敵人搶先打
了一耳光,迅雷不及掩耳地佔據了北門天關;策劃的反攻、奪回北門天關的行動,卻
又在不久之前,被敵人孤身欺上門來,大肆殺人放火,一場爆炸與大火,險些把花家
總堡燒成白地,損失無比慘重,若不是那已被逐出家門的叛徒花天養與他的同伴現身
阻止,情形勢必更加嚴重。
自己這個家主,應該是整個花家最強者的人,卻連接敵人一招的資格都沒有,給
幾發連續爆炸的衝擊波震成內傷,又受到毒氣侵襲,什麼發招的機會也沒有,就這樣
屈辱地倒下。難看的醜態,想也知道世家子弟是如何地看待自己。
要擺脫這樣的情形,唯有靠實力,沒有強橫的實力作基礎,再怎麼狠辣的放話,
聽來也不過像是落敗的狗在窮吠,一切也沒有意義。
要靠自己的力量擺脫這個窘境,看來是不可能了,如果狠下心來去苦練個五百年
,或許能有所成就,但五百年後那些原本就超前自己的人,早就不知道把距離拉遠到
什麼地步了,而且,自己也不可能忍得了幾百年的恥辱時光……
方法只剩一個了,雖然一再告訴自己,這只是互相利用,不過是個契約,並不是
接受援助,但情感上卻是克制不住,讓那火灼般的羞辱感,像鞭笞一樣痛擊著全身。
「我很高興,世侄你做出了正確的抉擇……」
對方也不是蠢人,沒有在這時候還說一些「我早就料到你會來」之類的廢話,再
刺激自己將要爆發的怒氣,來破壞這樁交易。
那場破壞並沒有太過波及到後山,雖然清華園中的植物被毒粉波及,枯死不少,
但那一大片的玫瑰花海仍是盛放,而花天邪就站在花海中的那棟小屋之前,與裡頭的
人物對話。
從來不曾被人見到過真面目,堪稱花字世家中最神秘人物的隱先生,一直向花天
邪透露出同樣的訊息。
「只要你配合,我可以傳你神功,一種能讓你日後擁有最強者實力的神功,並且
在最短時間內進入天位。」
就現在的花天邪而言,這是再大也不過的誘惑了,雖然明知道這誘惑的背後,必
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卻仍是無法自拔地伸出手去。
「練了你的武功,就可以晉升天位,普天之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你當我是三歲
小孩嗎?」
「彼此都不是笨人,又何必這麼問我?若是沒有肯定的把握讓你晉升天位,我會
在這裡對你信口開河嗎?」
「天位可不是你家後院,說進就可以進去了。」
「縱然能晉升天位,世侄仍需要拓展自己的見識與氣度,否則你的武者壽命絕難
持久。你所知道的武學傳承有多久?自九州大戰以來,不過區區兩千年,但早在這之
前,就已經有人練武,人間界也好,魔界也罷,就連海外東瀛群島,何嘗不是能人輩
出,神功絕學、奇門秘技,盡有偷天換日之能,世侄坐井觀天,實在是太小看天下英
雄。」
饒是以花天邪的狂傲,聽了這番話亦不禁冷汗涔涔而下,有種如夢初醒的感覺,
只是嘴上猶自強硬。
「世上空口說白話的騙徒向來不少,要大放厥詞,等你證明自己真正有這樣本事
時候再說不遲。」
「你大可放心,我既然說得出,自然有我的道理。天位之道雖然玄妙,但其中也
有另辟捷徑之途,只是看你肯不肯拿命去搏,賭這份機會而已。」
在這句話的同時,屋中的隱先生以密語傳音了幾句話,聽得花天邪面色驟變,掉
頭而去。
「你不用這樣著急啊,在北門天關戰役爆發之前,你有很充裕的時間可以慢慢考
慮,不過……你我都知道最後答案會是什麼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
沒有憤怒、沒有驚訝,透過影像不是很清晰的水鏡,艾爾鐵諾第二集團軍的周公
瑾元帥,看著水鏡另一端滿是不安的部屬們。
「就如同元帥您知道的一樣,自從那天一戰後,這裡到現在還沒有完全回復。」
與同儕並肩站在水鏡顯像之前,花殘缺左臂裹著繃帶,十分慚愧地向主帥報告任
務情形。
一直以來,公瑾就覺得花家的實力很重要,無論外攻與內防,若是花家能充分配
合,效果就事半功倍。無奈事與願違,自從本代花家家主上任以來,白鹿洞與花家的
關係便彷彿回到了原點,而身為陸游的代理人,公瑾也知道,自己說的勸告並不能對
心高氣傲的花天邪造成多少影響。
花家與雷因斯的決裂是肯定的,以花天邪的個性,早晚會揮軍直攻北門天關,然
而,儘管始終探查不出北門天關駐軍的實力,也弄不清楚五色旗的厲害所在,但可以
肯定,也許蘭斯洛本身是個超乎常理的白癡,可是天野源五郎卻非易與,不可能不做
有把握的防範,要是讓花天邪這麼莽莽撞撞地攻打過去,全軍覆沒根本就是注定的結
局。
既然對方沒可能配合己方的計畫,那只好自己去配合他了,如果結合雙方高手與
資源,要攻破北門天關,並非不可能。這種作戰方式,委實令公瑾慨歎,因為由花天
邪所主導的一戰,必然有很多缺漏,會給敵人可趁之機,偏生自己被連場戰事困在海
牙,無法親赴艾爾鐵諾的另一端。
動員手上的資源,相助花天邪的進攻,這種事對自己一點利益也沒有,而且,會
不會反而更助長了花天邪囂張已極的氣焰呢?
這是一個很困難的選擇題,特別是對比另一個選項:袖手旁觀,讓花家子弟的屍
體堆積滿往北門天關的道路。以守護艾爾鐵諾為志願,公瑾實在不願見到艾爾鐵諾人
出現這樣的情形,因此,縱然已經把搖頭不語當成日常運動,他仍是只能在兩個爛選
項中,選一個比較不爛的。
派出花殘缺、郝可蓮,用意是與花天邪討論合作事宜,同時戒護花天邪的安全。
花天邪手裡並沒有天位高手,這樣的合作,對他非常有利,他應該沒有理由拒絕
,然而,公瑾卻低估了花天邪的不理性層面。看到舊日兄長的面孔,花天邪怒氣勃發
,雖然勉強按耐下來,上會議桌磋商,但連續幾天都是以不歡而散收場。
「你這弟弟怎麼那麼麻煩,照我看,直接把他給干了,由你帶領花家,這樣不是
更好嗎?」
郝可蓮並不是隨口提議,據她推測,公瑾元帥可能也有這樣的意思,只是無法說
出口而已。
而聽到這個提案的花殘缺,面上浮現著痛苦的笑意,就像他身為主帥的日常運動
那樣搖頭不語。
世上有千萬種人,也有千萬種兄弟,和身在異國的白起、白無忌相比,花殘缺和
花天邪的情形,實在令人很感歎。不過,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不能強求的。
在將發言主導權交給郝可蓮後,以她的迷人豔姿、高超的交際手腕,終於將合作
事宜談妥,期間至少有十四次,在醉人的笑靨之下,郝可蓮真想焚化眼前這狂妄小子
的頭顱。
一旦開戰,兵貴神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予敵人打擊,這才是兵法正道。
無奈這一步已經被敵人搶了先,源五郎突如其來地佔領北門天關,令得花天邪陣腳大
亂。既然閃電突襲已經行不通,只好以壓倒性的實力,不容反抗地攻破敵人,為此,
雙方儘管心裡不情願,卻仍是認真地整備手上實力。
可惜,這計畫沒過多久就再度受到破壞。公瑾是這樣計算的:在雷因斯內戰進入
白熱化的此刻,蘭斯洛一方絕對無暇他顧,沒可能主動出擊,而以他們的性格,也確
實不像是會主動進攻花家的人。即使真的進攻,有兩名天位高手相助,應該也足夠抵
擋敵人攻擊了。
公瑾無疑是料得很準,然而,卻仍漏掉了一名超乎常理估算的絕世白起。在北門
天關重創妮兒與源五郎後,白起並沒有折返雷因斯,而是帶妥工具,直闖玄京,悄沒
聲息地到來,先從糧倉、馬廄下手,一下子功夫,花家總堡就陷入熊熊大火。
花家以販馬而致富,「珍珠鞍,輕騎馬,一日看盡玄京花」之譽,天下馳名,但
是給白起這樣一破壞,成千過萬頭馬匹,就在大火與毒煙的焚燒中悲鳴著死去,嚴重
損傷了花家軍隊的實力。
花殘缺以最快速度趕來,並且與身在空中的白起展開激戰。剛開始,花殘缺覺得
敵人並不是很強,而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越打越呈劣勢,但沒多久,他發現了真相
,敵人在交戰同時,分出一半心力,把隨著焚燒毒物而燃起的濃煙,朝四面八方遠遠
傳出去。
奇襲並非兵法正道,敵人下次也會有所防範,白起深知自己沒有第二次機會,所
以要做到一勞永逸。用著昔日白金星命令太研院本部精心研究的病毒,一種叫做「伊
波拉」的第十九代變種版,以天位力量強化後散出,他要把玄京方圓數百里的生產力
全部廢掉,一夜間連根拔起。
所有經由呼吸道將病毒吸入的人類,體內溫度立刻暴升,在血液近乎沸騰的同時
,全身血液突破身上每一處毛孔,融化皮膚外表狂噴而出。頃刻間玄京就被濃濃的血
腥、屍臭所瀰漫。
而見到自己的同胞屍橫遍地,花殘缺萬分震驚,想趕去救援,卻給白起纏住。也
直到這時,白起才認真出手,連續幾次攔住要脫離戰鬥的花殘缺,讓他心亂如麻後,
壓元功兩倍增壓的導彈勢,成功地將這無心戰鬥的天位高手創傷。
見到同伴倒下,本來正努力阻止病毒擴散,並試著解毒的郝可蓮,立即就趕了過
來。她與花殘缺不同,戰鬥時幾乎能做到心如止水的修為,別說耳邊的區區哭嚎,就
算地獄惡鬼萬聲齊哭,仍是能守住心神,好整以暇地戰鬥,所以趁著敵人體力也已經
減弱的此刻,她要把這死矮子的腦袋摘下,作為今日損失的補償。
然而,她的想法、能耐,白起也是非常清楚……
往白起衝去的郝可蓮,看見他把背著的行囊拋了過來,裡頭裝了個人頭大小的物
體,弄不清楚是什麼東西。
「嘿!是毒嗎?對付下頭那些賤民或是尋常天位高手可能有點影響,拿來對付我
,未免太可笑了吧!」
「你笑得出來就笑吧!」
當白起發動核融拳勁轟向那樣物體時,郝可蓮頓時省悟,忙叫不妙,以最快身法
遠遠後飛,並用雙臂護住頭臉。
緊跟著,一枚強化燒夷彈就地爆開,撲面而來的熱浪與衝擊波,將兩名天位高手
遠遠震拋出去,熾熱氣流化作暴風,瘋狂襲擊花家總堡的一磚一瓦,並且燒空週遭的
所有氧氣。
當花殘缺、郝可蓮好不容易回氣過來,白起早已去得遠了,而目光所及,儘是狼
籍一片,曾享有過千年繁華、累積無數人文風采的花家總堡,正如它江河日下的地位
一般,已經成了一片冒著嬝嬝輕煙的廢墟。
「從來沒看過這種敵人……」
「那傢伙……簡直不像是人……」
郝可蓮、花殘缺在水鏡之前這樣說著。在那之後一直到現在,兩人都為著各種善
後工作,忙得焦頭爛額,心力交瘁。至於身為家主的花天邪,則在中毒之後又給那場
爆炸所傷,雖然因為兄長的急救保住性命,但一時間失魂落魄,什麼也沒法處理。
「嗯……詳細情形我大概知道了,不過,為什麼他只做到這種程度?」公瑾道:
「太古魔道的技術,我不清楚,不過以前曾聽人大致說過。白起在稷下大洗禮時,用
的那種武器,為什麼他不用在這裡?如果使用,根本連下毒都免了,為什麼他不用?
」
對於主帥的問題,兩人面面相覷,不解其意。
自從聽到玄京的傷亡情形,公瑾就感到一股深深的憤怒,除了急忙在領地內搜集
醫藥用品、食物送去,也發動手上白鹿洞的力量予以支援,但在另一方面,他也不得
不承認,對方著實是個勁敵。
自己大概能理解白起這麼做的用意,有相當意義是在恫嚇身在海牙的自己,在雷
因斯內戰期間,別作任何動作來干涉雷因斯內戰,否則他將重訪艾爾鐵諾,將這破壞
重現在艾爾鐵諾境內各大都市,而艾爾鐵諾就要有心理準備,去面對一個比當日劍仙
李煜更為恐怖的強敵,因為即使是李煜劍試天下的顛峰時期,他也從未因為還擊以外
的理由動手,更不曾濫殺無辜。
可是,對方也明白自己不是個會輕易受到威脅的主帥,所以趁著破壞行動,實質
地破壞了花家的攻擊能力,影響所及,就算自己有心發動奇襲,一時間也是不可能了
。
不用毀滅性的核彈,而使用這樣的攻擊,為的應該是留一絲底限,充作技術要脅
,以示下次攻擊時的手段,也不把敵人惹得太火大,弄巧成拙。可是,除了這些,還
有沒有隱藏在這次攻擊之後的理由呢?
首先,除了花家總堡,周圍百里傷人而不毀物,這代表白起的攻擊,是希望在不
影響艾爾鐵諾東北的經濟力下進行,假如雙方為敵,他沒有理由要這樣留手,那麼唯
一的解釋,就是他有打算在內戰之後,立即揮軍出北門天關,正式與艾爾鐵諾開戰,
所以為了不久後的計畫著想,他不想把當地的復原力弄得太糟。
可是,好像還有什麼不對……
「殘缺、可蓮,當地的傷亡情形怎麼樣?」
郝可蓮搖頭道:「很糟糕啊!以規模來說,當場死亡的人倒是不多,但也超過了
一千七百人,剩下的患者中,很多人都因為受到毒素侵蝕,處於高燒昏迷的狀態,估
計起來,大概也超過八十萬人……」
「有得救嗎?」
「雖然挺麻煩的,不過確實是可以救,那種毒素和我所學大有不同,可是既然是
毒,道理殊途同歸,要配出解毒血清並非不可能。但即使解毒,也要一段時間來調養
復健了。」
郝可蓮道:「可是啊,要我這個雲夢古澤出身的人去調配解毒血清,這個任務實
在是可笑了點啊!」
似乎對自己所學竟在此刻派上用場感到諷刺,她苦笑著搖搖頭。一旁的花殘缺則
是請她盡快配出解方,白家用的毒物,目前大陸上聞所未聞,尋常的名醫看得瞠目結
舌,全然無法應付,若不是有這麼一號曾在毒皇門下學藝的用毒行家在此,傷亡肯定
更大。
公瑾卻仍眉頭深鎖,他已經完全弄清楚敵人這一次的戰術,更知道對方的不好鬥
。白起徹底奉行戰爭的準則,在打擊敵人的同時,更為敵人製造負累,這近百萬的病
患,每一個都牽涉到一個家庭,為了要照顧他們,有另外一兩個人的生產力就被剝奪
了,這樣牽扯起來,確實是最能拖累敵人攻擊的方法。
有這樣的辣手,可以想見,若日後白家兵出北門天關,盡佔今日花家領地一帶,
必然會釋放出某些毒物,與原本的病毒起效應,讓傷者瞬間死亡,以免拖累白家的占
領。
大膽地推想,這個作戰計畫恐怕也不是白起獨創,有可能是前幾代家主白金星…
…甚至是更早以前的白家家主,就已經擬定了這樣的方案。
(真是棘手的一族人啊,當年師父應該作得徹底一點,把白家整個連根拔起,那
麼今日無論是艾爾鐵諾或是雷因斯的情況都會簡單得多……)
公瑾心中不由得有這樣的感歎,只是,他也曉得,曾經承諾某人對白家網開一面
的師父,是不可能在重創白金星後,另外再下殺手的。
「那麼……你們就留在當地,協助各種善後事宜,並且繼續作攻擊準備吧!」
「可是……白起那廝……」
「不用擔心,雷因斯的內戰進行到此已是極限,不管是蘭斯洛或是白天行,都要
趕著把戰爭結束。否則當蘭斯洛一方的數名天位高手彙集,即使是白起那樣的強人,
是只有黯淡收場了。」
其實,還有一些更重要的理由,不過說到這裡應該就夠了……
「另外,可蓮,你的建議我會採用。」
「咦?公瑾大人,您已經決定要讓您師妹……」
「嗯,她近日來在升龍山修練龍族神功,據說已大有斬獲,有她參與,攻擊北門
天關的一戰會順利得多。」
商談到這裡,重要事項該已經確認完畢,不過,花殘缺卻像是想起了什麼,提出
報告。
「公瑾大人,有一件事您或許會感興趣。沈寂多時的女神醫玉簽風華重出大陸,
並且主動來到此地,開始無酬義診了,有這樣一位國手在,我想這邊的的情形會好轉
很多。」
「哦……有這樣的事啊……」
即使是公瑾,也不可能無所不知,自然不會知道蘭斯洛與風華在暹羅城的一段情
緣。饒是這樣,他卻從師父口中得知,這個名叫玉簽風華的女神醫,在神秘面紗的背
後,其實是與崑崙山西王母一脈大有關連。
暌違兩千年後,龍族、西王母族都重新回到人間界,對自己來說,究竟能掌握到
多少有利的資源呢?
身在北門天關的妮兒,現在也極為不好過,本來以她的個性,一直待在北門天關
,已經非常地煩悶,想要外出走走,但是卻遭到源五郎的嚴厲警告。
「不行,現在離開北門天關,太危險了,一出北門天關就是艾爾鐵諾領地,那邊
很不安全。」
「哦?為什麼不安全?」
「天草四郎已經來到,你到關外去,隨時有可能碰到他,我不希望你遇到這種危
險。」
「你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很可笑嗎?如果天草四郎真的來了,以他的武功,關內關
外有什麼差別?要進來殺我根本易如反掌,用得著特別等我跑到關外去嗎?」
看著一臉慎重表情的源五郎,妮兒在他肩上?了一下,笑道:「怎麼?難道我待
在北門天關裡頭,就會受到保護,讓天草四爺不敢進來?哪個傢伙這麼大本事?該不
會是深藏不露、神秘兮兮的天野源五爺吧?」
聽到這樣的話,不用等妮兒伸手過來扯臉頰,源五郎的笑容也夠苦澀了,自己這
黑心人的大帽子,肯定是享譽敵我雙方。
沒有更多的嘲弄,妮兒也懂得適可而止,再加上她也很清楚,不管是作了什麼,
這名專門把令人厭惡的齷齪事搶著完成的男子,從來也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
從相逢開始,一直到現在,他實在是為了自己任勞任怨啊!平時種種的呼喚差遣
、拳打腳踢不講,在危急時刻,他曾經為自己戰天草、退白起,即使是童話中勇鬥惡
龍救出公主的騎士也不過如此,該做的他一樣都沒有少做過。
雖然嘴上不說,雖然仍無法認同他的作為,但是當初對他的厭惡感確實是消除殆
盡,再加上與哥哥分離後,一直以親友身份陪伴自己的,就只有他一個,雙方的情誼
確實是親膩不少,然而,始終無法對他產生特殊感情的自己,到最後,醞釀在心頭的
,卻是一股淡淡的愧疚感。
這樣的感覺,那個男人大概已經看出來了吧!所以在雙方偶然目光接觸的時候,
看到他眼神中那抹嘻笑後的深沉,因為這些並不是他想要的東西。
可是,真的是很傷腦筋嘛!儘管說聽過一見鍾情這種事,自己也相信一見鍾情這
種事的存在,但要說這個男人對自己一見鍾情,首先就是一件事想不通,他在初次見
到自己的剎那,到底對什麼東西鍾情了?
在艾爾鐵諾的初次相逢,當時的畫面自己到現在都還記得,他與自己見面後,立
刻就開口求婚,而自己一腳踹在他臉上,命令眾人把他痛扁了一頓,還拖在馬後頭拉
回營地,這樣的情況會讓人一見鍾情,難道這人妖傢伙是個不折不扣的被虐狂?
源五郎曾經抗辯說,兩人的初次相逢,其實是在暹羅城中,不過那一次雙方沒見
著面,他被馬蹄亂踏而過,錯失說話機會。但這樣的情形,卻只讓自己更加糊塗。
即使是一見鍾情,那也是看上了對方的好處,像是哥哥的好處,自己隨口就能說
上幾十個,可是,卻想不到自己有什麼好處,會讓源五郎這樣死追著自己不放。
「所謂的一見鍾情,我想一定是因為前生的宿命,因為我就是為了妮兒小姐而存
在,以呼吸您吐出的空氣為使命,這樣子愛戀著你的……」
這是某天晚上,源五郎對妮兒說的情話,講完之後,就取出豎琴彈奏起來,優美
音色與天上明月共映,是很有情調,但妮兒卻無法坦然地接受。
(這個世界真是奇怪,想要的東西偏偏得不到,不想要的東西卻偏偏推不掉,做
人怎麼這麼麻煩啊……)
妮兒覺得很煩惱,獨自出了北門天關,卻不是往西進入艾爾鐵諾,而是往東回到
雷因斯境內,到了基格魯附近的村莊。
基格魯本來就是邊境的小村落,雖然因為女王招親一事名揚天下,得以永留史上
,但基本的情況仍沒有多大改變,仍是一個貧窮而無特色的小村落,甚至因為基格魯
事件的影響,許多村人搬遷而去。
打算在這地方找些店面逛逛的妮兒,頓感大失所望,看著村內的蕭條景象,連進
去的慾望都沒有,正考慮要再往內地前進,還是回轉北門天關,忽然,左邊隱隱傳來
人聲。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判若兩人】
(誰在那裡?)
仔細一聽,似是孩童的嬉戲聲。時值冬季,這兩天雖然沒有下雪,但仍然寒冷,
這些孩子一定很活潑,才會在這冷颼颼的天氣裡出來玩耍。心裡無聊,加上好奇,妮
兒忍不住尋聲走去,瞧個究竟。
聲音來自左面山坡。不是很陡,但仍有相當斜度的土坡,被皚皚白雪覆蓋,在陽
光反射下,成了一片耀眼的閃光。幾個孩童、少年拿了些木板作墊子,就這麼從坡上
順著滑了下來,一路上還相互投擲雪球,彼此嬉鬧。
「哦?好像很有意思啊……」
妮兒大感有趣,仔細想來,在與哥哥重逢,追隨他浪跡天涯之前,獨自待在家鄉
的自己,也有著很平凡的童年,像這樣子的遊戲,記憶中依稀也玩過,可是……那是
什麼時候的事呢?為什麼回想起來只有朦朧的一片呢?
一時間有點疑惑,妮兒方要細想,孩童們的歡笑聲吸引了她的注意,抬頭一看,
登時呆在那裡。
(喔!美……美少女!)
在那群孩童中,有一個年紀最大,幾乎已經可以算是少女的女孩,長相極為嬌美
,個頭嬌小,肌膚白嫩,和週遭雪地相映,像個雪中仙子一樣,美得讓人讚歎不已。
妮兒自己也是個被許多人當作美人的女性,可是現在,她仍然對這名與同伴投擲
雪球,笑起來像是一幅夢幻圖畫般的小美人,驚豔得看傻了眼。
驚豔的感覺,有相當部份來自心靈上的衝擊,因為這個女孩的美感,與自己是截
然不同的類型。與自己充滿活力的陽光美感相比,她則像是一個經過完美塑造的可愛
娃娃,從眼眸、鼻樑、小嘴、小巧的指頭,到每一根柔柔髮絲,看起來就是好窩心的
可愛,好想好想把她抱起來,親膩地磨蹭。
聽說有些小孩子,天生就有討喜的魅力,無分男女老幼,一看到就好想疼愛她,
把所有的糖果、餅乾、零用錢都塞到她懷裡。自己現在心頭所升起的,好像就是這種
感覺……
真是奇怪,這樣的孩子,理應看一次就忘不掉,為何自己上趟在基格魯不曾見到
呢?
方自納悶,後面傳來聲音,是已經將近中午時分,各家叫喚自己的孩子回去用午
餐。聽到父母的叫喚,孩童們一哄而散,只剩下兩三個手腳慢的,還在收拾自己的東
西。
那個可愛的美少女並沒有離開,還在玩著木板滑雪的遊戲,似乎捨不得就這樣回
去。妮兒心裡一動,想要上前去與她說幾句話,卻給耳裡聽到的東西再震驚了一次。
「宗次郎,我們走羅,下午再來玩吧。」
簡簡單單一句說話,差點讓妮兒的下巴掉在地上,話裡的意思是很普通啦,可是
那個稱呼……
宗次郎?這個好可愛好可愛的美少女……是個男的?更奇怪的是,為什麼這種錯
愕感自己會覺得似曾相識呢?
這年紀的孩子,聲音都是嬌嬌嫩嫩的,聽不出來性別並不足為奇,只是實在很難
想像,美得這麼讓人窩心的一個孩子,居然是男的,這實在是太可惜了,造物主是不
是瞎了眼睛?為什麼最近的男人一個個都比女人還美呢?
才在納悶,那孩子抬起了頭,似是發現了自己的注視,跟著就笑了起來,和善而
討人喜歡的笑容,讓妮兒剎那間把什麼都忘掉,快步跑了過去。
「小弟弟,中午了,你不回家吃飯嗎……啊!」
妮兒叫了一聲,沒想到這孩子動作那麼快,忽然間就撲了上來,像是在撒嬌一樣
,緊緊抱著自己的腰不放。
假如作這種事的是源五郎,現在肯定已經被妮兒用天魔功打到半空去了,但是對
這孩子,妮兒一方面感覺不到任何被佔便宜的疑慮,一方面也被他的氣質所吸引,只
是慢慢帶著他坐下。
輕輕摸著他的頭,髮絲烏黑油亮,感覺很柔順,像是上好的絲緞,高高攏成一束
,直直垂到腰際。這實在讓自己有些好奇,因為這年紀的小男生,很少會留這樣的長
發,也不會有耐心去把它保養得這麼好。
孩子的小手與肌膚都很冷,妮兒這才留意到,他身上雖然穿著棉衣,但卻相當地
單薄,顯然很不保暖,心疼起來,就把本來披在身上的一件皮襖脫下來,為他穿在身
上。
「嘿,宗次郎,把手鬆開一下好嗎?不然你怎麼穿上這件衣服呢?」
「大姊姊……」
近距離聽見聲音,入耳的感覺還真是嬌嫩清脆,簡直就像是專門養在宮廷裡歌唱
的歌童,妮兒在惋惜的同時,也在感歎怎麼自己就沒有一個這樣可愛的弟弟妹妹,可
以讓自己放心去寵。
「你身上的味道好好聞喔。」
應該是讚美自己好香的意思吧,妮兒是這樣理解的,假如是源五郎,肯定是一顆
石頭砸過去,但是換成這麼可愛的小男孩,妮兒卻對他的誇獎滿心歡喜,才要說幾句
話,哪想到他抬起頭來,就是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大姊姊,你是人嗎?你這樣……算是人嗎?」
即使不是脾氣暴躁的妮兒,換做是任何人,都會對這問題大發雷霆,不過,或許
是眼前小男生的長相太過討人喜愛,想要發脾氣的妮兒,卻無法升起半點怒意,只是
伸指在他鼻子上一碰,笑道:「姊姊當然是人啊,這裡又不是武煉,而且姊姊那麼漂
亮,難道會是獸人嗎?這樣說很沒禮貌,下次不可以唷!」
最不爭氣的地方是,明明想要發一點脾氣來表現年長者威嚴的,卻在碰到美少男
鼻端時,心裡充滿得意的喜悅,臉上幾乎要笑歪了嘴巴。
(碰到了耶……這麼可愛的小男生,我真的用手碰到了耶!)
端視著他在冷風中直呼熱氣,努力要弄暖小手的可愛模樣,妮兒心裡直想掏些餅
乾糖果之類的東西,來和這孩子分著吃,可偏生出來時什麼都沒想,身上也是什麼都
沒帶。想摘些樹果野草莓,自己又沒有兄長那樣辨認草木果實的本事,而且雪花封山
,也不可能找到什麼果實。
唉,如果源五郎在這裡就好了,要是和他一起來的話,一向把什麼東西都準備周
全的他,肯定會帶著熱騰騰的食物一起來的……
「宗次郎,你叫宗次郎嗎?你姓什麼呢?告訴姊姊好嗎?」
「我姓沖田,宗次郎是我的名字唷,不過師父說男人應該有更帥氣的名字,所以
又替我取名叫總司。大姊姊呢?」
當宗次郎脆著嗓音,這麼天真地問著,少女幾乎要流下感動之淚。這麼久以來,
她終於有機會以自己的口說出自己名字,而不是屈辱地被人介紹那難聽到極點的蠢名
字。
「姊姊有個很優雅、很好聽的名字喔,是姊姊花了很多時間查書找出來的,西優
潔蘭•妮,不過你簡單地叫我妮兒姊姊就可以了。」
擁有天位力量,即使天寒地凍,妮兒也沒有絲毫寒意,只是逗著宗次郎說話,雖
然沒聊出些什麼,但是對妮兒來說,只要能看著這張可愛小臉,看這個可愛到極點的
男孩,用很天真、又帶著幾分靦腆的稚嫩表情與自己談天,就是一種享受了。
宗次郎說,他是出來找師父的。師父的使者將他帶到這裡,並且傳達師父的口信
,會在兩天前與他在此碰面,讓他在基格魯等待。
「兩天前?那你不是在這裡被放了兩天鴿子嗎?太惡劣了,宗次郎,你和大姊姊
一起回去吧,到我的地方去暫時住下,再慢慢找你那沒良心的師父吧!」
妮兒氣憤地要帶宗次郎回北門天關,但男孩卻很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輕聲道:
「師父說,作人要講信用、講道義,與人約定,就一定要做到,所以我一定要在這裡
等他,雖然他常常迷路,又搞不清楚東南西北,不過他很重信用,就算花一千年、兩
千年,他都會來這裡找我的……」
「一兩千年?那時候小宗次郎早就變成老老頭子了……」
看著宗次郎認真的表情,妮兒只有咋舌的份,真是這麼傻傻地等上一兩千年,怕
不早就凍成望師石,變成此地的風景名勝了。不過,感覺真是怪異啊,常常迷路又搞
不清楚東南西北,這種人怎麼好像自己很熟悉啊?
「你……你那個師父……該不會是……」
「是什麼啊?大姊姊。」
「不,應該是我搞錯了,不可能的……」
怎麼想都覺得這個念頭太過荒謬,天下的路癡不少,總不會每一個都姓天草,又
排行第四,而且這麼可愛的一個孩子,怎麼會和那傢伙扯上關係?
想來想去沒有結果,最後,在妮兒必須離去,宗次郎卻又都堅持要留在這裡的情
形下,妮兒依依不捨地與男孩分別,臨走時還承諾明天她一定會重回此地,幫宗次郎
帶來食物與衣服。
「宗次郎,明天你要在這裡等喔,我會帶禮物來見你的。」
「好啊,我的小雷跑到樹林裡就不見了,明天我會把它找出來,給大姊姊看。」
「哦?小雷?是你的寵物嗎?」
「嗯,很可愛唷,大姊姊一定會喜歡的。」
蘭斯洛的昏迷,令得稷下城內領導階層一陣大亂。愛菱自己慌了手腳,急忙通知
蘭斯洛的貼身近侍,也就是首席幕僚蒼月草。當那位似曾相識的美人幕僚出現在她面
前,愛菱不禁張大了嘴巴。
「白、白三……」
「就是這麼一回事了,小妹子。」
「人、人……變態人妖啊……」
「呃,好像不是你想的那樣……」
解釋起來,著實花了一點時間,不過最後兩人仍是合力將蘭斯洛帶回住處,仔細
診斷。
透過太古魔道與魔導術,兩人得到共同的結論,因為某種外力的干擾,蘭斯洛處
於意識盡失的混沌狀態,不過,由於這股外力是來自皇太極的遺物,所以應該不會對
蘭斯洛產生什麼壞處才對。
想要招待愛菱,但是愛菱在確認蘭斯洛平安無事後,便急著要離去。她剛剛接到
一封傳訊,與她情同姊妹……嗯!關係很特殊的姊妹……的魔鬼大夫華扁鵲,已經到
了稷下城,要約她一見。能夠與舊友重逢,愛菱萬分喜悅地取消一切行程,趕去會面
。
能夠體諒愛菱的心情,小草並沒有強留,事實上,能與自己的姊妹再重逢,她也
是非常地高興。
「姊姊。」
「小姐,十分抱歉,雖然沒有得到您的指令,但我自己判斷情勢,覺得稷下可能
欠缺援助,所以就趕回來了,請您原諒我的自作主張。」
「姊姊你不用這樣說啊,我們現在正需要幫手呢,如果沒有你,今天的情形還不
知道要怎麼解決呢?」
小草親膩地與姊妹相擁,對方雖然表現得有些不好意思,卻仍是很拘謹地接受了
這份擁抱。讓一直在為自己著想、擔憂的姊姊,在歸來時能夠感受到來自家人的溫馨
,是自己唯一所能作的事,也是楓兒姊姊最需要的東西。
這樣想起來,自己實在是個很幸運的人。白起大哥、無忌二哥、楓兒姊姊,還有
蘭斯洛老公,自己被他們的關心與親情所包圍,而相較之下,自己回饋給他們的東西
,是不是太少了呢?
以前是只有楓兒,現在又多了一個大哥,自己對這兩人實在是充滿愧疚,欠他們
的東西,這輩子可能怎樣也還不清了吧……
「小姐,因為考慮到人手方面的需要,所以這次我多帶了一批人來,希望能夠幫
忙。」
由於擔憂稷下城本身的防衛人手不足,在爆發整體作戰時出現破綻,楓兒特別與
大雪山的聘雇部門接洽,以一萬金幣的代價,僱用了五百名大雪山好手外出任務,趕
赴稷下。雖然算不上高手,但戰鬥素質很高,運用得當,相信能成為一支厲害的奇兵
。
只是,像這樣直接地參與戰事,與大雪山的校規相抵觸,本來是沒可能答應的,
是楓兒假傳山中老人號令,就地調集人手趕來,當這份聘雇契約傳回大雪山,可以想
見,大雪山中一定會迴響起老人的怒吼吧!
雖然無奈,但心裡一面向恩師道歉,楓兒仍是把這份實力整編完畢,以最快速度
帶來稷下援助,除此之外,能順利取得華師姐的允諾幫助,這也是十分可喜的事。現
在風之大陸上的小天位高手雖然不少,但幾乎各自都已有其立場,不會輕易改變,像
華師姐這樣的游離份子實在少之又少,而她非獨是武功,無論在魔法、毒物、醫藥方
面的長才,都不容輕視,有她幫手,比得到一支萬人部隊更有實質利益。
在這極度困頓的時刻,姊姊能忽然出現,還帶來這許多倍增勝算的強助,對小草
來說,實在是萬分可喜的事。兩女這樣談話著,突然有人傳來通告,親王殿下已經醒
來,正在後院等待兩位前去。
小草與楓兒互望一眼,都覺得奇怪,以蘭斯洛的個性,如果醒了過來,又知道楓
兒回來,應該是立刻跑來見面敘話才對,怎麼會弄這種玄虛?
兩人一起前往後院,同時還看到府裡僕從交代親王殿下的命令,禁止閒雜人等進
入後院,兩人心中的疑惑感更盛,才踏進後院,就聽到蘭斯洛的聲音傳來。
「……被某個人的背影給壓住,一直仰望著過日子的生活,壓力實在太大了,就
算我能變成和你一樣的人,但你這個人實在一點人生樂趣都沒有,活得像你一樣,不
如死了算了,所以,我們兩個還是分道揚鑣吧,我不想再走你的路子了,男人啊……
還是應該豪放、自由自在,活得多采多姿才對啊!」
獨自坐在涼亭的蘭斯洛,背對著她們,手裡拿了一個黑黝黝的東西,正自對著那
東西說話。
旁人或許看不懂,但出身白家的小草、被小草贈予過類似工具的楓兒,卻知道蘭
斯洛正使用這樣工具,和某個身在其他地方的人交談,問題是,他在和什麼人說話呢
?對方一定也持有這樣工具,才有辦法接收,而世上有這種太古魔道設備的地方屈指
可數,小草甚至怦然心跳,猜想丈夫是否與白起兄長搭上了線。
「……那四個字的意思,我想我已經懂了。你不好做、來不及做的事,就交給我
吧,我會完成你當初的夢想的,嗯……你也覺得這樣比較好嗎?哈哈,去你的,就算
你說這樣不好,我也不會甩你啊……那就這樣說定,下次有空再一起吃個飯吧!先說
好,我是獸性勃發的肉食動物,可別拿素齋敷衍我啊,哈哈哈……再聯絡吧!」
把話講完,蘭斯洛切了通訊,轉過身來,兩手交叉環抱胸前,笑吟吟地看著她們
。
「老公,你怎麼這樣啊,醒了也不說一聲,我……」
「抱歉啊,這東西是愛菱丫頭前兩天給我的,要弄懂使用方法花了點時間,要打
去西西科嘉島,請那些傢伙幫我轉接,又多花了一點時間,耽擱到你們了,原諒我吧
!」
小草的關切話語在與蘭斯洛目光相對時,意外地嘎然而止。微笑中的丈夫,就連
眼神中也蘊含著淺淺的笑意,但在這份笑意中,有某種自己看不透、感覺不太真切的
東西,奇異的感受,讓自己一時間不知要如何應對。
楓兒的感覺也很怪,以她對蘭斯洛的認識,這時候的他應該直接就往小草那邊撲
過去,兩夫妻摟摟抱抱地說著親密話語,然後很急切地把自己為何暈去的理由全部告
訴妻子,因為他的個性就是這樣急躁、藏不住心事。
或許就是為了這樣,現在的他才讓自己感到一絲反常。悠閒、從容不迫,並不是
蘭斯洛素有的人格特質,然而,他此刻的笑容裡,確實散發著一種好整以暇的閒逸感
覺,讓人感覺……很特別。
「老公,有什麼特別的事嗎?你好像……不太一樣了。」最先回復過來,與丈夫
說話的是小草,她很想知道皇太極的遺物裡,到底藏了些什麼訊息?
「這個嘛……睡了一覺醒來,精神很不錯,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蘭斯洛笑
道:「對了,有一個小玩意兒,我以前常常玩的,剛剛在這裡才想起來,你們大概沒
有看過,我玩給你們看吧!」
說著,蘭斯洛像個急於向親友獻寶的大孩子,從懷裡取出一樣東西。沒什麼特別
,只是一片早先隨手摘下的葉子,可是,當蘭斯洛把這片葉子放在唇口邊,咽咽嗚嗚
地吹了起來,小草與楓兒都有如遭雷殛的震驚感覺。
曲子很動聽、很輕柔,像輕風慢慢地拂過樹梢,也像流水在小溪碎石間旋繞而後
流洩,高高低低地起伏回盪,雖然只是普通的樂聲,但從裡面卻好像轉化出別的聲音
,猿鳴、風嘯、雲舞,甚至連太古星語,都彷彿在樂聲裡飛揚彈動,直接傳入聆聽者
的心湖裡,蕩出陣陣漣漪。
與蘭斯洛不熟悉的人,很難想像他能演奏出這樣的曲子,事實上,即使是親如妮
兒,也絕不知道哥哥有這樣一手本事。然而,小草和楓兒卻都知道,並且在多年前的
一個晚上,兩人曾經一起聆聽過這首曲子,也如同此刻一般,因為心靈上的撼動而讓
淚珠無聲地爬滿面頰。
曲終,蘭斯洛放下草葉,些許靜默後,他面露微笑,向呆愣在面前的兩位美人兒
比了個勝利手勢。
「帥吧!這一手我好久沒有表演了,今天你們能有幸聽到,應該要付觀賞費了。
」
「大……大哥……你……是不是……」不知從何時起,聲音變得哽咽,更不自覺
地使用了那個已經沈澱心頭許久的稱呼,小草顫聲朝丈夫走去,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卻被蘭斯洛一抬手,阻止了發言。
「我們沒有很多時間了,那個死矮子開的時限已經沒剩幾天,我不打算讓他掌握
一切,至少不能被他掌握主動權,所以,明天一早,我要主動發動攻擊,這一次,會
是總攻擊,把一切的勝負榮辱賭上,成功的話,我會把雷因斯大權整個奪過來,正式
稱王為帝,當然失敗了就沒搞頭了,那時候再換別的地方,說不定學我岳父大人那樣
,試著去征服世界吧!」
蘭斯洛一面說著,一面聳聳肩頭,模樣看來輕鬆無比,但小草與楓兒卻均泛起一
種怪異絕倫的感覺,在這個男人身上發現一種許久未見的感受:自信。雖然不知道他
的信心從何而來,但此刻的他,沒有迷惘、沒有徬徨,確實是散發著一種自信滿滿、
知道要如何去面對未來的把握,讓旁邊的人感到安心。
「我不喜歡這種戰爭、這種打法,不過為了向某人致敬,這次就照他的規則來玩
吧!」
蘭斯洛握起妻子的手,點頭道:「小草,這次要麻煩你了。你哥哥不是一個會死
守信用的人,也不可能沒想到我們會主動提前攻擊,所以明天我們攻擊的時候,他應
該也會同時發動攻擊。他會使用什麼戰術,我們是料不到的,為了有充分的實力迎戰
,我希望你幫我的忙,在明日的作戰裡,發動你手上所有的實力。」
「所有的實力?」
「對。我不知道雷因斯還保存了多少實力,以備日後魔族重臨人間界時的籌碼,
反正明天的一戰,我要你把稷下城內能使用的資源,全部動起來。在我們進行天位戰
的同時,其他的戰鬥部份就交給你了。」
「可是,那樣子的話……」
「小草,你要這樣想,你哥哥再怎麼厲害,也只有一個人,和他相比,如果魔族
真的重臨人間,除了大軍之外,肯定還有數名天位高手壓陣,遠比明日威脅更大,你
的籌碼如果連明天都應付不過去,有資格拿來對付魔族嗎?」
話語中的魄力,讓小草無法反駁,只能呆呆地點著頭,緊跟著,蘭斯洛在她耳邊
悄聲說了幾句話。
「……那麼,就是這樣了,一切拜託你啦,老婆。」
小草實在是很吃驚,丈夫現在交代的話語,顯然是有所圖謀,然而,和以前的盲
目惡搞不同,這一次他似乎非常地胸有成竹,是有相當把握讓計畫成功的,至於他的
把握何在,自己卻完全看不出來。
「老公,你怎麼會……」
「我說過了,睡了一覺之後,腦子比較清醒了,就是這麼簡單……只是做與不做
而已,從來都是這樣。」
對於這樣的改變,小草一時間有些不安,但蘭斯洛面上的笑容,卻適時地讓她安
心下來。不管怎麼說,丈夫現在看起來好像很高興,一掃之前垂頭喪氣的陰鬱模樣,
這個改變是好事,自己沒理由反對的。
距離天明沒剩下多少時間,那些準備又很花功夫,小草匆匆離去,進行備戰相關
事宜,留下楓兒單獨站在蘭斯洛面前,古怪的氣氛,讓這慣於隱藏自身情感的美女劍
手有些不知所措。
「楓兒,謝謝你了,你如果沒有趕回來,我們現在一定傷透了腦筋,聽說你還帶
了一大票大雪山子弟兵趕來,真是辛苦你了。」
蘭斯洛笑著道謝,同時也老實不客氣地拍上楓兒肩頭,親膩地表示謝意,蘊含在
笑容中的無畏,讓楓兒感到陌生,卻又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
「蘭斯洛大人,如果您沒有別的吩咐,我想要下去做事了。」
「等一下。」
在楓兒後滑移開之前,搶先將她的柔荑握住,將她目中一閃而逝的遲疑看在眼裡
,蘭斯洛笑道:「明天……不,幾個時辰之後,我要面對一個很大的難關,為了能成
功度過,楓兒,我想請你協助我。」
說是難關,但從蘭斯洛面上的微笑看來,他絲毫不覺得所謂的難關有什麼難處,
只是,楓兒仍謹守自己的本分,低頭道:「如果是您的命令,我一定……」
「不是命令,我並沒有命令你的資格,而且這件事我希望是出自你的自我意願,
而不是命令……」蘭斯洛說著,發現楓兒一臉凝重的表情,不禁笑了起來。
「算了,即使我這麼說,你大概也不會懂吧,這麼說好了,我們來個賭約。自古
以來,得到美女祝福的人,會比較容易成功,所以等一下的演講,我希望你能夠為我
祝福。」
「如果是為蘭斯洛大人祈禱,我隨時都會為您祈禱武運,可是我並不擅長那些神
職人員的……」
「你不需要擅長啊,我們來打個賭吧。我在稷下是一個聲名狼藉的混蛋,就算有
人在路上對我丟雞蛋,我都不覺得奇怪,不過,如果我能在等一下的演講中獲得群眾
喝采,如果我真的能夠作得到……楓兒,可以讓我吻你一次嗎?」
「咦?」
即使是被三大神劍聯手圍攻,恐怕也看不到楓兒這般驚惶不安的表情,而看著她
這樣情緒不受控制,像尋常女兒家般的神情,蘭斯洛開心地哈哈大笑,讓這得意與喜
悅的笑聲,在花園裡回盪不休。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眾望所歸】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二月 雷因斯 稷下王都
蘭斯洛親王殿下為了激勵士氣,將要登台發表演說的事,沒多久就傳遍了稷下。
在過去的記錄裡,包括雅各宣言在內,每次蘭斯洛登台演說,後果都慘烈無比,
成了演講台上著名的厄運人物,雖然說這一次立場不同,親王殿下沒必要再發動雪特
人佔領稷下城,但演說後的結果是什麼,仍是沒人可以保證。
得到太研院方面的全力支持,又揭曉了身為日賢者之徒的尊貴身份,親王殿下的
身份大非昔比,甚至開始有人謠傳,之前一切暴虐、蠻橫的蠢樣,都是他為了修行而
故意裝出來的,雖然這說法啟人疑竇,但在別無選擇的情形下,稷下人民已與蘭斯洛
變成了利益共同體,若不能齊心合力,面對城外的大軍,只有城破人亡的必然命運。
也因此,儘管心裡預期今日又有一場三流鬧劇可看,親王殿下多半會說一些堪為
國際醜聞的蠢話,稷下人民仍是依照通告,或是前往發表演說的場地,或是到自家附
近由太研院負責搭建的轉播螢幕,預備聆聽親王殿下的演說。
轉播螢幕靠的是電波傳輸,身在白天行陣營的太古魔道小組,只要調好接收頻道
,同樣可以收到清晰的畫面與聲音,連派人進去竊聽的功夫都可以省掉。
一如蘭斯洛之前所料,白起確實不打算死守約束,待約定時間到後再視稷下百姓
的回覆來決定要不要開戰,就他一貫的思考模式來說,把握住能打得敵人措手不及的
機會,比自己的信用重要多了。
一方面準確地估算敵人實力,一面也貫徹執行「獅子搏兔必盡全力」的觀念,白
起這幾天來就充分做著各種準備。本來以雙方的實力差距,他就算毫不準備,直接命
令大軍攻城,也能取得勝利戰果,但這名心思極為縝密的男子,就是因為這麼樣地重
視事前準備,才能無論在個人對決或是大軍廝殺的戰鬥中,保持戰無不勝的輝煌紀錄
。
長時間的戰鬥,過於殘酷的血腥場面,加上自家主將的不得人心,士兵們心中也
不知該為何而戰,就士氣方面來看,白天行一方的情形其實並不比稷下城內好多少。
將領們都暗自擔憂,一旦開戰,大量的逃兵可能令戰線瞬間土崩瓦解,不戰自潰
,因為這幾天來的士氣浮動極為明顯,每天夜裡光是要防止數以百計的逃兵出現,就
已經讓他們傷透腦筋。
另一方面,縱然忠於白家,但這些將官並非是來自西西科嘉島的白家菁英,對家
主並沒有那麼樣地絕對服從,也因此分外顧慮著這位最高領袖的殺性,怕他真的將承
諾實現,當逃兵人數超過兩萬時,他會主動出手將這五十萬將兵屠戮殆盡。白家人的
瘋狂世所共知,說得出就做得到,眾人是一點都不敢懷疑。
己方的困境,白起當然知道,不過,歷代白家首腦階層做出決策時,是從來不曾
將人心的因素考慮在內。這並非是狂妄,也不是無視人心反動的無知,而是有應對策
略之後的絕對把握。
「領導,依照您的要求,該準備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技術小組的技師們向白起報告工作進度。一切皆遵照指示,連續多日在士兵們食
用的伙食裡,加入了刺激人體潛能的藥物,令得他們體力大增,經過些許訓練之後,
就能在戰場上發揮強大殺傷力。
經過太研院本部多年的研究,這些藥物是打著「對人體近乎無害」為口號,事後
不會有什麼拖累一生的後遺症,藥效過了之後,也不過就是特別累一點,並不會當場
暴斃。聽起來是很好用,不過天底下哪有這樣如意的算盤,更何況又是把「為達目的
不擇手段」這句格言發揮到極點的白家,才不會在意實驗體的生理狀況。
刺激潛能的效果做得十分徹底,在力量增強的同時,反應也變得靈敏,動作迅捷
,幾樣優點聯合起來的威力,是原本的五倍以上。不過,有得必有失,太研院的報告
也很無奈地承認,不管改良多少次,將藥物注入實驗者體內後,在力量增長的同時,
腦子裡也會變得糊里糊塗,一個不小心,很容易就露出致命破綻。
但是,對於多數白家家主而言,這樣子反而比較省事。爆發戰爭時,底下子弟兵
只要無視危險、勇敢地往前衝去就夠了,並且易於控制,不會在戰陣上反叛,完全地
無懼死亡,拿太古魔道兵器去做自殺攻擊,這些才是重點,以這個想法來推演,太研
院本部一直在控制人心意識的研究上,花了很多的心力。
可笑的是,歷代白家嫡系子孫中,始終有人等不及傳位,或是對自己的上位者感
到太大壓力,因此決心取而代之的叛逆者,而為了增加造反成功的籌碼,就要先破去
現任領導人的意識控制器、洗腦技術,所以必須偷偷展開反向研究……這樣的過程在
世代交替中不斷重演,最後成就了太研院在洗腦儀器、深層催眠研究方面,擁有驚人
的成就。
把頑劣反抗者送進實驗室,或是直接切除腦前葉,或是施打混合麻藥,之後再在
腦裡裝進能夠控制意識的微型儀器。手段雖然噁心,但卻相當有效,開發出這樣儀器
的小組中,曾有人大膽提出「若是有辦法在月賢者陸游腦裡裝上這個,白家就天下無
敵了」的企畫,但最後因為這項企畫的可行性是零,便理所當然地告吹,事實上,當
時白家高層的反應是「如果要做那種事,乾脆把目標訂成大魔神王,橫豎都是不可能
的對象,標準多高都無所謂」。
幾日來,看著技術小組裡頭的成員忙著執行命令,熟練地將調配好的特殊藥劑混
入軍中伙食,感覺自己完全是個局外人的韓特,獨自啃著沒特別加料的麵包,忍不住
說出自己的感言。
「嗯,原來你們也知道自己討人厭啊,所以才要用這麼多見不得人的控制手段…
…」
「控制一般士兵,用不著花耗太多工本,一點最基礎的藥物就夠了,不像對付天
位高手那麼麻煩,得要使用儀器,還得長期施打藥劑,怎麼樣?要不要試試看?我可
以讓你變得比哈巴狗更聽話喔!」
對於韓特的反諷,仍舊坐在桌子上發號施令的白起,只是這麼好整以暇地說著。
知道這傢伙說得出做得到,韓特自然不會笨到繼續在口頭上自討沒趣。
「大少爺,稷下城內要開始演說了,我們要搶先發動攻擊嗎?」
能以這種稱呼叫喚白起的,都是一些年紀遠較他為長,又在西西科嘉島上長期相
處的白家長輩,新一代的平輩與晚輩,多半是直接稱呼最高領導。對於這樣的稱呼變
化,白起本人並不會覺得討厭。
「不,命令部隊做好攻擊準備,等他一說完話,立刻發動攻擊,現在,我想聽聽
看我這熱血妹夫要說些什麼,就把這當作是進攻前的消遣吧。」
「遵命,那麼,我們就直接把聲音與影像接過來了。」
下令之後,很快地就有了動作,在特別架設好的大螢幕上,出現了蘭斯洛兩手放
在演講桌上的身影。
稷下城內最大的演說場地,是象牙白塔前的大廣場,由於象牙白塔被夷為平地,
清理之後,場地反而更加開闊,得以容納更多的群眾。
蘭斯洛獨自一人站在演講台上,身後一個人也沒有。他將兩手放在木桌上,目光
掃視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以自己的每一分精神,用心地去看臺下一張張表情各異的
面孔,充分感應到他們的情緒與需要。
無論貴族與平民,當要面對即將到來的危機時,他們的立場都一樣,所以此刻也
都聚集在這裡,看看這個讓他們寄托最後希望的男人,究竟要說些什麼?
太研院的眾多研究員、酒店街的酒友、以白德昭為首,寥寥數名的宮廷派長老,
還有許多曾見過面、不曾見過面的人,全都聚集在此,這其中,也有著稷下城中最關
心蘭斯洛的三位女性。
愛菱是最早搶到第一排去的。自從昨天晚上接到師兄秘密通知,開始準備一連串
工具後,她就沒有睡好覺,今早更趕來搶聆聽演說的頭排位置。對於這個師兄,她是
毫無保留的支持,只不過對於他的能力……愛菱實在不敢期望,也因此,她除了帶來
花束、擴音筒之外,也偷偷準備了一台昨晚利用零碎機件組裝,專門用來攔截雞蛋蕃
茄的工具。
戴著鴨舌帽,遮掩麗容,楓兒成了人海中不起眼的一小點。除了以冷夢雪身份登
台演唱外,她一向不讓自己成為眾人注意的焦點,現在不但要聽蘭斯洛的演說,更全
神貫注地留意場內所有動靜,不讓任何有心份子破壞演說。只是,雖然努力讓心頭維
持冷靜,但只要一想起昨天晚上蘭斯洛對自己說的話,還有他那認真的神情,原本平
靜的心湖便驟然掀波翻浪。
(那……不能算是賭約吧,蘭斯洛大人的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與其說是賭約,那更像是一個要求。說來有些慚愧,近年來已經習慣了服從命令
行事的自己,忽然遇到這種非由自己下決定不可的情形,竟然有些不適應。
要是平常,以小草小姐的聰穎多智,一定能幫忙想一個好主意出來,但唯獨這次
的問題,是無法藉助她的智慧來解決的。在將整件事弄清楚之前,楓兒並不希望讓小
草知道。
想著想著,她不禁將目光投向另一方,在左前方靠近前排的人群裡,小草正站在
那裡,眼睛凝視著台上沈默不語的丈夫。
在登台之前,自己曾經詢問是否需要自己來撰寫稿子,但是丈夫笑著搖頭回絕了
。
「不用那麼麻煩啦,該講些什麼東西,我已經都想好了,前一段時間在你們家圖
書館裡可不是白混的,現在就讓你看看我特訓後的實力,老婆你等著驚訝吧!」
說完,蘭斯洛哈哈大笑起來,卻又在離去之前轉過頭來,表情平和卻認真地說道
:「和你、源五郎比起來,我真的是很笨,或許和一般人比起來,我的腦袋都是偏笨
的,不過,我還是想試試看,就算是被人當作耍猴戲也好,我想知道我這隻猴子的極
限在哪裡……」
這番話說得有些亂,小草聽得不是很懂,或許連蘭斯洛本身都無法掌握自己的心
情,不過,他最後是笑了笑,在妻子肩頭重重一拍,走上了演講台,那時候的神態,
讓小草感到些微的不安,特別是把他委託自己辦理的準備做好後,這種感覺更強。
平常的丈夫,並不是喜歡做這種事的人……
站在台上,蘭斯洛自己亦是感到緊張。不用多餘的提醒,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場
演說的重要性,如果成功……不,自己一定會成功的,因為自己有著能夠成功的信心
,還有將信心付諸實現的把握。
說來很是神奇,在昨晚的夢境裡,自己學到的不只是武學秘訣,還有為皇之道。
在與那位偉大霸主心靈同調的一刻,自己充分感受到了身為一位領袖所應具備的條件
與心態。
小草、楓兒,在這兩個對自己生命極為重要的女性之前,自己不想要再丟臉,而
要重新取回地位與尊嚴。還有城外的大舅子,現在一定也冷眼旁觀吧,利用這次的演
說,自己要正式向他挑戰。
深深吸一口氣,蘭斯洛睜開眼睛,雖然只有一隻右眼,但在他開口說話的同時,
所有群眾都像是被一種無形的波動透體而過,難言的領袖魅力,讓他們覺得台上的這
個男人,看來確實與先前不同了。
「我的子民們,我的同胞們,我是你們的王,蘭斯洛,現在在這決戰的前夕,與
你們說話。」
「首先,我要向各位致歉,自我成為雷因斯親王以來,給你們帶來了很多的騷擾
與不便,對於這些時間以來,你們的損失,我有很深的歉意,並且承諾會做出補償。
」
「自從來到雷因斯,從各位的身上,我學到了很多東西,印證了我義父日賢者皇
太極昔日的教誨,讓我見識到正義的偉大、暴力的殘酷,還有在強大的邪惡武力威逼
下,各位所煥發的人性光輝,使我由衷地以你們為傲。」
「只是……如同各位所知,由於在野亂黨的牽制,我就算想做些什麼也是有心無
力,因此這份補償,將會在我正式掌握雷因斯王權之後到來。」
很奇妙地,只是這樣簡簡單單地幾句話,但全場群眾,連帶正在收看轉播的稷下
城民在內,都感到一股無聲的波動,正在逐漸撼動自己的心靈。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聚集了數萬人的廣場變得寂靜無聲,除了人們的呼吸、蘭斯
洛說話的聲音外,再沒有半點雜音,彷彿過去女王發表演說時的情景再現,一種神聖
、莊嚴隆重的氣氛,像一波波潮水,開始瀰漫過人們的身心。
面上露出沉重的表情,蘭斯洛揚起手,徐徐說道:「我所能補償各位的東西,就
是還給我的子民一個美麗家園,一個會比從前更好的稷下城……不,不只是稷下,整
個雷因斯都是我的補償對象,我會盡我的努力,把理想國帶給各位。」
「已經要面臨決戰,而在那之前,我希望大家能有一個基礎的認識。我們作戰的
理由,並不是保命求生這麼單純,也不是做權力鬥爭這麼污穢,我們所進行的戰爭,
在史書中,將會被記錄為一場聖戰,一場捍衛我們夢想的聖戰。」
「在我心中,我們所面對的,並不只是一場單純的戰鬥,而是一場聖戰、一場革
命,沒錯,就是革命,因為我們是抱著崇高的理想去戰鬥,在戰爭的破壞結束後,我
們要建立一個新的雷因斯。」
蘭斯洛的話語,為場內慢慢增溫的氣氛添加了火力,寂靜的會場內,開始出現了
稀稀落落的掌聲與歡呼,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增加。
站在最前頭的愛菱,將師兄的說話一字不漏地聽入耳內,腦內只覺得困惑,因為
本來只是戰前鼓舞的演說,方向越走越奇怪,變成了政見發表,但又沒說到什麼實質
作法,只是用一些空洞而華麗的言詞,吸引人群的注意力,這樣的演說,一點意義都
沒有啊!
怪就怪在,明明知道這樣的言詞毫無誠意,但聽在耳裡卻非常地舒服,整個身體
甚至還酥酥麻麻的,慢慢發熱起來,教人不自禁地想要鼓掌歡呼。
「所謂的理想國,該是什麼樣子呢?在我的夢想中,以後的雷因斯,將會男有分
,女有歸,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夜不閉戶
,路不拾遺,反正就是理想到不能再理想啦,大家說好不好?」
蘭斯洛朗聲高呼,底下群眾自然是一片大聲叫好,像是給點燃引線的火藥桶,歡
呼聲一發不可收拾,所有人都為親王殿下的偉大夢想著迷,爭著說出自己的擁戴。
站在最前排的愛菱,更是首當其衝,在這股氣氛中拚命鼓掌,正要開口叫好歡呼
,一雙柔嫩手掌拂上面頰,為她塞進了兩個耳塞,又把一張散發濃厚藥味的手帕遮到
她鼻端,當那刺鼻味道直入肺中,身體頓感一陣清涼,腦裡也忽然一醒。
「啊,小草姊姊……」
細小的聲音,在群眾歡呼聲中幾不可聞,愛菱很驚訝地看著小草,不明白身為師
兄首席幕僚的她,為何會在台下,而沒有上台協助?
小草微笑不語,手指戳戳愛菱,再指向演講台下方,隱隱約約露出來的某樣東西
。
「啊!那不是我前幾天試做的……」
廣場上的氣氛逐漸高昇,群眾情緒慢慢流向一個澎湃的方向,透過轉播,瀰漫整
個稷下城,即使是駐紮在外的白天行大軍都感覺得到。
看著轉播,韓特著實是一頭霧水。蘭斯洛講的話,他實在不是很懂,正確說來,
是聽得懂,但卻弄不清楚這些不著邊際的荒唐話語,究竟有什麼實質意義?為什麼自
己覺得稀鬆平常的話語,會這麼樣地引起群眾反應?難道真的是自己麻木不仁,已經
失去了正常的感應力了嗎?
身邊的那一票太古魔道技師群,個個表情專注,顯然也是對這篇演說聽得極為入
神,就連那個沒人性的死矮子,也是一副凝神細聽的表情,除了在演說開始時,曾對
潛伏在廣場內的探子下令「立刻做現場分析,把資料送回來」,就沒有再說隻言片語
。
「啟稟大少爺,現場分析的結果已經出來了。」一名技師來到白起身旁,報告著
剛剛分析出來的結果,而聽著他的說話,韓特險些沒把下巴嚇掉。
「現場的擴音器裡,正播放特製的超音波,影響群眾的身心狀態;當場得到的大
氣樣本,有很高的藥物成分,相信廣場四周已藏有特殊設備,正以無煙無味的形式,
焚燒與散佈這些氣體。」
技師停了停,補充道:「這個模式和歷代女王所使用的既定模式很像,但效果更
好,估計是在設備上獲得了提升、突破。」
「我妹夫本人的狀況呢?」
「演說者的聲音,以天位力量強化處理,似乎正在使用某些類似攝魂大法的奇術
。」技師又停了停,小聲道:「就像當年軍皇家主演說時最喜歡的那樣……」
「那麼,場地上有什麼特別嗎?」
技師低聲道:「雖然無法偵測,但如果魔導公會使用妮妲女王當年的模式,那不
排除整個廣場已被籠罩在結界之內,強化以上設施的影響力……」
「嗯,確實是很有意思……」
「你、你們這是什麼國家?果然真是辦邪教的……」
兩人的對話,聽得韓特目瞪口呆,卻見身旁眾人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連忙
拉過一名技師,小聲地探問。
「喂,這是怎麼搞的?他們說的……」
「喔,那沒什麼好稀奇的啊,早在九州大戰之前,甚至從雷因斯立國開始,女王
陛下就是用這種方法來鞏固統治權的,後來的幾千年裡頭,改變的也只有設備更新、
技術改良,基本上是沒有改變的。」
看著韓特一臉吸入毒氣後的表情,技師兩手一攤,道:「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世
上的事就是這樣,如果不是背後用這樣的手段,哪可能有幾千年都打不破的神聖形象
?」
「哈哈哈哈……」
聽完分析報告的白起朗聲大笑,姑且不論其真正心意,至少在表面上看來,他似
乎很開心,而這樣明白地表達自己情緒,對他來說確實是一件反常的事。
「我那妹夫做了很有意思的動作啊……他是想要把所有稷下人全部控制,組成軍
隊後來大戰一場嗎?以人數來算,確實是勢均力敵呢,不過,還是太天真了……」
數量並不等於一切,即使蘭斯洛有把所有稷下軍民變成戰士的魔法,也無法累積
成左右戰爭的勝因,但蘭斯洛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很讓自己訝異了,接下來,他會
不會還有什麼令自己出乎意料的奇招呢?
「大少爺,請您看看這個,從現場傳回來的數值裡頭,這裡不太對勁,如果照這
樣下去,可能會……」
「這……這不是我自己做的劈哩啪啦千里傳音九號嗎?把加了特殊訊號的聲音放
出去,可以誘使鳥兒自動靠近,便於觀察的設備,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愛菱並不是傻瓜,當自言自語地說到這裡,再看見身邊人群的瘋狂叫好,她已經
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小草姊姊,這樣可以嗎?這樣子……真的可以嗎?」
輕輕撫摸著愛菱的頭髮,小草一時間也無法回答。對與不對,要用什麼標準來衡
量呢?如果用一般道德的觀點,這樣做當然是大錯特錯,問題是,對與錯從來就不是
雷因斯王家做事的依據……從來也不是。
「丫頭,這……就是政治啊!」
在沒辦法解釋的情形下,這樣一句就是最好的解釋,而愛菱的體貼與善解人意,
讓她很快地諒解了這次的行動。
「我理解了,一切就等把城外的敵人打退之後再說吧!」
在兩人說話的同時,台上的蘭斯洛振臂高呼,反正下頭群眾的情緒已經高漲到邊
緣,說什麼話都已經不重要了。
「雷因斯是由我們的祖先一手建立,他們曾流血流汗、創建王國,我們怎麼能讓
他們辛苦的成果,落入邪惡奸徒手裡呢?起來吧!為祖國而戰吧!雷因斯萬歲!打倒
敵人!」
所有設施積極運作,在蘭斯洛激昂的叫聲中,群眾們漸漸失去了理性,澎湃熱血
在廣場內數萬人體內沸騰,大家都紛紛揮舞手臂,跟著蘭斯洛的話語高喊。
「雷因斯萬歲!打倒敵人!」
「同胞們,站起來革命吧!革掉所有敵人的命,在自由、平等、博愛的旗幟下,
重新建立偉大的雷因斯王國。」
腦裡努力回憶演說前整理的「偉人名言錄」,蘭斯洛把那些硬背下來的名句,雜
夾在自己的話裡說出,盡量炒熱場內氣氛,讓民心士氣提升到最高。
台下的愛菱,不是很能理解蘭斯洛對於戰局的策劃,然而,看著身邊已經失去理
智、大聲叫嚷的群眾,腦裡卻忽然想起一事,忙拉扯小草的衣衫。
「小草姊姊,師兄用這樣的方法,是打算等一下把稷下城裡的人都送到戰場上去
嗎?」
「嗯,是送去作戰沒錯,但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樣,他是打算……」
「好……好像有一件事不太對,師兄和我借這台機器的時候,是說用來召集鳥兒
,所以我設定聲波的影響範圍,是盡可能越大越好,如果照這個樣子來說……」
「等等,你該不會要告訴我,這個聲波可以傳到惡魔島去吧?」
「沒有那麼糟糕啦,不……不過依照本來的射程還有能源供給,應該可以把稷下
城外方圓五百里都籠罩在內。」
「五、五百里?」小草真的是給嚇了一跳,「那已經足夠把整個敵軍駐紮營地包
括在內了!」
「還好,事情沒有想像的那麼糟糕。」愛菱拍拍胸脯,安心道:「只有聲波的影
響,效果不會太強,師兄是配合藥物使用,才有辦法這麼樣刺激人群的情緒,正常情
形下,頂多是召來一些鳥類,對人類是沒有影響的。」
「喔,是這樣嗎?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緩緩呼了一口氣,小草才剛剛放
心下來,腦裡卻忽然閃過一事,「啊!不對,這太不好了!」
「咦?什麼地方有問題嗎?」
「我……我剛剛才想到,城外的那些軍隊,可能也有服用藥物……」
「真的有嗎?但是受到防禦結界的阻礙,聲波效果減弱,一點點藥量應該還不至
於起反應吧?」
「呃……城外的敵人非常心狠手辣,如果有下藥,份量一定是我們的三倍以上。
」
城外的兄長,想來該是準備在今天發動總攻擊,以白家人慣常的攻擊模式,肯定
會在出擊前偷偷給全體將兵下藥,讓精神上陷入亢奮狀態的他們,毫無顧忌,發揮最
瘋狂的殺意。如今是由兄長親自主持,怎麼可能不用這傳統戰術,搞不好還大用特用
,藥量加到平時的數倍,再給這些超音波一催,造成的結果是……
「糟糕!這次慘了。」
「??!??∼∼!」
想到事情的嚴重性,小草、愛菱不約而同地驚叫出聲,以一副恐怖的表情,看著
演講台上比手劃腳、越說越爽的蘭斯洛,連忙揮手示意,要他停止演說,卻被掩沒在
蜂擁人群中,沒法讓他看見。
蘭斯洛一面說一面揮手,每喊一句自己也不清楚的口號,台下被洗腦洗到神智不
清的民眾,便瘋狂鼓掌叫好。
「除了理想,我也有實際抱負,絕不會偏袒豪門、欺壓平民。為了表示我的誠意
與決心,住在稷下周圍的同胞請放心,你們向太研院抗爭很久的第四核子能源廠,我
答應你們把它給廢了,不會再建下去,你們可以徹底安心了!」
「親王殿下,您真是了不起啊!」
「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地盡其利,貨暢其流,民有、民治、民享!」
「親王萬歲,殿下萬歲!」
「自由、平等、博愛!革命無罪,造反有理!」
「造反有理!造反有理!」
「不要問雷因斯為你們做了什麼,要問你們為雷因斯做了什麼。人民想要的東西
,永遠都記在我的心裡!」
「常在我心!常在我心!」
「所謂成功,是九十九分的天才,再加上一分努力……啊!說錯了!」
「錯了!錯了!錯了!」
氣氛已經醞釀到最高點,就算是指鹿為馬,台下也依然歡呼不斷,叫好聲瀰漫整
個稷下城,蘭斯洛已經找不到話可說,又覺得時機已到,悄悄將演講台下的聲波機械
開到最大,配合天位力量,振臂一呼。
「莊敬自強,處變不驚,同胞們站起來,我們現在就動手大幹一場,打倒城外的
敵人,教他們知道我們不是好欺負的,殺啊∼∼∼」
這句話以丹田之氣全力喊出,如風如雷般橫掃全場,希望能起畫龍點睛的作用,
果然,在片刻停頓後,群眾有了回應。
「殺!殺!殺!殺∼∼∼」
像是要把天空掀翻一樣的怒吼,震耳欲聾地炸了開來,聲音中充滿了憤怒、狂暴
、凶戾的驚人氣勢,充分顯示了群眾的鬥志與殺意,氣勢之強,險些連蘭斯洛都給震
得踉蹌不穩。
「好,就是這種氣勢……咦?聲音的來源好像……」
察覺到這一點時,已經太晚了,由城外暴響起的呼吼聲,像是怒濤吞雲,四面八
方急湧過來,濃烈得有如實質的殺氣,瞬間就覆蓋住整個稷下城。
也在這時候,蘭斯洛才理解發生了什麼事,而將無辜與責怪的目光,投往台下的
太研院院長。
「喂!丫頭,你做的是什麼鬼東西?這次又被你給害到了啦……」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四天聖精】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自從接到屬下報告,列陣整齊的大軍,在受到演講聲波刺激後,一個個通紅了眼
,再不接受任何長官號令,像脫韁野馬般朝稷下城衝殺了出去,白起就很開心地坐在
桌子上大笑。
「這好像是第一次,我的戰術被人成功瓦解,該說是運氣好呢?還是天命所歸?
我這妹夫做了很漂亮的一記攻著啊!」
雖然被聲波影響,增加了鬥志與殺傷力,但是一支不受指揮的部隊,所有人各行
其是,沒法接受統一的指揮,成了一盤散沙的混亂狀態,才一開打,就相互被自己人
給阻礙,亂了起來。
當理智已經不存在,即使白起以死威脅,甚至動手殺上幾千人來震嚇全軍,也不
可能發揮什麼作用了,籌備多日的總攻擊,現在一下子就告吹,說起來確實有些啼笑
皆非。
「大少爺,情形還很難說,雖然大軍不聽使喚,但這麼幾十萬人發狂地衝過去,
就是銅牆鐵壁也給踏成平地了,更何況我們還有充足的軍火與導彈,勝利是站在我們
這一邊的。」
這段話也是大多數人的心聲,截至目前為止,他們一點都感覺不到有什麼會輸掉
這場戰役的理由。稷下城壁已經殘破不堪,城內也沒有所謂的守軍,只剩下幾乎算不
上戰力的平民,在這幾十萬人瘋狂衝殺下,一個時辰內就可以血洗稷下城,更別說另
外準備好的幾枚核能導彈,只要情形有什麼不對,隨時都可以讓日前大洗禮的情形再
現。
若不是因為人人都對這位最高領袖敬若天神,說不定已經有人在嘲笑他杞人憂天
,不過,正因為白起的計算幾乎從不出錯,所以眾人均開始凝神思索,自己到底有什
麼思慮不周之處。
把這一切看在眼底,白起嘴角浮現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維持沉默的樣子,似乎
在等待些什麼,然而卻沒有人能猜到他的想法。
再長的戲劇也有落幕的一刻,花了那麼多時間,費了那麼多心血,這場荒唐滑稽
的內戰,終於到了該拉下幕簾的時候……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在這一連串瘋狂的盡頭
,會是什麼樣的結局在等待著自己呢?
身上的肌肉,似乎不受控制地在顫動著,是對於將發生的事感到緊張?還是興奮
?或者,只是再一次病發的前兆呢……
曾有人說,正是因為對於前途的未知,人生才顯得有趣。這說法自己頗能認同,
但卻沒辦法享受其中的樂趣,必須連生命中每一天、每一時辰的份量都得斤斤計較的
自己,絕對不能因為「未知」而造成半點浪費,即使是一刻鐘,那都是自己承擔不住
的損失……
不過,做到現在這樣,一切也都應該夠了……
「領導人,不好了,稷、稷下城起了變化,現在它……」
一名技師氣急敗壞地自外頭衝進來,慌忙地描述自己剛才所看到的東西。聽見他
的敘述後,所有技師們忙碌起來,在一陣儀器探測、調整結束後,所得到的數據,全
顯示相同的一個結果,這個難以置信的變化,是真實的。
「這……真是想不到,原來敵人還有這樣的奇招,可是,稷下城怎麼能做到……
做到這種程度?」
已經確認了情報正確,面對這個變化,事情變得複雜許多,再沒有一個人敢像之
前那樣自信滿滿地肯定必勝。所有人的目光,全數投向坐在桌子上的領導人,等待他
下達命令。
在過去,白起的計算從未出現偏差,會像現在這樣,因為連續的意外,讓整件事
脫出控制,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情形,對白起來說實在非常罕見。也因此,眾人都感到
憂心,生怕這位難得面對失誤、思考細密得幾若電腦的領袖,會因為所有事前的沙盤
推演全數落空,在理智上產生歇斯底里的情況。
事實上,不僅是他們,就連白起自己,也對自身的反應十分好奇。腦內的微處理
系統,加上武中無相的修為,無論是武學還是一般俗務,都可以在眨眼間做千萬次的
模擬推演,然後再根據發展出來的可能支線,繼續推展下去。雖然自己不像周公瑾、
妹妹莉雅那樣,有足夠的智慧料事如神,但在這樣繁多的推演預測下,能夠脫出自己
掌握的事實在不多。
只是,超乎預料的事終究還是發生,而自己並沒有如先前那樣感到恐懼與焦躁,
反而有一種想笑出聲的衝動,在心中淺淺躍動。
(電腦是不懂得承擔失敗的,這麼說,我果然還是沒用的……人啊!)
這個想法,為心頭帶來了小小的喜悅,一種許久未有的溫暖,在胸口緩緩發酵,
這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為什麼自己會忽然有這種感覺呢?
白起沒有說什麼,在稷下城發生異變的五分鐘內,在這間廠房內的所有技師,只
是看著最高領導坐在桌上,微笑著陷入沉思,除了因為特訓,與他長時間相處的韓特
,每個人都不知道他正在想什麼。直到五分鐘後,他慢慢站起身來。
「把導彈準備好,各自就戰鬥位置,以?模組的形式預備作戰。」
這是白起一貫的戰鬥指示,事先已經預備好數種應變模式,實戰時做出簡短指示
,眾人立刻就知道作法。
見到最高領導如平常那樣冷靜地下達命令,眾人心裡頓安,剛要開始行動,另一
段話又傳入耳裡。
「一直以來,很謝謝各位對我的支持與服從,由於我的嚴厲作法,相信你們也吃
了不少苦頭……辛苦你們了,謝謝。」
這實在是一件很難得的事,因為過去白起在戰鬥時從沒有半句廢話,私底下雖非
冷酷無情,但卻是一個不懂得說謝謝的人,像這樣的話語,從來就沒人有機會聽到,
以致於在聽完這段話時,在場所有的白家菁英全都呆住,手裡的資料、工具砸散了一
地,不敢置信地望著站在桌上的少年。
綻放了柔和的微笑,少年慢慢地欠身,似是向所有人致意,道:「謝謝,請多指
教,往後……」
後面的話聽不清楚了,因為白起就這麼姿勢不變地向上飛出,穿破屋頂,韓特緊
跟在後頭,兩人一前一後,朝戰場方向飆射過去,轉眼間就消失不見。
直過了好半晌,呆在原地的眾人才勉強從震驚中回復過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彼此都不太能確認對方的表情,心中感覺更是五味雜陳,雖然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悅
,但更多數的仍是擔憂。
很難得的感覺,在戰局未定的此刻,他們開始擔憂這場戰爭有輸的可能……
「哈哈哈哈,不用擔心,雖然事情的演變有些奇怪,不過一切變化都在我的掌握
中,今天這一仗我們贏定了。」
接獲數十萬大軍衝鋒怒湧而來的消息,蘭斯洛表現得十分鎮靜,看不出半點慌亂
的樣子,讓本來懷有歉意的愛菱心裡安緩不少。
「師兄,你要激勵士氣是很好啦,但除了我們幾個之外,這裡好像沒剩什麼神智
清醒的人能聽懂你說話的。」
「別擔心,丫頭,這次可不是唬你的,我……可是有了相當把握才這麼做的。」
蘭斯洛說著,向廣場另一端的小草一揮手,打出約定好的信號。接到信號的小草
,開始以心語下達一個又一個的命令,發向巫宮、象牙白塔之下的秘密地宮,還有稷
下城中的眾多魔導公會據點。
而在她的指揮下,魔導公會的魔導師們很快有了動作,打開隱藏在各處的魔力設
施,將效能彼此串連,讓一套經過兩千年研究、改良,大成後從未有機會運作的系統
,首次發揮作用。
以各處據點所形成的魔法陣為根基,這套命名為「最終防禦系統」的設施,開始
急速地吸收地脈能源,作為運轉系統的供給。地面緩緩震動起來,城內的幾處渠道甚
至迸發出紅光,將地脈陰流的能源鉅量吸入系統之內。
「系統運作進入第二階段,請導入靈子能源。」
當小草接到這樣的心語通訊,立即向丈夫揮手示意,而後,在蘭斯洛的指揮之下
,廣場內的所有群眾,手牽著手,就這麼一直串連出去。在廣場外另外有人負責連接
,一個連一個,依照先前的規劃,很快就把稷下城內八成以上的軍民串連在一起。
「非常好,大家聽好,雖然你們不會武功,不能實際上戰場與敵人廝殺,但是現
在就是一個你們可以實際出力保衛家園的機會,緊緊握住你們同胞的手掌,腦裡集中
想著保衛家園的意念,知道嗎?」
不管是什麼魔導術,都不可能在精神散漫的情形下使用,反過來說,只要令自身
精神高度集中,就算沒有受過魔導訓練,也一樣可以產生一股能量,雖然普通人的能
量不強,但當幾百萬人的心靈能源連成一氣,那仍是一股非常驚人的能量。
正常情形下,沒受過專門訓練的常人,沒可能長時間集中精神、心無雜念,但在
藥物與意識操作的引導之下,群眾很快就進入狀況,強大的思念波,在保衛家園的強
烈意念之下合而為一,迸發出一種生物所獨有、在太古魔道中被稱為「靈子能源」的
能量,在眾多魔導師們的施法引導下,歸入最終防衛系統,與本來的地脈能源結合。
兩股沛然大力,在巧妙設計的系統回路中,安定地運轉,而當能源累積到所需要
的標點,驚人的變化就在稷下城內瞬間出現。
一聲轟然巨響,在眾人的眼前,奇跡就這麼樣地出現。雷因斯的象徵,曾在白起
的核彈攻擊中灰飛湮滅的象牙白塔,就像什麼損壞都不曾發生過一樣,就在原本的位
置重現。
閃爍著和煦的白光,像是神明宮殿一樣的象牙白塔,完好如初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難以解釋的現象,如果所有人的神智都還清醒,見到這一幕,肯定會造成大騷動,
但現在,只是一聲驚呼之後,就沒了反應。
而當象牙白塔的建築再次成形,整個稷下城的結界法陣終於完備,以象牙白塔中
央的祈願塔為核心,與九天之氣呼應。萬里晴空中,無雲無風,卻驟然電光激竄,在
碧藍天上金蛇劃破,直流往祈願塔。
「喔,真是壯觀啊!」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蘭斯洛仍為這番聲勢感到一驚。
「師……師兄,這是什麼東西啊?」愛菱看得似懂非懂,她雖然是太古魔道方面
的罕見天才,卻不是通才。在皇太極手札遺卷的最後,有提到將太古魔道發揮到極限
,與魔導之術結合,可以開發出魔導文明的技術,結合兩家之長,妙用萬千。愛菱讀
到這些部份時,神往不已,卻因為自己沒這方面的知識,只能望而興歎,現在終於見
到實物,心中歡喜讚歎實在難以言喻。
「問小草吧!她大概知道,你要是有興趣,以後好好研究吧!」蘭斯洛自己也不
是很清楚,但先前在地宮裡翻閱各種機密檔案的時候,隱約知道了稷下城還有另一套
從未使用過的秘密系統。
九州大戰時,稷下因為是雷因斯的首都,被魔族大軍長期圍起來猛攻,前前後後
,一般的大型會戰、被捲入的天位對戰,實在是數也數不清,其中不知道有多少次,
整個城牆在戰爭中支離破碎,就連象牙白塔本身都佈滿了無數的修繕痕跡,更曾經被
摧毀重建兩次。
戰後,雷因斯的菁英痛定思痛,決定要設計出一種新的防禦系統,不但能抵禦住
那樣的傷害,更要能在被重創之後,以最快速度回復原有實力。將這個想法推到極至
,在武學上的成果是乙太不滅體,而在魔導文明上的結晶,就是現在這套最終系統。
以皇太極的構想為中心,歷經兩千年的努力去付諸實現、改良,最後在白起手裡
獲得突破性進展,靠著他不可思議的演算能力,一舉解決幾個難以破解的技術難關,
將細節全部補足,之後傾魔導公會的全力秘密增建,在十年前宣告完工,卻一直沒有
機會實測。
保留元氣、密藏實力,以防日後魔族捲土重來時,有充分的實力可以抵禦,這是
雷因斯傳國的基本精神,為此在九州戰後連大陸爭霸的機會也放棄,只是偏居一隅。
但這一次,魔族並沒有出現,只是為了要應付一個比魔族更危險的敵人,小草把保留
多時的實力提前使用了出來。
象牙白塔是如何瞬間復原的?因為速度太快,幾乎沒有人能看得清楚,但是當這
個過程重現在稷下城的城壁與防禦結界,那就是一幕極為驚人的壯闊景象了。
「奉眾神之名,四天聖精召來!」
瞬間移動,飄然俏立在祈願塔頂端,迎接著驟然狂捲而來的強風,小草的衣袂裙
擺在風中徜動翻掀,渾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白光中,態凝若仙,當偶然的電光劃破天
際,紫光照映著她如雪嬌顏,別有一股懾人神采。
「小姐的樣子……真是好美……」
雖忙著顧到週遭狀況,楓兒抬頭望去,仍不禁對主子的翩翩姿采而讚歎。
不再是平時的秘書套裝,小草身上的衣著,已還原為昔日雷因斯女王入塔祈願時
穿的法袍,天鵝絨的料子,內裡繡滿咒法圖騰,是專門為了起壇行法而製造的魔力衣
物。寬袖卷雲,長長的披風如波浪般抖動,白玉似的指頭,像是在輕快地彈奏樂曲,
不住朝四周撥弄,而成為樂器的稷下城,就開始回應著她的指揮。
魔法師不比天位武者,特別是像小草這樣的純魔法師,雖然善於引導、平衡各種
自然能源,但自身體內卻沒有長存強大力量。只是,配合稷下城這樣超大型的法陣建
築,仍是可以發揮出連天位武者也為之心驚的力量。
「東天、南天、西天、北天,四天聖精召來,遵從號令,具體現形。」
以小草為中心,一輪紅光像是掃瞄般迅速遊遍了整個稷下城。所經之處全都產生
了變化,一個個拇指般大的人形物體,背上有著小小的透明翅膀,身上像螢火蟲一樣
散著微弱的光亮,從地面升出、樹林裡分出、池塘中躍出,成千過萬,一片接著一片
,密密麻麻,似雨逾星,朝四面八方飛散而去。
這群受到召喚,藉由法陣能源而成形的精靈們,飛過稷下上空,來到已經殘破不
堪的城壁之後,飛快地開始整修。重建的速度快得嚇人,因為水、火、地、風四類精
靈們,各自將其身軀還原為該系元素,再化為重建所需的材料,這樣的填補之下,幾
下呼吸間,本來已呈廢墟狀態的城壁,重新被修繕完畢,效果更較先前強化百倍。
假如是一般的戰爭,出現了這樣的變化,敵我雙方的士兵早就心膽俱裂,不戰自
潰了,但現在,城內祈禱中的軍民沒有反應,城外瘋狂殺來的大軍也沒有反應,依舊
是凶悍地衝殺過來,絲毫不受異變的影響,頃刻間便已逼近城下。
和以前不同的是,這一次,剛剛補修完成的城壁上,沒有任何士兵在射箭防守、
也沒有任何反制措施,當梯子被搭上,很快敵人就可以越牆而入。
然而,設計出這套系統的,是除了自身力量外,從不對任何人抱以期望的白起,
打從一開始,他就想將這套系統發展為「即使只剩下一個人,仍能發揮強大作戰力」
的完美理想。第一次實際使用這套系統的小草,起初不是很明白一些細微關節,只是
照著母親的遺教在做,但隨著使用過程中許多陣形的變化用法,以魔法心語快速流過
操作者的腦海,令她不得不衷心慨歎。
(大哥,沒話好說了,明明不會魔法的你,能夠設計出這樣的東西來,你實在是
白家史上最強的……普通人啊!)
天才這個稱呼,並不適合兄長,這是小草的想法,而現在,她這個沒用的天才妹
妹,就要使用這套系統,向身為設計者的兄長表達敬意。
「地脈陰流,轉向引導,玄黃之血,蒼土精魄,歸返幽冥,凶靈現世,召來!」
心中默默吟頌咒文,手中彈撥,小草將攻擊功能啟動,九天九地的能量交會運轉
,在地宮的魔法陣中調和穩定後,最終防禦系統的攻擊模式,終於得以啟動。
沒有前兆,沒有任何聲音預警,正奔衝過來的數十萬大軍,忽然在許多地方缺了
一小點,跟著迅速擴大,當這樣的缺塊蔓延全軍,整個衝殺的動作就被截停下來。
直到這時,一種「嘰嘰、嘰嘰」的怪叫聲,才伴隨著驚呼與痛叫,一起傳入人們
耳內。
發出這些聲音的,是一堆身高不滿半尺、手拿小刀小劍、齜牙咧嘴、外表是骷髏
模樣的凶靈邪物,受到小草的召喚,由地獄而來,雖然身形矮小,但動作卻極其迅速
快捷,攻擊方式又非常陰損,沒幾下功夫就讓敵軍陣形大亂。
身高上的差距,士兵們必須要彎腰,才有辦法擋架攻擊、還擊,但靈活度遠遠不
及這些骷髏邪物的他們,當刀劍斬下,目標早已輕鬆躲開,就算難得地斬中一下,沒
有施過聖靈祝福的兵器,也只是虛空揮過,全然產生不了作用。
這群凶靈個頭既小,動作上又沒有傳統黑魔法中死靈戰士的笨拙,縱是對上魔族
大軍,也會教對方異常棘手,更別說那些沒打過這種詭異戰局的士兵們。
凶靈們冷不防地由地底竄出後,立即攻擊敵人的腳板、足踝。一名士兵給打中了
一雙腳板,疼得彎下腰來,滾倒在地上哀嚎,造成這效果的凶靈立刻撲了上去,攻擊
他頭臉與重要部位。
這樣的情形,在混亂的大軍中不住產生,凶靈們手裡的小刀小劍,還有小小的吹
箭,雖然中了之後外表無血無傷,內裡卻著實疼痛,全然給廢掉了作戰能力。
這樣的戰法,當然不是始創者的原意。假如真是面對魔族大軍,應付的方法還會
更多,甚至包括直接牽扯九天紫電狂笞而下,痛擊稷下城週遭五十里,足以令地界頂
峰以下的生物眨眼間屍骨無存。然而,來犯的敵人畢竟是雷因斯國人,若真的把他們
消滅,就算不計毀譽,人力上的慘重損失,雷因斯這國家恐怕也要完蛋了,為此,小
草選擇了殺傷力最低的方式,妖靈們的攻擊也只控制在麻痺敵人,而不是殺死敵人,
不然以它們的快速動作,數目上又是敵人大軍的兩三倍,早把來犯大軍通通解決了。
但這樣的使用,對小草自身而言,也絕不輕鬆。要變化原本的用法,將攻擊效果
抑制,就要付出加倍的能量,雖然能量的源頭,是正在吸收天地元氣的巨型魔法陣,
但將之轉化使用的媒介卻是小草自身,每當一道命令發出去,付諸實現,能源離體的
空檔,就好像把五臟六腑全數掏出體外,難受得令人想要作嘔,儘管能源很快又獲得
補充,但當下一次指令發出,整個身體被掏空殆盡的感覺又更嚴重地湧來。
操作這種規模的巨大魔法陣,對肉體的負擔實在不輸給五極天式,若非自己已經
進化成天魄之體,可能十多個命令一下,就要累得當場昏過去,但話說回來,縱使是
天魄,承受力仍是有個極限,當眼前戰局已被穩定,一股暈眩感直湧了上來。
(不妙啊……如果一直強撐下去,會傷害到天魄魂體的,唉……真不該把老師派
出去的,這時候有她在就好了……)
如果讓下頭的丈夫、楓兒姊姊看到,他們肯定會很擔心吧!所以不管怎樣都要強
撐下去,不能給他們心理負擔,否則等一下決定此戰關鍵的天位戰中,心裡不安的他
們肯定不是哥哥的對手,要是幾下子就被了結,這一切努力都沒意義了。
沒看到丈夫的身影,大概已經率人趕往城頭,預備迎敵,楓兒姊姊朝這邊看了過
來,似乎發現了什麼,自己按耐下胸口煩惡難受的感覺,朝她抱以一笑,還比出勝利
手勢。
(唔……好暈、好想吐啊……)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哥其拉龍】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二月 雷因斯 稷下王都
把連串命令下達出去,歷經一次又一次的瞬間掏空、大量補充能源湧進體內,小
草的感覺絕不好受。
要是平凡的血肉之軀,現在早給吸乾成了乾屍,魂魄體頂峰的天魄雖然無此負累
,但連續幾次下來,小草只覺眼前一昏,險些就暈了過去。
「嘿,不要這樣強撐啊,你累壞了,我會很心痛的。」
伴隨這聲音忽然出現在身後的,還有一雙溫暖的手掌,親膩地環抱過來,及時驅
走了胸中惡寒。當天位力量湧入體內,幫著去調和能量的衝擊,感覺立刻好過許多,
但隨著意識清醒,她也驀地想到事情的嚴重性。
「老公,不行啊……你……快點放開……」
像這樣助己穩定氣息,縱是天位高手也會大量消耗自身元氣,若是平時自是無礙
,但馬上要進行天位戰的丈夫,本來就不見得有多少勝算,再這麼消耗體力,遇上兄
長豈不是有死無生?對方可不是那種會講究公平戰鬥的人啊。
想要將丈夫掙脫,但他卻抱得老緊,完全沒有掙扎空間,將天位力量毫不保留地
送了進來。
隨著力量復原,催行法咒更是得心應手,當十指流水一般畫出圓弧,無數的咒語
、圖騰,化作七道咒語金環,圍繞在夫妻兩人週身,作著天體般的運轉,由能源凝結
所化成的星屑,像光雨一般不住落下。
「呵,真是很有意思喔,你看看飄在周圍的這些,如果不是咒文,換做些花朵、
花瓣什麼的,繞著你飛轉,一定很漂亮。」
不只是力量,他的鼓勵話語也讓心中一陣溫暖。沒有肉體的天魄運行法力,本來
就有很大的部份是倚仗精神力,現在精神大振,力量運轉相對增強,不適感覺盡掃一
空。
既然知道丈夫不會放手,那就沒必要無謂掙扎,其實,如果不考慮後果,像這個
樣子地被他抱著,感覺真的是很舒服。兩年前在暹羅城,風華姊姊在河上像這樣被他
摟在懷裡時,也是這麼樣地舒服嗎……
「老公,像這樣子被你抱著,感覺真的是很溫暖呢。」微笑著,小草輕聲道:「
只要後面能倚靠著你的胸口,不管前面是什麼,我都覺得不怕了呢。」
「那你就一直靠著,哪裡都別去啊!我不會讓我的女人受到傷害的。」
丈夫用語和之前有著些微的不同,若是平常,他慣用的詞彙該是家人。不知他是
有心或是無心,小草想要回頭確認他的表情,卻被他把下巴放在肩頭靠住,看不見表
情。
「感覺好過一點了嗎?我都不知道這個魔法陣運用起來有這麼厲害呢!要是早點
拿來用的話,早就把外頭的敵人給擺平了。」
「統合整理出這個系統的人是大哥,他真的是很厲害,這套系統的厲害之處,連
十分之一都還沒用到呢!」
輕著嗓音,小草向丈夫解釋。攻擊模式裡可用的措施,隨便一算就有九大類,數
百種變化,現在單單用一種,就輕鬆擺平數十萬大軍的威脅,兩千多年來的努力果然
沒有白費,而將這套系統整理大成的兄長,胸中才學實在是驚人。
倘若是面對魔族大軍的衝鋒,會有什麼結果呢?對方陣營中必然會出現強大的魔
法術者,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對己方攻擊一籌莫展。但要傷及這些妖靈,最好的方法是
用一些神聖咒語,這並非魔族所長,而且使用起來連他們自己的軍隊也給殺傷大半,
豈不是糟糕?
儘管以魔族自私自利的個性,會毫不猶豫地犧牲同伴,派出一些遭到魔化的墮落
神官吟唱神聖咒文,但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傷到的只是自己人,而那些與他們同質性
的妖靈卻分毫無損,因為這套系統會強行抽取城內祈禱民眾的靈魂能源,為妖靈形成
屏障,靠著這層屬性,原本屬於陰間邪物的妖靈們,不會那麼容易就被光明魔法所打
倒。
「連這樣的方法都想得出來,大哥他真是很了不起呢,將來魔族如果真的攻過來
,他們一定會恨死他的……」
讚歎之餘,一個想法也浮現兩人心頭。
一向主張斬盡殺絕的白起,為何在他一手排設的系統陣形中留下這樣後著呢?如
果不是原本就有這樣的設計,縱然小草肯花兩倍體力去改換、壓低威力,也不可能做
到不流血而制敵的目標。
「老公,你說呢?」夫妻兩人的深厚情誼,小草知道丈夫明白自己的意思。
「因為……小草的哥哥是個很溫柔的人啊,他一定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情形出現
,所以刻意為你準備了這個局面。」
蘭斯洛微笑道:「他就是這麼樣的一個人吧!故意把拯救所有人的美名留給你,
自己一個人跑去當兇手,在你們雷因斯的歷史上,究竟已經犧牲了多少這樣的兇手了
呢?」
丈夫話語中的一絲感歎,讓小草察覺到了不對,那日自己與二哥的談話,他應該
是不知道的啊,為何忽然有這樣的感歎呢?
「老公,你……」
這個問句並沒有能問下去,因為在前方的天空裡,數百枚導彈的形影漸漸清晰,
而在那些導彈之中,出現了兄長與韓特兩人的身影。
「辛苦你了,老婆,打完回來之後,我們今晚好好狂歡一下吧。」
身後一輕,是丈夫放開了手,預備要迎向將開打的戰局。在剛剛的輸功裡損傷元
氣,他現在真的有勝算嗎?
「小草,在男子漢的一生裡,有些仗是絕對不可以逃避的,就算他心愛的女人哭
著攔阻都不可以理……」
似乎發覺了妻子要說出口的話,蘭斯洛伸手撫過她柔細面頰,微笑道:「可是啊
,最近我才知道,人生之中有些仗,即使知道會輸都要打下去,但是……卻是贏不贏
都無所謂的。」
如果說之前的會戰,只是為這場將結束內戰的終戰拉開序幕,那麼現在重頭戲終
於來臨。
只要雙方的天位高手無損,就不可能決定這場戰爭的勝負,所以最後的關鍵仍是
在於天位戰。在這一點上,蘭斯洛與楓兒對抗白起與韓特的組合,不管從哪方面看,
都可以說得上是勢均力敵。
不過,蘭斯洛並沒打算這樣單純地和對方硬碰硬,他事先已經想到一個很好的策
略,能夠有效地削減敵人戰力。
「楓兒,已經和小愛菱交代過了嗎?」
「是的,愛菱小姐不是很理解,但是她說她會配合的。」
「非常好……咦?你幹嘛連小愛菱都叫小姐?你不必像這樣見什麼人都低一階啊
。」沒有回頭,蘭斯洛道:「這樣下去,你很快就會變成最沒身價的天位高手了。」
「我是小姐的奴婢,這樣的稱呼,是我應盡的禮節。」
在一句冷淡地回答後,蘭斯洛就此沒了聲息,讓楓兒不禁有些擔心。她知道這個
男人在關心自己,也知道他與小姐都希望自己能夠改變,不過……雖然還不太能確定
自己的心情,但憑著比他們兩人都要豐富的人生閱歷,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在每
個人的心中,有些事、有些想法,不是外人能夠動搖的,就算再怎麼親密也一樣……
目前自己所選擇的道路,能夠給予自己心靈上的平靜,自己並不想要去改變,所
以他們這樣的關心,有時候反而變成了一種困擾。但……這些話並不是那麼容易可以
說出口的,像現在,自己的冷淡回答,是不是反而傷到了這個男人呢?
「蘭斯洛大人,我、我剛剛的意思是……」
沒讓楓兒把話說完,蘭斯洛拋了一句話過來。
「呵,奴婢嗎?自由都市的歌迷一定會被嚇壞的,能把冷大小姐收為奴婢,雷因
斯女王的本事果然大得很啊!」
全然沒想到會被他知曉,這麼冷不防地被揭開身份,饒是冷靜功夫極佳,楓兒仍
差點給嚇得從天上摔落下來。
「不要那麼吃驚啊,我到底在稷下住了一段時間,身邊又多了一個小愛菱,接觸
到太古魔道的機會太多了,就算不想竊聽,有時候還是會聽到一些讓我嚇一跳的東西
。」
語氣悠然,甚至滿是揶揄之意,蘭斯洛直到這時才轉過頭來,面上是一副勝卷在
握的得意奸笑。
「夢雪小姐,可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香吻呢!企圖賴帳的代價是很高的喔。」
不但身份被揭露,還被提起讓心裡七上八下的約定,就算鎮定的功夫再怎麼好,
楓兒也不禁心緒大亂,要不是蘭斯洛及時回頭拉她一把,說不定真的就摔到下頭屋頂
上去了。
而再次成功地擊破了這冰山美人兒的心防,蘭斯洛發出囂張的大笑,乘風直往城
牆飛去。
跟在後頭的楓兒則是對這場戰爭感到極度不樂觀,因為她開始擔憂,可能在與敵
人動手前,自己就已經給這男人活活嚇死了……
「唷,稷下城好厲害啊,這麼多厲害的機關,不知道是哪個天才設計的?如果早
點用出來,仗不用打,我也沒得混了。」
「設計的人是我,讓你這麼說,真是不好意思了。」
「果然就是你這強得像妖怪一樣的傢伙……」
「普通的人類也就算了,我不認為你有說我是妖怪的資格。」
「你講話可不可以不要那麼話裡帶刺!」
與週遭飛射的導彈等速度,韓特與白起朝稷下城飛飆而去。
一路上看得很清楚,原本浩浩蕩蕩的數十萬大軍,正逐漸失去戰鬥能力,還有部
份比較外圍的士兵,在回復神智之後給眼前的景象嚇到,掉頭奔逃。
「人方面的戰鬥,看來是我們輸了啊。」
「用人類的軍隊去和非人者作戰,基本上就已經沒有什麼贏的可能,這個結果並
不值得意外。」
白起冷淡地回答。當妹妹決心啟動最終系統,戰局基本上就已經底定了,花費自
己十多年心血營建出來的完美系統,就算是數十萬魔族大軍來攻,都能充裕應付,自
然不可能被這群失去理智的人類軍隊所攻破,倘使能服從自己的指揮,針對系統弱點
來攻擊,再利用妹妹對系統的不熟悉,那也還有勝算,但在指揮系統完全崩潰的現在
,說這些都是多餘了。
「軍隊雖然不管用了,可是我們還有太古魔道武器呢,算起來我們仍居上風啊。
」
儘管搞不清楚製造原理,韓特對這些導彈可是充滿信心,也許威力沒有那些核能
彈頭來得強,但是幾百枚一股腦地射過去,絕對能把稷下城夷為平地,什麼凶靈邪物
都擋不住。
兩人的動作稍慢,第一波導彈攻擊已經貼近到稷下城外圍,如果照以往,稷下城
的結界防壁並無法承受這種規模的導彈攻擊,所以如果依照預期,當防壁被第一波導
彈打破,第二波、第三波的導彈會直擊城內,這樣子甚至不必動用核能導彈,就能把
戰爭解決。
然而,就在導彈與結界壁接觸之前,祈願塔忽然亮起紫光,像是一道閃電由地面
直破天際,跟著,一股氤氳光華籠罩住稷下城壁。
「喂?該不會……你在設計系統的時候,也考慮過魔族會用太古魔道武器進攻稷
下?」
「當然,我是徹底奉行有備無患主義的人。」
「有沒有搞錯,你還笑得出來?我們現在居於劣勢耶,不是為了這種事情高興的
時候吧?」
設計者的回答,已經代表了一切。從城壁蘊發的紫光裡,有九條高聳而偉岸的巨
影,慢慢成形了,每一條有百餘尺的高度,分別位於稷下城的一方,在陽光下顯現成
形。
「龍……是龍啊!」
城外的敵軍裡,許多人不禁這麼樣地驚呼出聲。九條碩大無朋的巨龍,色彩不一
、型態不一,當陽光從它們的身體透入,巨大身軀呈現透明的光感,顯示它們並非實
物,但身上的皮甲、鱗片,仍舊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各自或坐或盤,雄視生威。
當導彈逼近,九條巨龍不約而同地有了反應,或是拍動翅膀,或是張口吐出焚天
血焰,猛烈威勢,在空中畫出熊熊火線,編織成一張幾乎遮蔽天空的火網,抬頭望去
,彷彿整片天空都化為鮮紅赤幕。
縱然相隔遙遠,下方酣鬥中的士兵仍感到一陣熱浪當頭襲來,倒楣一點的,甚至
單單是這一下,頭髮眉毛就自動著火,焚燒了起來。
無論視覺效果、實際威勢,都是無比駭人,第一波的導彈群,在與火焰接觸的千
分之一秒內,就被超乎想像的高溫汽化蒸發,半點殘渣都不剩下,連爆炸的機會都沒
有。
恐怖的威力,讓所有透過監視螢幕觀看戰況的太古魔道技師,整個看到傻眼。無
分太研院的研究員,或是白起麾下的技術小組,全都給這絕世神威給震驚。而與他們
最深有同感的,就是即將要與這九條巨龍相撞的韓特。
「嗯,哥其拉防衛程式運作得不錯,雖然沒有神話中八岐大蛇那樣厲害,不過也
算差強人意了,很好……」
「哥、哥其拉是什麼東西?」
「軍事機密,太古魔道的外行人沒資格知道。」
「我想請問一下,白先生,你的第一波導彈失敗了,那第二波、第三波累積起來
,可以幹掉這什麼鬼哥其拉程式嗎?」
「你在胡說些什麼?當然是不行啊!」
「那……核能導彈呢?如果使用了,有屠龍的效果嗎?」
「要是直接在城內爆炸,摧毀法陣的重要環節,像是象牙白塔之類的要地,那麼
在系統自我修復之前,是可以停止這九條龍的運作,不過現在系統已經開動,核能導
彈大概才進入防護圈內,就給火焰蒸發掉了吧。」
「你、你明知道這些攻擊沒有用,那還這麼辛苦地打過來幹嘛?」
對於這個問題,白起並沒有回答,只是瞥了韓特一眼,淡淡道:「我並沒有必要
向你解釋,你用這種語氣問我,該不會……是想要陣前叛變吧?」
這個質問可不是鬧著玩的,以對方下手之辣,韓特一點都不懷疑若自己回答錯誤
,他會立刻出手幹掉自己,再去與敵人作戰。
「去,這麼看不起我?好歹我也有一點職業道德,之前拿了你老弟的金幣,又從
你那邊得了不少好處,怎樣都會幫你打完這場仗的。」韓特道:「如果是個漂亮的大
美人那還有話說,既然對方是那頭死猴子,我是絕對不可能為了他而倒戈的,你放心
吧!」
「講得那麼好聽,其實你是擔心自己叛變之後毒發身亡吧?」
「你這混蛋,別人說要幫你的時候,你可不可以直接說一句謝謝就算了,別那麼
多廢話!」
在兩人爭持不休的時候,第二波導彈攻擊又徹底地失敗了,只是,深明系統破綻
所在的白起,利用龍焰噴發、能源補給的空檔,自己去引開防衛系統的注意,讓韓特
閃過所有防線,貼近稷下城壁,只要他能夠趁隙破壞結界法陣的重要地點,讓能源供
給不上或是超載,防衛系統就會出現漏洞,讓追擊而來的核彈趁虛而入。
這個計畫無疑是很不錯,但在實行上卻出現了問題,因為蘭斯洛一直在等待這樣
的一個機會,讓韓特獨自落單……
「嗨,大舅子,你好嗎?看來你氣色不錯啊!」
在白起跟前,出現了蘭斯洛的身影。風華刀配於腰間,一隻眼睛戴著眼罩,兩臂
環抱,就這麼攔在他身前,和過去幾次不同的是,這一次蘭斯洛是真的在笑,面上也
沒有什麼憤怒的感覺。
「我不像某人只能用一隻眼睛看東西,氣色當然不會壞到哪去。」
激怒敵人,趁敵手露出破綻的一瞬出手制敵,這是白起慣用的戰鬥策略,現在當
然也不例外,一句話直指對方的恥辱,想要挑起他的憤怒。
只是,與先前相比,這次蘭斯洛確實有著不同,聽見這麼一句重大侮辱,他像是
無所謂一樣地攤攤手、聳聳肩,以全不在意的笑容搖頭說道:「哦?那就難怪你的氣
色這麼好了,你母親的咒文歌很好聽是嗎?」
過去只憑一股衝勁作戰的蘭斯洛,並不擅於所謂的心理戰,也因此,能在言語上
做這樣辛辣反擊的例子,實在是不多。但這次的效果卻相當顯著,彼此身在空中,白
起聞言之後,向前踏出一步,雖然他立刻止住了步伐,但這卻已是他過去戰史中極罕
見的意圖主動搶攻。
而這也代表了,自藝成以來,他第一次在戰鬥中亂了心緒。把握住這個空檔,蘭
斯洛一刀揮出,搶先進擊過去。
「咦?那邊那個東西是……」
在城頭上,似乎有個人在對自己打手勢,穿著太研院研究員的長衫制服,身材窈
窕,看來似乎是個女子,後頭站著一個穿著魔法師黑袍的女子,儘管看不清面孔,但
從那舉世獨一無二的陰森氣勢,想也知道是誰來了。
(該不會……唉,果然逃不掉。)
在這世上,會讓韓特連面都不見就想逃掉的,除了香格里拉魔屋中的那位女士,
就只有那位醉心於太古魔道的小迷糊,這兩位都是他的鉅額債權人,無論實質金額或
是人情債,都是大到讓他想要逃債的地步。
下方的少女揮動手臂,以大動作打出手語,就算身在半空也看得見,手語的內容
是:你•馬•上•給•我•下•來!
只要沒見到面,就可以裝作不知道,不過現在實際撞到了,要逃是逃不掉的,只
好苦笑著降落下去。
不偏不倚地落在城頭,隔著極近的距離,韓特與少女相對。多年不見,這丫頭似
乎有所改變,原本略帶稚氣的嬌俏,現在已經蛻變成亭亭玉立的美麗,戴著眼鏡,穿
上長衫白袍之後,更有一種有別於從前的自信與神采。
「呃……嗨!大姊頭,好久不……」
這句勉強擠出來,欠缺誠意的問候被打斷,對方寒著表情,二話不說就一巴掌打
了過來。啪的一聲,堂堂天位高手就這樣吃了一記耳光,韓特並沒有躲避,一方面是
因為這一記耳光沒有實質殺傷力,另一方面……他知道對方有很充分的動手理由。
也許在人格上有頗多缺點,但韓特並不是一個輕言寡諾的人,特別是連公證人都
來了,想賴也賴不掉。
「這段時間裡,你拿了我多少錢?」
「沒有去數,數也很難數得清,但總之是很多吧。」
「每次你向我拿錢的時候,都承諾會幫我做一件事,記得嗎?」
「哪裡敢忘啊,只是一直都沒接到大姊頭你的通知,我想做事也無從做起啊。」
「我現在是太研院的代院長,站在保衛稷下的立場,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非常清楚,大姊頭你一聲令下,我哪有反對的理由?」
於是,在一場簡短的重逢談話後,蘭斯洛削減敵方戰力的計畫,獲得了百分百的
成功。
大洗禮之後的再次交手,蘭斯洛佔了之前口頭戰的優勝,刀式連綿,在搶攻中占
盡優勢,逼得白起還不出手來。
這是相當漂亮的戰績,不過蘭斯洛並不覺得有多欣喜。和數日前相比,現在的自
己雖然不敢說有多少進步,但至少已經感覺出來,白起的實力絕不如表面上那樣簡單
,更不會像幾日前一樣,產生自己可以穩贏他的錯覺。
之前,自己一直有種錯覺,覺得白起實力尚遜自己一籌,之所以能打贏自己,只
不過是靠詭計暗算,若是正面對拼,自己最後必定可以將他斬於刀下。這是一種很奇
怪的想法,明明自己與白起的交手連戰連敗,為什麼仍能對此篤信不疑?這不是很說
不過去嗎?但之前自己確實毫不懷疑地深信這個想法。
還有韓特,從幾次動手時與他的簡短交談中聽得出來,他也是同樣抱持這個想法
,當時自己並沒有起疑,直到與養父夢中永訣,心靈鍛?上得到突破後,才驀地擺脫
了這個精神枷鎖。
天心意識的高段應用實在很厲害,不但能看破敵人的破綻,還能在交手中神不知
鬼不覺地為敵人施下心靈枷鎖,雖然不清楚白起是怎樣做到的,但他確實是在敵人心
裡種下這樣的囚鎖,讓敵人無法從失敗中得到教訓,進而成長,只會在下次交手時又
莫名其妙地輸得一敗塗地。
能夠看穿這一點,就代表了自己的進步,但無法看穿白起是如何做到的,就表示
自己與他仍有差距。這份差距到底有多大呢?再怎麼說,彼此都是小天位,應該不至
於彌補不了吧……
「嘿,大舅子,你在等些什麼呢?是不是想在評估完我的實力後,才動手把我解
決呢?」
進攻中,蘭斯洛對著一直採取守勢的白起說話,「其實你的武功比我要強吧!既
然這樣,為什麼不痛痛快快地與我一決勝負呢?使出你的真正實力,輕鬆把我解決掉
,何必在這裡惺惺作態呢?」
對於這番說話,白起並不是毫無反應。從動手至今,他所使用的武功,只是稷下
學宮裡流傳的尋常拳腳功夫,以最簡單的動作,嚴守不失,並沒有使用任何白家神功
,更沒有施展他最得意的核融拳。
這麼做的理由只有一個。現在面前的蘭斯洛,給他一種看不透的感覺,雖然不像
是有什麼進步,但他確實做到一些令自己意外的事,像是成功解除了自己先前布下的
心靈囚鎖……
當初下的囚鎖一共有兩重,另外一重封鎖了他左眼的痊癒力,讓他無法用乙太不
滅體催愈瞎掉的左眼。只要左眼仍未復明,就代表蘭斯洛尚無力突破封鎖,不足為懼
。
只是,適才的言語反擊……對於自己的過往,他知道了多少?
想到這一點,心裡的感覺確實很不是滋味。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塊聖地,這個讓人
太過在乎的地方,往往也就是人心弱點所在,自己向來善於抓住這些弱點,憑之克敵
,但這一次,似乎輪到自己的弱點被抓在敵人手上,感覺實在很特別……
蘭斯洛的主攻,雖然佔盡優勢,但卻無法取得實質成果,而當白起還沒有打算認
真動手,戰況就這樣僵持不下,這時,由蘭斯洛策劃的分化大計,終於發揮了功效,
一道人影飛快地靠近,那是白起的同伴,但從他身上散發的敵意,白起知道他並不是
來助自己一臂之力的。
「哈哈,白老大,真是抱歉,良禽擇木而棲,我現在正式宣佈叛變,以後不再聽
你指令啦!」
一下子敵我情勢逆轉,給鳴雷劍指著鼻端,白起的表情並沒有什麼改變,冷淡道
:「叛變的代價很高的,奴隸甲,你的解藥不想要了嗎?」
「解藥當然是要,可是不用找你要,你以為世上只有你一個人懂得配解藥嗎?」
韓特指指下方,笑道:「看到下面那位黑美人沒有?這個人黑心更黑的惡毒鬼婆,雖
然醫死人的本事比醫活人強,但下毒解毒的功夫,風之大陸上大概沒人比得上,有她
當靠山,什麼毒解不掉?剛剛她已經幫我診斷過,現在就在配解藥。去你的奴隸甲,
我沒必要再聽你的話了。」
「見風轉舵,你的槍頭轉得好快啊!」
「不用說這種無聊話,我是獎金獵人,哪邊出的錢多就往哪邊靠,這是我做事的
一貫方針。」韓特聳聳肩,道:「不過這次我欠大姊頭太多債,基於職業道德,就算
你喊出天價,我也只能先幫她擺平你了。」
「唔,所以……現在就是你們兩個聯合起來對付我了?」
白起的質問,本來該直指事情的中心,但韓特與蘭斯洛互望一眼,卻都悶哼一聲
,轉過頭去,連多看一眼都不願。顯然,即使要對付同一個敵人,他們兩人也沒有什
麼合作的打算,原本這兩個男人之間就沒有什麼交情,要不是現在大敵當前,說不定
兩人眼光一個看不對,就先拚個你死我活了。
「亂七八糟,簡直是不知所謂的東西,如果認為兩個手下敗將聯合起來會有作用
,那就儘管放馬過來吧。」
白起的話雖然說得很漂亮,但當兩名與自己同級數的天位高手,一起擺出敵對架
勢,就是白起這樣的超絕戰士,也感覺到強大的壓迫感。
從以前到現在,白起能獲勝的理由,就是絕對地避強擊弱,在北門天關與妮兒、
源五郎交手時,也是採取各個擊破的策略,像這樣以一敵二、以弱擊強的硬仗,對他
來說相當不利,特別是,只要一想到沒法快速了結戰鬥時,自身內力的消耗,就讓白
起感到很深的顧忌。
「大舅子,我並不想和你交手啊!怎麼說你都是小草的哥哥,為什麼我們非得要
這樣兵刃相向呢?」
開戰之前,蘭斯洛仍在作最後和平努力,自從兩人敵對以來,他終於有機會把這
些話說出口了。
「像這樣你挖我傷心事,我刺你過去傷口的戰鬥方式,你不覺得很難過嗎?我實
在是討厭這麼賤的敵對感覺?罷手吧,以一敵二,你的生……你的身體撐不下來的。
」不想直接說出他以生命力推動武學的秘密,蘭斯洛改了口,笑道:「不如這個樣子
吧!如果你真的想戰,乾脆我們兩個聯合起來,幹掉這個背叛你的無恥韓特,你說怎
麼樣?」
「喂喂喂,你這大山猴在說些什麼啊?在陣前出賣你的戰友,你這樣也太下流了
吧!」情況詭異莫測,韓特緊緊握著鳴雷劍,卻不知道該把劍鋒朝向哪一端。
「媽的,誰和你這死要錢的是戰友?你害我老婆、騙我師妹,前一陣子又打得我
好慘,等我搞定這一戰,立刻就拿你開刀。」
「哎呀!給你幾分顏色,你就上了天啦,你有辦法勝過我再說吧,要講傷害,這
矮子連你眼睛都打瞎了,你怎麼不找他算帳啊?」
「他是我大舅子,自己人帳可以慢慢算,你這死要錢的和我可非親非故。」
蘭斯洛的翻臉無情,差點把韓特氣得七竅生煙,倘使不是一旁的白起已經在大量
散發森冷殺氣,真的立刻就揮劍斬過去了。
「喂!白老大,可不可以打個商量,我現在再棄暗投明,你那邊還有位置嗎?」
假如是往常,以白起的個性,多半會冷淡地回答「不要」,但這時他卻不答話,
逕自舉起了左手,對著韓特比出中指,單是從這個反應,就可以看出他此刻的憤怒心
情了。
與白起相處過一段時間,韓特對他所知遠較蘭斯洛為多,自己的倒戈相向,並不
會使他情緒失控,以他一向的算無遺策,明知道愛菱在城內,卻仍命令自己與他一起
進攻,單是這一點,就可以說明他對自己的叛離已然有備,甚至早已期待自己的叛變
了。
敵人、背叛這些字眼,從來不會撩起他的情緒波動,會讓他這樣憤怒的,只有無
能。白家人憎惡無能同志更勝強力敵人的思考傾向,在這時候展露無遺,自己與那山
猴在面臨強敵時,還在這樣內訌不休的醜態,肯定已經讓他怒不可抑,殺意大盛。
韓特心裡想的東西,蘭斯洛自然也想得到。本來他只是要求愛菱,把韓特引走,
別讓這礙事傢伙來干擾戰局,可沒想到要讓他來助己一臂之力,這種聯手不聯心的搭
檔,要來根本沒用,更何況,自己並不是什麼都沒想就直接站在這裡的。
大舅子動起手來絕對沒有人情可講,要與他對峙,就要靠實力,天位高手力量的
兩個源頭,天心意識與天位力量,雖然不知道他的天心意識高過自己多少,但怎麼說
大家也都是小天位,再強也不至於強到難以想像的地步,換言之,一個會讓自己應付
不來的陷阱,對他肯定也有威脅的……
「多說無益,白起,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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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位對決】
蘭斯洛揮刀斬了過去,使著鴻翼刀中的江山如畫,身法倏地加快,動作偏走輕靈
,在白起週遭高速閃動,悄沒聲息地過去砍上一刀,跟著又遠颺而退,鷹隼般找尋下
一次攻擊機會。
韓特並沒有袖手旁觀,姑且不論他對蘭斯洛的好惡,事既至此,他已經沒有了回
頭路,若不能在這裡打倒白起,以這人的手段與心性,肯定是後患無窮。而且,還有
另外一個理由,讓他決定毫無保留地動手……
睥世七神絕除了最基本的七絕之外,還有延伸的應用法門,像是所謂的劍絕,就
是由指絕中演化而出,憑著鳴雷劍,韓特施展劍絕,更把紫電功源源而發,直向白起
攻去。
之前曾在模擬機器裡和白起交手無數次,現在實際開打起來,相當地得心應手,
與蘭斯洛的攻擊聯合在一起,刀光劍影,把白起圍得密不透風,而面對兩大神兵當頭
襲來,在他們功力較初次交手時大幅提升的此刻,只能徒手應戰的白起全然不敢硬接
,一時間只有閃躲的份。
(兩個人都有進步,這點很值得讚許,而且……)
儘管兩個人都討厭著對方,但出乎意料地,他們聯起手來卻非常契合。使用江山
如畫這一類的幻惑狙擊招數,並非蘭斯洛的戰鬥風格,但他現在卻不自覺地使用這一
招,將敵人的退路堵死,以無處不在的狙擊分散敵人心神,然後由催勁使出紫電神劍
的韓特,做最致命的一擊,這是相當巧妙的配合戰術。
在白起眼中,韓特的護身金絕,實在是一樣很麻煩的障礙,他靠著這項優勢正面
硬擋,把自己的攻擊接下,讓沒有負累的蘭斯洛,游擊更加隨心所欲,往往自己的攻
擊才發出去,被韓特以金絕接下,蘭斯洛的斬擊就到,好不容易才閃過去,韓特的鳴
雷劍又斬削過來,無可奈何地運勁於臂硬接,立刻就是鮮血淋漓。
連續幾十招接下來,白起大感吃力,卻發現了這兩人聯手的威力所在。本來鴻翼
刀與七神絕就同出一源,兩名始創者在創造武功時,肯定曾經有過有朝一日遭遇強敵
,兩兄弟並肩保家衛國的構想,所以蘭斯洛與韓特的攻擊,才能如此若符合拍,有時
候刀浪劍雪的鋒芒重疊,遮天蓋地殺了過來,恍恍惚惚間,彷彿就是年輕的武霸與天
刀直擊而來。
既然找不到機會,白起便打算親自製造機會,正在考慮該用什麼策略,才能讓兩
個敵人分心、露出破綻的當口,他的心思已經被韓特窺破,先發制人。
「嘿!猴子,你知道嗎?其實這矮子的力量已經大幅衰退,咱們根本不用顧忌他
,再加把勁就可以把他了結了。」
對韓特的反感仍在,但既然是戰鬥中,蘭斯洛也懂得配合,一面揮刀一面嚷道:
「哦?這是為什麼啊?」
「不知道,好像是上趟幫你使用乙太不滅體療傷的後遺症,在那之後,他的功力
就大不如前了。」
手上仍在配合攻勢,但聽見韓特這麼說,蘭斯洛心中陡然一震,一個想法閃過腦
裡。
所謂的乙太不滅體,就是使用自身先天元氣,催愈肉體傷患的技術。因為發招的
源頭是自身生命力,所以無法發諸於外,像回復咒文那樣幫人療傷,但如果硬要做,
唯一的方法就是逆運乙太不滅體,而這麼做的代價,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力去填補對方
傷患。
對別人可能還沒有那麼大影響,但是對於燃燒生命來推動力量的白起而言,這麼
做就是拿自己的命在填別人的命,事後不但力量開始減退,更再度縮短了他已不堪損
耗的壽元。如果真的把對方視為敵人,如果真是一心想致人於死,他用得著這麼做嗎
?
心頭泛起一五味雜陳的感受,蘭斯洛遲疑了一下,剛剛想要開口,決定勝負的關
鍵已然發生。
雙方交戰時,由小草所操控的九頭巨龍,仍在阻截各方射來的飛彈波,不讓任何
一枚有機會侵入稷下,熊熊血焰與狂烈風壓,將導彈群瞬間摧毀殆盡,沒有爆炸的機
會。而僵持至今,白天行一方的導彈幾乎用盡,最後的核彈頭因為等不到最高領袖命
令,沒人敢作主發射,小草也因為身心耗損過大,開始吃不消,九條巨龍的身影漸漸
褪淡。
只是,就在這雙方對峙的空檔,一個變化忽然發生。不知由何處傳來的指令,強
行變更了部份結界法陣的能源流向,因為補給能源的截斷,有三頭巨龍驀地消失不見
,於此同時,忙於應付兩名強手攻擊的白起,忽地覺得身上一重,心裡才暗叫不好,
千萬斤無形囚鎖已經將他牢牢鎖住,動彈不得。
要突破這份囚鎖並非不可能,但即使是天位高手也需要相當時間,當日強如天草
四郎,也因此出現破綻而被小草斬成重傷,有鑒於此,蘭斯洛要楓兒協助愛菱,看準
時機,以稷下城防衛系統的能源來鎖住白起,給自己一擊的機會。
說來也是運氣不錯,單憑蘭斯洛一人,要把白起逼到不動,實在是很難,但由於
與韓特的聯手,讓他得以一舉成功。另外一方面,白起雖然對一直沒有露面的楓兒深
存戒心,提防她的偷襲,卻沒有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凌厲手段,白起的天位力量遠遠不
及天草四郎,這個以稷下法陣能量發動的鎖縛,效果也遠非兩千名魔導師所能及,這
一下子給鎖死,別說動彈,就連四肢關節都因為承受不住過大壓力,隱約爆出骨骼將
折的悶聲。
雖然心中各有所思,韓特與蘭斯洛仍是一起出手,把握住機會,兩大神兵分自左
右攻向那被鎮鎖住的敵人,而在兩人心中,最後卻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要在不死任
何人的情形下擊敗白起,這是唯一的機會。
假如集中天位力量,以硬氣功擋架,並不是接不下兩大高手的一擊,但這顯然不
是白起的戰鬥風格,他在剎那間奮起全力,對砍過來的刀劍毫不理會,將爆發出來的
力量集中在震破身上囚鎖。
在刀劍斬下的那一刻,蘭斯洛與韓特其實都有想過,是否轉過兵器,以背面擊下
,但白起卻更快一步,千鈞一髮之際,勉力側轉過身。
一聲轟響與悶哼同奏,在鎖縛被破的同時,刀劍同時斬中,卻因為目標物的急速
轉身而未能擊實,在他身上撕開兩道又長又闊的裂縫,大蓬鮮血濺灑出來,當刀勁劍
氣的潛藏威力做二重爆發,白起便給遠遠地震飛出去,沿途噴灑的熱血,在空中劃成
一道淒厲紅線。
「成功了!」
韓特低語一聲,那一劍已成功地將目標重創,即使是天位高手,左腋下與小腹挨
了那樣兩記斷骨撕肉的斬擊,要做的已經不只是覓地療傷,而是馬上急救了,就算是
白起,應該也被廢去戰鬥力了。
戰鬥結束,兩名合作的拍檔卻沒有握手的打算,反而很懷疑地看著對方,似乎在
考慮是不是要乘著勝利餘威,把眼前這礙眼的東西也一併解決。
「糟糕!」
「不對!」
對望中的兩人同時想起一事。那樣的傷勢,若是別派的高手,自然已經失去戰鬥
力,但擅長乙太不滅體的白起,卻很有可能將傷勢再催愈過來,立刻恢復戰鬥力。
越想越不對,兩人暫時放下爭端,朝白起消失的方向趕追過去。
距離遙遠,看不太清楚,在城頭用望遠鏡不住眺望天空的愛菱,只能確認戰鬥結
束,敵人重傷,被打得往東邊天空飛去,自己身邊的楓兒姊姊也立刻往那邊趕過去,
跟著,師兄與韓特先生也直追而去。
師兄的計策看來是成功了,真是可喜可賀,這麼大規模的結界法陣,自己見都沒
見過,忽然說要強行侵入,能量轉移,自己還真是沒把握,幸好有楓兒姊姊幫忙,以
她的天位力量去穩定能量,不然是絕不可能及時完成的。
說來也真是奇怪,要做這種事,怎麼不直接去和運作這個法陣的人商量,反而要
自己做這種手腳呢?
想著想著,實在是想不通,愛菱側頭過去,看著在一旁沈思的華扁鵲。幫韓特診
斷過後,她應該要開始配製解藥了,但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動作。愛菱對她極有信心
,怎也不會懷疑她配不出解藥,那麼,為什麼她沒有動作呢?
「華姊姊,解藥配好了嗎?韓特先生還等著用呢!」
「我配不出。」
直接了當的一句,讓愛菱大吃一驚,才要追問白家到底用了什麼毒素這等厲害,
華扁鵲卻搖起頭來,道:「如果是毒物,就算是來自雲夢古澤,我也有辦法解掉,只
是時間早晚而已,之所以解不開,是因為這東西與毒無關。」
「與毒無關?那韓特先生身上中的是什麼東西?」
「我並不是很肯定,正確來說是覺得不可思議,從徵兆上來看,可能是……萬物
元氣鎖。」
兩大天位高手的並力一擊,非同小可,將白起遠遠轟飛,直墜至數十里外的地面
,而當他在地上砸出一個大洞,尚未調勻氣息,眼前卻出現了楓兒持劍的身影。
「不錯嘛,能比那兩個沒用男人更先一步追到,你很有本事啊!」
「因為如果要比起生存在黑暗世界裡的技巧,我比那個逐魔獵人更加專業,但…
…卻仍及不上大少爺您。」
劍影裡映出寒光,楓兒道:「您是個太過危險的人,倘使給您回復作戰能力,肯
定會給蘭斯洛大人造成傷害,所以我必須在這裡把您了結掉。」
和剛剛空中比武相較,楓兒覺得此刻的白起更加危險,不但因為猛獸受傷的刺激
,更重要的是,她相信這頭猛獸一定隱藏了些什麼後著,特別是在聽完他逆運乙太不
滅體救回蘭斯洛的詳細過程後,這份直覺更是強烈。
言多必失,楓兒直接出手。雖說這人一副重傷垂危的模樣,血也像是快要流光似
的染紅一大片地面,但他畢竟是乙太不滅體的傳人,要是讓他回復,屆時勝負難料,
為免後患,只好搶先下殺手了。
只是,這個決定卻仍是慢了一步,楓兒並沒有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白起是一
個很懂得運用戰鬥機會的人,從被轟飛空中到墜地後與她對話的這一段寶貴時間裡,
如果他沒有使用乙太不滅體催愈傷勢,那麼……他到底是做了什麼?
對著那直指眉心的快絕一劍,白起並沒有什麼反應,似是垂首待斃的外表下,一
連串意識命令對已經準備完全的肉體迅速下達。
(第二封印,解開!第三封印,解開!第四封印,解開!進入特級模式,肉體機
能百分之百支援!)
早已掣劍在手,楓兒出劍的速度誠然快絕,然而從她刺出到劍尖及眉的短暫時間
裡,一切彷彿停頓下來,千萬個神經命令在白起體內發生作用。
(武中無相全面演算功能開啟!演算範圍:無限延伸!啟動!)
在劍尖觸及肌肉的那一刻,楓兒感到些許遲疑,卻仍沒有改變下手的堅決,然而
,當白起驀地抬起了頭,雙方目光接觸,縱然血珠已從他眉間滲了出來,楓兒的一顆
心卻筆直往下沉去。
生死一瞬間,他的嘴角掛著冷冷的微笑,而那一雙眸子……異常的瞳色,妖異地
閃爍著令人心怯的冰寒鋒芒,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不是一雙人類該有的眼睛……
「華姊姊,萬物元氣鎖是什麼東西?」
見到華扁鵲難得一臉慎重的表情,愛菱也擔心起來,趕忙詢問這個令她疑惑的名
詞。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之前聽我們校長提過,後來也在青樓宗卷裡看過一
點資料。萬物元氣鎖,是天心意識的一種高等運用,效能非常地廣,從用來封鎖敵人
力量、在敵人體內種下隨時會爆發的陰毒潛勁、為自己形成護身氣罩,甚至還可以拿
來鎮壓傷勢。」
愛菱疑惑道:「聽起來好像很強,可是華姊姊你也是天位高手啊,如果這個萬物
元氣鎖是天位高手專用的特技,你難道就不能解開嗎?一個人不夠的話,可以讓我師
兄和楓兒姊姊來幫忙啊。」
「多少人來都沒用,這不是數字上的問題。萬物元氣鎖是天位高手才會沒錯,但
有一點你搞錯了……小強齋太,在記錄中,萬物元氣鎖是齋天位的天心象徵,雖然我
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做到,但如果他用的真是萬物元氣鎖,那他的修為絕不可能僅是單
純小天位……」
「華姊姊,你的意思我大概有點理解了,但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一邊講
話一邊後退?你到底想要走到哪裡去?」
「當然是離開稷下啊,會想要在天位戰裡越級挑戰的人,腦子一定不正常,萬一
那矮子等一下回來大開殺戒,豈不是連我也遭殃?這場戰爭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
可不想為此而死。」
「……」
「……我是說真的。」
蘭斯洛與韓特並肩趕路的效果並不是很好,兩人都在互相埋怨對方追蹤功夫不好
,速度太慢,同時也在提防彼此隨時有可能爆發的襲擊。
這點實在怪不了他們,畢竟,連他們自己都一直猶豫著,要不要趁現在給眼前的
傢伙一擊時,也就難怪會對彼此有這麼深的戒心。
這樣的情況,在兩人終於追到白起時,告一段落,只是,人還在空中,就看到地
上的楓兒給白起轟飛了出去,兩人心中都是一凜,急忙落地。
蘭斯洛先奔往楓兒,第一時間為她鎮傷。韓特也落在蘭斯洛右側,在這種敵人狀
況不明的情形下,他才不願意一個人去打頭陣。
只可惜,敵人卻不打算給他這樣的餘裕,人還沒著地,一股凜冽殺氣已經直襲而
來。
「喂!猴子……」
這叫聲只喊到這裡,因為將楓兒一把抱起的蘭斯洛,全然不顧戰友的安危,頭也
不回地一溜煙跑掉。
「死要錢的,我馬子治傷要緊,你一個人先撐一下吧……」
「你這個不要臉的王八蛋!你一定會有報應的!」
背後的高聲怒罵,蘭斯洛理也不理,大步向前竄逃。說要幫楓兒療傷是假話,才
將內息輸進她體內,就發現她雖然嘴角有血沫噴出,但傷勢並不嚴重,只是內息震盪
,一下子不好平復而已,不過,自己卻立刻捂著她嘴巴,抱起她就開溜。
自己與韓特其實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雖然對於他在基格魯之戰時丟下眾人逃跑
的行為感到憤怒,但靜心一想,那時候的他本來就沒必要為這群人賣命,自己責怪他
並無道理,何況基格魯之戰的失敗,純粹是因為自己能力不足,再這樣相怪於他,只
是推卸責任而已。
不過想到當日情境,心裡還是很火大,所以這次就讓他??看自己一個人被丟下
的滋味,當作握手言和之前的最後一拳。這傢伙最近是由大舅子親手訓練,兩人之間
的模擬戰也不知打過多少次,應付起來比自己要輕鬆,而自己剛好可以在旁觀察,試
試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破綻。
心裡的算盤打得梆梆響,但世事卻沒有這樣簡單,當蘭斯洛一面思量戰術,一面
為著手掌上美人兒翹臀的豐滿彈性而讚歎的當口,一股戰慄感竄過他胸口,緊跟著,
一幕不可思議的景像在眼前出現。
眾人所在之處,距離稷下城已有數十里,進入了山區,雖然還只是丘陵規模的小
山,但再怎麼說,也沒有理由看到海洋,可是此刻,眼前茫茫皆不見,只剩滔天巨浪
,像是海嘯要吞沒一切般當頭襲來。
(幻、幻覺嗎?)
稍一發呆,楓兒已經從懷中躍起,搶先往浪頭迎去,似乎要先試著接下這一浪。
「小心!」
擔心楓兒有失,蘭斯洛連忙搶上,要兩人合力禦敵,只是這個擔心成了多餘,因
為在下一刻,海浪變成由四面八方吞捲過來,將兩人包圍在裡頭。
山中不可能出現海洋,蘭斯洛一直這麼告訴自己,可是這些海浪的感覺是那麼真
實,甚至還有水珠打濕衣衫,鹹鹹的海水味也不住刺激鼻端,營造出強烈的存在感。
更驚人的,是蘭斯洛與楓兒都感受到,蘊藏在海浪裡那股無窮無盡的凶獸氣勢,
彷彿有成千上萬的凶惡獸類潛藏其中,等待噬咬敵人血肉。
情形頗類白起出關的那天晚上,與韓特的初次交手,當時蘭斯洛認為這是幻術,
但此刻置身其中,才知道一切非是那麼簡單。
「小心!」
蘭斯洛一聲警告,在他與楓兒一起動手的同時,敵人亦發動了攻擊。和海浪裡所
發出的浩瀚感覺相比,敵襲的力量其實不大,但卻恰恰在自己勁道將發未發的那一刻
攻來,直接襲往發氣竅門,在防衛力量最低的剎那,給予自己重擊。
「哇」的一聲,蘭斯洛胸口一痛,已被核融拳正面轟中,只是想著若就此退避,
只會給對方去追擊自己同伴的機會,當下硬撐著把手刀劈出去,要在敵人回氣之前,
也給他一擊。
怎知,手刀固然擊中了敵人,但當胸口也中了敵人一記重拳,猛烈電勁殛體而來
,蘭斯洛才知道自己的失誤。
(紫電功?怎會……)
同時間中招,三記悶哼同時響起,當海浪忽然全數消失不見,踉蹌後跌的蘭斯洛
、楓兒、韓特三人,才驚愕地看著錯擊自己與被自己錯擊的同伴。
應該在包圍網中的敵人,卻置身於數十尺外的土丘上,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三人,
衣衫上雖有血跡,但卻已然無傷,乙太不滅體的催愈,將先前受的傷患全數治療完畢
。
「最後一幕正式開始了,既然能讓我全力以赴,就試試看你們三個能接我多少招
吧!」
冷冷的目光掃視過來,左眼金黃,右眼紫紅,白起以自己的真面目,做了無比嚴
肅的戰鬥宣告。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天心意識】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二月 西西科嘉島
存在著人魔兩界最大境界通道的絕地,本應是生人勿近的危險地帶,但自從發生
了些許改變之後,幾乎看不到昔日緊張肅殺的氣氛。
在某人的大力推廣之下,惡魔島上的素食團體慢慢增加了數量,累積起來的魔獸
群已經突破一千,整日被迫滯留島上,過著茹素聽道的苦日子。
為了表示對這位絕代天刀的敬重,傭兵團的將領們主動拍起馬屁,讓所有兵丁跟
著吃起素食,反正現在不用作戰,沒有所謂「不吃肉沒體力」的問題。
當這道命令蔓延到惡魔島全島,橫豎是得要苦中作樂,眾人索性致力於開發可口
的素菜料理,讓自己能在沒有肉吃的日子裡,一樣吃得開開心心。幸運的是,這道拍
馬屁的禁令不久便被解除,因為當知道自己也被逼著要吃素,王五的嬌妻幾乎是歇斯
底裡地爆發狂怒。
「吃素是很好的,但是強制別人就不太對了,我並不希望因為這樣而造成大家的
不便……」
王五這樣解釋著,卻立刻陷入一陣沈思當中,因為他忽然想到,正強迫魔獸群改
變飲食習慣的自己,有資格這麼說話嗎?
不過,他仍是花了不少心思指點伙食團的廚師們,如何烹煮可口素食,這些由他
自己多年鑽研的食譜,確實有獨到之處,廚師們照著指示作出來後,果然吃得眾人讚
不絕口,紛紛搶著學習,一時間人人白天練武、晚上學做素菜料理,影響所及,令得
惡魔島上的素菜料理,從此變成風之大陸的名產之一,拿著西西科嘉素食料理師證書
的廚師,與拿著惡魔島傭兵證明的武者,在回歸大陸後同樣受到歡迎,各方爭聘絡繹
不絕。
這天正午,當王五堆起笑臉,對著那因為手中滿盤生菜葉而面色發青的妻子,試
著要繼續勸說時,他忽然停下了動作,回頭看向西南方的天空。
「怎麼了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公孫楚倩出聲問著。她相信丈夫的天心靈
覺,雖然自己只是些微有所感應,不能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這感應來自何方
,但丈夫的修為在己之上,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不尋常的東西。
「好奇怪的感覺……」看著天上流雲移動,嗅到風從遠方捎來的信息,王五的表
情越來越慎重,只是,一絲疑惑亦同時出現在他面上。
「不只是小天位,這感覺……小天位是做不到的,但是這份力量……」
王五為自己所感應到的東西而疑惑,只是此刻他所不解的事物,同樣也在其他人
心中釀成疑問。
北門天關左近、大雪山中、白鹿洞之下的萬年冰窟裡,都有人因為訝異與不解,
開始運作自己的思感去探測,就連自由都市東方千餘里之處,茫茫滄海中的一葉扁舟
上,一名銀髮劍士停下了正在吹奏的笛曲,疑惑地看著西北方的天空。
而正在升龍山上,對著眼前密密麻麻的圖譜文字,思索出神的她,雖未夠修為理
解詳細情形,但源自於龍血中的靈覺,卻讓她發現到一絲異常,駐足東望。
戰鬥中的訊息,透過大氣,遠遠地傳了出去,在各方高手有所感應的同時,置身
戰局之內的人,受到的壓迫感只有更加沈重。
在雙瞳改變回本來顏色的同時,白起所散發的氣勢也有顯著不同,如果說他之前
是為了不引人注目,刻意斂去一身氣勢,那麼現在已毋須多做保留的他,源源而發的
洶湧氣勢,如海浪般拍擊著眼前的敵人。
那是一種很難言喻的感覺,在天位高手中,蘭斯洛、楓兒、韓特都是身經百戰,
更曾有過與強天位高手對戰的寶貴經驗,但從沒有哪一次經驗過這樣的感覺。
敵人的力量並沒有增強,至少還在小天位的範圍內,不像對上三大神劍那樣,甫
一見面就能感受到對方力量的雄強橫絕,然而,那種心靈上的戰慄感,彷彿身心所有
秘密都暴露在敵人掌握中的驚懼感覺,卻是毫無二異,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還有剛才那股海洋攻勢,白起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三人在這麼短的距離裡,天心
意識竟然全發揮不了作用,就這麼樣被他玩弄於指掌中,如果不能破掉這股幻覺,那
麼即使三人聯手,也沒有半分勝算可言,只會敗得更快。
冷冷地凝望著三人,白起並沒有搶先出手,似乎在計算些什麼。而情知對方一出
手便是殺招,蘭斯洛不敢有絲毫大意,一面緊緊注視敵人每一個小動作,一面開始考
慮,要不要認真地與韓特聯手,至少,交換一下彼此的情報,或許很有用……
英雄所見略同,他還沒開口,另一邊的韓特已經嚷了起來。眼睛盯死白起的每一
處,韓特朗聲道:「猴子,白老大除了核融拳、光電腿,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厲害
功夫嗎?」
也同樣是死盯著敵人,蘭斯洛不轉頭,逕自道:「如果白家六藝他全部都會,那
麼除了不知名的第六藝,就是乙太不滅體和武中無相吧。」
「武中無相?好像聽過。和無相訣有關係嗎?是什麼樣的武功?」
「不清楚,一大堆秘笈堆得像山,能練得成的一定是怪物,聽人家說,好像是一
種模擬天心意識的武功,創作者肯定是典型的白家瘋子,就希望一步跳進天位。」
身為真正領悟天心意識的天位高手,韓特自然對那種虛偽的模擬技巧嗤之以鼻,
更何況模擬的東西永遠不可能比真版更優秀,到頭來只是白家人的多此一舉而已。
然而,當他正想恥笑著回應,忽然閃過腦裡的一個念頭,卻讓他呆了下來,偏頭
問道:「模擬天心意識?哪個級數的天心意識?」
這問題把蘭斯洛也問呆了。自從知道武中無相的原理後,就對這武功很看不起,
加上自己擁有真正的天心意識,根本沒必要去鑽研這種模擬技巧,所以始終沒有進一
步深思。
但確實有一個可能性被自己忽略了。武中無相是模擬天心意識的技巧,但並沒有
人說它是模擬小天位的天心意識,換言之,這個靠憑空想像而創出的絕學,可能直接
成功地模擬了強天位以上的天心意識……
「太荒唐了,這種事……哪有可能啊?」
這是三人共有的心聲,因為此事委實太過荒唐。天心意識是天位高手運用力量的
根本,憑著這種神妙無方的靈覺意識,去找到敵人的破綻、運用自身的招數、進行鎖
魂掃瞄,甚至最基本的將自身內力組合天地元氣,形成天位力量,都是由天心意識來
運作,倘使武中無相真能模擬到強天位以上的天心意識,那麼白起的力量怎會僅有如
此?應該隨便兩三招就足以把自己一干人全數收拾了。
事情就是這麼樣地荒唐,但三人卻無法大笑出聲,因為白字世家這塊金字招牌,
就足夠扭轉一切。兩千年來,這個家族出過無數狂人,也締造過無數奇跡,常理這兩
個字,對白家人來說從來就沒有意義,他們就是專為了顛覆一切常理而存在的。
「經由特殊方法,一生將力量上限鎖在小天位,換取不平衡的異常天心意識,這
就是武中無相的基本原理,所以你們可以放心,我不會使出超越小天位的力量,因為
我做不到。」
十指不住做著曲伸動作,白起道:「隨心所欲,製造出最適合自己的戰鬥環境,
這是步入強天位之後所能做到的技巧,當強天位修為達到頂峰,可以使用天心意識的
高等應用,如萬物元氣鎖,便是很好用的一種技巧,相信當年陸游就是用這技巧將金
星祖先打落天位。至於在這之後的應用法,你們現在就有機會試一試了……」
情知對方並非是虛張聲勢,三人早已凝神戒備,緊盯白起的每一個動作,生怕一
旦有所失誤,讓白起發揮他的靈活與快速,己方肯定吃上大虧,然而,縱然已經全神
貫注,但當白起一動,他的天位力量遠遠地傳送出去,將方圓里許籠罩,造出一片不
見邊際的茫茫大海,本身同時也消失在洶湧浪濤中。
「小心,大家不要分得太遠,不要給他分散我們的機會……」
蘭斯洛一聲叫喚,三人立刻圍成一個小圈子,生怕給敵人各個擊破的機會。三人
都是戰鬥經驗豐富,情知不管白起的武功有多高明,他到底仍是只有小天位力量,正
面以一敵三,對他是絕對不利,否則他也不必使這許多幻惑手段,直接以實力攻來就
行了。
心情最複雜的,該是蘭斯洛了。瞭解這位大舅子的底細,知道他以生命力來轉換
成戰力的打法,每出一招,命就又短了幾分,像現在這樣全力以赴地作戰,他自己才
是受傷害最大的人吧。要是把戰鬥拖長,就算能把己方三人都解決,他自己恐怕也只
剩半口氣了,這樣的戰鬥,有必要嗎?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蘭斯洛大人,很抱歉,不過我認為您現在還是專注於眼前的戰局比較好。」察
覺到背後男人的心情,楓兒低聲道:「您是個體貼的人,可是我們如今並沒有體貼的
餘裕,而且……我想白起大少爺並不需要我們的同情。」
蘭斯洛一震,似是沒有想到楓兒也能像小草那樣理解自己的想法,輕聲道:「你
說得沒錯,弱者確實沒有同情強者的資格啊,謝謝你了,你放心吧,在得到你的香吻
之前,我是絕對不會有事的。」
「蘭斯洛大人……」
「喂!你們這對姦夫淫婦,要打情罵俏回自己屋裡去,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他
媽的,說話那麼肉麻,你們怎麼不抱在一起算了?」
生死關頭,後面的壯男美女卻彷彿故意表演給自己看一樣地情話綿綿,韓特早已
聽得一肚子火,分外氣憤自己的倒楣,只是,這份慨歎並沒有能持續多久。
浪頭猛地襲來,蘊含於其中的狠惡氣勢,讓蘭斯洛、楓兒都提氣戒備,卻又在氣
浪及體的前一刻,產生一種敵人攻擊主力在並非自己、而是攻往身邊之人的感覺,當
下不假思索,搶著趕去援護。
「噹」的一聲,刀劍相交,兩人這才發現不對,而一雙拳頭狠惡擊來,兩人在千
鈞一發之際,回招自守,雖然擋個及時,卻因為倉促間運勁不足,同時給轟退。
(不對!拳勁太弱了,他的目標是……)
驚覺白起的拳勁並沒有強到能令自己受創,蘭斯洛登時省悟,才要出聲警告,已
經晚了一步,只聽得連串氣爆悶哼聲響起,韓特一聲怒罵「太沒道理了,為什麼我先
遭殃……」才出口,肚腹上中了一拳,整個人給轟飛到天上去。
籠罩周圍里許的氣浪剎時間消失,白起筆直衝天飛起,猛往韓特追去。從他將氣
浪影響全數收回,就可以明白他的認真,要集中所有力量,先將韓特擊破。
楓兒和蘭斯洛急起直追,卻是已經晚了一步,來不及阻止這兩人的遭遇戰。
(為什麼先挑我?這太沒道理了吧!可別把人給看扁了!)
韓特心裡有些納悶,手下卻半點也不敢大意,催運紫電功,讓一圈電光急竄全身
,睥世劍絕幻出一層又一層的劍雨,阻止白起近身,要等三人合圍之後,再一起解決
他。
較諸與白起的初次交手,韓特自是大有長進,這一番全力施為,隱隱帶著核融劍
拳訣的劍勁,一路上撕裂大氣,將週遭雲層切碎迫散,凜冽劍氣甚至遠遠迸射出去,
電光掠過稷下領空。
看見這樣的險惡劍招,楓兒心中佩服,情知自己所學的劍法中,確實沒有這樣高
明的招數,只有蘭斯洛知道不好。
在自己與那位偉大霸主心靈合一時,曾實際參與過天位戰,透過他的眼睛,理解
那種在天位戰中居高臨下的睥睨感覺。當雙方的天心意識相差太大,不管使的招數有
多天衣無縫,在強者眼中,仍只是一串滿是漏洞的慢動作而已,韓特現在要與白起斗
招巧,那根本是以己之弱撼敵之強。
(這麼打……贏不了的。)
尚未交手,蘭斯洛在自己心中聽見了這樣的聲音。
這番顧慮絕非無的放矢,因為在白起眼中,敵人的凌厲劍招滿是漏洞,特別是轉
合之際露出的空隙,至少就有十餘處致命破綻。把握這些空隙,勝負可以在短時間內
決定;如果催動韓特體內的萬物元氣鎖,讓他傷發而無法防禦,自己可以一招就將他
轟下。其餘的方式還有許多,但此刻自己希望使用最具震撼性的戰術。
(武中無相•模擬功能啟動•無限演算!)
蘭斯洛的顧慮,韓特並非毫無所覺,所以也暗中預備好,倘使發現敵人以什麼詭
異莫測的手法破招而入,自己就立刻以腿絕高速逃跑,以策安全。只是,當白起與劍
氣接觸,他並沒有使用什麼詭奇趨退的技巧,反而主動往劍勁最強處迎去。
(搞什麼?他瘋了嗎?)
非獨是韓特,就連楓兒與蘭斯洛都被嚇到,他們雖然不知道白起的天心意識是如
何高法,但天心意識的運用,再怎樣也是看破敵人的招式弱點,以強擊弱,他這樣主
動迎往敵招最強處,只會令自己的優勢無法發揮,而且一旦受傷運起乙太不滅體,大
量的先天元氣消耗,絕不是現在的他負荷得起,這種戰術究竟意義何在?
一團耀目金光驀地自白起身上暴現,對著迎面而來的澎湃劍浪,他毫不遲疑地舉
臂便擋。縈繞著淡金色光芒的皮膚,在劍氣猛烈砍削中夷然無損,濺發出點點星火,
像座不可動搖的黃金巨岩,任劍浪拍擊,難以損及半分。
緊跟著,在三人的驚訝眼神中,白起雙臂下擊,平實無奇的招數,卻爆發著剛猛
無匹的內勁,將凌厲劍雨轟得支離破碎,潰不成招。
「這……這是……」
受到最大震驚的韓特,對於這武功確實感到熟悉,只是難以置信單憑這麼一式沒
有其餘幾絕支援的睥世金絕能夠強猛若斯,看他那揚臂下擊的剛猛氣勢,剎那間竟恍
若無堅不摧。
劍招被破,韓特連忙鼓勁自守,將劍勢轉成一道旋風,環繞住週身,不給敵人留
下半分空隙,卻怎知白起舞動雙拳,好像兩根沉重的大鐵錘,把自己的劍勁似脆玻璃
般一一砸碎摧毀,眨眼間就已經貼近過來。
「七神絕中的金絕,看來雖然樸實無奇,但如果能練到頂關,單憑這一套就可以
與世間任何神功抗衡,如今在你手裡被用成這樣,簡直是恥辱!」
當韓特鼓起全力,一劍劈斬在白起腰間,在一聲響亮的金鐵激撞聲後,竟被猛烈
地反激回來,弄得虎口劇痛難當時,他登時理解了這番話的意義。
敵人把全力殺招發出後的那一刻,也就是整體防禦最弱的時候,倘使能把金絕練
得出神入化,憑著它號稱護身勁中硬度第一的效果,就有接下任何殺招的資格,而若
能抓對時機,發出強橫一擊,就可以趁敵人發招後力量下降的一瞬,提前將本來需要
幾千招激戰後才能分勝負的對手,在短短數招內擊殺。
這份領悟在腦裡一閃而過,當白起一記直拳轟往胸膛,韓特放棄所有攻招,全力
運起護身金絕,明知倉促間氣勁必有不足,卻也要冒險用這剛得來的領悟來尋找勝機
。
全力催起的金絕,並沒有發生效果,因為那記直擊而來的拳頭,連同發招者本人
都瞬間消失,令韓特一陣錯愕。
(為什麼?如果剛剛直接打過來,他就贏了不是嗎?)
這念頭才閃過,就察覺到白起已躍至自己後頭上方,連忙轉身禦敵,卻見到白起
雙臂一舉,耀目電光由週遭雲層狂殛而下,金芒亂竄,迸發出紫紅色星火,跟著就在
他雙臂間匯流,於掌中出現了一柄深沈得彷彿可以吞蝕萬物的墨黑電劍。
(用紫電功來吸取天電?而且這招是……他不藉助法印,空手就能用?他真的是
人嗎?)
更令人詫異的變化才開始。隨著白起猛吸一口氣,那柄墨黑電劍整個被他吸入右
臂,展開睥世腿絕的輕翔身法,一下子就繞到韓特身側。韓特心頭狂叫不好,才鼓起
金絕防禦,就已經被一拳打在腰間,感覺不到什麼痛楚,拳上勁道似乎不大,僅是堪
堪與金絕勁道僵持不下,這是因為敵人內力不足嗎?
「韓特!好好記住鳴雷斷空的真實面目,今日敗在你自己舊招之下,我要你輸得
心服口服!」
在金絕護身勁與第一重拳勁僵持不下時,更猛烈的第二重拳勁驟然爆發,伴隨著
更勝一籌的金絕剛拳,白起拳上驟然射出一柄刺眼白刃,將早先吸納入體的電劍,整
個轟入韓特腰間,再配合核融拳的爆炸潛勁,將這多重氣勁鎖在他腹腔內,一次爆發
開來。
縱然是硬度第一的睥世金絕,也負擔不起這樣子的內部傷害,一聲破鑼似的悶響
後,血花灑遍天空,就在蘭斯洛與楓兒的眼前,他們看見韓特整個下半身炸成一團血
肉碎屑,在痛苦的慘嚎聲中,僅餘半個身體的他,墜下雲端,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不曾修習乙太不滅體護身,又受了這樣的傷害,如無意外,這傢伙是死定了……
沒等兩人回過神來,白起又有了動作。使用過七神絕,讓敵人有了提防,現在就
必須換另一門武學,才能殺得敵人措手不及。
(同一個創作者,七神絕已經試過,來試試看鴻翼刀吧……唔,武中無相,次段
模擬開始,演算推伸。)
一連串命令在心中下達,手上也隨之有了動作。白起手腕一抖,蘭斯洛頓時有一
種很熟悉的感覺,那正是鴻翼刀的起手式,看姿勢好像是一式雄姿英發,可是招式未
發,壓迫感卻已高得嚇人。
跟著就是火焰迸發,一團團鮮紅色的熾熱炎勁,繚繞住白起週遭,在兩人眼前緩
緩改變顏色,由紅轉綠,再轉為深紫色,最後再化為一團白光。
不明究裡的蘭斯洛,並不覺得這些有什麼特別,楓兒的表情卻變得極度難看。凡
是修練炎系武學的人都知道,隨著功力練得越高,火焰溫度越高,顏色也會有所不同
,由藍至紅。雖然可以並修一些特殊功法,而生出具有附加作用的異色火焰,像郝可
蓮滿是毒力的青火、楓兒自身的紫火,但純以威力來論,終究是能融鐵沸金的高溫白
焰略勝一籌。
儘管仍比不上只存在於傳說中,焰中統治者的黃金火焰、殺傷力最強的黑色火焰
,但白焰的威力確實已在紫焰之上,當兩焰相撞,同質性的兩股力量會立刻分出勝負
,齊往輸的一方湧去,令敗者承受加倍傷害。
(真是恐怖,這些火焰他說變就變,高等的天心意識真有這麼厲害?)
自己最擅長的炎系武學不便使用,武功等若大打折扣,那該怎麼辦呢?純以大雪
山劍術一拼,勝算可說極度渺茫……
藝成以來首次遇到這等情形,楓兒確實感到一陣慌亂,而對方顯然沒打算等她想
出應付良策,當耀目的白色火焰開始在手中飛躍亂蹦,白起再次發動搶攻。
第一個目標是蘭斯洛。早就知道敵人要使用「雄姿英發」一式的他,已然有了准
備,蓄滿護身勁,要抵禦雄姿英發主要威力所在的滿天炎勁亂射,再設法與楓兒夾攻
敵人。
怎知,同樣的一招,在不同的應用下,赫然產生不同的變化。白起一抖手,先是
一股撲面生疼的熾熱氣流席捲四方,跟著就是七道白色火柱轟射而出,與蘭斯洛原本
熟知的火焰鏢不同,這七道火柱不久便化為龍形,咆哮怒吼,直往敵人噬咬而來。
(開、開什麼玩笑?這一式也能這樣用嗎?)
同樣也運起雄姿英發的蘭斯洛,刀勁中的鮮紅火焰交錯亂射,形成火焰護網,卻
在白龍卷撲下顯得不堪一擊,沒幾下功夫就破網而出,五道白焰火龍怒吼著向他噬來
,龍體互纏將他裹在中心,成了一個刺眼的火焰龍球。
「蘭斯洛大人!」
急欲赴援的楓兒,同樣也被兩道白焰火龍攔住,當她好不容易奮起烽火神劍,配
合大雪山劍術,以多倍力氣將火龍破殺衝出後,眼前卻出現了白起的身影。
「烽火神劍……是六陽尊訣!連專供天位高手修習的後三式都沒練成,也敢在我
面前逞能?」
不明白對方的意思,楓兒挺劍便刺,趁著敵人撤去白焰的空檔,她將自身的紫焰
氣勁迫催至最高,劍花激旋,圈圈火輪猛往敵人攻去。
強勁的招數,但在白起的眼中,卻見不到半點威脅性。楓兒的身上不但滿是破綻
,而這所謂的殺著,更被自己的天心意識分解成許多小段,各自進行分析與理解,從
裡頭推伸出六陽尊訣可能的變化。
(武中無相•極限推算•可能性確定•六陽尊訣後三訣破解完畢•使用無礙!)
幾乎只是心念一轉,白起已經把六陽尊訣的後三訣破解成功,全數練成,純看外
表,外人又怎知他目光一閃間,會有這樣的變化。
「將烽火神劍與熊火顯乾坤合併,確實是很別出心裁的作法,且看看我能不能一
招內就破你的得意殺著吧!」
「一招?若大少爺這麼低估這招的威力,那就儘管來試試吧!」
「嘿,和韓特一樣的毛病,搞不清楚狀況,我沒有低估你們,是你們這些人太看
得起自己了。」
正提防敵人會以某些妙法破招,楓兒全神貫注,哪知白起忽地一揚手,像是有什
麼無形波動發了出來,跟著自己就被定在半空中,全身乏力,連提氣運勁都做不到。
(這不是小姐的咒縛魔法,魔法不會讓人連真氣都運不上來,這……這究竟是什
麼?)
困惑驚懼間,白起猝然閃至身後,冷冷語音傳入耳裡。
「這就是萬物元氣鎖了。天心意識差距下,你們根本沒有抗衡餘地,雖然以我現
在的力量,推動完全的萬物元氣鎖僅能數秒,但以天位力量攻擊你不能運勁的肉身,
你說我的一招有沒有資格殺你了?」
劇痛襲身的剎那,許多景像在腦裡一閃而過,楓兒只覺得好不甘心。
這段時間自己苦練的絕技,還有好多未及使出,就這樣恥辱地戰敗,根本幫不到
蘭斯洛或小草什麼。儘管還想盡最後一分力量,把白起攻擊的手臂鎖死,讓等一下趕
來的蘭斯洛有機可趁,但是被萬物元氣鎖箝制住的身體,卻什麼力量都運不出來……
(我、我為什麼這麼沒有用……我……)
當蘭斯洛奮起天魔勁,將堅固的白焰龍球吸殺轟破,渾身眉發盡焦地脫出束縛,
所看到的就是大蓬血花滿空飛濺,被核融拳一擊轟穿小腹的楓兒,整個身體像半根骨
頭都沒了般軟軟垂下。
「白起!為什麼你……」
怒吼著衝出去,蘭斯洛似乎想喝問一些東西,但白起卻冷漠地將手上的楓兒拋擲
過來,蘭斯洛不得不停下衝勢,將這已經失去意識的嬌軀抱在懷裡,輸氣為她鎮傷,
只是,才一運氣,遠端的白起像是做了什麼動作,一股無形波動穿過身體,跟著就是
渾身乏力,動彈不得。
(這、這是什麼東西?該不會就是萬物元氣鎖吧?)
在蘭斯洛疑問的眼神中,白起兩手高舉過頂,一團頭顱大小的熾熱火球,在他掌
中燦然生光,逼得人無法正視,像是一個濃縮的小太陽,不住迸發著驚人的光與熱。
「六陽尊訣第四式的燦爛今生,妹夫,你我來生再戰吧!」
小太陽般的壓縮焰球,在轟出的瞬間,像是無盡地增大。無比耀眼的白光,瞬間
就把沒法抵禦、閃避的蘭斯洛給吞沒,連同他懷中的楓兒,兩人筆直往下墜去。
烈焰焚身,劇痛不住撕裂著自身意識,蘭斯洛僅能將楓兒緊緊地摟在懷裡,盡量
不讓她被火焰焚著,一起墜往地下。
轟然巨響,在墜地時,焰球已有數尺方圓,更在觸地時發生大爆炸,耀目白光迸
散滿空,就連大老遠外的稷下城,都給這光芒刺得睜不開眼睛,而爆發所散出去的高
溫烈焰,不但將里許範圍內的所有事物化為灰燼,更止不住地朝外焚燒過去,將目光
可觸及的一切,化為一片焰火世界的地獄繪圖。
未及十招,輕而易舉將三名天位高手敗殺,這是小天位內沒有人可以做到的強絕
戰績,但成為勝利者的白起面上卻一片漠然,看不出有任何欣喜或滿足,更難以推知
他此刻的想法。
凝望著下方烈焰飛騰的焰火世界一會兒,白起橫移著視線。超越齋天位的絕頂天
心意識,堪稱當今風之大陸無雙,在這掃視的過程中,他接觸到數道天位高手的探測
思感,但每個人與他的思感一觸,立即退避而去,不欲與他發生衝突。
「唔……」
憑這絕世的天心意識修為,白起冷冷的目光緩緩掃過,在找尋著某些東西,不久
之後,他似乎有了發現。
不只是發現那麼簡單,因為對方也同時回應了他的探索,隔著茫茫雲海,更傳來
了願意一戰的訊息。
『要戰嗎?那麼就到我的面前來!』
凝望著艾爾鐵諾所在的西方,凜冽殺氣、堅定戰意,都在他眼中綻放,白起雙拳
一握,就要以光電腿的最高速身法奔馳而去,忽然異變陡生,一雙強而有勁的手臂,
冷不防地從後驟現,死命將他鎖住,阻止了他的動作……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金絕真髓】
「媽的,混蛋,這傢伙怎麼這麼強?未免也太難對付了吧!」
從地上緩緩站起來,蘭斯洛將內息在胸中一轉,身上冒出陣陣白煙,乙太不滅體
已經將傷勢催愈完畢。白起的萬物元氣鎖是以小天位力量推動,並不能持久,對蘭斯
洛僅是匆匆施放,不比對韓特那樣有時間大動手腳,鎖縛效果僅能單單維持一下,不
能持久。
饒是這樣,假若白起發現蘭斯洛毫髮無傷,必然會萬分詫異,因為雖然萬物元氣
鎖的效果僅維持數秒,但是六陽第四訣燦爛今生的威力,應該已經足以將他重創,七
成以上致死機會的重創,怎樣都不會像現在這樣,幾口調息便全然無事。
而最大的理由,就是萬物元氣鎖並未如白起預期中的那樣發揮功效。曾在夢中與
鐵木真思想同步,蘭斯洛雖未擁有超越小天位的天心意識,卻能理解那種感受,更從
中學到了很多不屬於小天位的戰鬥知識。
面對萬物元氣鎖時,他就像韓特、楓兒一樣,毫無抵禦之力地被鎖住,但在被鎖
住之後,他卻知道怎麼去應付,曉得怎麼在萬物元氣鎖的縛印之下,盡速回復內力。
這一點或許要感謝枯耳山之役,在那段養傷的時間裡,他對於如何運轉內息,盡
速回復內力的調息法特別有心得,剛好現在又有應用機會。
極度高溫肆虐下,附近的一切全給燒成了白地,地表蓋著一層厚厚的黑色殘餘物
,許多部份甚至已經玻璃化,陣陣白煙猛往上冒,遠處則是籠罩在一片通紅焰火中,
燒得整個天空都亮了起來,可見適才那一擊的威力。
楓兒並沒有什麼事,雖然還沒回復意識,但身上卻只有一些輕微燒傷,畢竟在高
溫白焰爆發中,自己把大部分的防護氣勁全用在她身上,雖然自己險些給燒成一堆焦
黑的排骨,卻終究是保住了這個大美人,現在她比較嚴重的,仍然是早先被白起擊在
腹部的傷口。
(真該死,什麼東西都給燒得精光,連作點緊急處理的藥草都沒有。)
蘭斯洛著實感到氣惱,雖然用乙太不滅體強自催愈,但早先受的傷委實不輕,特
別是整個身體差點給燒成一堆骷髏焦炭時,那股疼痛委實是撕心裂肺,現在還讓腦袋
直作疼。
(差距這麼大,打起來還有勝算嗎?不,不可能有這麼完美的事,他那武中無相
肯定在什麼地方有破綻,只是我一時間找不到而已。如果說他腦裡是裝了什麼太古魔
道的機械,才變得這麼強,那麼破綻的所在,就該從太古魔道上頭著手了……見鬼!
我怎麼會懂得太古魔道?)
回想起以前與愛菱的一些談話,太古魔道的器械雖然妙用無窮,但仍在某些地方
存在著一些自己所不能理解的破綻,畢竟機械與人體不同,模擬的技巧就算作得再精
巧,在某些地方,仍是會有細微的不同,若能夠把握到這些差距,說不定就有勝算。
(再怎麼說,也不過才一個太天位而已,如果連這樣子都擺不平,以後怎麼有資
格去雄霸天下……老頭子,你一定會這麼說吧!呵……)
幾個方案在蘭斯洛腦裡環繞,對於要如何應付敵人,他已經有了主意,但這麼做
的代價不小,老實說,他確實有些心怯,不知道是否該把這意圖付諸實現。
「蘭斯洛大人……」
後方響起楓兒微弱的嗓音,蘭斯洛回頭一看,楓兒已經醒來,正背轉過身,緩緩
倚著一塊因為高熱而形成的雜質玻璃坐起。
心中一喜,蘭斯洛才要走過去,卻聽見楓兒輕聲道:「抱歉,您在那裡就好了,
現在……我不希望您靠過來。」
「你的傷還好嗎?我立刻送你回稷下城吧。」
「不,不用了,我的身體……有一半已經是魔族了,肉體復原的狀況比人類快很
多,這樣子單純的肉體傷害,對我是沒有生命威脅的。」背對著蘭斯洛,楓兒虛弱的
聲音逐漸回復平穩,「不過,回復時候的樣子,不是很雅觀,所以……我希望您別過
來。」
蘭斯洛搔搔頭。想也知道,大概是肌肉快速蠕動癒合的模樣,又是在小腹這樣的
部位,也難怪楓兒不願給自己看到,說來或許還該慶幸,因為楓兒會在自己面前顧忌
形象,顯然在她心中自己與其他男人不同,就長遠來看,可喜可賀。
「很慚愧,雖然已經沒什麼事了,但是現在全身都提不上勁來,我恐怕……恐怕
不能幫助蘭斯洛大人什麼了,就算勉強出手,在大少爺那樣的高手之前,也只會給您
帶來負累而已……」
說著,只見楓兒雙肩微顫,責任感無比強烈的她,在這個關鍵時刻居然無法派上
用場,只能讓蘭斯洛一個人上陣,極度的恥辱與自責,即使堅強如她,也不禁情緒失
控。
蘭斯洛踏前一步,想要說些什麼,最後仍是沒有說出口,只是輕聲道:「不要想
太多,能做到這樣,你和我都已經很努力了,現在我回去再戰,打完了就來接你……
如果能回來的人是我的話……」
「蘭斯洛大人,請等一等。」楓兒道:「我覺得,大少爺的戰法其實很怪,如果
他真的有那個意思,即使是我們三人全力聯手,也早就落敗身亡了。」
「你的意思是,他一直在對我們手下留情嗎?」
「似乎也不是,大少爺的出手狠辣兼備,致死率都在七成以上,要不是我們運氣
不錯,現在我們都已經是死人了,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無法判斷大少爺的企圖。」
「嗯……說得也沒錯,我想,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吧。」
「但是,卻有一件事是我敢肯定的。」
「哦?」
「蘭斯洛大人,請您別再顧慮我和小草小姐了。我感覺得出來,您心裡有著一些
顧慮,而沒有放開手去作戰,您真正的實力,應該不只是現在這樣吧。」
嬌喘著,楓兒回轉過頭來,微微笑道:「在大少爺的殺招之下,您不但能毫髮無
傷,還有餘力保護我,這點就足以證明了。」
蘭斯洛有些不好意思地歉笑著,他確實是有所隱藏,雖然不是存心要欺騙自己的
親友,但因為一些事還不到揭曉的時候,加上心中的顧忌,所以沒有告訴她們。
「我想說的是,我和小姐一直都跟隨在您身邊,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未來
,不管您作了什麼抉擇,我們也都會站在您身邊的,所以,請您不用顧忌,放手去做
您想做的事吧。」
被濃煙熏過,楓兒的嬌顏染上了一層煙灰,加上傷後乏力,看來有些憔悴,但當
她勉力擠出微笑,以示心中的支持與鼓勵,那模樣卻比什麼都要美麗。
蘭斯洛不禁苦笑,比起楓兒的坦率,自己倒是太過縛手縛腳了。雖然自己仍希望
找尋和平解決的方法,但世上的事不可能兩全其美,好比目前,不先去破壞、傷害一
些東西,是不可能用和平手腕解決的。天真的想法,確實是行不通啊……
「大少爺的動作,已經表示得很明顯,雖然我們都不願與他作戰,但如果不先展
示出能令他心服的實力,我們是沒有資格提出罷戰要求的。」
楓兒低聲道:「一切就拜託蘭斯洛大人了,我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您的身上,如果
您得勝歸來,到時候隨便您要楓兒獻吻,或是侍奉什麼其他的,都可以。所以,請您
務必要勝利歸來。」
這麼說話,並不合楓兒的做事風格,但此刻除了這樣,她也作不了別的事了。而
這樣的鼓勵,效果是很顯著的,只聽見蘭斯洛猿猴似的喜呼一聲,反手將風華刀隨意
一拋,大步一躍,就直往天空沖飛而去,旺盛的戰意,看得楓兒不禁莞爾一笑。
只是,有一件事是楓兒所不知道的,那就是蘭斯洛離去時,心中開始默念的話語
。
(統治一切魔族的深藍之主啊!傳往九淵之底,我在這裡向您祈願,我是天魔功
第三十三代傳人蘭斯洛……)
「是你!」
驚怒交集,白起鼓勁要震開束縛。使用天心意識遠距離掃瞄,相當地耗費精神,
加上連場惡戰,精神與體力都大幅下降,竟沒察覺有人貼近,給他一擊得手。不過,
敵人也只能做到這裡,因為如果對方實際發出攻擊,只要有些微殺氣,自己大老遠就
可察覺。
這個忽施襲擊的人,赫然便是韓特。與平時的人類外表不同,剛才被擊毀的下半
身已經復原,但重新回復的肢體,膚色漆黑如墨,覆蓋著青色鱗片,腳趾更變成了鋒
銳的趾爪。
「怎麼這麼狼狽啊?不過是挨了一下,就被迫露出本來面目,你也太沒用了吧!
」
幾乎氣盡力竭的韓特,當然是不可能回答。腰部以下整個被轟碎,這樣的重傷,
就算是天位高手也是死路一條,至少以人類之身而言是這樣。韓特能保得不死,全憑
自己的魔族身份,在下半身被炸成血肉碎末之際,原本封印住自身體質的封鎖也隨之
瓦解,全力催運天位力量加上魔族的驚人回復力,這才保得不死。
縱然暫時保住一命,韓特仍然傷重,應該要立刻覓地療傷才是,但他把心一橫,
強行運起某種壓下傷患、回復戰鬥力的秘法,重新潛回,給白起這一記襲擊。
「別以為偷襲就可以管用,我馬上就要你付出代價。」
白起的豪語,卻罕見地無法實現。在早先的戰鬥中,受到白起提點,韓特把一切
勁道全數集中在金絕之上,以這無比堅硬的強霸鋼軀,雙臂箍鎖住白起,任他怎樣反
攻、後擊,都沒有絲毫動搖跡象。
「別妄想了,這可是你親自指導的強力金絕啊!把所有力量賭在金剛不壞之身上
頭,這種純力量的鎖縛,就算你天心意識再高,也沒那麼容易掙脫的。」
「胡扯,憑你也使得出金絕真髓嗎?只要等我找出破綻,馬上就把你破敗分屍!
」
話是這樣說,但韓特這手攻擊並非只是鎖縛,雙臂逐漸收縮勒緊的壓力,正是睥
世拳絕中的殺著「末日霹靂震」,藉著這樣熊抱的勒殺法,一舉殺敵,而當韓特以強
橫之至的金身發招,即使是白起,一時間也找不到空隙可趁。
「白起,不要再鬥了,你戰鬥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明明沒有下殺手的意思,你這
樣拚命到底是為了什麼?你不覺得這很沒有意義嗎?」
「少廢話,你這叛徒有什麼資格和我說話?」
「沒資格?什麼人才有資格?白起,你不要親人、不要朋友、不要同志,你怎麼
不告訴我,你身邊還剩下些什麼人啊?」
努力撐著傷疲不堪的身體,韓特將金絕功力催到極限,只想要爭取一個對話的機
會。
「白起,我們兩個怎麼也算是一起戰過、瘋過吧,我們兩個……是朋友啊!」
「朋友?我不需要,更不需要一個在戰場上對我拔劍相向的朋友!」
「混蛋!我對你拔劍相向,是因為我知道這就是你所希望的。我們都是從西西科
嘉島出來的同一類人,所以我嗅得出你的自滅傾向……可是現在已經夠了,不管是為
了什麼,這裡沒有人想和你作戰,你沒有必要再戰下去了啊!」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
努力地試著勸說,但手腕上所感受到的反震力道,確是越來越強,韓特不由得心
中苦歎,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個好的說客。當初在阿朗巴特山的時候,自己就沒有能夠
勸動摯友白飛,才會發生最後那令人遺憾終生的結局。
現在也是一樣,對於這個在固執處不輸給白飛的白家人,自己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
一時間破解不開金絕,白起的天心意識再度運作起來,分析睥世七神絕可能的破
綻,當武中無相被迫至極限運轉,更不可扼抑地開始分析七神絕的第七絕,旭烈兀未
傳給韓特的最後一絕,其真實面目為何。
這些時日的相處中,白起本已從韓特身上,將七神絕的真髓摸透,現在一下拆散
分析,很快就有了結論,而當睥世第七絕的文字在腦中迅速閃過,一愣之後,他像是
看見了什麼極滑稽的事物一樣,止不住地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
給這陣狂笑弄得糊塗,韓特忽然覺得被箝鎖中的白起身上爆發出一種力量,迅速
開始吸蝕自己的金身,令得堅固不破的金絕出現破綻。
「這、這是……」
「對付魔族,自然是用天魔功了。如果把七神絕練到自在如意的頂關功力,集中
不外散的金絕,縱使是天魔功也難以動搖,但現在的你沒這機會了!」
白起雙臂一振,爆發出無比強橫的金絕氣勁,在韓特被天魔功蝕破金絕氣勁,護
身勁破綻大露的此刻,根本無能抵禦,就這麼口吐鮮血地給震開,跟著就被掙脫鎖縛
的白起,回身一拳印在胸口。
並非核融拳,也不是任何殺著,僅是把已經無力再戰的他,輕輕地推開,往下墜
去。
「別再來了,奴隸甲……」
下墜同時,韓特看到了白起的微笑,隱隱約約間,似乎帶著幾分歉然、幾分謝意
,和一抹已經有了決定之後的平和。
雖然已無力作戰,但由於白起並未追擊轟破護身氣勁,所以墜地之後,仍不會危
及性命,只是,看著那漸漸遠離的身影,韓特心中有著掩不住的歎息。
(小白,為什麼你們白家的人一個個都那麼頑固?唉……)
花費偌大力氣,將韓特再次挫敗,還沒能多喘一口氣,敵襲再次出現,趁著他力
量衰退的此刻,兩道手刀氣勁劈下。
「白起!你去死吧!」
兩道重擊轟下,白起揚臂一擋,對方卻轉為擒拿,鎖住他雙腕,跟著就是一陣蝕
心劇痛直澈心肺。
(天魔功?)
手腕迅速枯乾萎縮,在血肉精華大量為敵人所吸收的同時,自身功力也急遽減退
。倘使一開始便有所準備,憑著金絕的集中效果,可以抵禦得來。但現在氣空力盡,
再被吸下去,肯定就此敗亡,當下唯有同樣運起天魔功,以吸力稍稍抵擋對方吸力,
趁空隙而走。
一聲痛哼,白起逃過被吸蝕而亡的命運,代價是自斷一雙手腕。被吸得乾癟的傷
口,半滴血也流不出來。
「乙太不滅體,給我治好它!」
一聲痛哼,白起將手臂重現,但蘭斯洛的攻擊已經迎面而來。不再是鴻翼八式,
而是正宗的天魔刀,在吸掉敵人一雙手腕的血肉精華後,更強更霸地劈斬而來。
情勢不妙,白起卻不慌亂,天心運轉,要以遠超蘭斯洛的天心意識,找出他的破
綻,一舉破敵。很快地,他就有所發現了。
(肩頭一處,右側三處,速度也不行,只要針對這幾處攻擊,又先計畫好後著,
三招內就可以給他送終……)
「這種程度就想打倒我?你太天真了。」
「是嗎?」
在攻擊前一刻,蘭斯洛忽然變招,而當白起再次運轉天心,卻赫然發覺自己竟無
法看出蘭斯洛的破綻所在。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而在極度震驚中,敵人的天魔刀已
經重重打在頭頂。
「啊」的一聲,白起給轟飛出去,自開戰以來,他從未輸得這樣難看過,肉體的
痛楚、心靈上的疑惑,劇烈地動搖著他的意志,而更令他驚駭交集的是,不管他怎樣
運轉天心,卻再也無法找到蘭斯洛的破綻,反而因為應變不及,連吃了好幾記斬擊。
(沒可能的,他怎麼有辦法做到?難道他的天心意識比我更高?這絕不可能,但
為什麼他能……咦?他這一擊裡頭夾帶的力量……我明白了!)
白起一揚臂,核融拳架住蘭斯洛的攻擊,雙方身軀俱是一震。
「嘿!終於發現了嗎?看來你之前好像還不知道的樣子,使用生命力發出的招數
,對天心意識的靈覺有強烈干擾作用,而很不巧,不要命的瘋子並不只你一個,魔族
剛好就有幾門這樣的技巧。轉換先天元氣倍增功力的法門,可不是你的專利啊!」
一面發出天魔刀勁,蘭斯洛冷笑道:「對付真正的太天位強者,有沒有效我是不
知道啦!但對付你這種只會模擬的假貨,這樣就足夠了!」
「這種招數你從哪裡學來的?」
白起確實是感到訝異。轉換先天元氣發招的技術,絕不容易,更是極其稀有,盡
管不知道蘭斯洛從哪裡學來這種技巧,但他現在所使用的招數,讓自己感到一陣不適
,而從他現身開始,或許連他本身都沒有發現,週遭空間有一股不可見的咒力,開始
在緩緩成形。
一旦牽涉到魔法,天心意識的感知能力就受到限制,自己腦中的微系統雖然存有
魔導公會的所有資料,但這種咒力卻不在內,到底它是什麼東西?有什麼作用呢?
「我作夢夢來的,嚇死你了吧!」
大喝聲中,趁著敵人尚未回過神來,蘭斯洛重擊連環發出。
「你要拚命嗎?我就陪你拚命!現在大家一起用先天元氣對戰,你我條件均等,
而論武技本身,這套轉換生命力的天魔輪迴,控制力只會比你更精更准,就看看我們
兩個瘋子誰先沒命!」
天魔刀斬擊如雨而至,乘著催運先天元氣激起的強絕威力,蘭斯洛一時與白起斗
得旗鼓相當。單純地以力鬥力,身強體壯、先天元氣強盛的蘭斯洛立刻佔到上風。
突來的震驚,讓白起有些應付不來,卻很快就發現了對方的破綻。即使蘭斯洛在
天位力量的威力上有所提升,但雙方天心意識比拚,自己仍是遠遠地在他之上,如果
憑著這方面的絕對優勢,使用萬物元氣鎖,於短短數秒內封鎖住蘭斯洛的真氣運行,
隨手一招就可以把他宰掉,輕鬆簡單。
除了萬物元氣鎖之外,其餘天心意識的應用戰法還有很多,都可以在短時間內結
束戰鬥,可是,對於這麼一個同樣賭上先天元氣,向自己搏命挑戰的人,不知為什麼
,就是不想這麼樣地對戰,而只是想單純靠武技分出勝負。
「別以為使用一些旁門左道,就有得勝的希望,只要你使用出來,我立刻就能領
悟,最後就用這同樣的技巧,把你敗得永不抬頭!」
「放屁!你有本事就通通學去,我就不信你的武中無相真有那麼無所不能!」
蘭斯洛怒罵一聲,手下招數源源而發,忽而鴻翼刀,忽而核融拳,有時候夾雜著
幾招白鹿洞劍術,花家與石家的基本招數,但是最主要的,仍是他新學的各種魔族上
乘武技,魔龍皇拳、爆靈魔指、皇璽劍印、天魔刀……諸番絕招毫無保留地發出去,
全然不顧忌敵人的模擬學習。
他師承多處,這樣一番全力施為,一時間確實是五花八門,看得白起不勝訝異,
一方面是為著他變化多端的招數,一方面是詫異於他明知自己能夠將他的招數模擬、
進化,為何還這樣大膽地將招數使出?當自己將他的新招掌握殆盡,他將連最後一線
勝利希望都沒有。
短暫的納悶,在不久之後有了答案,因為蘭斯洛雖然急切發招,但一招一式卻顯
得雜駁不純,顯然未有時間好好練習,把這些上乘武技鍛?純熟,只是單純靠天心意
識來強自融會使用,這麼一來,威力就極其有限。
(而他這麼做的理由……是想要我的腦子不堪負荷,模擬到爆掉嗎?有趣的想法
,他從哪裡學來的……)
在洞悉蘭斯洛的戰術之後,白起為對方竟如此小覷自己而啞然失笑,若是對付尋
常的機械模擬,這個戰術確實有成功的希望,但卻不該拿來對付武中無相已然大成的
自己。以自己腦內處理系統的運轉量,莫說這些份量,就算再多十倍的演算資料,也
能在眨眼功夫內處理完畢,蘭斯洛這戰法可說是完全無用了。
(武中無相,復合式演算•推展招數可能性,一成、三成……七成……演算完成
!)
確實只是短短一瞬間的計算,在腦內資料高速統合歸納後,經過計算推演,白起
已將蘭斯洛使用過的諸般絕學了悟於心,融會貫通。
「認清你的愚蠢吧!我現在就要你為了自己的小伎倆付出代價!」
高喝聲中,白起已然發招。蘭斯洛適才使過的招數,如今在他手中,赫然更具殺
傷力,也更加純熟,像是經過幾十年勤修苦練一般,將蘭斯洛的攻擊全數封死克制,
輕而易舉地奪回上風。
「別以為肯拚命就一定能贏,像你這麼天真的傻瓜,就算使用了先天元氣作戰,
也不會有多大效果的!」
同樣的招數對轟,白起輕易取勝,將蘭斯洛的防禦網轟潰,跟著爆發強猛一招。
「核融拳劍•魔龍蝕噬。」
催運起天魔功,將本來的吸蝕效果,合併在具有龍族武學撕裂效果的核融拳劍中
,數百記氣勁於一招內發出,白起臨陣組合出的新招,令蘭斯洛如遭百獸同時噬咬,
裂肉見骨,全身剎時爆出大堆血肉淋漓的傷口。
「有本事!乙太不滅體,把這些傷口全給我癒合回去!」
抵擋不了敵人排山倒海般的攻擊,蘭斯洛不顧自身已經在使用先天元氣作戰,又
另外運起對先天元氣消耗極大的乙太不滅體,在短暫時間內將所有傷勢催愈,手下更
不稍停,諸番絕學交錯使用,直往敵人轟去。
雙方以先天元氣賭命決戰,整體上看來,蘭斯洛屈居劣勢,但面對他無比旺盛的
生命力,運用在乙太不滅體上,總能將受到的傷害化於無形,重新又攻了過來,白起
也感到一陣老鼠拉龜的無力感,令得戰鬥延續下去。
《風姿正傳》卷十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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