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陸游首徒】
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月二十三日 艾爾鐵諾西北 海牙
海牙,艾爾鐵諾西方的商港,亦是風之大陸西方的少數大型海港,雖然規模不
小,但和大陸東部屬於自由都市、掌握在白家手中的眾多海港相較,繁華程度就有
顯著的差別。
除了航海技術、通商熱切度不如外,西半部的海港亦有其先天不良的因素,與
風之大陸西方隔海相望的,是受絹之國統治的冰之大陸。原本絹之國的國策就甚是
保守封閉,近年來又因為許多理由,戰爭頻頻。
舉世無雙的霸主「赤王」雲翔.迦樓羅,以征服者的強勢姿態揮軍來犯,與絹
之國舊有勢力發生激戰,兩邊各有智者、強人無數,僵持不下,每次作戰,強大破
壞力令得雙方死傷無數,激烈的程度,幾乎可以將整塊大陸掀翻過來。
戰爭打翻天,理所當然就是騷擾百姓,生活尚且過得惶惶不可終日,又怎會有
心情通商貿易,因此,會出海航向風之大陸這邊的,不是商船,而是戰船。
一些在國內已無容身之處的武者、軍人淪為盜賊,到海外幹起掠奪生意,專門
劫掠海上船隻,膽子大些的,索性將船開到風之大陸,上岸殺人放火,為所欲為。
有時候,他們的行動甚至得到絹之國軍方背後支持,打算從別的大陸劫奪資源,補
充本身在戰爭中的激烈耗損。
面對海寇擾邊,縱然艾爾鐵諾有駐兵防禦,亦無濟於事,因為輕視著西北的貧
瘠,艾爾鐵諾並不肯在此浪費兵力。橫豎海寇為禍有限,中央也樂得睜一隻眼、閉
一隻眼,任該處百姓自生自滅。
這情形直到百年前現任的第二軍團長上任,才有所改善。不像過往的軍團長們
刻意漠視,他甫一上任,便將元帥府移來海牙,擺出誓要改變這一切的決心。無疑
地,這百年來他作得非常好,不但政績卓著,公平、公正的執法態度更贏得西部百
姓的愛戴,將之視作神明般敬慕著,在其一度遭貶,去職下野時,多次大團結向中
央上萬言書。
環顧艾爾鐵諾當前的各家執政者,幾乎沒有哪個人能像此人一般掌握民心,亦
因此,周公瑾這個名字在艾爾鐵諾王家不得不重用的同時,也深深為之忌憚。
海牙近海十里處,屬於第二集團軍的第六艦隊,正將兩股來犯的海賊逼在一
處,預備聚而殲之。
百年來,誰都知道第二集團軍的艦隊是艾爾鐵諾最強的海上軍隊,和海寇們的
戰爭更是幾乎沒有敗過。饒是這樣,仍總是有不信邪的海賊試圖做出挑戰,希望能
像百年前那般,再次擊潰守軍,上岸逞其獸慾。
不過,今日他們注定是要失望了。第二集團軍新組的第六艦隊行動間毫不見破
綻,縱在逆風處,千艘大小艦艇亦能敏捷正確地行駛,以堅強實力將他們圍困住,
投石機、羽箭交錯運用,有效而快速地削減海寇們的船隻。
「去……去你的!別以為每次的結果都會一樣,這回吃蹩的是你們這些臭艾爾
鐵諾狗啊!」
潰敗迫在眉睫,海寇首領忽然怒罵一聲,跟著掏出一支長笛吹奏起來,吹得很
大力,但長笛卻幾乎沒有發出聲音,目睹這一幕的艾爾鐵諾士兵正感到奇怪,這高
頻率笛聲的效果已經產生作用。
「哇!這是什麼怪物啊?」
海面破開,驚浪滔天,幾隻龐然大物倏地急浮出現,外表形似海中的鯊鯨,卻
更加巨大,每隻都有半艘軍艦般的大小,氣力更強得驚人,一下一下地往軍艦頂撞
。鐵甲堅實,承受這些異種鯊鯨的撞擊,一時尚不至破損,卻也讓船隻劇烈搖晃,
險象環生。
「放箭!用箭封死這些怪物!」
士兵們在長官指揮下朝海中的鯊鯨放箭,但這些巨碩的生物非但皮粗肉厚,表
層更滑不溜手,羽箭全無作用,便是投石機砸石頭過去,也給滑去大半力道,產生
不了致命傷害,被砸得急了便直接潛人海中,換個地方再冒出攻擊,動作靈活,讓
艾爾鐵諾軍手忙腳亂,頃刻間就翻了三艘軍艦。
奇襲奏效,海寇們得勢不饒人,將剩餘船隻結集在一起,朝文爾鐵諾軍發動反
攻,攻擊勢道之凌厲,教人簡直無法相信他們之前的狼狽慘敗,而從那混亂中仍保
持高度默契的動作,便透露了這群海寇們亦是出身軍旅,甚至大有可能便是現今絹
之國正規軍。
配合著鯊鯨襲擊,海寇們雖然人少,卻慢慢掌握戰事的主控權。艾爾鐵諾軍雖
能抵擋海寇,但當鯊鯨從旁襲擊,從未經歷這等陣仗的他們,立即便不知該怎樣應
付,亦直到此刻,始終旁觀這場戰事的他,才決定出手了結掉這場已超越操練新兵
規模的混戰。
「嘟∼∼嘟∼∼∼∼」
號角吹起,艾爾鐵諾軍的艦隊依著旗號指揮,快速而整齊地撤軍,卻也在他們
後退時,一艘結實的中型鐵甲艦逆風破浪急駛到鯊鯨出沒的區域。
繡著龍魚圖騰的淺藍大旗在行駛中升起,看在全軍眼底,不自禁暴起歡呼聲。
那面代表第二集團軍的帥旗是所有士兵信心所聚,凝望著它,每個人都士氣高昂,
只要那面旗子仍飄揚一天,他們就相信自己不會戰敗!
海寇們見到敵方旗艦孤身出擊,俱是大驚,連忙下令調轉船頭。
「退!快點撤退!」
「將……首領,對方只有一艘船,我們有鯊鯨可用,根本不必退啊!」
「你懂什麼!司馬元帥交代過,一見到艾爾鐵諾的旗艦出擊,立刻就要撤退,
不能讓他發現我們的目的啊!」
在他們決意撤退時,對方也已發動攻擊。相隔近裡之遙,完全看不清對方是怎
樣出手,待得瞧清,已是漫天鞭影交錯打下,眾人連招架的餘地都沒有便一一中招
,鞭勁人體,只感筋骨欲折,疼痛得險些昏去。
「荒……荒唐!相隔這麼遠,他就算能傳勁不散,也沒可能還把勁道控制得這
等精準啊!」
賊酋狂叫著,但發生在眼前的事實卻由不得他不相信,剛要試著做出抵擋,已
給鞭影破空擊中背部,護身真氣登時潰散,雖未造成致命傷害,卻令他口中鮮血狂
噴,險些暈去。
近裡的遙距恍若不存在,千百鞭影交織成網,遮天蔽地而來,所至之處,將大
小桿柱、風帆一一擊成粉碎,直到障礙物出現,長鞭的破壞力才被阻住。
是鯊鯨!那些經過特殊改造的變種巨型鯊鯨受到笛聲催控,再次活動起來,攔
在雙方之間,更有一頭筆直躍起,挾著驚人聲勢要將敵艦撞翻,目睹這一幕的士兵
們齊齊驚呼出聲,生怕旗艦受了那巨型鯊鯨一撞會直沈海底。
漫空鞭影倏地凝住,化零為一,重重地笞打在空中鯊鯨的側面,發出悶響。
皮粗肉厚加上滑溜卸力,這一擊並未對鯊鯨造成多大傷害,卻令那近似軍艦大
小的巨體稍稍在空中停頓,緊跟著,長鞭再度幻化,千餘道鞭影先後擊中同一處,
將勁道凝聚透入,巧妙的招數運用將鯊鯨巨體理得打橫飛起,運轉數團後跌入水中
,激起水柱高高直衝天際。
士兵們歡聲雷動,興奮地見到所崇敬的元帥再次展露他那神一般的力量。只是
,在天位高手重現大地的此刻,任一小天位也能全力一擊,將鯊鯨轟得血肉模糊,
相較之下,適才所表露的力量,在一流高手眼中實在威脅性有限,就連嚇阻這些憑
本能行動的鯊鯨亦不能。
鯊鯨們低咆著,從四方高速游近,似欲合力一舉將敵艦撞沈,然而,在他們將
要靠近之際,一道冷冷目光隔著水面掃視過它們。
雖然不懂得人類的的語言,但隔著水面,這道目光仍是凌厲無比,更內斂著鋒
銳,清楚地告訴鯊鯨們,他珍惜海洋裡的生命,但若仍有不知死活的東西,愚昧地
受人類利用,妄要侵犯他的領域,那他唯有還以它們一個血腥的結果。
縱是獸類,鯊鯨們仍可以感受到這冷冷目光所蘊含的堅決,使得這些原本狂暴
的獸類產生恐懼,在撞擊艦艇的前一刻,不約而同地下潛轉身,彼此在水底錯身而
過,掉頭撤走。
不明白其中理由,艾爾鐵諾軍只見到危機被化解於無形,一切彷彿神跡,當鯊
鯨撤走,元帥站立在帥旗之下,雪白披風飄揚的英姿,再度讓士兵們歡聲動天。
白衣如雪,劍眉含愁,散著寒氣的金屬面具遮掩住半邊俊雅面容,全身籠罩著
一股沉穩氣勢,腰間掛著一卷長鞭,是白鹿洞以東方仙術鍛鍊出的神兵「千里神鞭」
而這鞭子的主人則是以第二軍團長之名,威震風之大陸西北的周公瑾元帥。
深信摩下部屬需要磨練,更遵守所謂的戰場禮節,若戰事限於正規約兩軍廝殺
,他也僅是指揮部隊,以一個單純軍人統帥的身份來參與戰事;但當敵方拿出超越
正常人力所能克服的武器,那他亦唯有放下堅持,以自己身為武者的力量,去把戰
爭了結。
只是,現在雖然結束了一場戰役,公瑾卻仍在思索適才敵方所透露的訊息,以
及驅動鯊鯨海戰的戰術。
(看他們的樣子,是絹之國的軍隊不會錯。司馬仲達乃虎狼之人,不守與我的
和平約定是必然之理,但此刻赤王的大軍壓境,他應該也沒有兩面作戰的餘裕,這
次的動作,是單純的挑釁?亦或是新戰術的試演呢?)
近兩年,絹之國頻頻蠢動,像這樣的舉動已不知是第幾次,亦是因此,自己才
沒法分身他顧,但大陸上亂局已現,這樣下去更是不妙。
思考尚未有所結論,一股自空而降的壓迫,吸引他的注意力,正自潛游離去的
鯊鯨們也為這份氣勢所逼,下潛得更深、更快。
士兵們的齊聲驚呼裡,一頭型態猛惡的墨綠飛龍破雲而降,直往旗艦上方飛去
,威武姿態有若天神。
公瑾仰首直視那乘龍駕臨的紫色身影,淡淡道:「一段時間不見了啊!我的小
師弟。」
「二師兄,請你告訴我,師父的大弟子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
「唔!師父的大弟子嗎?為何忽然問起這個?」
在元帥府的機要書房裡,紫鈺追問著有關師父大弟子的一切。當日源五郎以白
鹿洞武學禦敵時,一再自稱是陸游弟子。月賢者的七名弟子,其中六名世所共知,
若源五郎所言是真,那他可能就是從沒人知曉其身份的陸游首徒。
那日交手,源五郎最後使的快捷身法,令紫鈺感到難以掌握,加上顧慮同門相
殘,在下一次過著而敵對之前,她必須要先問清楚,那個秀美猶勝女子的源五郎,
是否真是自己的大師兄?
「有人自稱是師父的大弟子?真有此事?」公瑾沉吟道:「那麼,這件事你問
過師父了嗎?」
「我回過白鹿洞,可是……」
心中不安,紫鈺在交手隔天使乘龍急奔白鹿洞,想找師父問個仔細,但所得到
的卻是師父已再次閉關,什麼人也一概不見的回答。
「二師兄!你追隨師父最久,關於我們大師兄的事情,你可曾聽師父提起過?」
不僅是對外不偏口風,便是對眾親傳弟子授業時,陸游也從未提起過自己的首
徒,紫鈺當初曾經向師父詢問,但陸游只是微笑不語。
「師父的大弟子……當初我確實聽過一些謠傳,可是……」公瑾搖搖頭,道:
「算了吧!那都是一些虛妄不實的荒誕傳聞!不能幫到你什麼的。」
「可是現在那人……」
「小師妹,那人究竟足什麼身份,這並不重要。白鹿洞武學傳承數千載,有非
本門的奇人異士學會,這並不稀奇。」
公瑾道:「我白鹿洞支持艾爾鐵諾的立場不變,既然他選擇了與艾爾鐵諾為敵
,自然也只會是我白鹿洞的敵人,你大可安心去放手對付,不管那自稱是我們大師
兄的男子,或是你那叛離師門的五師兄!」
一番交談,雖然未算滿意,紫鈺也只得先滿足於二師兄的答覆。
臨去前,她瞥向公瑾師兄身後四名白頭盔、白甲穿著之人,那四人以「四鐵衛」
之名廣為西北一帶所知。每當戰爭爆發,這四人隨侍在公瑾身旁,戴著頭盔與面罩
,不露出真面目,傾力協助主帥殺敵。
四鐵衛中的蔣忠曾與自己有數面之緣,其餘三人,卻是連自己也沒見過,用天
心意識感應過一遍,四個人都只有膚淺的地界修為,在高手眼中全然不值一哂,這
四鐵衛之名看來是名不符實了。
跟著,紫鈺再將目光集中回公瑾身上,良久,歎道:「二師兄,你如今垃高權
重,但唯有自身武功才是一切根本,你……好生保重!」
紫鈺這番話,自有其因。
陸游七大弟子各有不同出身,但彼此間仍對其他師兄弟的實力感到好奇,眼下
七大弟子中的最強者,撇開身份不明的陸游首徒,便是那行蹤成謎的五弟子「劍仙」
李煜。
至於這追隨師尊最久的二師兄,眾人推測他應當有著強橫的武功,但此刻紫鈺
清楚地感應到,公理師兄有著地界頂峰的實力,卻肯定沒有進入天位……是故意掩
藏嗎?不!從他之前的出手看來,不像是隱藏實力。
那究竟是為何?天資不下於己,當自己融會白鹿洞、龍族兩家武學,復得阿朗
巴特魔震之助,將實力推進至天位的此刻,這名一直也領先自己的二師兄怎會變得
這般膿包了?莫非真是操心軍務,導致武功停滯不前麼?
帶著未解的疑惑,紫鈺乘龍破空而去,繼續趕赴追捕四十大盜餘孽的工作。師
妹臨去時的話,公瑾全然能明了,而話意中隱含著的些許惋惜與輕蔑,他也絕對感
受得到,只是……
公瑾轉向身後,道:「四鐵衛如今何在?」
四鐵衛之一的蔣忠道:「稟元帥,老大仍未能分身前來;殘缺二哥在執行您先
前的命令,保護曹壽;可蓮四妹已預備前往自由都市了。」
在崇拜的元帥駕前,蔣忠的語氣十分恭敬。恐怕沒有多少人曉得,素來跟隨在
公瑾身側的四鐵衛,除了他蔣忠之外,都只是偽裝的假貨。四鐵衛之名成於百年
前,當時公瑾甫就第二軍團長之職,身邊僅有蔣忠一名親信,只是因緣際會,或尊
崇、或承諾、或報恩,公理網羅了三名高手,眾人合力,將西北一帶的大小反抗勢
力掃蕩殆盡,才開創今日的局面。
亦是在局面穩定之後,公瑾才任由這三名高手離去,彼此間雖維持著一定的聯
系,但卻也沒有什麼重大事故需要再將這三人召回,為了保守秘密,公瑾在軍中另
挑選三名好手披甲幪面,以示四鐵衛從未離身。
「傳令給可蓮,務必設法狙殺四十大盜的賊酋蘭斯洛,必要時,殘缺可以放下
他禁宮侍衛長的職務,先去協助可蓮一臂之力。」
調動四鐵衛這對公瑾而言並不尋常。蔣忠對同臍信心十足,因為那三人就強橫
過他千百倍,公理大人說過,阿朗巴特魔震後,三人中的任一個都有天位實力。實
力上足以應付一切,只是蔣忠仍有擔憂之處……
「你擔心他們的武功太強,我不能駕馭?」一眼看穿忠心部屬的擔憂,公瑾微
微一笑。在這極度注重個人力量的時代,多數人也會和蔣忠有同樣憂慮:僅有地界
修為的自己,怎有資格統率三名天位高手?
想法被元帥看穿,蔣忠這才驚覺自己的大不敬,忙解釋道:「其……其實也沒
關係,武功並不是最重要的,我聽說統領麥第奇家的旭烈兀元帥,目前也僅有地界
修為,所……所以大人物的武功不必太……」
「不!誠然我這六師弟修為只在地界,但這並不代表他就該被小覷。」
公瑾道:「鋒芒早露只是徒招敗亡而已,以他的天分加上阿朗巴特魔震之助,
要進天位相信不難做到,他是故意停留地界,好加強鍛鍊自身啊!」
說到此處,公瑾心中不禁有一絲喟歎。
(當今艾爾鐵諾眾皇子裡,真要能說成器的,也只有這私生在外的他,要是能
由他繼承王位,將來我也就可以放心離開這西北之地了吧……)
而想到六師弟旭烈兀,另一個念頭在腦裡冒起。
(權謀、權謀……自來權、謀不分家,要保住權位,在武力之外,謀略才是最
重要的,這點紫鈺你或許還無法體會吧!)
發現蔣忠仍是一副不安表情,由靜思中清醒的公瑾微微一笑。
「不用這樣擔心啊!用人之道首先就在於信人。若是我只能對一些才幹不如我
之人放心,那莫說四鐵衛,我便連駕馭這第二軍團的資格也沒有啊!」
再次對元帥的氣度心折,蔣忠應聲後,率著那三名偽扮鐵衛離去。
亦在眾人都離去後,公瑾才認真思索起一個絕對隱密的問題。
(陸游首徒……哼!當初的事還有活口嗎?)
一路往北門天關行去,源五郎與妮兒的行程沒有預期中的迅速,那些層出不窮
的暗殺者是導致這狀況出現的一大原因。
暗殺者本身並不具什麼威脅,但出手將他們轟下,卻是件浪費時間與心力的
事,對源五郎來說,這樣也不錯,總好過每日心上人脾氣無處發洩,石頭全砸在自
己腦袋上。
可是連續十幾天過後,妮兒也大喊吃不消,與武功無關,只要一想到不管自己
在做什麼,或是走到哪裡,都有人緊躡在後,甚至就在旁窺視,那種精神上的不快
感就教少女難以忍受。
暗殺者未必是什麼武功高手,甚至有許多時候,幾十名村夫村婦揮舞鐮刀、鋤
頭就這麼偷襲過來,他們未必曉得眼前兩人是什麼人,卻知道假如殺掉這對男女,
可以換取他們十世也花不完的金錢,解除他們年年向地主交租的恐懼。
面對這樣的襲擊者,妮兒感到荒唐,但實際與這些人動手又絕對是個叫人笑不
出來的問題。除了不願對他們動手外,源五郎亦分析過出手的後果:只要妮兒殺傷
了這些裡頭的任何一個,花家絕對會大肆宣傳,把妮兒講成一個暴虐不仁的殺人女
魔頭。
光是應付如附骨之蛆的暗殺者就已令妮兒感到身心疲憊,假如整個艾爾鐵諾,
甚至全天下的所有平民百姓也將己視作人民公敵,那她可真不知道該怎樣才好了。
那麼,不動手,只是逃,這樣可以解決問題嗎?
源五郎又提出一個疑問,「縱然你有心避開,但如果你的敵人一路追去,順道
大量屠戮無辜之人,卻又把帳全記在你頭上,讓你成為千夫所指,妮兒小姐,你會
有什麼感受呢?」
妮兒瞪大眼睛,全然答不出來。她與兄長蘭斯洛個性類似,儘管不笨,卻也不
是多愛用腦筋的人,哪裡想過世上會有這麼複雜的狀況?
動手也不是,不動手也不是,那究竟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我不知道。」當妮兒求助的眼光望來,源五郎兩手一攤,露出無奈的苦笑,
「做人就是這麼一件麻煩的事情,而每個人也會有每個人的做法,我希望妮兒小姐
能找出自己的做法,無論對錯,至少在日後你比較不會後悔自己的人生。」
碰了個軟釘子,妮兒仍未找到答案。假如她能拋開一切束縛,直接使用深藍的
判決轟遍方圓半里,不分老幼貴賤來個殺無赦,倒也可以解決這窘狀,但始終也未
能適應多數天位高手視人命如草芥的價值觀,妮兒寧願自己去忍受這問題。
將少女的心情全看在眼裡,源五郎心內慨歎。
自己提的問題並非杞人憂天。以目前的狀況,花家是有能力將之付諸實行的,
之所以沒有這樣做,也只是沒想到這種低賤卻有效的手腕而已。
但今天敵人沒有做,並不代表他日敵人就不會這麼做。就如同很難想像世上有
這麼多要錢不要命的傢伙一樣,妮兒根本想不到,世上就是有這樣多卑鄙齷齪的對
手,使著她所不恥的手段,卻百分百地具殺傷力。
「劍仙」李煜如今這種冷僻孤傲的個性,和他在劍試天下時的歷練大有關係,
石家的身段比花家低得多,手段更是無所不用其極,被他們屠殺掉後栽在李煜手上
的人命,恐怕也不少吧!不管怎樣,只希望能讓妮兒有點心理準備,改天若真的遇
上這種狀況,打擊多少可以減輕一點吧!
而還有另一個問題同樣值得自己注意。自那日宰掉馬福林德之後,就沒再遇過
花家子弟有組織的襲擊,這代表花家本身下了禁制令,不再讓本身實力作無益的耗
損,而是讓一些為錢拚命的雜魚打消耗戰。
這是非常正確的判斷,換自己作花家主事,也會有同樣的做法,只是有點想不
到,目前的花家能有人看出這一點,採用這樣犀利的策略……
不過時間拖到這時也差不多了,那日紫鈺被自己一唬,心神不定,必然會回白
鹿洞向她師父求證。而陸游會給她明確回答才有鬼,雖然不曉得是怎樣的推托法,
但拖延到現在,紫鈺的耐心也該到達極限,以她駕馭飛龍的速度,約莫也是這一兩
天該對上她的攻擊了。
這樣,正好……‥
這個想法剛剛結束,源五郎便接到了一封密函,那是青樓聯盟給自己這貴賓的
傳訊,言明在一日前,有人在山區目睹十數頭飛龍掠過枯耳山,直往東而去。
從方向來看,自是衝著自己與妮兒而來。源五郎衷心感謝這則情報,天位強者
的感應範圍有限,對于飛龍這種高機動生物要等感應到再做反應就已經來不及了。
再怎麼聰明的智者,一旦與最新情報脫節,就只能被動地隨機應變。看來青樓聯盟
的立場還不至於一面倒,她們肯在這時候給自己通風報信,就代表她們沒有完全站
在白鹿洞與艾爾鐵諾那一方,這倒是十分有利。
掌握情報就等於掌握一切。既已知飛龍騎士團的行程,便能事先整備出最利於
己方的條件去應付。所以……
「妮兒小姐!別再練了,有個能讓你試驗自己所學,又可以輕輕鬆鬆擊敗敵人
的機會喔!」
輕輕鬆鬆擊敗敵人?
那傢伙在講什麼瘋話啊!如果這樣子也算是輕鬆,那自己寧願選擇光榮戰死算
了!
妮兒瞪著腳下尚未完成的巨幅圖形,心裡直把源五郎咒罵得狗血淋頭。
知道不久後將再遇上飛龍騎士,源五郎立即與妮兒商議對策。評估實力後,兩
人相信,妮兒的深藍判決足以讓飛龍們灰頭土臉,但若遇上天位高手壓陣,那就絕
難討好,當日在枯耳山妮兒初試深藍判決,就是被一股強橫至極的天位力量硬生生
摧破,導致她內傷數日。
因此,這幾天源五郎與妮兒特別修練一樣秘密武器。
「白家六藝,每一套都不容小覷,在後三藝裡頭,雙重禁咒曲確實不像另外兩
套那麼驚世駭俗。」源五郎笑道:「但這樣東西之所以能位列六藝之一,便在於其
無限的可能性,憑著它的法契,本是一介武者的你,卻幾乎可以兼通黑白魔法的一
切神通,甚至是魔導師對抗天位強者的王牌,五極天式!」
講完之後,源五郎就傳授給妮兒一篇咒文,要她以雙重禁咒由的心法加以編
排,再獨自練習。
幾日來應付追殺之餘偷閒鍛鍊,如今已有小成,只是這源五郎口中的五極天式
威力似乎非同小可,為了讓它發揮最佳效果,除了要挑一個不會傷及太多無辜的山
裡,更要在地上畫這讓人發昏的巨幅魔法陣。
「雙重禁咒曲創製的時候,假想敵只有地界修為,而尋常人以地界修為去挑戰
飛龍,那是自殺行為。」源五郎道:「我們現在是要一次伏擊一群龍,又要贏得漂
亮,當然要事先準備一點小道具。」
源五郎講得輕鬆,自己可快要畫到頭暈了。姑且不論個人繪畫天分,要自己這
對魔法一竅不通的外行人,照圖繪出數十尺方圓的複雜魔法陣,這種東西自己哪會
啊!
不過想到四十大盜死難兄弟的仇恨,再困難的專,也只有埋頭干了。把源五郎
留下的半成品補完不成問題,但完成後一陣頭暈眼花是免不了。都是這死人妖不
好,說要憑他的高速輕功先到前頭與敵人糾纏一陣,讓敵人沒有戒心地被引過來,
一舉中伏。若非如此,這該死鬼圖本該是他的工作。
正忙個腦袋昏昏,忽然後頭傳來呼喝聲。
「你……就是那個什麼女賊寇山本五十六了吧!在我斬下你腦袋之前,有什麼
遺言要交代嗎?」
聲音不遠,那還真是挺怪的,自己竟毫無所覺,難道真是因為畫圖畫得太專心
了嗎?如果是平常,早就一腳把這傢伙送上西天,但現在給這副鬼圖弄得眼冒金
星,哪有閒工夫去做多餘的事?
「你們這些傢伙很煩耶!我都已經盡量避開你們了,你們還是給我追過來,行
行好,讓我耳根清淨一下吧!」
「呵呵!真有趣,但今日不管你說什麼,也改變不了既定的命運,讓你四手四
腳,把你的絕招全部施展出來,然後安心受死吧!」
聲音不難聽,但怎麼講話這麼討厭?
「我不知道你這傻瓜是誰,總之本姑娘懶得理你,要動手的話你就從背後砍過
來吧!」
懶得回身,只要這傢伙一動手,立刻就一腳把他踢到天邊去!
只不過,那人的反應卻有點出乎意料。
「你……你這樣太狡滑了啦!我從來不斬背對我的人,你這樣要我怎麼出手
呢?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人動手了,拜託你,勉強撐一下也好,和我比個高下吧
!」
怪異的話語,加上聲音實在不難聽,忙到昏頭的妮兒終於回首一顧。果然,與
其聲音相符,說話的人相貌不俗,白皙臉龐、烏黑長髮,雖然不像源五郎、旭烈兀
那樣俊美得禍國殃民,但也足以令週遭人感到視覺享受了。
仔細打量,這男子甚是年輕,看外表似乎僅比自己年長少許,卻又像源五郎一
樣,給人一種摸不清實際年齡的奇異感;身上穿著件墨黑長袍,樸素樣式有些像是
神職人員的打扮,特別是黑袍邊角的十字繡紋,挺像是耶路撒冷一派的宗教紋飾。
不知為什麼,自己對這人有些提不起敵意,不過他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不解決
他說不過去,還是趕快把這人料理掉。剛剛打定主意,正要用最快速度閃電出手,
哪知招式未發,那人都好像搶先一步察覺到了。
這不大合理,這人身上根本感覺不出高手的氣勢。只是自己剛想動手,那人的
目光立即移到自己要發招的左手,更露出欣喜的表情,說他察覺到自己的意圖,是
最理所當然的解釋。
而那人接下來的反應,則更是讓自己想轉頭就走。
「主啊!您真偉大!無聊的日子過了那麼久,今天還能重新回到這片土地上,
再和人動手,還有這麼漂亮年輕的大腿可以看……這樣的生命才叫做人生啊!感謝
主!阿門!」
也不曉得是不是自己聽錯,這人的胡言亂語荒唐到極點,而如果他是認真的,
那這人腦子肯定不正常。想他死盯著自己大腿不放,一副色瞇瞇的眼神,本來該直
接就一顆大石扔過去,可是看他雙拳合握,好像感動得快掉眼淚的模樣,妮兒一時
也不知自己該怎麼辦?
「喂!你到底戰是不戰?我恨忙,擺平了你還有一推事要做,你要是沒膽子,
就滾遠一點,別妨礙我辦事!」
看這二楞子傻裡傻氣,大概可以省掉殺人滅口的功夫了。
「戰!當然要戰!」被妮兒一叫,那男子從感動中驚醒,剛要動作,又皺眉
道:「等等!你說你還有事要忙,這樣的話,你不能專心與我交手,豈不是好無
趣?這樣吧!你要忙什麼事?我來幫你!」
說著,在妮兒意會過來之前,這男子已閃到她身側,蹲下來,審視她辛苦大半
天的魔法陣圖。
「蠱冥為首,魎魅在東,中有被軍……這是接通五大暗黑神明的法陣啊!可是
,既然會畫這麼高深的陣形,又為什麼畫得這麼不倫不類呢?這裡寫錯了,破軍的
神名也不該在那個位置,到底有沒有學過基礎魔法啊……嗯!還有更不可原諒的,
好醜的字啊……」
搖頭歎息的模樣,讓妮兒心頭火起,就想一記肘擊敲下去,但瞧著他全神貫注
,盯著魔法陣細瞧的著迷樣子,就算打昏了他,恐怕他也沒感覺。
是曾經聽哥哥說過,世上有些武者嗜戰如狂,為了滿足戰鬥慾望,什麼事都做
得出來,但這二楞子瞧來土不拉磯,怎樣也與那種武者形象連不在一起。
「筆!」也不回頭,那男子把手往後一伸,向妮兒要筆。
「啊?什麼?」
「你畫這魔法陣用的筆呢?拿來!」
「喔!你說這個啊!給你!」
「樹枝?!你用這種東西在畫魔法陣?現在的年輕人已經沒有半點尊重神明的精
神了嗎?主啊!請寬恕這個愚昧無知的女人吧!雖然她那雙腿實在很漂亮……」
嘴上抱怨,這男子的動作卻是好快,拿起樹枝,連妮兒手裡的指示圖也不必看
,逕自以百倍於她的熟練速度,筆走龍蛇,開始畫了起來。
(呃!等一下,我在這裡做什麼?這個傢伙又在這裡做什麼?)
當意識到目前發生的種種,妮兒一時間感到愕然,只是難得有個突然冒出來的
蠢蛋,幫自己搞定這個會把人畫昏頭的東西,那不管他是瘋還是傻,暫且就由他去
吧!
不久後,只見那人把樹枝一拋,數十尺方圓的巨幅魔法陣已經繪製完畢,而盯
著自己代筆完成的東西滿意地直點頭之後,他好像也驀地驚醒。
「等等,我為什麼要在這裡畫這個東西?啊!想起來了!長腿小妞,現在我們
可以決一死戰了吧!」
快要翻白眼了,妮兒剛想要答話,一陣由遠而近的強烈破風聲,再次打斷了兩
人的專注。
展開九曜極速,源五郎全力奔馳,儘管失去天位力量推動,無法飛翔於空,但
在各樹叢頂端急掠飛竄,仍是可以發揮高速,一種令身後飛龍追之不上的高速。
得知飛龍騎士們已出動對付自己與妮兒,源五郎一面預備破敵之策,讓妮兒准
備;一方面則親自出馬,擔任誘敵任務。紫鈺不是傻子,沒有相當程度的演技和對
話,她豈會冒冒失失就跟上來?而能夠把飛龍甩在後頭,沒練過九曜極速的妮兒是
做不到的。
另一方面,自己還不想與龍族徹底破臉,那樣只是徒讓某人訕笑而已。不論傳
承武學、團體實力,龍族都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勁旅,雖說蘭斯洛目前與他們敵對,
但一切也未至無可挽回,只要有一絲可能,自己還是希望把龍族給爭取過來。
所以,一切自己已經算好,今日一戰,做戲意味大於實質,既可以讓妮兒試練
新武學,而發招時的強烈震撼效果也可以對龍族產生一定的阻嚇作用,省得這群討
厭的蜥蜴得意忘形,真箇咄咄逼人到了教人難以忍受的地步。
只不過……‥
「哈哈!飛龍有什麼了不起!追了那麼久遠不是給我丟在後頭!不嫌煩的話就
繼續追吧!」
唉!為什麼每次當誘餌,都要講這種降低智商的台詞?想想還真是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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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五極天式】
源五郎身後,紫鈺與手下騎士們乘龍緊跟著。這個自稱是陸游首徒的男人,其
身法之快絕,簡直是駭人聽聞,遠遠勝過素來以身法迅捷為傲的花家武學,更從未
在任何典籍裡見過這種身法。
只見一道虛虛渺渺的人影,鬼魅般在下方閃動,觀之在前,忽焉在後,單是看
都讓人眼花撩亂,若非眾人騎乘飛龍居高臨下,能夠掌握主動,一定早八百年就給
這傢伙甩脫了。
不過,饒是這傢伙奔馳如電,己方既然掌握制空權,要俯衝下去,瞬間將他包
圍封死,似乎不是一件太難的事,只是由於摸不清這人修為深淺,兼之顧慮動手時
,這人說不定會亂嚷出一些敗壞師門名譽的話,所以到無人山區去把他解決,也是
比較穩當的主意。
或許是源五郎那副與敵人不期而遇的驚惶表情,裝得實在太像,紫鈺等人全然
沒有考慮埋伏的可能性。當然,縱使有埋伏,亦能憑本身實力去克服的自信,也是
他們一步步走入源五郎陷阱的主因。
當察覺到前方已無人煙,而林木漸多,為了怕源五郎藉地形掩蔽給溜掉,紫鈺
終於下了攻擊命令。
由這些飛龍騎士組成的龍騎兵威力實在不凡,從空中噴火急速掠近時,沒有天
位力量護體的源五郎亦不敢輕忽,以九曜極速斜飛避開,只是,當十來條朱紅飛龍
此來彼去,結陣將他圍在中心時,縱然九曜極速的閃電移位能令他得保不傷,卻也
無法再輕鬆突圍而去。
這看起來沒什麼稀奇,但當七大宗門裡任何兩家合力圍捕,源五郎也有自信說
走就走,能夠將他困住就是件高難度的工作。
(好強啊!無怪當年連魔族大軍也忌憚三分,不敢輕犯升龍山,純以兵種而論
,龍騎兵幾乎是天下第一啊!)
腳下一點,斜斜地朝右下方急退,剛好避過一道高溫龍火,源五郎大叫道:「
小師妹,有必要這樣緊迫逼人嗎?說到底,我們可是有同門之誼耶!」
「卑鄙無恥的奸徒,誰和你有同門之誼?」既以男裝打扮出現,紫鈺就不希望
讓外人曉得自己是女兒身的秘密,偏生這人每次都口沒遮攔地叫喚自己「小師妹」
,怎不令她暗惱在心?
「別以為學了兩三招白鹿洞武學,就可以冒充本門門人,我今天就以白鹿洞嫡
傳弟子身份,剷除你這偷學我師門武學的敗類!」
「哎呀!帶著大票飛龍來清理門戶,你這白鹿洞弟子可真是「正宗」啊!」源
五郎正色道:「好!既然小師妹你苦苦相逼,那大師兄就和你一對一的分個高低吧!」
收神斂氣,架勢已經擺出,劍指橫胸,冷眼睥睨中,果有一番驚世絕招的氣勢
,紫鈺瞧不出端倪,又暗想實際比拼,眾部屬無人能穩操勝卷,當下也決定親自出
手,朱槍一提,紫影晃動,已飛身離開坐騎,朝源五郎攻去。
但是,也在紫鈺出手的剎那,見到源五郎面上奇異笑容的她,頓時產生懷疑,
自己是否又中計了?
「感覺到了嗎?小師妹,那就好好記住這一刻吧!」源五郎大笑道:「兩儀翻
天震!」
長笑聲中,一股莫名異勁自他腳下迅速往外延伸,迅速竄遍他此刻立足榕樹的
一枝一葉,跟著,無數灌滿強橫真氣的樹葉,化作千百暗器,猛往四周飆射。
(白鹿三十六絕技的兩儀震!他不用腳踏實地也可施展?)
紫鈺心中的震驚非同小可。兩儀翻天震在白鹿三十六絕技裡並不是什麼絕頂武
學,主要目的是由腳下傳暗勁,震盪地面,製造混亂,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但兩
儀震需得腳踏實地,方可盡展其功,換自己易地而處,雖也有足夠內力推動兩儀震
,卻勢必震碎整棵榕樹,要像他那樣把力量精準控制,迫得千百樹葉如箭齊發,卻
是萬萬不能!
但飛龍皮厚甲堅,駕馭的騎士亦非庸手,夾勁樹葉雖鋒利,卻對他們沒有威
脅,頂多擾亂一下視線,改變不了源五郎的處境。
「是的。小師妹的想法絕對正確,所以在絕學之後,讓你見識點旁門左道的小
技藝吧!」源五郎一擺手,長笑道:「伊賀隱身術!」
兩儀震迫飛的樹葉被源五郎的潛勁巧妙一引,似漩渦一般打轉起來,紫鈺曉得
不妙,加快出手,一槍刺下,卻誤中副車,將一截樹幹轟成粉碎,回手再要出招,
源五郎已趁眾人視線不清之際,由合圍空隙溜了出去,逃之夭夭!
「卑鄙小人!不是說一對一分個高低,為什麼跑得比兔子還快?」
「沒錯啊!咱們師兄妹一對一,不過比武功太傷和氣,我們來比比看誰跑得快
吧!啊哈哈哈∼∼」
連串得意笑聲傳入耳內,紫鈺險些氣炸了肺,連龍也不騎,朱槍一提,逕自迫
發天位力量,從後頭急迫而去。
(唉呀!真的追過來了,真要和這丫頭硬碰硬,我可沒什麼勝算呢!)
源五郎暗忖,以地界功力和紫鈺硬拚,那是必死無疑,就算回復天位力量,和
她小天位對拼,若這丫頭不顧死活,用龍槍連出三擊,自己恐怕也是死多活少。只
是,就算力量不如對方,仍是能以種種應變掌控局勢,這就是自己存在的價值。
雙方以直線急馳,不再左閃右拐,九曜極速的效果就漸漸限於功力,不能全面
發揮。只是,感應到紫鈺越追越近,凌霄殺意迫得背後發涼,源五郎卻忍不住微笑
起來。
兩人一追一逃,一時竟將那十餘頭飛龍甩在後方,見它們慢慢追上,將經過那
預定地點的上空時,源五郎縱聲高呼:「阿裡巴巴,大麥西瓜!」
不知所謂的話語,卻是與妮兒所約定的暗號,這句話才一喊完,樹林下方立時
黑芒流竄,邪氣沖天!
比鬣狗更饑渴的餓鬼,
比饕餮更貪婪的死靈。
速自生畜道中而來。
應汝之所期,
將此生靈肉廁血,
皆為獻祭。
咒文聲甫入耳,紫鈺立刻驚覺不對,回頭一看,後方地面的樹林裡,一股濃密
黑芒迅速在林木間流竄,陰森森的邪氣筆直衝天,正是強力咒術施放的前兆。
(原來有術數高人埋伏!不妙!)
飛龍騎士的武力、龍獸的強橫,碰上任何同級數的武者都是大佔便宜,但若有
魔導師以咒術針對弱點攻擊,那就大大不妙。雖然說,龍獸本身有相當的抗魔能力
,使尋常咒術無力化,但看飛龍們在空中已露出驚惶模樣,想加速飛離此地,顯然
將要發動的那個咒文非同小可,絕非尋常法術。
(這股邪惡的陰森感定是黑魔法強招無疑,那究竟會是什麼?啊!莫非是傳說
中的五極天式……這怎麼可能?)
已無暇再想,擔心部屬們應付不來,紫鈺轉身折回,朱槍晃動,往黑芒最濃的
地方射去,要在對方尚未完成咒文之前,先行將施術者殺掉。
「蓬!」的一聲悶響,槍尖在半空便如中敗革,跟著就給彈了回來。魔導師在
施放咒術時,周圍會有一定自護力場,以防止敵人在咒語完成前偷襲,並在咒語施
放時保護自身,不然強力破壞咒文橫掃四方,置身咒術核心的施術者豈非死第一個?
驚訝於對方自護力場之強,紫鈺面上煞氣頓現,天位力量灌注槍內,再次出
手,人與槍化作一道紫線,威凌之至地朝黑芒中心攻去。
「嘿!趁人唸咒時攻擊,形同偷襲,白鹿洞嫡系怎麼可以做這種事?」
九曜極速再度奏功,源五郎身形一閃,已出現在紫鈺身後,猛地一記偷襲,光
劍就往她背後斬落。
內力大量集於槍上,護身勁道大減,實沒有把握硬挨這一劍,紫鈺只得撤槍回
招,先與源五郎拼上一記。她才回身,源五郎已憑高速身法飛退兩丈,大笑道:「
唉!都說過偷襲是不對的,我又怎麼會做這種教壞小師妹的事呢?」
狂妄大笑弄得紫鈺再次失控,一時決定不下要繼續攻擊,還是先全力斃了這令
自己不得安寧的討厭蒼蠅。
源五郎搖頭微笑道:「來不及了,小師妹,就好好和師兄我一起開開眼界,見
識一下黑魔法中至高無上的五極天式吧!」
紫鈺心頭劇震,跟著就聽見下方一聲女子嬌喝。
「蠱冥慟哭破!」
發聲的同時,繚繞在樹林中的黑芒忽然像有靈性一樣漩渦狀打轉,較原先更快
千百陪地運轉著,所經之處,過物不傷,卻將所有生命一次吞噬吸取過去。
樹木瞬間枯黃,失去所有生命能源的樹葉飄然凋落,才飄至半途,就已粉碎灰
化,跟著就是樹枝、樹幹亦像著火的脆弱紙紮,脆裂崩壞。一種類似天魔功施展時
的吸蝕異勁瘋狂席捲四周,吞噬生命。
紫鈺心中駭然。她曾聽師父說過,掌控風之大陸所有黑暗的魔王,名曰深藍,
在其之下有五大黑暗神明,當魔導師們成功與五大閤神締結契約,藉其神通施咒,
那便是黑魔法裡頭唯一能威脅天位強者的至高秘傳,五極天式!
根據傳聞,五極天式至難至深,縱是九州大戰的顛峰時期,也未必有魔導師能
將之完成。兩千年來,僅有傳說中的大魔導師梅琳.格林、武煉的救國神將顏龍靜
兒,曾練成過其中部分。這理應早淹沒在歷史洪流中的秘招,為何今日能再重現?
旁觀紫鈺的震駭,源五郎大感值得。五極天式的威名,任何天位高手都會戒備
於心,所以只要使出三分像,便可輕易把人唬住。雙重禁咒曲約高明,就在於融合
法咒、自身內力,妮兒在大幅提升本身威力之餘,還能模擬出類似該咒術的效果。
蠱冥慟哭破是向掌管饑餓的闇神蠱冥借力,正式施放時,來自地獄之底的極惡
餓鬼,藉由咒力暫時重回地上,吞噬所接觸到的一切生命。僅是以雙重禁咒曲模擬
的妮兒,自然無法做到這一步,也無法真正發揮五極天式之所以威脅天位強者的真
正功效,但卻已能夠營造出一種類似天魔功的吸蝕勁,讓敵人心膽俱裂。
鼓動朱紅雙翼,飛龍們往上拔升,分頭飛散,想離開蠱蟲冥慟哭破的吸蝕範圍。
在大陸上諸種族裡頭,龍無疑便是一種超越人而接近神的存在,強橫的生命使得一
般武者難以傷害它們。
而看準這點,源五郎改用魔法攻擊,當感應到黑氣裡蘊含的黑暗氣息,對於閤
神蠱冥的畏懼,立刻使得飛龍們變得恐慌,失去了平時的水準,無視騎士們的指令
,沒命地想要逃開,卻反而更快被黑氣纏住,加快往下拖去。
「可惡!一切也是你在搞鬼!」
情勢雖然不妙,紫鈺猶能鎮定下來,連起天位力量,再度搶攻黑光之中的妮
兒,殺掉施咒者,咒術自解,而且,只要攻擊源五郎的同伴,才不信這傢伙會不來
救援。
果然,發現紫鈺搶攻,源五郎身形晃動,再度以九曜急速飛身擱在紫鈺身前,
不讓她攻擊無暇分神的妮兒。
「小師妹!有話慢慢說,戲法看得不開心,也不必忙著動手吧!」
「動手?我要把你這奸賊碎屍萬段!」
終於迫得源五郎與自己硬碰硬,紫鈺非但催起天位力量,槍尖更爆起絲絲火花
,撕風而過,正是龍族鎮族絕學的焚城槍法,兩強並會,誓要一招就將這狡獪奸賊
斃於槍下。
只是,為何在這生死關頭,這男人仍能成竹在胸地微笑呢?
「唔!終於拿出看家本領了。小師妹!單純小天位硬拚,師尊的七大弟子裡,
恐怕無人及你。但除了逃跑和硬拚之外,你道我就沒有其他選擇了嗎?」
源五郎微笑裡,手中光劍藍影變幻,一道熟悉已極的劍勢,千織成網,攔在焚
城槍法的無匹攻勢之前,令紫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抵天三劍!」
正是陸游所創,僅七大弟子得傳,號稱天下第一守招的抵天三劍,充滿柔韌綿
勁的劍網纏附在朱槍槍尖上,圓轉無定,試著將焚城槍勁的沛然神威化去。
焚城槍威力驚人,劍網才一里住槍尖,立即就發出將要崩潰的撕裂聲,但當源
五郎把長空、柔柳、中流三式瞬間交錯運用,紫鈺的焚城槍也只能無功而還,不僅
如此,還有一股怪異力道作祟,把先前攻出的焚城槍勁加倍反挫送回,她這一槍使
得太老,護身力道不足,受這突來一震,登時氣息不順,眼前微量。
「這……抵天三劍怎會有這樣的變化?」稍一回氣,紫鈺見著源五郎腳踩黑霧
,憑著絕頂輕功,隨著無形黑霧起伏不定。
「因為師妹你不該用白鹿洞內功推動焚城槍。白鹿洞內功雖然能讓耗力巨大的
焚城槍得以持久,但面對白鹿洞的同歸反衝訣,我就能把你的焚城槍勁反折回去。
這個技巧師父沒教,師妹你就領悟不到嗎?」
源五郎微笑道:「而能把抵天三劍用得比你更精、更好,紫鈺師妹,現在你信不
信我是你的大師兄了?」
無關乎信與不信,紫鈺幾乎是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這男人。明明只有地界級數
,號稱小天位第一人的自己卻收拾他不下?白鹿洞絕學用得比自己更妙更好,連只
有七大弟子得傳的抵天三劍,都用至如斯精湛,難道他真是師父的……
「你!」
一字甫吐出口,場內異變陡生!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天草四郎】
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月 艾爾鐵諾
五極天式,是連自己都不能掌握的恐怖絕招,以雙重禁咒曲模擬施展的妮兒更
遠遠不如。在源五郎的估計裡,這不完全約蠱冥慟哭破殺傷力有限,飛龍們被暗黑
冥氣觸蝕,將受到些許的皮肉傷,一時難以痊癒,但休養上幾個月後,並不會有大
礙。
安全起見,明知道妮兒不可能畫好魔法陣,自己也留下個破綻百出的半成品給
她,雖能成功借刀,但效果有限,更難以持久。如此一來,既可以讓妮兒報仇過癮
,在狠狠教訓龍族之餘,又不會有多大的實質損傷,可謂一舉數得。
但現在,情形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超過了預定時間,本該因魔法陣破綻而宣洩減弱的黑暗冥氣非但未弱,還比原
先更強、更陰寒,黑氣狂掃著四周,大片樹林在黑暗冥氣經過的瞬間,便給吸乾所
有生命力,摧枯拉朽般灰化無蹤。
飛龍們的情形更糟,縱是世上神獸,但被黑暗冥氣纏鎖至今,能抵擋千刀萬劍
的龍鱗終於抵受不住吸蝕,呈現灰敗顏色,嘶嚎聲裡亦滿是痛楚。若放棄坐騎逃生
,或有機會脫離困境,但騎士們試著以擬態化與飛龍融合,希望能合兩者之力突破
這可怕的吸蝕力,卻只讓兩者一同深陷於斯,慢慢被黑氣霧團中的魔法陣拖下去。
「你、你快點讓開,否則……」
看見族人陷入險境,紫鈺面上終於出現了急惶,一手反握住背後龍槍。情知言
語不會有什麼作用,她預備豁出一切,以雷霆萬鈞的攻勢,強行突破源五郎的阻撓。
「……」
出奇地,源五郎沒再阻攔,反而面色一沉,身形變幻,搶先朝黑氣霧團急掠而
去。
為了族人憂心的紫鈺自然想不到。非獨是她,源五郎心內亦開始著急。留給妮
兒的魔法陣草圖破綻百出,沒有足夠魔法知識的妮兒,連及時畫完都很難,更遑論
修正其中錯處。
可是……眼前這情形,擺明是魔法陣以最完全的陣勢在運作。蠱鳴慟哭破和天
魔功的蝕勁有異曲同工之妙,卻不能將吸蝕的能源增進本身功力,魔法陣再運轉下
去,毫無魔力修為的妮兒,又怎麼承受得住?
黑氣霧團激烈運轉下,已經變成了一個大氣漩渦,源五郎的九曜極速如光如雷
,黑暗冥氣無一能及時將他纏住,頃刻間使接近霧團外圍,然而,卻終究遲了一步。
轟然巨響,邪惡冰寒瀰漫四周,陰森黑氣筆直衝天而起,隱約凝成了一個穿著
黑袍的骷髏巨影,那是五大闇神之中,司掌瘟疫、疾病、饑餓等災害的毒神蠱冥,
魔法陣隨著他的形影漸漸清晰,瘋狂地飆轉至高峰。
(再議陣勢運轉下去,一切就無可挽回了!)源五郎抬起頭,這時紫鈺已一路
破開黑暗冥氣而來,天位力量運集朱槍,就朝黑氣霧團刺下。
(好機會!)九曜極速,神通再現,幾乎是肉眼難辨的速度,源五郎已飛身攔
在朱槍之前。
(紫微玄鑒.星移日換!)使著昔日星賢者卡達爾的不世絕學,源五郎在千鈞
一髮之際,將朱槍威力轉向,附加上自己的內勁,擊向魔法陣最弱的破綻。縱使明
知這石破天驚的焚城一槍會往借助過程裡讓己受創,也要盡早讓妮兒脫險。
「邪惡褪去,解陣!」
暴喝聲中,合兩大高手之力的擎天一擊已轟在魔法陣的弱點上,轟然聲響,蠱
冥形象消失,黑霧登時潰散。源五郎心中著急,卻聽見一聲妮兒的驚叫,半途嘎然
而止。
(妮兒小姐!)饒是源五郎冷靜多智,在聽見妮兒驚叫的瞬間,臉也嚇了個慘
白,而之後聞到的強烈血腥味更讓他的心臟快躍出胸口,也因此,當他再注意到黑
霧內裡凜冽劍氣大盛時,已經晚了一步。
(有高手!糟糕!)一道靛藍劍氣,強大無匹,碎裂黑霧而出,直擊向源五郎
胸口,猝不及防之下,給擊個正著,身體像斷線風箏一樣遠遠飛出去。
漂浮在半空的紫鈺全然弄不清楚局勢發展。自己一槍刺下,源五郎出現在眼前
,自己剛想另出招將他打開,他已將焚城槍勁轉向,破了魔法陣,跟著,自己還沒
從驚愣中回神,他又給擊飛了出去。
「何……何方高人駕臨此地?」
適才擊走源五郎的那道劍氣威力不算太強,但卻感覺得出是發招之人刻意收斂
的結果,而內裡隱隱透出天位力量的氣息,換言之,這人武功恐怕不在己之下!
「不在你之下?小丫頭,你這可猜錯了,我根本就遠遠在你之上啊!」
想不到自己想法全然破人洞悉,紫鈺大吃一驚,一道靛藍劍氣已閃電打轟至她
眼前,朱槍趕忙護在身前,要及時擋住這一劍。
擋到了,可是擋得住嗎?急湧過來的力量沈重得遠遠超乎想像,全力抗拒,最
後憑著焚城槍勁的獨有爆炸力將劍氣粉碎,但自己卻也給那股大力震得直往天上飛
去。
好驚人的力量!自己是以小天位力量全力對抗,卻感覺得出對方僅是隨意揮灑
,這麼樣強絕的力量,當今大陸聞所未聞,回憶平生所見,除了師父陸游之外,實
不知有誰能及?究竟來者是何方神聖?
舉手間連挫兩大高手,對方似乎意猶未盡,積壓多年的戰鬥慾望尚未滿足,跟
著將注意力移到了擺脫黑暗冥氣束縛,卻還來不及高飛的飛龍騎士們。
「龍族嗎?有趣!睽違多年,不知道這班愛騎大蜥蜴的傢伙,有沒有讓人滿意
的進步呢?」
從對方的語音裡,急急回奔的紫鈺,感到他駭人的意圖,連忙出聲警告族人。
「小心!最快速度脫離!」
說話時已經晚了一步,凝縮如針的強大劍氣朝四面八方急勁射去,地面破裂,
土石如泉高高憤起,卻又立刻被劍氣浪潮粉碎。倘使周圍樹叢仍在,肯定瞬間就被
摧毀殆盡,而沒有任何屏障物稍減劍威,正面承受衝擊的飛龍騎士們傷亡就絕對慘
重。
殿後的兩頭在接觸劍浪的瞬間就被吞噬淹沒,連人帶龍,慘叫都不及發出就給
活活生剮成一團血霧。劍浪威力未減,直接湧向剩餘的飛龍們,倘若擊實,這群堪
稱大陸上最強的兵種,極有可能在這一擊之下全軍覆沒,幸而,他們的確有個好族
長。
「我的族人!快退開!誰要過來,先闖我這關再說!」
嬌叱一聲,紫鈺已搶飛到劍浪最前端,護身神功「龍體聖甲」全力催運,先抵
擋著毀天劍浪,同時朱槍舞成一條紅線,施展殺著「焚城天火」,要憑己力把劍浪
盡數接下。
但是,劍氣是朝四面八方放射,紫鈺縱是竭盡所能也僅能截住一半,眼睜睜地
目睹另一邊的族人置身於劍氣威脅下。
危急之際,一道身影閃電竄出,就與紫鈺一樣,搶先攔在劍浪之前,雙臂一分
,要以他的方式去接下如浪劍氣。
(是他?)驚見源五郎,紫鈺全然不知這人的用意。其實,源五郎的用意很簡
單,今日亂局已然失控,若他不出手相助,這裡的飛龍騎士必定死傷慘重,而縱使
日後不能為己所用,他亦不願為此與龍族結下深仇,更不願見到如今已所剩不多的
龍族再有所損傷。
考慮的因素很多,但卻得先接下這重劍浪。手中光劍擺著抵天三劍的架勢,內
裡亦運起獨門內功預備。
(焚城天火!)(星移日換.極限化氣!)不同心思,一樣目的,剛才還在激烈
火拚的紫鈺、源五郎,此刻竟聯手抗敵,兩人俱是使出渾身解數,去面對眼前的噬
天劍浪。
放眼當今天位高手,紫鈺武功無疑強橫,但這一輪硬拚,只證明對手功力更高
一籌,轟然暴響裡,焚城槍的爆炸勁道將劍氣粉碎,紫鈺卻也再被拉飛,比原先更
遠,若非龍體聖甲的護身奇效,這一下便要她嘔血當場。
地界的源五郎當然飛得更遠,但他卻是以九曜極速主動配合後退,在把劍氣大
量化去的同時,預備進行他的另一個打算。
兩大高手全力施為,將劍威減至最低,但這明顯已超越小天位的一擊縱然只剩
些微,亦非已弱的飛龍騎士們所能抵擋,雖末造成致命創傷,但十多頭紅龍身上細
小傷口無數,痛楚悲鳴裡,血珠似霧,淒慘地灑向地面。
「哈!當年接不下我一劍,現在還是接不下,一千七百年了,你們這班大蜥蜴
真是一點用都沒有啊!」
狂妄的長笑,他終於從黑霧之中緩緩現身。仍是一身神職人員的打扮,素淨長
袍上繡著十字紋飾,散發著王侯貴族般的感覺,但早先妮兒在他身上所感覺不到的
強者氣勢,此刻千百倍地熾放出來。見血之後,俊雅面上滿是狂態,更感覺得出他
的興奮與快意,袍角的血紅十字迸發無盡的邪氣。
「唔!血嗎?」
血霧輕灑在面上,嗅著那睽違已久的氣息,他臉上先是幾分迷憫,片刻之後,
他慢慢地舔舐唇邊紅漬,像是享受著那份令他振奮的特殊味道,不久,那抑制不住
的瘋狂笑聲,再次迸發開來。
「哈、哈哈哈∼∼∼主啊!多謝你!我還真是喜歡這股味道,已經好久沒有這
樣饑渴的感覺,這才是人生啊!阿門!」
狂之又狂的笑聲,雖未刻意運功,仍是震得眾人耳內轟隆作響,飛龍們加速振
翅高飛,本能的恐懼、隱約的記憶,它們要離開這煞星越遠越好。重新奔回的紫鈺
浮在半空,未隨族人一同離去,身為族長,她要盡全力守護自己的族人。
只是……這人究竟是誰?
雖未動用龍槍,但紫鈺自信小天位內罕逢敵手,這人能如此輕易挫敗自己,莫
非已經超越小天位?而當今世上凌駕小天位的高手……三大神劍!
有了這推測,再觀察這年輕男人的相貌、舉止、服裝,答案立刻出現在紫鈺腦
海。她曉得這人是誰了,一千七百年前他獨闖升龍山,一人一劍,將當時並無傑出
高手的龍族屠戮得近乎滅族,若非月賢者陸游駕臨制止,龍族說不定就亡在他手上
了。
「劍爵」天草四郎!
曾經一度席捲大陸,令無數武者心膽俱裂的嗜血狂人;亦是龍族長老每次提及
,咬牙切齒之餘,更帶著深深畏懼的人名。
但是,他的外貌為何這樣年輕?論輩分,他是與三賢者同時期,揚名於九州大
戰時的強者,兩千年過去,縱是強如陸游、山中老人,亦難耐歲月侵蝕,外表呈現
老態,為什麼這人的外表一如青年?莫非他的武功修為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浮在空中,紫鈺心中驚疑不定。這魔頭遠台海外已然多年,究竟是為了什麼,
讓他今日重新踏足這片上地?如果他再度出手,為了讓族人安然撤走,自己必須阻
擋他,但面對這與恩師同級數的高手,自己又哪有阻擋他的本錢了?
察覺到紫鈺的不安,天草四郎從對血雨的陶醉中醒來,斜眼瞥向她。先是臉蛋
,慢慢地往下,最後定在她手中朱槍,露出不屑一顧的蔑笑。
「能使焚城槍,便是本代龍族族長了。只是為何這麼多年過去,所謂的龍族絕
學仍是這等令我失望,是否敖洋之後龍族已再出不了半個強人?」
敖洋是多代之前的龍族族長,亡故於九州大戰時,勇悍無雙,更將多門龍族神
功推至顛峰。在他之後,龍族再出不了那樣的絕世強人,當然,其中一個理由亦是
數門龍族神功的精要,隨敖洋亡故而失傳,後人花了許久光陰,才將一些典籍裡的
殘招編組成功,這直接影響了龍族武學中衰。
受到侮辱,紫鈺正欲開口說話,倏地一道飛電身影閃過,正是源五郎!
(他……以地界級數接劍,卻能這麼快就回氣,這人真是不簡單啊!)沒注意
到紫鈺的驚歎,源五郎面色鐵青,瞪視著這修為遠高於己的駭人高手,沉聲道:「
你把妮兒小姐怎麼了?」
與這問話同時,紫鈺發現到天草四郎的左手兀自拖著一個女人。黑霧並未完全
散去,瞧得不是很真切;拉扯著頭髮,像拖拉屍體般的動作,那女子的身上亦感覺
不到生命氣息,血腥味滿溢,任誰也會有最糟的聯想。
「妮兒……你是說這個叫做山本五十六的女強盜嗎?我答應了人家要把四十大
盜殘黨殺掉,我言出必行,你說她會有什麼收場?」天草四郎淡淡道:「你與她同
路,這麼說,也是四十大盜的餘孽了?」
說話中,天草四郎的目光全集中在源五郎身上,銳利的殺氣更毫不掩飾地直湧
而去。
源五郎沒有反應,全副心神都放在妮兒身上。他感覺不到妮兒的生命氣息,這
代表她已經死亡了嗎?不,以天草的能力,或許是某些擾亂自己的障眼法……但倘
若是真的,那又該怎樣才好?
平常的冷靜都不知去了哪裡,關心則亂,源五郎必須全力克制,才能抑制住那
般衝上前去探看的衝動。但在平淡的外表下,他的心正自冒著冷汗,這一點,天草
四郎絕對感受得到。
「晤!你很關心這個女強盜嗎?是否直到此刻,你仍然懷疑她只是假死,我並
沒有真的殺了她?」天草四郎狂笑道:「既然你仍有懷疑,那我就給你來個實際證
明吧!」
狂笑聲裡,手下施勁,大蓬血雨飛濺,女人的首級已硬生生被從身體上扯下,
在無頭屍身癱落地上的同時,天草四郎隨手一拋,將那首級如垃圾般地遠遠拋出。
「怎麼樣?現在你可仍有懷疑?阿門!」
懷疑?源五郎把什麼冷靜、鎮定全忘記,在這剎那,他所感受到的只有一股最
深沈的悲慟,和一股直衝腦門的狂怒。
「天草!你竟敢……」
模糊的聲音只說到這裡,因為源五郎飛身撲上,似乎要對天草四郎發動攻擊!
「哈!來得好!」
天草四郎冷笑一聲,劍氣彈指發出,預計將源五郎斬殺。但如風劍氣卻刺了個
空,急撲過來的源五郎瞬間改向,朝後頭空中的紫鈺掠了過去。
縱然狂怒,他仍有基本的理智在運作。雙方實力相差太大,什麼機智、計謀全
不管用,一隻再聰明的螞蟻也不可能推倒大象,想要與天草一鬥,回復原本實力是
必須的。早先劍氣爆發時,自己已受內傷,現在要運氣解去百花酥筋散,但內力不
足,唯一的方法就是從外借方。
身形一閃,源五郎飛身躍起,到了紫鈺身側,急喝道:「小師妹,全力擊我一
掌!快!」
事出突然,加以源五郎適才救援自己族人,紫鈺一時間無法判斷此人是敵是友
,自不願貿然動手。
天草四郎的殺氣已然迫來,源五郎再無選擇,動作快如閃電,在紫鈺粉頰上印
下一吻。
生平首度破人偷香,紫鈺驚怒交集,什麼細節也不及想,本能反應就是全力一
掌,重重印在源五郎胸口。
(就是這樣!)
紫微玄鑒的化勁心法急速運轉,在將這掌的殺傷力盡量減低時,亦將掌力蓄於
體內,要以之解去體內毒素封鎖。但在全力化氣的同時,傷害仍是不可免地出現,
源五郎感到痛徹心肺,整個人遠遠地被轟飛出去。
「嘿嘿!小子想逃嗎?沒有這樣容易啊?」看透源五郎的飛墜速度並不尋常,
是藉著這一掌之力遠飛,天草四郎冷笑一聲,形如鬼魅,閃身追去。
紫鈺停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輕提著朱槍,美麗絕倫的臉上甚至有著一絲迷
惘,跟著,轉變成深深的失落。
天草四郎適才飛過身旁時,曾投下了冰冷的訊息。這代表他將會重複一千七百
年前做過的事,上升龍山「論武」。當年被他一輪,龍族近乎滅族,倘使他這次再
上升龍山……如果恩師陸游肯再次出手,那傷害便不至於太大,可是,將近兩千年
過去了,為何九州大戰時排名與地位猶在三賢者之上的龍族,今日變得這般沒用?
而身為龍族族長的自己,為何又表現得如此窩囊了?
她素來對自己很有信心,身兼白鹿洞、龍族兩派絕學,文武雙全,有勇有謀,
即使是七大弟子中最傑出的公瑾師兄,在自己這年紀時也絕無如此成就,除了生為
女兒身,她沒有任何的遺憾。而肩負著長老們的期望、龍族的光榮歷史,她要將龍
族發揚光大,讓世人再次對這近乎被遺忘的地方重生敬意。
但是,出道以來,自己的表現就很不理想。雖然在武功上力壓群雄,整體上卻
沒有精彩的成績,特別是那個源五郎,明明武功不如自己,但憑著智慧,一直玩弄
自己於鼓掌之上。
而對著天草四郎這高過自己一輩的前輩,在錯身剎那,自己更能感覺到他的可
怕,曉得要一段很長的時間……不!或許有生之年自己都沒法追上他。
當這想法充斥腦際,頹喪的感覺終於襲上心頭,也在此刻,紫鈺聽見遠方傳來
的轟響,大概是天草四郎與源五郎終於動手了吧!
憶起源五郎之前的反應,紫鈺降落到地上,看看適才破天草拖出來的那貝女屍
。靠近一看,赫然發現這「女屍」身首完整,除了渾身是血外,甚至看不見半點外
傷,而那被拋出去的人頭竟只是一截爛木頭。
聽說東瀛忍術裡頭有這樣子的障眼法,早先源五郎才拿來戲耍過自己,沒想到
立刻就被天草回報,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這少女也該是四十大盜之一,自己所追殺的目標吧!可是,砍人人頭這種事自
己卻下不下手,特別這人並非死於自己手裡……靠近屍體旁邊,紫鈺還沒來得及出
聲,那具「女屍」忽然有了動作,一下翻身躍起,跟著就往巨爆聲響的方向快速奔
去。
奔跑之急,把背心要害全暴露出來,若紫鈺此時出手,定能輕易把人重創、擒
下,但到最後,身心滿是疲憊的紫鈺只是目送少女的背影消失,掉頭離去。
緊緊跟在源五郎之後,天草四郎只是細觀對手的動作。誠然他的輕功極高,但
雙方功力差距這樣大,便是自己不出手阻截,單憑天位力量催動輕功也可輕易超過
他。只是,一來自己對他的武功感到好奇;二來,這人似乎要做些小動作,讓他能
發揮最高功力來迎戰自己,這才是自己期待已久的樂事。
「小子,你不用太急,只要你不是打算逃跑,不管你想要出什麼絕招,我可以
讓你慢慢蓄勁啊!」
功力運轉,百花酥筋散的藥效漸褪,源五郎可以感覺,天位內力在體內逐步出
現。天草四郎的嗜戰與狂傲自己早有所知,利用他這性格,當自己恢復天位力量,
非但要自他手裡逃生,更要給他一記意想不到的重擊。
「當能以天心意識模擬各派武學,流傳最廣的白鹿洞武技就成了天位高手掩藏
自己身份的最愛。但小子你的抵天三劍盡得精髓,並非單純模擬,那你與陸老兒想
必是有點關係的。究竟你的出身是什麼?我恨有興趣啊!」
「怎有興趣也好,您是與我陸游恩師同輩的高人,這般欺壓後輩,不怕破人說
以大欺小嗎?」
「隨便你怎麼說,天草四郎豈是在意俗名之人,我說了要戰你就是要戰你,若
你不平,我可以只用小天位力量,但一樣能在十招內殺你!」
兩人一面說,一面快速奔走,不住繞圈,彼此保持著一定距離,而當天草四郎
做出這承諾後,源五郎腳下一點,飛躍而起,居高臨下,剛要出手,卻已找不到天
草四郎的身影。
以更快速度飛越源五郎,反居於敵人上方,天草四郎預備出手給這小輩一個「
迎頭痛擊」,然而,源五郎仰頭望向上方,眼中流露的是守株待兔已久的冰冷眼神。
(天草!你去死吧!)
雖然捕捉不到對方速度,卻可算出天草必是躍高於自己上方,這正中他下懷。
既已用言語擠住對方,又佔了一個最具殺傷力的角度、距離,源五郎預備將百
花酥筋散全數驅退,當天草給自己一擊得手,任他再怎麼強,也絕對會非常後悔。
「晤!這無限遼闊、卻又凌厲冷澈的感覺……哈哈哈!小子你果然有意思!
好!我們就痛痛快快火拚一招!看看你有否令我配劍出鞘的資格吧!」
源五郎並不答話,憶起適才妮兒的樣子,憂心如焚之際,更有無窮的怒火。劍
指隱隱蘊發寒光,他的一擊已經預備就緒。
朝著源五郎與天草四郎的方向奔去,妮兒滿心疑慮。
死源五郎,叫自己操作那個什麼鬼魔法陣,剛才陣勢運轉到顛峰,一股股讓人
發寒的邪惡氣息不住充斥體內,痛苦難當,險些就要爆開,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手
掌貼在後心,強橫至極的內力傳進體內。
痛叫一聲,隨著大口鮮血噴出,那般邪惡冷氣亦離體而去,只是或許血吐得太
多,一時間有點頭暈,跟著就給人背後放掌,點了穴道。
「丫頭!你躺著別動,那小子很是有趣,我要利用你好好與他鬥上一鬥!」
妮兒聽見天草四郎這樣講。之後發生的戰鬥她全聽在耳內,只是給天草四郎的
點穴制住,動彈不得而已。而當兩人遠去,紫鈺靠近,天草四郎原先下的禁制立刻
自動解除。她仍是一頭露水,但卻總覺得要去阻止這一場戰鬥,至少,源五郎實在
沒必要為自己這麼拚命地與人一戰。
於是,妮兒大步跑了過去,天生的快跑速度,讓她趁著前方兩人繞圈追逐時直
線追了上去,沒多久,她便看見正飛身空中,預備對拼一擊約兩個人。
「喂!源五郎!我還好好的啊!」
(啊!妮兒小姐!)
驟見妮兒出現,源五郎大吃一驚,雖然立刻鎮定下來的心情不至於讓他招數上
出現破綻,但嚴重的問題卻才剛剛開始。
(若我這時動手,一切就會落人妮兒眼裡,讓她知曉……)
妮兒個性雖單純了些,卻並非蠢人,若讓她見到自己使用天位力量,進而明白
當日枯耳山之役,自己袖手旁觀,導致四十大盜潰滅,以她對四十大盜的感情。勢
必從此痛恨自己一世。想到那張憤恨、鄙夷的表情,自己真的能夠承受嗎?
從理智上看,在男人做大事的世界裡,管她一個女孩怎麼想!可是……(開玩
笑!要我被她這樣子恨一輩子,那不如死掉算了!)
一瞬間有了決定,卻不是憑理智,而是情感衝動。源五郎急吸一口氣,將散出
的百花酥筋散全數吸回,將要轟出的天位力量自然全面崩潰,連維持浮空的力量也
沒有,整個人往下墜去。
「天位強者決鬥,你卻因為其他事物分心,不肯發揮實力,這樣侮辱自己武道
,你怎配做我的對手?今日我就奉主之名斬了你!」
源五郎的分心讓天草四郎為之憤怒,沒有使用實劍,單純一記掌劍就轟殺了下
去。
當世絕頂天位強者,威力豈容小覷縱是隨手揮灑,地面就像紙糊般輕易給斬裂
一道巨大裂縫,剎那間塵沙滿天,衝擊波遠颺數里範圍內的妮兒一下站立不穩,給
衝擊波一吹,滾地葫蘆般倒飛出去。
(好、好恐怖!這樣的威力,這傢伙真的是人嗎?天位力量修練到後來,真的
可以有這種破壞力?)
妮兒腦裡亂成一團,還來不及站穩,一道勁風從旁掠過將她一把摟住,快速急
奔。
縱然塵沙迷眼,看不清來人相貌,但仍可從那熟悉感覺知道,來者正是源五郎
。真驚奇,那樣的重擊居然殺他不死,還能這麼快就找到自己,偕己逃命。
「你……」
「什麼也別多說,妮兒小姐,請記好我現在講的話。」
看不見樣子,但一開口,妮兒才發現源五郎的嗓音模糊,血腥味大盛。在那一
擊下,他已受傷,還是相當嚴重的內傷。
「死人妖!你……你還好……」
「三大神劍裡頭,天草四即是最難對付的一個,但在某方面而言,他也是最好
對付的一個。他天心意識的鎖魂範圍有限,在我拖延他的時候,你務必跑出百里之
外,只要一出百里,他就找不到你了。」
源五郎說話時,後方隱隱響起暴雷怒喝,卻是敵人已發現他二人位置,正自急
追過來。
「不行啊!你楊成這樣,我怎麼可以丟下你一個人跑掉?」
妮兒的話一講,臉上立刻挨了一記熱辣辣的耳光。從未受過這等屈辱的她,一
時全然呆愣,不曉得該說什麼。
「不要意氣用事!面對天草,你能像我一樣隨時脫身嗎?假如你有個什麼事,
我怎麼向你哥哥交代?」
怎麼向蘭斯洛交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樣也不想你有事啊……或許是
被源五郎的氣勢所懾,或許是不得不當機立斷,妮兒放下源五郎,毅然地往前奔去。
而看著妮兒離去,源五郎欣慰之餘,心底亦在苦笑。
天曉得自己有多捨不得打這一耳光,但為了讓她明白事情嚴重,有些事定必須
的。今天真是倒楣,先後對兩名美女的臉蛋做出侵害動作,只是現在想想,那兩個
動作應該調換對象,這樣自己才不虧啊!
殺氣凌空,是天草追來了,若要追殺妮兒,他必可辦到,但要同時殺滅兩名敵
人,縱然是他也力有未逮,現在,他必是在做著取捨。
想想也真是有些憤怒。自己不是一向深信能從容應付大陸上的眾強者、智者,
縱使他們實力超越自己,也能憑著智謀與應變,讓敵人挫敗不起嗎?
那為何今日自己一再犯錯,讓情緒影響理智,使得局面演變至這等窘境,倘使
早先能更冷靜地處理,別倉促下決定,情形是可以不必那麼糟的。
現在想這些都是多餘了,在自己有時間慢慢懊悔之前,先設法擺平眼前這一關
吧!
「天草!我們來戰吧!」
「戰?你這小子只配在我手底死無全屍啊!」
妮兒大步飛奔,有著源五郎的掩護,加上她本身的速度,些許時間後,她已經
成功地跑出百里外了。
天位高手能對目標獵物進行「鎖魂」,一經鎖定,縱是天涯海角也無所遁形。
聽源五郎說,縱是小天位,也有能力在方圓數百里內鎖定單一敵蹤,像天草四
郎這樣的絕頂高手,銷魂範圍只會更廣,為何源五郎說只要跑出百里便沒事,這實
在頗費疑猜。
江湖兒女,不該婆婆媽媽,得要當斷則斷,這是妮兒之所以獨自逃跑的原因,
但當她確信自己已脫險時,一股強烈的懊悔感讓她忽然頓住腳步。
(哥哥說,他這一生最光榮的事,就是從沒有丟下弟兄獨自逃命。我現在這麼
做,豈不是給他丟人?不行!我不可以變成哥哥的恥辱!)
這念頭一起,少女調轉步伐,重新又回奔過去。那死人妖縱有千般不是,好歹
也算自己同伴,更是為了自己而身陷險境,假如就這樣棄他不顧,怎樣也沒有臉去
見哥哥的!
越是靠近,就越是覺得前方沙塵滾滾而來,強烈的衝擊波迫得呼吸不順,再靠
得近了,甚至連腳步都站不穩,衝擊氣浪撞得自己直欲飛起。
終於,一聲巨響,所有聲音漸漸歸於寂靜,只是塵沙迷眼,一時還看不清東西
,妮兒摀住口鼻,確保呼吸後,正想要大聲呼喚,後頸已是一寒。
「主啊!真是感謝您,跑掉的兔子居然會自己回來,誰說守株待兔不是好辦法
呢?阿門!」
呃!哥哥每次衝去救兄弟,不是都可以全身而退的嗎?為什麼輪到自己時就會
被敵人當場活逮?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慘啊……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真情告白】
雷因斯邊境的基格魯,女王莉雅止處身在小茅屋裡,接收部屬們自各方傳來的
情報,以之思考做出種種應對的決定。
蘭斯洛一行人目前正朝基格魯前進,照行程來算,七日內便可抵達,這實在是
一件大喜之事。但對於楓兒在利加斯的事故導致唯一的妹妹亡故,即便聰慧如莉雅
,也感到一陣驚愣。果真天不從人願,這世上還是有太多的東西未能盡如人意啊!
雖然楓兒的傳書僅寥寥數語,但熟悉她的自己依舊可以感覺到其中的悲傷。
唉!事情不該是這樣的,自己原本並沒有打算把楓兒牽扯進來啊!
除此之外,那個名叫郝可蓮的女人也使自己留上了心。高手這種東西不會平白
無故冒出,擁有一身天位修為,手段既絕且狠,武學來歷又神秘莫測,連楓兒也覷
不出虛實,這樣的厲害角色究竟是何來歷呢?
根據手下回報,郝可蓮目前任職於艾爾鐵諾宮廷,是直屬於皇帝的御前監察使
,另外賜封女伯爵的地位,甚是得寵。監察使只是虛職,過往她並未做過什麼,甚
至也沒人知道她會武功,反倒是這女人艷名遠播,在中都煙視媚行,不知有多少王
公貴族與其結緣一夕,並拜為裙下之臣;此外,她的婚姻……「好、好厲害!先後
出嫁一百零七次,最長一次只維持七日,過半新郎死於新婚之夜,果真是一代妖姬
,令小妹我自歎不如啊!」
雖非未解人事,但對於報告上的驚人紀錄,同為女性,雷因斯女王也只有咋舌
的份。但最後,她留意到紀錄末了的小字:曾有傳聞,此女由第二軍團長周公瑾元
帥引薦給皇帝!
假設這項傳聞屬實,莫非這頭超級黑寡婦竟是與周公瑾有關,那樣的話,就是
隸屬白鹿洞一脈的勢力了!倘使向青樓聯盟查詢,該可以得到進一步資料,但周公
瑾並非常人,也該與青樓聯盟保持一定聯繫,假若青樓重視他甚於己方,說不定還
反過來替他封鎖情報。
為著敵人資料而困擾,即使是魔法女王,一時也不能得知,這名叫郝可蓮的黑
寡婦正是周公瑾身邊的四鐵衛之一;也仍不曉得,在這眾多小天位高手尚未能重定
勢力平衡的此刻,三大神劍之一的天草四郎已然渡海西來,輕易擊潰源五郎與妮兒。
思索間,身邊的侍女團傳來一個訊息,花家家主送來鮮花,並希望今夜能邀女
王陛下一同晚膳。
些許訝異,莉雅很快有了決定,在侍女們擔憂的眼神中,她俏皮地笑著,「能
夠有男人約出去吃飯,看來我這女王陛下還有幾分魅力啊!」
莉雅決定赴約。倒不是說吃怕了難民營的粗食,想去享受點好料的,畢竟這幾
天都為公事忙昏頭,整日悶在屋內看企畫、啃饅頭,有好吃的也沒空享用,而且雷
因斯女王的頭銜壓在身上,放下難民不管,自己獨自大吃大喝,雖然心裡很過癮,
但外面終究交代不下去。
答應赴約的理由,其實是因為工作忙昏了頭,悶得發慌,剛好趁這機會扮白癡
女王,去看看那個瘋子耍猴戲,回來以後可以笑上幾個時辰,比什麼笑話集都能調
劑身心。
在花天邪相約處,大批花家子弟把守在外,不讓侍女們跟隨,言明家主有令,
希望這一餐僅與雷因斯女王單獨共進。
裝著白癡外表,莉雅心下尋思:這倒是很有趣,莫非那驕傲的傢伙被自己一再
拒絕,終於老羞成怒,想要製造個孤男寡女的機會,霸王硬上弓,讓生米煮成熟飯?
假如事情真的發生,結果一定很耐人尋味,特別是,當眼高於頂的花天邪發現
自己已非完璧,他的臉色一定很不好看……呃!可是犯不著為了看他吃鱉的臉色,
就犧牲自己吧!太划不來了!
「花家家主乃守禮之人,你們不用多心,先回去等我吧!」
輕聲細氣,對臉色蒼白的侍女們這樣交代,莉雅獨自走進屋裡。在她想來,以
自己對花天邪的瞭解、以這人一貫的自傲,該當不屑使用這種手段,而若他真是存
這種心,那自己只好讓他知道,永遠也別小看女人!要當霸王,他還不夠格呢!
屋內燈光昏黃,鮮花、薰香佈置得甚是典雅,整套銀器餐具,以示食物無毒,
桌上的佳餚香氣四溢,看得出來是用了心思的。桌子的另一邊,卻果真是只有花天
邪一人負手站立,等待著自己。
靠近餐桌,尚未說話,莉雅陡覺身體一沉,四肢百骸像是給什麼重物壓住,行
動變得遲鈍,魔力運使亦受到阻礙。
是封鎖型的強力結界!而且還是自己最不熟悉的東方仙術,效果強得駭人,連
下四重,專門克制魔力高強的魔導師。好傢伙!事先完全看不出徵兆,白鹿洞究竟
借了什麼寶物給他?沒想到花天邪深藏不露,動得出這等手腳,自己還真是小覷了
他。
不過,花天邪還是太小看自己了。或許在雷因斯史上,有足夠魔力抵抗這四重
強力結界的女王不出五入,但自己仍敢斷言,若花天邪真是心懷不軌,在他瞭解發
生什麼事之前,就會絕對狼狽地給轟飛出屋外!
「花宗主,你邀我前來,就為了吃這樣的一頓東西嗎?」彼此也不是傻子……
至少不至於傻得太厲害,既然是對方的佈置,那不妨把話挑明講。
另一方的回答,是有些出人意料的。
「因為,莉雅你向來是一個重視籌碼與實力的人,如果我不擺出能令你重視的
一定實力,你非但不肯真心與我對談,就連正眼看我也不願,只會一直戴著你怯懦
女王的假面具,來嘲笑這男人的愚蠢。」
呃……自己是這樣的人嗎?想想還真是沒錯,被人家這麼直接地說出來,還真
是有些汗顏呢!
然而,莉雅微微有些吃驚。眼前的花天邪全然不似平時看到的狂妄輕浮、自大
無知,反而展現出一種冷靜沈著的氣質,文質彬彬,像個最守禮的紳士。
而他跟著所做的事讓莉雅不僅是驚訝,更開始懊悔自己腦筋遲鈍。
「這些日子來對莉雅你的無禮騷擾,我在此致上深深的歉意,希望莉雅你能原
諒我。」
說話的同時,花天邪欠身一禮,以他平素的倨傲自大,這姿態非獨是有禮,甚
至幾乎是謙卑了。縱是當日在稷下學宮,也不記得看過他這樣低姿態,實在想不出
有什麼理由,他的態度會這樣急遽轉變,難道這也是一種欺敵計策嗎?
「接掌家主之位以來,對內我面臨那雜種的壓力,對外又有石家、麥第奇家的
威脅。為了鞏固花家,我必須做很多不討人喜歡的專,那裡頭有很多實非我願,只
是身為家主,一切得要以花家利益為考量,好比此次對你的騷擾,真是很抱歉。」
那「雜種」在花家……特別對花天邪本人來講,是個忌諱語,代表的是一個恥
辱,卻又曾有資格與花天邪競爭家主位的長男。花天邪會主動提起他,難道真是要
對自己做心裡表白?
「我知道,我這段時間表現出來的種種醜態,會令莉雅你對我毫無好感。但從
我們在稷下相識開始,除非對方擁有令你重視的實力,不然你絕不肯認真相待。我
不希望一直只能接觸外人眼中的那個蠢女王,所以只好依照你的遊戲規則,在我已
掌握一切之後,來讓你正視我的認真,讓你明白我不是為了雷因斯女王之位而來。」
這句話有多少真心呢?會不會是這傢伙黔驢技窮,用這樣拙劣的方式來施展詐
術呢?
這念頭在莉雅心裡一閃即逝,而當她與對方目光相接,從那愈發深沉的眼神,
她確實發現了這男人的認真。
花天邪面上浮現一絲極罕見的苦笑,「或許你不會相信……但是,莉雅,我愛
你,真的很愛你!打從在稷下同窗之時,就已經愛上了你!」
承受著對方灼人的目光、言語,莉雅瞬間只覺得呼吸不順,在此刻,她真的開
始懊悔,今天或許是來錯了……「既然已就家主位,勤政愛民才是長治久安之道,
此次荒災你的作為盡失境內民心,這樣也能鞏固花家基業?」
「得民心而後有天下。這是稷下的腐儒之言,當日就連你也不信,為何現在對
我大談此道?我們所在的這個時代,弛而未亂,但亂像已現,曹家皇族積弱難返,
再沒有了統治艾爾鐵諾的能力;眼下石家、花家、麥第奇家分據國土,內有白鹿洞
快速坐大,外有武煉隨時叛離,只要任何一個勢力發難,勉強維持的平衡假像立刻
會被打破。比當年艾爾鐵諾取代大石國而稱霸的情形更糟,這次的亂局會牽連到整
塊大陸!」
在回程路上,莉雅回憶著適才花天邪所言,在點明眼前局勢後,他這樣說著。
「亂世之中,向來是強者主宰一切,推動歷史的從來也就不是平民百姓,他們
喜歡也好,不滿也罷,最後亦只能跟著時代潮流被推動。真正能影響大局的,還是
只有世家本身。所以,縱使我盡失民心,但只要花字世家全心向我,我就有與群雄
爭鋒的本錢,至於賤民……當我花家統御一切,還怕領地內無人嗎?」
仍然狂妄,但起碼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雖然自己不見得完全認同他,不過個
人選擇個人的路,若有朝一日花天邪成功了,他的手段又有誰能說是錯呢?
「我和白家的白天行約定,由我挾持住你,而他會牽制白家與雷因斯的救援行
動,讓你在此孤立無援。事成之後,我助他取得白家家主之位,雙方再一同瓜分雷
因斯。」
「無疑我珍惜花家,也重視我現在擁有的權位,但我現在要告訴你,在我心中
,你的存在重要過一切,只要有你,我可以把這些東西都捨棄掉。」
「若你肯委身於我,花字世家的高手與軍隊會立刻助你平定雷因斯與白家的反
對勢力。莉雅,你從來就不是甘心平凡的庸俗女子,你想要的肯定不只是雷因斯女
王寶座。當我們結合,我會把花家家主的大權轉交給你,你便可以統御白家、花家
、雷因斯三方之力,逐鹿天下!」
「我所擁有的一切就是我的聘禮,今夜邀你前來,就是為了讓你瞭解這些。我
希望……你能好好考慮我的心意。」
這是花天邪在兩人用餐時所說的話語。整頓晚餐,他表現得極是彬彬有禮,雖
然狂傲,但傑出之人恃才傲物自來皆然,只要沒有愚昧無知,也就不會讓人無法接
受。整體說來,晚宴氣氛極佳,倒還有點像回復到昔日稷下同窗的感覺……回憶許
多年前,那時自己尚是公主之身,以天生聰慧與豐富學識在稷下學宮屢驚四座,名
聲遠揚,卻又因為個性叛逆嬌蠻,常惹事端,身旁更沒有多少朋友。
而比較能與自己談得上話的,便只有這眼高於頂,同樣對任何規範都嗤之以鼻
的花家少主。自傲的兩個人一見面就開始瞧對方不順眼,卻在幾次衝突後,發現彼
此有共通之處,日子一久,竟奠下了極深的交情。
和花天邪的交情是在雙方都沒什麼選擇的情形下建立,稷下學宮裡的才俊雖不
少,卻多半是墨守成規,沒膽子去幹一些又刺激又好玩的事,死氣沈沈,讓人覺得
沒勁。而當時學生裡具有起碼智商,又敢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內的,除了自己莉雅公
主,也就只有這花家少主。那段時間裡,二哥白無忌、花天邪與自己常常聯手在稷
下學宮內搞出各種破壞,成為旁人眼中的異類……唉!回想起來,那時候確實是挺
愉快的。真沒想到現在會變成這樣子啊!特別是……怎麼自己就從不知道,這男子
對已有這等情思?嗯!回憶一下他當時的眼神,這人因為出身問題,一直是憤世嫉
俗,更自大狂傲,不過偶爾與他目光相處,那種目光……呃!似乎是有幾分情愫的
……雷因斯女王必須要有個夫婿。為了讓雷因斯政權穩固,更得到白家全力支持,
宮廷一直隱約有聲浪,要自己與白家聯姻,講白一點,撇開沒人敢提的大哥,女官
們的意思就是要自己嫁給二哥白無忌了。
皇室婚姻向來以利益為先,近親婚配更是貴族間常見的把戲,橫豎二寄人好,
不算詞人獻,只是自己實在不喜歡什麼都照人安排去做。那時曾經想過,假若自己
不願照她們的意思去做,剩下的唯一選擇,恐怕就是這花家少生了。
「手快有,手慢無……花家少主,你的動作慢了實在不只半拍啊!」
最後,莉雅也只能這樣歎氣。若在數年前,自己並未對任何男子傾心,又是那
樣的叛逆個性,花天邪做這樣的要求,說不定真會如他所願。但現在這自然只是癡
心妄想了。
怎樣去面對花天邪變成了一件麻煩事。如若他還是像原先那樣,自己也可以無
視往日交情,把他當成一個迷失於權勢的無知蠢貨,毫無保留地憎惡他,把他當個
小丑般看待。誠然自己對他有所低估,但自認已掌握一切的他,卻只把自己低估得
更厲害,兩邊底牌一翻,他只有狼狽滾下牌桌的份。
但現在,聆聽了他的這份心意。無論他的手段如何,只要想到那種願意付出的
認真,自己就很難無動於衷,說到底,人非草木,念及當日的故人之情,實在不曉
得該怎樣狠心下去。
人情債果然是所有智者的致命傷!
「老公!你看你運氣多好,撿到個價值等同花家全體的搶手貨,我可不是沒人
要的唷!如果你只顧著去抱風華姊姊,我也是會飛走的啊……」
凝視星空,莉雅這樣輕聲說著。此刻的蘭斯洛,未必會與己一樣共看星辰,但
卻也一定籠罩在這片星光下吧!只要想到這點,心裡就多了一份支持下去的安定感。
回到小屋內,魔導公會的部下們傳來了楓兒的最新訊息,他們一行人已然出發
,估計在數天內可抵達基格魯。
「很好,終於要來了,再等下去,真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事呢?」
對這消息感到安心,莉雅卻發現部屬們的表情有異。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情不對勁嗎?」
「不……主席,事實上……」
聆聽部屬們惶恐地報上另一則消息,莉雅瞬間實在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苦笑。果
真世事未能盡如人料,本以為阿朗巴特魔震之後,眾多急速竄升的小天位會有一段
重定勢力的混亂時期,哪想到激烈互鬥還沒開始,一個更麻煩的大風暴又沒半
點預兆地突然而來。
「劍爵」天草四郎西來,妮兒、源五郎全軍覆沒,一人遭擒,一人下落不明!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廚藝課程】
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 艾爾鐵諾
「蘭斯洛大人,請您小心了!」
「沒有問題!對我有信心一點嘛!放馬過來吧!」
一面趕路,蘭斯洛也把握機會與楓兒拆招。四十大盜橫行多時,與真正高手比
試的機會卻不多,和亂扔石頭的妮兒比試毫無意義,源五郎又整天神秘兮兮,現在
終於有了好對手,自然要盡量利用。
楓兒的劍法很好,既狠且辣,盡得大雪山劍術的精華。那種快劍與花家不同,
不是利用速度變幻出朦朧劍影讓人迷亂,而是以最直接的動作,一擊便致敵死命,
絕沒有半絲多餘動作。
除此之外,劍上的內力也不容小覷。當楓兒成功將山中老人所授絕學及東方家
六陽神功融合為一,她擊出的火焰也由原本單純的赤紅轉化為艷紫,每次交擊,蘭
斯洛都感到一股熾熱火勁,要撕裂自己手臂攻上,令他窮於應付,卻也大呼過癮。
世上武學千門萬派,各有奧妙,能好好地感受其中之秘,實在是快事一件!
「熊火顯乾坤!」
楓兒劍上勁道忽斂,火焰急遽收束成一點,跟著就反爆碎開來,焦熱火輪伴著
點點星焰,甫一發招,就把週遭數尺之地轟得體無完膚。
暹羅事件期間,蘭斯洛對上六陽尊訣的次數著實不少,識得此招厲害,未等焰
火全然爆開,神兵一舞,左足踏出,連續幾下移位,仗著神妙快步,身形赫然化一
為八,奔左竄右,看得人眼也花了,正是鴻翼刀的「江山如畫」,取其「一時多少
豪傑」之意,千變萬化,亂人耳目。
朦朧變幻,蘭斯洛瞬間已閃過大小火網,形如鬼魅,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楓兒身
後,寶刀筆直劈下。
若是旁人,此招確有希望奏功,但傳承大雪山武學一脈的楓兒,當有人出現在
背後,聽覺與觸覺已同時發出警告,攻出去的長劍近距離回身拖斬,炎勁再變,烽
火神劍直擊而出。
「好厲害!」
蘭斯洛驚呼一聲,撤刀招架,鴻翼刀妙著再現,「多情應笑找」不可思議地將
襲來火勁轉向,全數反挫回擊,攻她個措手不及。
勁道一爆,兩人身體俱是一震,各自退開。交手多回,楓兒連變多套不同武術
,但蘭斯洛憑著鴻翼刀御簡抗繁,始終固若磐石,讓楓兒對這刀法欽佩不已。
「謝謝你了,楓兒,有你的幫忙真好,能這樣練習,武功一定進步得快。」蘭
斯洛哈哈一笑,跟著就有些喪氣地瞥向另一邊,「相較之下,這傢伙就實在很沒貢
獻……」
躺平在一顆大石頭上,流著口水,睡死到人事不知的,自然是那與米蟲無異的
雪特人。最近走的路線是山區,有雪沒機會發揮他的謀生伎倆,也不可能幫助蘭斯
洛練功或是思考,除了趕路,就只好每天睡覺養肥肉。
楓兒的存在真是給了許多幫助。接過楓兒遞來沾過冰涼溪水的汗巾,蘭斯洛不
由得這樣想著,有這樣一個人無時無刻關注自己的一舉一動,是種壓力,卻也是種
受寵若驚的溫馨。
這幾天,楓兒幫忙把自己的一切都打理得很好,凝視她那淡淡的微笑,實在看
不出她是個剛剛承受喪妹之痛的人。不過,楓兒的笑臉並沒有那麼容易看到,至少
對雪特人來說是如此。就自己所見,楓兒與其他人應對時總是徹底貫徹冰山美人的
一面。
有雪曾經向自己抗議過,但自己總覺得,如果冰冰冷冷是楓兒的性情,保持這
樣總好過讓她裝出在青樓工作時的職業笑容。
不過,人沒有十全十美。冷艷美貌、武功高強,這是楓兒的優點,但三人一同
上路之後,仍是讓他們發現了這冰山美人的弱處。
事情的發生是啟程後的第二天傍晚。荒郊野外,自然找不到什麼餐館,預備啃
乾糧的蘭斯洛受到了雪特人的慫恿。
「呃!讓楓兒做晚飯?這樣好嗎?雖然她是女的沒錯,可是……」
「老大,你擔什麼心呢?能讓美女為你下廚,這是天下男人的夢想啊!就算是
妮兒小姐,也會做點燒烤什麼的,何況是楓兒小姐這樣完美的女性。有一位特級廚
師曾經說過,做飯就是火的魔術,楓兒小姐這樣會用火,做點小東西算不了什麼啦
!」
似是而非的言論,蘭斯洛頻頻點頭,畢竟比起吃乾糧,有熱騰騰的飯菜還是比
較好。但為求慎重,他仍是把楓兒找來。
「楓兒,如果可以,今天的晚餐就拜託你了。你覺得怎麼樣?」
「如果這是蘭斯洛大人您的意思……」
楓兒在躬身一禮後離開做準備。由於她答應得太快,使得蘭斯洛沒有發現,對
方的允諾是基於對自己命令的絕對服從,於是,慘劇就必然地發生了。
「嗯!廚藝果真是門奇妙的學間,在這之前,我都沒有發現東西這麼容易就碳
化了呢!」
當楓兒滿懷愧疚地將當天晚餐帶到蘭斯洛面前,她是這麼說的。
蘭斯洛與有雪滿懷疑惑,瞪著面前這堆烏漆抹黑的東西。起初,他們以為楓兒
帶來木炭,要現場生火做燒烤,直到反覆翻看之後,才確定這堆焦炭就是今晚的食
物。從那刻起,楓兒冰山美人的形象便在雪特人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污點……講起
來是滿悲哀。但在楓兒的生命裡,從來也沒什麼機會學習廚藝;在用火的技術上,
她所鑽研的也是如何在最短時間內使目標焚盡灰化,無關乎火候控制,驟然下廚,
實在是不知所措。回憶起來,為了有效毒殺目標,山中老人也曾考慮設立廚藝課程
,但最後卻遭全體教職員反對,「學習那種娘娘腔的東西,嚴重打擊身為殺手的士
氣」,因而作罷。
兩天後,努力控制火候的楓兒,終於成功做出了燒雞,看那油皮酥滑的鮮美樣
,有雪食指大動,立刻就想飽餐一頓;蘭斯洛也有同樣衝動,只是向來敏銳的直覺
阻止了他,而且,雖說外表看起來很棒,但近距離之下,竟聞不到半點燒雞的香味
,這實在是件詭異的事……刀子切下,稍一施勁,才割破油皮,蘊含在其內的六陽
紫焰立即爆發,將整只燒雞化成了一個熊熊大火球,要不是手縮得快,肯定連手臂
都給焚燒殆盡!
「老……老大!這隻雞好危險啊!我從來沒看過會無故自焚的雞啊!」
「……有雪,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廚藝就是火的魔術,對不對?」
「是……是啊!又怎麼樣呢?」
「我想……魔術這種東西,果然是不能拿來當飯吃的啊!」
「削好了……來,吃蘋果。」
「你這個人啊……喀滋喀滋……真是卑鄙無恥陰險到了極點,講什麼要堂堂正
正的一戰,結果卻用這麼低劣的手段!」
「哦?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喀滋喀滋……你們這些所謂的高人,一個個都是心理變態,每次出
來不是用假名就是偽裝,從沒一個敢以真面目示人。如果你一開始就表明身份,我
們也會比較有防備,才不會這樣被你突襲打敗。」
「嗯!有道理。可是你也替我想想,如果我一出來就直接對你大聲嚷嚷,「我
是天草四郎,現在要與你一戰」,你又會有什麼反應呢?就算你沒有反應好了,在
你之前我碰上了十七、八個看起來有一點功夫的傢伙,聽了我的話卻全英倒在地上
了。」
逮到人後,天草四郎押著妮兒丟到附近的花家分舵,將她囚禁其內。當天草四
郎亮出形同花家家主親至的令牌,妮兒大吃一驚,萬萬想不到這人與花家有關係。
花家子弟並不曉得他的身份,只是聽他說,「這是四十大盜的餘孽,要押解給
家主,由家主發落」,跟著便依言為他打理一切。
「既然落到你手裡,要殺要剮隨你的便,你快動手吧!」
「別緊張,小丫頭。殺男人我從不手軟,但美女是用來愛的,不是用來殺的,
所以找不會殺你,可是我又偏偏答應過朋友,要提你的人頭去見他,所以只好麻煩
你和我走一趟了。」
「什麼意思?」
「我只答應要把人頭提到他面前,至於人頭下面有沒有身體,這可不關我的事
。」
「你……你是武林前輩耶!堂堂天下三劍之一,怎麼可以這樣撒賴?」
「天下第幾劍是別人叫的,又不是我自己封的。我只做我自己喜歡做的事,才
不受任何人、任何東西拘束,天下三劍還是天下三賤對我根本沒意義。」
把妮兒扔進大牢,隔著鐵牢門,兩人席地對談。天草四郎更帶來大批水果,自
削自食之餘,也慷慨地與他的俘虜分享。牢房目前生意不旺,只此兩人,聊什麼都
不怕給人聽見。
若不是見到這人之前展露的絕強武功,妮兒壓根就不會相信他的身份。三大神
劍之名是風之大陸習武者的最高神話,「劍聖」陸游、「劍帥」山中老人、「劍爵
」天草四郎,每一個都是蓋世無敵的強者,能與他們並列的武者,早在兩千年前就
死得乾淨,在天位力量重新給世人震撼的此刻,人們毫不懷疑,這三名魔震之前就
已睥睨天下的強者,任一人都有獨立潰滅七大宗門的能力。
就算是自己這樣漫不經心,膽大包天的人,一聽見天下三劍,也會心兒一跳,
想像到與他們對上時,掌心也不由得冒汗。哪想到今日實際遇上,會是這麼樣的一
個情形。
仍然是那一句,要不是親眼目睹,打死自己也不會相信,這個臭傢伙就是威震
大陸的天草四郎。而且,這個人絕對有雙重人格,早先的那場戰鬥,當場面見血之
後,這人的殺氣與狂態就千百倍地提升,從他的笑聲裡可以感覺得出來,這個男子
絕對地嗜殺,更百分百是在享受殺戮與戰鬥所帶給他的快感。
這樣的人真是恐怖,那種戰鬥時昂揚到極點的瘋狂,會讓一個人的殺傷力倍增
,尚末動手便已盡摧敵人戰意。但結束戰鬥,他現在看來又是一副土兮兮的鄉巴佬
樣子,買了大批水果,說是要彌補自己的胃,好好享用近一千七百年未曾吃到的大
陸口味,還毫無架子地端坐在地,用小刀削水果。
這人的風度似乎也還不壞,起碼對女性是這樣。被擒至今,自己一直對他冷嘲
熱諷,他似乎全不當回事,只是偶爾合握起雙掌,喃喃自語道:「主啊!請您原諒
這頭尖酸刻薄、幼稚無知的恙羊吧!雖然您的確給了她一雙性感美腿……」,聽到
後來會讓人瘋掉,跟這種人鬥嘴根本就是浪費口水。
總之,左看、右看,這人實在和「宗師」兩字扯不上關係……「喂!我問你,
我的同伴怎麼了?」
「喔!那個使白鹿洞武功的小子嗎?沒什麼意外的話,應該是死了,不過……
我沒時間找他的屍體,要是他好狗運,說不定還活著呢!而且……」
「而且什麼?」
「沒什麼,吃香蕉吧!」
天草四郎的表情明顯閃過一絲疑惑,妮兒當然不會放過這機會,朗聲道:「哈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沒有把握殺掉他。哼!什麼天下三劍,連區區一個白鹿洞弟
子都殺不掉,難怪當年你會敗在人家白鹿洞宗師手上……」
這句話明顯引起了天草四郎的注意,他慢慢側過頭來,目中散發森冷的寒意。
本該極具壓迫感的場面,卻因為他嘴裡塞滿了香蕉泥,而讓妮兒拚命忍住快要
爆發的笑意。
「你說的那是什麼鬼話?」
「哼!可別以為我不曉得,整個江湖都傳遍了,當年你就是因為在劍聖陸游手
下一招慘敗,羞愧得不敢見人,這才躲到海外,永遠不踏上大陸一步。」妮兒說得
有點心虛,其實她也只是聽過一些傳聞,反正橫豎是傳聞,就順便加油添醋吧。
「我……我會敗給陸老兒?!」
「抱歉啊!聽說你和人家月賢者年紀相近,輩分相當,叫人家老兒,你自己又
年輕到哪裡去?別以為仗著張娃娃臉,就可以到處招搖撞騙,現在的女孩沒那麼容
易上當。」
「混帳,真是混帳透頂,我……」天草四郎扔下懷中水果站了起來,像是要說
什麼,卻盯著妮兒,沒有說話。
妮兒心中惋惜激將失敗。要是自己有源五郎或雪特人那般口才,說不定就可氣
得這傢伙暴跳如雷,找到逃跑機會。哪知這念頭才一起,對方的回答卻讓她險些嚇
掉了下巴。
「多言無益,我說得再多,你也不會相信。好,反正我本來也就有這打算,我
現在就殺上白鹿洞,找陸老兒一決勝負,看看究竟是誰高明些。」
天啊!沒想到會遇上個比自己更直腸子的蠢蛋,難道就為了自己的一句話,世
上兩名最頂尖的天位強者就要決一死戰了嗎?
「長腿帥妞,告訴我,白鹿洞在哪個方向?」
「西……西邊!」
話聲未了,天草四郎已經破屋而出。他身法好快,才一眨眼,妮兒已經感受不
到他的氣息,只有一件事頗奇怪,白鹿洞在西方,他為什麼朝著北方飛馳去了?
真可惜,天下三劍之二的互鬥,這是多麼讓人振奮的一戰,自己若能親眼目睹
,肯定以後夢到都會笑。
先不管那個,少了這人的看守,自己沒傷沒病,這小小鐵牢怎困得住自己?
妮兒一運勁,撕裂鐵門正要逃脫,眼前人影一閃,天草四郎已經出現,出手如
風,點住她重要大穴。
「差點忘了,我一去,你不就跑了嗎?現在我把你制住,明天一早花家的人就
會把你送往基格魯,我會在你抵達之前回來的。」
話聲一完,天草四郎身形晃動,再次破屋而出,這次竟是施展魔導師的高速移
動咒文。奇怪的是,這次是一道光影橫掠過東邊夜空,眨眼就消失不見,連想叫他
回頭的機會都沒有。
(這……這個人到底是在幹什麼啊?東邊西邊都搞不清楚,這些武林高人腦子
都有問題嗎?)
滿心不解,妮兒放任自己身體慢慢坐倒,不久後,她稍微有點擔心,自己現在
重要穴道被封,動彈不得,要是突然來了什麼人對己意圖侵害,結果豈不是大大糟
糕!
都是那可惡的源五郎不好……呃!其實好像和他沒什麼關係,但人一生氣,就
很自然地怪到他身上,大概是這一陣子沒事就把他叫過來踹,當出氣包當慣了,忽
然少了他,還真有點怪。
這死人妖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真是笨蛋,以他那時候的身體,還想要阻住
天草四郎,根本就是自殺行為嘛!
現在弄到個生死未卜,天草雖然說找不到屍體,有生存希望,但照兩人激戰的
程度來看,源五郎不死也重傷,絕沒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天位高手的肉體異於常人,一旦進入天位,肉體的新陳代謝速度比常人快,傷
勢回復得也快,但回復咒文卻幾乎不能產生作用,特別是在天位對戰的情形下。源
五郎若受重傷,現在肯定是好危險的。
當他以為自己已遇害,瞬間把什麼理智冷靜全撇掉,變得暴躁與狂怒,疾衝上
前的時候,將那一切全聽在耳裡的自己,心裡忽然跳得好快。
有些著急,有些擔心,好像還有幾分沾沾自喜……這種心情是怎麼一回事呢?
想著想著,一種擔憂與失落襲上了妮兒心頭。自從四十大盜潰滅,她一直與源
五郎為伴,此刻連他也不在了,自己變得孑然一身,久違的恐懼,再次令她感到旁
徨與不安。
可惡!死人妖,你究竟死到哪裡去了?要是你沒死的話,那就趕快出來啊……
一陣嘈雜腳步聲打亂少女的思緒,像是有什麼人靠近了。這也難怪,天草他說走就
走,還弄得這樣驚天動地,花家分舵裡的人起碼也會過來看看吧!
真糟糕,自己好歹也算是美女級的人物,偏生現在動彈不得,花家子弟多是男
性,要是趁機對自己不軌,這該如何是好?
想起一些發生在監牢裡的污穢傳聞,妮兒皺起了眉頭,而彷似與她的想法相呼
應,一陣古怪異聲響起,有人來到了身前。
一伸手便拉留了鐵門,來人蹲低在少女身旁,濃厚的男子氣息立刻告訴妮兒來
人的性別。戴著黑面罩、黑頭套,一身夜行衣完全遮掩了本來面目,只露出一雙不
懷好意的邪笑眼眸。冷笑兩聲,更伸手往少女粉頸摸去。
「你……你不要亂來!要是你真敢動手,我就咬你,還……還要吐口水、流鼻
涕在你身上,讓你做不下去!」
「嘿!有精神說這些,那你大概沒問題了……」聲音刻意變得模糊,看得出這
人極力想隱藏身份。
兩指點在肩頭,內力所到之處,被封閉的穴道自動解開。為了怕損及妮兒身體
,天草四郎下指不敢太重,但沒有天位修為亦是解不開,換言之,這人也是天位高
手?
穴道一解,妮兒立刻坐起身,卻看到那人已站在北邊牆壁的破口,招手示意她
快些離開。
「喂!你是誰?」
匆匆趕到那人身邊,妮兒想要先弄清楚這人身份。神秘兮兮的,說不定是不懷
好意的可疑人物呢!
拗不過少女的堅持,這神秘入不願再開口,僅是用腳尖在地上輕輕寫了兩個字。
「莫問!」
沿著龍騰山脈縱走,蘭斯洛一行人亦在趕赴基格魯途中,這天傍晚,三人巧遇
一支商隊,在這罕見人跡的山路上遇著旅伴,也是件值得欣喜的事,兩邊一陣寒暄
,恰巧時候也晚了,便決定就地紮營。
楓兒希望與陌生人保持距離,但已對地獄伙食感到胃部痙攣的蘭斯洛、有雪則
竭力找理由留下,橫豎對方沒認出自己是通緝犯,付幾枚銀幣,搭伙吃上一頓,豈
不妙哉?
夜裡獨自練刀,行功完畢,最理想的便是進冰水潭泡澡,而仰望天上星辰,蘭
斯洛有著一種特別的感受。
星空真是一片奇妙的東西,不管走到哪裡,都會看到同樣的星星,縱然人與人
相隔萬里,卻仍可以透過這片遼闊星海,有著某種程度的聯繫。此刻,是不是也有
人和自己抱著同樣心思,在仰望這片美麗夜空呢?
「蘭斯洛大人,夜已經深了,潭水很冰,請保重身體。」
楓兒像平常一樣做著叮囑,將這當作是自己的職責。這名從不扭捏作態的女子
,縱使瞧著面前男子的裸體,表情也沒有任何不自然,這是蘭斯洛最慶幸的地方,
因為這樣的相處模式,可以讓他少花很多無謂心思。
「嘿!楓兒,口風不要那麼緊嘛!能不能多告訴我一些,你們家小姐到底是什
麼樣的人?她去基格魯又是為了什麼呢?」
「口風緊是我的職業需要,蘭斯洛大人。」楓兒道:「第一個問題,我很難回
答,但小姐之所以在基格魯,是因為雷因斯女王到基格魯賑災,小姐與女王升下形
影不離,也因此就待在該處了。」
「哦?這麼說,小草不僅是貴族千金,自己也還在雷因斯任職,是宮廷裡的女
官囉!」
「嗯……是的。」就某方面來講,完全符合事實,沒有否認的必要。
「那小草的父親呢?也是雷因斯的大人物嗎?」
「嗯……曾經是。小姐的父親,以前曾在雷因斯擁有很高的地位,是任何人都
要敬畏三分的大人物。」雖未任官,但前任白家家主,在雷因斯應該是僅次女王的
重要角色吧!
「曾經?那現在呢?是退休了?還是死掉了?」
不清楚這問題的正確答案,楓兒只能歉然微笑,搖頭不語。
「是嗎?連你也不知道啊……小草他們家在雷因斯有這麼大的來頭啊!」
幾分揣揣不安,蘭斯洛低聲自語著。自暹羅歸來後,和小草的感情日益穩固,
除了小草的付出,自己與四十大盜逐漸闖出名堂,聲威日振,亦是主因。因為感覺
到身份地位提升,有自信配得上人家,這也才比較敢對她放下感情。
不過,聽到楓兒所說,小草一家在雷因斯可是大到不得了的大貴族,本身還在
宮廷內任職,深獲女王信任,蘭斯洛心中又開始不安。而且,說到底,她是一個出
身尊貴的千金小姐,自己卻是一個混身草莽的強盜頭,縱使混得再顯赫,那也只是
更拉開彼此間的差距。
她的父母看見自己會有什麼想法?知道女兒和這樣的人來往,正常人都不會贊
成吧!小草是個有主見、思想獨特的慧黠女子,但兩人身處的大環境實在……還有
,當初是與小草約在基格魯見面,但是現在非但送不出禮物,還搞到四十大盜全軍
覆沒,以生平所未有的衰樣去見她,小草應該是不會嫌自己的,但是這麼丟臉的樣
子,怎麼能……唉!是不是應該放棄,別去基格魯好了……蘭斯洛不是善於隱藏心
意的那種人,心裡想著,自然也就形於顏色,令一旁的楓兒全然瞭解他的想法。
「蘭斯洛大人,在您這麼認為之前,我希望您能想一想,小姐此刻是用什麼樣
的心情,在基格魯等待您的到來!」
不欲對事情多所幹涉,但到最後,楓兒仍是覺得自己有必要開口,雖然這並不
符合她的個性,也不合莉雅一直以來的心意,一種不願意給丈夫心理壓力的心意…
「現在的蘭斯洛大人是艾爾鐵諾必誅之而後快的對象。您是四十大盜之首,與石家
、花家都有深仇,又痛毆了艾爾鐵諾皇帝,只要您一現身,艾爾鐵諾必定要您的性
命;更有甚者,您的武功一日千里,為了不重蹈當初劍仙李煜的覆轍,艾爾鐵諾必
然將您當作大敵,要在您羽翼未豐之前剷除,換言之,收容您的地方,定會成為艾
爾鐵諾的攻擊目標。」
楓兒淡淡道:「這些事情,小姐都知道的,她卻從來沒有說過什麼,只是衷心
期待您的到來,與您分擔這一切。這樣子的心情並不要求您的回報,不過如果您還
對她有所懷疑,那小姐不是很可憐嗎?」
聽了楓兒的話,蘭斯洛也只能沈默不語了。誠然他不喜歡欠人人情,也不喜歡
讓心愛的女人看見自己糗樣,可是,眼下自己舉目無親、無處可去,這是事實,那
黑袍魔女華扁鵲也說,除非是雷因斯,不然找不到配解藥的藥草,自己與雷因斯毫
無瓜葛,又是臭名在外的強盜,他們憑什麼肯給自己藥草,還不是只有靠在雷因斯
宮廷任重職的小草,縱然不願意,這人情卻是欠定了。
楓兒講得很對,現在不是執著自尊與面子的時候,要是真的不願意欠人什麼,
那就好好記下這筆人情,早日償還吧!此時此刻,別再因為自己的無謂心結,給其
他人帶來負擔……「謝謝你啊!楓兒,我現在覺得比較清楚將來的路該怎麼走了,
我會盡量努力,不給小草與你多添麻煩的。」
對於蘭斯洛的表白,楓兒欠身一禮,做出符合她風格的回應。
「你客氣了。不管怎樣,請您相信,小姐和我總是會站在您這邊的。」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追查真相】
自牢獄逃脫後,妮兒心有不甘,順道放了把火,燒得花家分舵人仰馬翻,這才
心滿意足地開溜。開玩笑,讓自己蹲苦窯的爛地方,不留下點東西做紀念,豈不是
太不合自己的作風了?
前頭那黑衣幪面人似乎不贊同這樣招搖的行為,但為求盡速脫離此地,也就不
加以阻止,讓少女出氣之後趕快上路。
跟在這神秘人身後,妮兒滿心懷疑。起初,她以為這男子是源五郎改扮而來,
但看清楚之後,這人的身形、動作肯定不是源五郎,但又有幾分熟悉,似乎曾經在
哪裡看過。
唯一肯定的是,這個署名「莫問」的男人對身份的絕對保密,而且看得出來,
他好像極力想與自己撇清,擺明了只等救自己脫險,就馬上分道揚鑣的架勢。妮兒
不禁有幾分生氣,自己難道是洪水猛獸嗎?為何這男人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
就某方面而言,這評價其實沒有錯,至少,在當日參與枯耳山之役的飛龍騎士
眼中,這個一邊咆哮、一邊抬起大石往空中亂砸的怪力少女,幾乎是和暴龍同等級
的危險生物……「好了,花家的入不會追來了,你趁早逃跑吧,晚了可能就來不及
了。」黑衣人一副緊張模樣,如果不是比手語浪費時間,說不定連話都不肯講。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走。」
「不行?為什麼?」
「因為我是個家教良好的大美人。」妮兒插著腰,神氣說道:「美少女家訓第
一條,入夜之後,不可以隨便和陌生男子走在一起。如果要我離開,最起碼我要知
道你是什麼人?」
這不是個耍大小姐脾氣的時候,不過看這人鬼鬼祟祟,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之
處。這人又有天位力量,與其就這樣被他甩掉……如果能拉他入伙,萬一遇上什麼
危難也有點保障,嘿!跟源五郎那傢伙相處多日,自己多少也學到了點他的奸詐狡
猾……而那黑衣人擺明是快要翻白眼了,有生以來他終於理解到,女人是多麼不可
理喻的生物!
「拜託!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很危險,如果不盡快逃離此地,那我們可能就
……」
「那……你們這封姦夫淫婦,就要雙宿雙飛了!」
突來的聲音,讓兩個人面對面呆住,半晌後,才一齊轉過頭去,仰望那漂浮於
上空的冷峻身影。
「你這個狡滑的死丫頭!竟然騙我白鹿洞在西邊,幸……幸好我精明,在海上
發現不對,不然照你說的方向趕去,差點就跑回日本了!」
(這……這個人在胡說些什麼啊?)
對天草四郎的指責感到不解,但妮兒旋即想起他先前在牢裡的怪異舉動,一個
想法登時出現在腦海。
(該……該不會這個人的方向感是……是……)
沒等少女回答,天草四郎的目光已移向地上的黑衣人。
「小子!你膽子挺大的啊!被我擒下的俘虜你也敢來搶!」天草四郎睨瞧著下
方兩人,輕聲冷笑。
「不!天草前輩您弄錯了,其實晚輩我只是路過,我根本……」話還沒說完,
已經給妮兒從旁一把勾住手臂,毫不避嫌地親暱貼著。
「啊!我向你介紹一下,飄在上頭的那個白癡小天天是剛剛被我甩掉的上任情
夫,姓天草,家裡排行第四。個性暴躁,被懷疑有輕微的變態,附帶一提,聽說他
殺男人從不手軟!」
妮兒抬頭道:「我也順更向你介紹,這是我的新任男友,他是……呃!神秘人
先生!因為不忍心我這樣的美少女落人你那骯髒的魔掌,特別冒險來救我出火坑的
。」
縱然想裝得撫媚動人些,妮兒仍是學不來像郝可蓮那樣的絕代妖姬,言語上也
無法太放肆,但認清天草嗜戰的個性,把目的放在弄亂場面,這點仍是可以做到的。
黑衣人像是還想解釋撇清,上方的天草話也不多說,隨意一彈指,無匹劍勁直
射下來,盡封所有退路,黑衣人無奈,唯有抽劍招架。
橫劍於胸,幾乎是使盡了全身力道,長劍上火花四冒,黑衣人手腕劇痛,幾乎
滑退出一丈,卻終於在這一招之下得保無事,正在考慮要不要立刻掉頭就跑,免得
和這超越自己太多的煞星動手,前題的妮兒已經大叫起來。
「這把劍……啊!你不就是那個逐魔獵人韓特嗎?」
「不、不是啊!我不是韓特,也不是什麼逐魔獵人……我、我是來自冰之大陸
的逐魔星人……」
心情極度緊張,根本就已經語無倫次,更立刻被妮兒抓住衣領,喝問道:「你
這傢伙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到底是來幹嘛的?為什麼一副要躲著我的樣子?」
「旭烈兀那傢伙當初只委託我保護你,可沒說會碰上天草四郎這種狠角色啊…
…」
「你好歹也算是個天位高手,難道就沒有半點自尊嗎?天草四郎有什麼了不起
,和他拼了就是。」
「和他拼?那不是等於要我挑戰陸游?我們之間差了起碼一個天位,打起來穩
死的。如果給我一座金山那還有話講,現在旭烈兀又沒答應給我加錢,要我囊裡空
空去戰三大神劍,我去你媽的呀!」
「混帳!你這樣膽小儒弱,還能算是男人嗎?」
「哈!要講這種話,等你這男人婆真的能算是個女人再說!」
一男一女怒目相視,彼此越說越火大,要不是有人阻止,說不定就要把大敵拋
在一旁,彼此先對干一架了。
「抱歉……時間已經滿晚的了,如果兩位不介意,我現在可以動手了嗎?」天
草四郎微笑道:「太晚睡對身體不好,不過如果是永眠的話,那就不必擔心了。」
他這話才說完,妮兒與韓特對瞪一眼,不約而同地掉頭就跑,朝兩個不同方向
飛奔而去。
(哼!天草老頭的目標只是那笨丫頭,不和她跑在一起,那我就沒有事了!)
(哈!笨男人,天草要戰也只會找男人,只要我不和那愛錢蠢蛋跑在一起,就
有希望開溜了!開玩笑,我要趕著去基格魯阻礙他們,怎麼可以被留在這裡呢?)
不一樣的念頭,卻是同樣的沒命奔馳,默契之佳,就連上空的天草四郎也有些
看得傻眼。
「呵……真是有意思,這就是現在的年輕人嗎?主啊!您真是讓我見識到了有
趣的東西啊!」
天草四郎在空中啞然失笑,做了個類似用餐前的禱告手勢,跟著睜開雙眼,要
開始進行這頓令他興奮的饗宴。
「小鬼們!這是讓你們警惕,別小看了大人!就算我一步不離,你們也未必跑
得了啊!」
天草四郎指頭微曲,連環劍氣彈射而出。自現身至今,與源五郎、紫鈺對戰,
天草四郎一直也僅是以指代劍,或是隨意迫發劍氣。有著身為武者的尊嚴,眼前這
些小輩就沒有資格要自己拔劍或動用實招。
「叫做韓特的小鬼,既然你也有天位修為,有本事就在喪命之前跑出百里吧!」
一道靛藍劍氣準確地射向韓特後心,既快且疾,若不招架,立刻便要喪命身亡
,韓特無奈,唯有止步,所幸這一劍威力雖強卻留下了閃躲餘地,讓他可以不必硬
拚地選擇後退,但是當三道劍氣先後封住去路,他登時明白了敵人用意。
(糟!他想把我逼回去!)
雖然明白,但對方的力量、準確度均遠勝於己,在絕沒可能硬拚闖關的情形下
,韓特只有一步步地被逼回……「而小丫頭,我確實答應過不會殺你,不過,能讓
女孩子回頭的方法有很多,你要是跑得下去就跑吧!」
劍氣連珠,如矢如炮,交錯落在妮兒左右,濺激起的土石柱直衝十餘丈,聲勢
駭人,但在天草精準控制下,連妮兒半根頭髮也傷不到。
傷不到人,卻仍可造成打擊,三人本是位於市街,此刻夜色已深,居民早已就
寢,給三人一番嚷鬧,不少人給吵起,卻顧忌外頭江湖仇殺,不敢探頭張望。
天草四郎的劍氣威力強猛,街道又沒多寬,要是射不中妮兒,那落點自然就是
兩排民房。以他強天位級數出手,劍氣殺傷力毫不遜於天火隕雷,只聽見兩排民房
爆破聲不絕,人們驚惶地想要逃出,卻又一一在那震天爆響裡,全家老小一同被炸
得粉碎,更還有許多人連發生什麼事也不知,慘叫都不及發出,就此被轟成粉碎。
劍氣混和血沫土石,沖起一道道赤紅色約三角尖錐柱,交錯組出一道怪異卻壯
觀的景象,也許這些東西沒有實質殺傷力,但妮兒仍能感受到,內裡枉死者的種種
不甘與悲怨。
少女曾奔馳過的道路,頃刻間使化為一條染血長路,極度的驚愕令她不由自主
地停下腳步,卻不敢回頭看背後那一連串血腥景象,耳內兀自傳來天草的長笑。
「哈!到底是修為不足啊!這一代的年輕人歷練太差,這麼點人命就停下腳步
啦!我還以為你可以撐出百里的,丫頭,好可惜啊!」
沒法再硬跑下去,妮兒調轉過頭,憤怒地朝天草四郎奔去,心裡感覺卻是一片
冰涼,腦中反覆迴響當日源五郎說過的話。
「宅心仁厚是好事。但當進入天位,當人類擁有了本不該屬於人類的力量,人
們的作法與價值觀會有極大改變。假若一個人不再把生命視作生命,他的所作所為
就絕對恐怖,而面對這樣的人,仍保有一顆善心的你,又要拿什麼籌碼與他玩下去
呢?」
原來……死人妖講的都是真的……天位戰進行的時候,每一招過強的威力總是
會牽連到附近。所以在九州大戰時期,每當高手們以天位力量戰鬥,不論勝負,總
是拖著大量生命陪葬,作為此戰的點綴,若是戰場不住轉移,拉大範圍,一場決戰
死傷成千上萬都不稀奇。
可是,被牽連進去的無分敵我,都是無辜者,就如此刻,那些死傷者不全都是
自己的責任嗎?
腳步加快,眼睛卻不敢往旁邊稍瞥一下,生怕自己目睹了那殘酷的景象後,會
當場無力地跪下來,沒法再支持下去。
韓特被逼回天草身前,眼見雙方距離越來越近,再不設法掙得主動,只有等著
落敗身死,現在要逃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全力一拼,再找空隙逃命,就還有一線生
機,既然鳴雷劍已重回己手,那就用當日自己的得意絕招一併吧!
將天位力量灌注入鳴雷劍中,隨著劍裡法咒能量積聚,天上雷雲急遽密佈,隱
約可見金蛇竄動。手一擲,鳴雷劍直飛入空,轟雷聲大作,霹靂電光急竄,瘋狂地
打在劍刃上。
韓特身影如墨,急追而上,手一展,已將鳴雷劍重握手中,配合本身功力將電
勁交織組出一道金電巨劍,威凌劈下。
已入天位的內力遠勝數年之前。劍未至,無數細小電流狂笞地面,飛沙走石,
地表破裂,卻影響不了兀自漂浮於空,微笑仰視的天草四郎。
「魔法劍嗎?許久未見的有趣花招,但傳聞中只為錢賣命的你,此刻亦有一絲
不該有的怒意,是不是剛才的景象也刺激到小子你了呢?」
「廢話!你隨便殺掉的那些人,他們……他們都是錢啊!說不定他們以後也會
花錢雇我,誰准你在這裡隨便殺人的!」
「唔!有意思的回答,就但願一切能如你所說吧!」
電劍斬下,和長達丈許的閃電巨劍相比,天草四郎的身影是那麼渺小,但當他
旋身一指,與電劍相抵,韓特卻感覺到一股直覺的恐懼,自己的劍勢不知為何開始
迅速崩潰、瓦解。
「換作強天位的其他人,小子你這劍或有迫他們硬拚一擊的實力,可是你卻不
幸碰上了曾為魔法劍士的我。奉主的聖名,雷之精靈,給我退吧!」
天草四郎長吟一聲,原本積聚在鳴雷劍上的炫目電光,剎那間消逝無蹤,絕招
驟然被破解的韓特,更因為咒力反噬,渾身就像是血液被掏空一樣,氣悶難受得只
想死去。
「臨陣對敵,不一定要蠻力,小子,好好記著這點吧!或許你來世用得著……」
天草四郎一記劍指正中韓特胸口,第一重勁道甫吐,已將他護身真氣擊潰,胸
骨半數碎斷,鮮血狂噴,而跟著的第二道劍勁,則可有效率地將這差了一個天位的
小輩擊殺。
「天草!」
後方響起勁風聲,有人躍起攻擊,從聲音判斷,是妮兒的直拳,天草四郎毫不
在意,護身內勁一吐,要將妮兒鎖停在半空。
什麼?
雖是地界,盛怒之下心中無我,功力卻能再長三分,不可思議她突破了自己的
封鎖氣網,直擊而來。
就算打中,也不會有什麼效果。而立即再發第二重勁力,要阻止這不知天高地
厚的丫頭只是件簡單小事……不過,要阻止她嗎?
微側過目光,天草瞥見了一雙盛怒之中蘊含著傷悲,威風凜凜的眼眸,在那眼
神裡,讓他感覺到一種許久未見到的美感。
還是不要吧……砰然一聲響,在韓特快掉出眼珠的詫異眼神中,少女充滿力道
的拳頭,結實地痛毆在天草四郎白皙的左臉上,跟著又是一記左拳,天生神力把這
不可一世的天位強者打得跌飛了出去,像團被擲出的垃圾,狼狽地落往遠方。
「混蛋!你們這些進天位的都是變態!」
沒有天位修為,一擊之後,妮兒墜回地面,卻仍自聲嘶力竭地朝天草四郎消逝
方向大吼。
「有了天位力量就可以隨隨便便亂殺人嗎?這樣子……這個樣子……你們到底
把生命當成是什麼?」
連續幾句大叫,少女雙肩微顫,聲音裡更蘊著哭音,在夜空裡分外顯得刺耳。
韓特亦跌落在地,天草四郎第二重勁末發,他僥倖保得一命,聽見妮兒的叫聲
,心中微歎,扯脫已沒意義的頭套,一面運功鎮傷,一面想出聲請妮兒來扶一下,
卻忽然眼睛瞪得老大。
妮兒心中警兆一現,頸後一緊,已給人掐焰住舉了起來。
「主說,人打了你的左臉,就要給她打你的右臉,這點我可是做到了喔!」
和之前相比,這時的天草四郎顯得狼狽,受了少女兩記重拳,他嘴角微腫,一
絲血線筆直流淌下來,但表情卻顯得沉靜,墨黑眼瞳更形深遂,一種讓人不安的深
遂。
「啊!托你剛才兩拳的福,我現在的心情覺得很舒暢……」
聲音輕緩,但生命與這人從未交集的少女,此時並不曉得他說的並非是反話。
「你要殺就殺好了,不要再假惺惺地裝模作樣,你這種人讓我噁心透了,殺掉
這麼多人,你這變態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呵!被我這魔頭殺掉,這些人都有機會上天堂吧!聽說你們四十大盜殺
人如麻,幹掉的人命不比我少啊!為什麼這點小場面就讓你嚇成這樣呢?」
「那是別人誤傳!而且……就算我們殺人,那種心情和出發點也和你這變態不
一樣!」
「大家都是殺人,有什麼不同呢?不管出發點和心情是什麼,還是一樣把人殺
掉了,就算你會覺得心痛,就算不得不殺,殺掉的人還是不會回來,那我們最後又
有什麼差別呢……」
天草四郎的聲音很輕、很慢,目光也跟著變得渺遠,與其說他在對妮兒說話,
倒更像是陷入了一種自我迷惘裡。
「那……我……我怎麼會知道你這殺人狂的想法?你要動手就快一點,有本事
就把我們都殺了,不然等我們有一天武功強過你,一定也會把你這魔頭宰了下地獄
!」
不願向天草四郎屈服,妮兒憤怒地叫著,卻不顧一旁的韓特面色發白,偷偷地
想找路走。
「是啊!都已經發展成這樣了,好像也不能不殺你了!」天草四郎手下施勁,
喃喃道:「可惜啊!丫頭,我本來期望你能解答我一些問題的……」
正要下手,怪異而尖銳的破風聲響起,八道黃紙片飛射至天草四郎腳下,甫一
著地,立即爆起濃煙,景色一陣錯亂,黑夜街道驟化作一重重高山流水。
(有術數高手來到!)
天草四郎一凝神,發現手上妮兒重量有變,指間一吐勁,卻已遲了一步,只感
覺滿手碎紙屑。
(符紙?東方仙術……白鹿洞!還是……)
巨吼聲在耳畔響起,全無可能的情形,三頭赤紅色飛龍出現在身側,巨大利爪
連續撲擊在身上,更恃著近距離之便,一頭張口就咬住天草四郎胸部以上。
「區區傀儡,會有用嗎?」
暴喝聲中,天草四郎護身劍氣如輪飛轉,剎那間就將所有障礙物破開,什麼巨
龍、什麼高山,全給斬成粉碎,化作杏黃紙屑,雪片般紛墜落地。
想當然爾,韓特與妮兒早已沒了蹤影。
天草四郎凝視自己前襟上的破口,這代表適才的巨龍並非幻象,雖是符紙傀儡
,但在操縱者的魔力下,絕對具有等同一頭赤龍的殺傷力,而有這樣高深魔力的,
放眼大陸,也不滿五指之數……「是嗎?我終於又遇到你了……這麼多年都過去了
,你還是和他在一起嗎?但願是沒有吧……不然……不然……」
注視著地上碎符紙片,獨立街心,對著自己所猜的那人,天草四郎苦笑低語,
當「不然」兩字反覆說著,卻找不到接續的話語,他黯然垂首了。
「丫頭!好好想想,別給人盲目設計了也不知道!」
結束與天草四郎一戰後,紫鈺因為身心兩方面的疲憊與迷惘,發令飛龍騎士們
退回升龍山,自己亦從追剿敵人的第一線退下來。
在與天草四郎對峙時,是因為源五郎的幫助,族人們才得以倖存,這點讓紫鈺
對此人印象頗改,在納悶他與天草四郎比拼的後果之餘,更不由自主地想起這人之
前講過的話。
給人盲目設計?
他指的會是什麼呢?思前想後,目前的自己,並沒有任何會給人利用的破綻啊
!但歸納他之前說過的話語,難道是殲滅四十大盜這件事本身有了問題?
掃蕩四十大盜,這是當日師父陸游親自下的指令,也是因為這樣,自己才沒有
半分懷疑,認真地去執行。
月賢者陸游在風之大陸上,幾乎是神明一般的存在,除了他無人能敵的武功,
更因為他在九州大戰時擊殺魔族帝皇,致使魔族敗退的功績,之後一直到現在,比
起消逝無蹤的皇太極與卡達爾,陸游始終主持大陸上的正義;就龍族而言,要不是
陸游出手相助,早在一千七百年前,龍族就覆亡在天草四郎手上了。
在自己身上又何嘗不是呢?天生練武奇材,卻又生而體弱,注定只有二十歲壽
元,若非師父和二師兄千方百計找來傳說中的九天冰膽,自己早就因病身亡,哪可
能在這裡想東想西?這樣的恩人,自己都還對他們有所懷疑,這樣不是太不應該了
嗎?
但是……懷疑這種事一旦開了頭,就不是那麼容易止住的。
回想枯耳山上見到那匪首蘭斯洛,這人粗蠻無禮,鄙俗下流得讓人打從心裡討
厭,可是看那坦蕩蕩的眼神,似乎……不像是個無惡不做的壞人,至少不像有傳說
中那麼壞。
還有源五郎。儘管打初識起,雙方就一直處於敵對,但是在兩次交手裡,這人
似乎就對自己沒有惡意,甚至還頗為維護。否則,以自己小覷他實力的大意,他是
有機會偷襲,將自己重創的;對戰天草時,身為敵人的他更可以袖手旁觀,讓飛龍
騎士傷亡在天草四郎手裡,落得乾淨。
物以類聚,四十大盜若都是這樣的人,那便與傳說中的窮兇極惡不類,然而,
假如阿裡巴巴四十大盜不是壞人,師父又為何要自己去殲滅他們呢?
儘管情感上不願去思考,但腦裡一出現了疑問,天生的理智思緒立刻開始條理
分析,包括種種陰暗面考量也一併納入。
天下混亂之勢將現,隨著新生代天位高手的一一崛起,大陸上的舊有勢力版圖
勢必重新分配,這股衝擊,就連各門派中實力最雄厚的白鹿洞,也不能倖免,那麼
,搶先鞏固自己實力,就是白鹿洞執掌者必須的考量。
怎麼鞏固實力呢?善意的結盟固然是種方法,但以手段上來著眼,也有讓對方
不得不依附己方的這種作法。例如說,讓對方做出一些無可挽回的行為……倘使四
十大盜並不如師父所說的單純,那麼將他們消滅掉的龍族,會不會已在無意中,與
某個勢力反目成仇了呢?
等等,這結論太荒謬了……那不過是個強盜團啊!沒有任何背景,更談不上有
稱雄大陸的野心,自己的設想似乎太荒謬了。
但是,紫鈺想到枯耳山之役,捨命阻止自己追殺的那三人,武功並非庸手,更
像是某個世家集團訓練出的死士,要用這個當證據,說明四十大盜背後有人在操控
,倒也不算空穴來風。
而且……四十大盜至今,起碼有三名天位高手,不論其他,單是這三人聯合,
就已經是一個很恐怖的實力了。
越想越是不安,最後,紫鈺決定親自上白鹿洞去詢問當事人。師父陸游正在閉
關,假若他是有心避開自己,那是定然見他不著的,不過,仍有另外一人可問,白
鹿洞中有東方仙術的水鏡裝置,千里傳形,可以省去直奔西方國境的麻煩。
隔著水鏡,鐵面雪衣的俊逸身影出現在水波上。與從未花時間修練術數的自己
不同,入門最久的二師兄,在精通白鹿洞武術之餘,也是一等一的仙道士,不必使
用特殊裝備,對著任何一灘水都能施展水鏡術。
聆聽師妹的疑問,些許沉默後,對著眼前海洋,也對著水波上的女子身影,公
瑾說話了。
「假如你覺得有疑問的話,就自己去求證啊!」
「咦?」
「師父閉關,白鹿洞中無人是你之敵,就算對我不信任,我也打你不過,更沒
能力阻止你大開殺戒,既然這樣,你大可直接去求證,用你的眼睛和耳朵,實際去
瞭解什麼才是真實,這樣比詢問我這個嫌疑者來得可靠多了吧!」
沒有想到公瑾會還以這樣的回答,紫鈺一陣思索,點頭告辭。亦在她關閉水鏡
離去後,將師兄妹對談看在眼裡,始終隨侍在公瑾身邊的蔣忠,向主公提出他的不
安。
「公瑾大人,這樣子真的可以嗎?如果讓您師妹知道了真相,您之前所做的不
就全部完了嗎?」
「……」
公瑾沉默著,沒有說什麼。他看得出紫鈺的懷疑,也曉得在疑竇初生的此刻,
只要自己斬釘截鐵地一句「絕無此事」,就可以暫時壓住紫鈺的心情,不過……「
讓她自己去尋找出路吧!這是每個身在迷宮中的迷惘者,所應有的權利……」
只是當初還真是想不到,那個應該死在西湖地底的小子,居然還活著,並且還
以更具威脅性的姿態重新又立在自己身前。這一次,不是預感,那小子是真的對艾
爾鐵諾造成威脅了。
但……真的是想不到嗎?還是自己壓根就在期待這結果?當時自己也曾料到紫
鈺會手下弄鬼,只要親自去確認一遍,這小子絕無生理,但自己卻沒有這樣做。
為何總是這樣了?明明早已下定決心,卻又在每個可能出軌的節骨眼,半刻意
地漠視眼前的破綻,任由日後的險難出現。
一如此刻……一如當初在西湖……一如多年前在唐國的雨夜……自己到底是在
做什麼?又到底是在期待著什麼呢?
「小喬……我好像變笨了,那個答案……你可以告訴我嗎?」
沒有讓旁人聽到,這是公瑾低訴給某個不在此地之人的心語。
忙著查證的紫鈺首先找到了風之大陸的情報門戶──青樓聯盟。她出示信物,
以白鹿洞特使的身份,向青樓聯盟的代表調閱資料。
「這令符……您是代表陸大宗師而來的啊!那麼……不知道您想要查閱阿裡巴
巴四十大盜哪方面的資料呢?」對方的回答很客氣,但也聽得出些許遲疑。
「請給我阿裡巴巴四十大盜的一切犯案資料,謝謝。」
「犯案資料啊……這倒是容易。」
如釋重負的笑容,對方在片刻後拿出了四十大盜的犯案紀錄,效率之快,讓紫
鈺極是吃驚。
「呃!這些……要收錢嗎?你們的價錢會不會貴了點?」
「不貴。雖然貴派是我們的老客戶,不過就算是陸大宗師親至,我們也是這個
價錢的。」
付帳之後就是仔細地一一查閱。大體上而言,四十大盜的掠奪涵蓋諸多物件,
在石家領地內主要是金銀珠寶,趁著石家與麥第奇家三次戰爭,無暇他顧的繁忙時
刻,令石家的追捕隊屢屢受挫,更殺掉幾名石家重要人物,間接幫助了麥第奇家。
由這點來推,四十大盜或許與麥第奇家頗有關聯,這可以由傳聞中麥第奇家一
直協助四十大盜銷贓得到證明。
而在麥石戰爭告一段落,石家要專心對付四十大盜時,他們已搶先轉入花家領
地,在那以後的掠劫目標清一色都是糧食,直到枯耳山之役……「就算是為了逃避
追捕進入花家領地……但在饑荒最盛的時候,還公然掠劫糧食,這簡直就是民賊!
太可惡了!」
推論得到這個結果,但為了慎重起見,紫鈺走訪石家、花家領地做實際查詢。
要瞭解盜匪最快的方法就是詢問執法者,在訪問十數名曾參與圍捕四十大盜的
兩家子弟後,為了擔心敵對立場的仇視,紫鈺又暗中查閱了石家、花家有關四十大
盜的紀錄,那幾乎和青樓聯盟的資料一字不差,要硬說有什麼不同,就是青樓聯盟
的版本改過了原本錯字……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設計陷害】
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月 艾爾鐵諾
「這麼多的資料……結論只有一個啊!」
結束了調查,紫鈺在花家領地內的一間茶館休憩,順道等待委託青樓聯盟所調
查,有關蘭斯洛目前的下落。
照目前得到的結論來看,師父與師兄的決斷應該沒有錯,阿裡巴巴四十大盜的
確是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之徒。可是……自己心中好像還有些疑問,似乎還想再確認
一些東西……當日與蘭斯洛的交戰,由於對方給予自己的羞辱氣昏了頭,但事後冷
靜回想,直覺上他似乎不是個壞人;可是調查之後的這些紀錄也是鐵證如山不容狡
辯,那麼在這兩個「正確」之間,有沒有合理的解釋呢?例如說:四十大盜是基於
某個原因,這才不得不一直犯案……不行啊!這種想法太過一廂情願了,自己到此
是為了瞭解事實,不是刻意為四十大盜洗脫罪名的。倘若調查出的結果真是這樣,
自己也就必須貫徹原先任務,徹底將四十大盜消滅才行。
思量間,陶壺中的茶水已經飲盡,對於那劣質的粗茶,也實在沒有再飲一壺的
慾望,青樓聯盟的報告仍沒有送來,凝望天邊斜陽,心緒委實煩擾,這時,茶舖外
傳來惱人的喧擾聲。
是一群官兵正在催租,催討不到就發起蠻來砸毀器物,將主人屋裡的東西一件
件往外甩出去,看那樣子是有夠惡形惡狀了。而不知是懍於官兵兇態,或是不願多
管閒事,街上行人低頭匆匆走過,街坊們亦掩著門戶視而不見。
將這一幕看在眼內,紫鈺不由得皺起眉頭。她之前以白鹿洞使者身份,向石家
調閱資料,現在也不願多生事端,但當官兵們把屋主,一個花白頭髮的老頭也給重
重扔出來,頭破血流,紫鈺就知道自己不能再枯坐飲茶了。
身為白鹿洞使者,見不義卻無聞,那不是慎重而是恥辱了!
「看你們的胸飾,是石家子弟沒錯吧!催討租稅也用不著這般蠻橫,而且你們
還是以官兵身份前來,這樣假公濟私說得過去嗎?」
對於突然出現在後頭,冷冷出聲的紫鈺,這班石家子弟並沒有敏銳察覺到對方
的武藝高強,卻第一時間為那俊美面容所迷醉,色瞇瞇地死盯,連番說出意存狎弄
的污言穢語。
紫鈺快要歎氣了。女子天性,她對自己的絕色美貌感到自豪,卻也瞭解對一個
心存大志的女子,美色只會帶來不便,因此才以男裝行動,但來來去去仍是免不了
遭到調戲。假如自己是宮裝打扮也就算了,現在身份是男的,這些人嘴裡還是不乾
不淨,人類的思想真是難以理解啊!
處理方法隨心情而異,自己從來就不是心慈手軟之人,和這群東西更不是同一
種族,說不上什麼殘殺同類。要是以前,一記升龍氣旋就可解泱一切,不過這一次
,似乎還有個更有趣的主意……「兩儀翻天震!」
白鹿洞三十六絕技之一自己當然會,不過那日看源五郎用得巧妙,現下也想一
試。勁道一發,透過地面傳震,立即將這六七人震飛上天,朝四面八方墜去,這是
自己對力量控制的極限,他們肢體尚稱完好,不過是否性命無礙,那就得要自求多
福了。
惱人的傢伙全處理掉,紫鈺饞攙扶起老人點穴止血。龍族武學不同於西王母族
,威力強大尤有過之,但在療傷化毒方面卻遠遠不及,縱有天位力量,亦不會改變。
「阿爺!」
一名穿著碎花衣衫、綁著兩條麻花辮的小姑娘跑了出來,淚眼朦朧,向紫鈺千
謝萬謝。她的衣服有些凌亂,面色驚惶,大概也猜得出來,假使紫鈺晚一步動手,
會有什麼樣的事發生。
(真是亂七八糟的國家,君不似君,官不成官,這就是當今大陸第一強國嗎?)
紫鈺微歎便要離去,卻不經意地聽見,那老者似說未說的一句低語。
「……要是四十大盜還在,就不用看這些石家雜碎猖狂了……」
簡短的一句話入耳,紫鈺劇震,連忙轉身探問。然而,老人矢口否認,堅決不
承認自己說過,最後甚至磕頭求恩人別再問了,就連身旁的少女也是臉如土色,直
催爺爺入屋。
「抱歉!打擾兩位了。這是謝禮,你們拿去交租吧!」
知道問不出什麼,紫鈺歎了口氣,將腰間一袋金幣留下轉身離去。之後,她向
附近百姓打聽,但一個衣著華美、氣質高雅的貴族青年,忽然打聽已被石家下禁口
令的通緝犯,哪裡有人敢講,最終的答案也是不了了之。
「果然是有問題……」
間不出來,但從這事件裡,紫鈺已開始感覺事情不尋常,橫豎是有疑問,那乾
脆直接去問本人。
青樓聯盟的特使在此時來到,送來有關蘭斯洛一行人如今的下落:他們正沿著
龍騰山脈往北,確切位置不明。這不是問題,以天位力量空中搜尋,要在山裡找人
不算頂困難。
腦裡浮現蘭斯洛的面容,和他那豪邁無比的破天一刀;假使不預存敵意,這人
倒還不討厭,師父曾教誨過:人性本善,那麼給他一個解釋自我行為的機會,應該
不為過吧!
晨曦時分,蘭斯洛一行人辭別路上相逢的那隊商旅,繼續往北而行。
當然,臨行前又叨擾了人家一頓早飯,這讓蘭斯洛與有雪共同有著感慨,下次
旅行時選擇旅伴,還是得挑一個廚藝較好的,雖然說蘭斯洛自小就習慣野外謀生、
有雪也知道怎樣做飯,但前陣子吃慣了源五郎親手料理的伙食後,嘴巴與胃對食物
的要求都變苛了。
楓兒歉然道:「如果我師姐在就好了,聽師父說,師姐的廚藝很好,或許能滿
足蘭斯洛大人的要求……」
「那個死人面孔的鬼婆娘嗎?算了吧!她弄出來的東西就算不下毒,我光看都
會拉肚子了……」
僅憑上趟會面的惡劣印象,蘭斯洛的批評出乎意料地準確,倘使被天草打斷胸
骨,忙著咳血兼鎮傷的韓特在此,一定也會忙不迭地點頭。
臨別時,商隊首領的女兒,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親手送了三人一句食物,
其中也包含了一隻早餐時特別做好的燒雞,用以酬謝雪特人表演的雜耍與笑話。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不會燒起來的燒雞……真是太感動了……」
捧著燒雞,雪特人感激涕零,險些連眼淚都落下來,千謝萬謝後,才被蘭斯洛
拖著離開。
山脈蒼郁,人蹤罕見,商隊之人也為著與這三人的偶遇感到熱鬧與欣喜。揮手
目送三人離去,休息片刻,整理物件,他們預備繼續往南,進入自由都市,販售買
自雷因斯的香料與寶石。
那名送燒雞給有雪的小姑娘蹲在遠處,看著劃在地上的方格,獨自玩起先前雪
特人教她的跳格子遊戲。
「小姑娘……這遊戲好像挺有意思的啊!」
古怪的語音,小女孩抬頭一看,不知何時前方出現了一道黑影,黑長袍、黑面
罩、黑綢布,來人渾身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僅有一雙眼瞳殷紅如血,異芒暴熾,
使人心怯。
「叔叔!你是誰啊?」
「我是誰並不重要……不過,你願不願意來玩一個更有意思的遊戲呢?」
「哎呀!還是這樣上路輕鬆多了,和一堆人在一起,吵得煩死了。」
「呃!老大,說是這樣說,可是我看你昨晚還是和那些人玩得很高興啊!」
逃亡生涯很傷腦筋,除了要時時擔心被獎金獵人暗算,遇到一般老百姓,總也
怕被人認出自己是通緝犯,就算沒有敵對行為,千夫所指,無疾而死,也夠讓人難
受了。
昨晚和那商隊晚餐時的談談笑笑,已是蘭斯洛兩人好一陣子未曾有的享受,也
正是因為這樣,本該避開閒雜人等盡快趕路的他們,才不顧楓兒的輕微反對,在那
商隊接近時沒有特別避開。
「老大,我們午餐吃鹿肉怎麼樣?你看看,那邊好像有頭鹿喔!」
「你才剛剛吃過早飯,這麼快就要吃午飯,你們雪特人的胃到底是什麼做的?」
「這……食色不分家,色都被你一個人享盡了,我如果不吃吃喝喝,你叫我去
哪裡找尋生存意義?」
走在最後頭,楓兒沒有什麼話,自我性情,她並非是個多話之人,只是……在
妹妹逝去之後,見著那樣年紀的女孩,總是不禁微愣地露出溫柔的微笑。
驀地,楓兒停住腳步,內心警兆正告訴她,有不尋常的事發生了。
「蘭斯洛大人,您感覺到了嗎?有血腥味……」
「不是吧!有雪才剛剛被那頭鹿蹦倒,我連刀都還沒有砍下去,怎麼會有血腥
味?」
講了幾句,蘭斯洛止住說話,他本來也就是一個野生直覺遠較常人發達的人,
靜下心去感受後,立有所獲。
「糟!」
匆匆擂下一句,蘭斯洛回頭疾奔。旁邊紅影一閃,楓兒挾著有雪,以高速輕功
飛馳而去。
半里多的路程,以楓兒輕功之迅,幾乎是轉眼便到,當接近目的地,濃烈的血
腥味撲鼻而來,她眉頭一緊,知道不好,正要掠去查探,一道黑影猝然出現眼前,
身法似若鬼魅,詭異轉折更幾乎不是人類能辦到,來勢奇快,照面就是一掌。
已沒有多想的時間,一鬆手,任有雪往下墜去,勁隨意轉,熊熊紫火燎遍全身
,對著敵人來勢亦是一掌相迎。
「焚卻阿房!六陽尊訣!」
兩掌相交,只聽得對方這樣低語一聲,似是詫異東方家何時有這樣的女性高手
。楓兒動作更快,也不驅除對方攻入體內的掌勁,腰間軟劍彈射入手,猛地一劍對
敵人攔腰斬去。
「什麼?」
一劍得手,吃驚的卻是楓兒。劍上感覺一片空空蕩蕩,渾沒有斬中對方血肉的
觸感,而在對方黑袍破口,也只見到內裡黑黝黝地一片,不見肉身,倒只像團黑色
氣體,再看這人一身怪異打扮,此時,小姐曾經說過的事在腦裡閃過。
(他就是出現在暹羅的黑袍人!)
曉得敵人並非實體,更憶起對方有重創李煜、源五郎的實力,楓兒不敢怠慢,
正要全力搶攻,敵人卻似發現了什麼,閃身退離劍火爆發的範圍。
「好辣的女娃子!這一仗我記下了!」
沙啞低沈的語音,黑影一晃,化作一條墨線往南方射去,轉瞬間就沒了蹤影。
楓兒沒有追。黑袍人擊來的一掌著實厲害,陰毒之至,自己倉促之下凝勁有限
,已受了輕傷,現下正用家傳「烈焰混元體」全力驅除。聽小姐說,這種魂魄分離
之術亦會將施術者的功力分散,換言之,若是這人適才以十成功力出手,實在不曉
得現在自己能否挺住?
「楓兒?怎麼了?有雪呢?」
連續三聲喝問,蘭斯洛亦已趕到,而呈現在他與楓兒眼內的,是一幕凌亂而殘
忍的景象。
整個商隊十五人,被極兇殘的手法支解殺害,遍地血淋淋的紅白之物,瞧上去
甚是噁心。
女子天性愛潔,楓兒雖是慣見殺伐,但見到這麼多殘屍肉塊,仍不免緊蹙眉頭
,更開始擔心這幕景象對蘭斯洛的刺激。
「哎呀!好過分啊!是誰幹了那麼殘忍的事?」
蘭斯洛舉目環視,對著眼前景象著實不悅,更有一股反胃感覺直湧上來。
「殺了人也就算了,用得著下手這麼狠嗎?楓兒,我說這兇手一定是個心理變
態,你看看,滿地都是手啊腳啊……去!連內臟也扯出來……真是變態得可以……
啊!這人運氣不錯,屍體還算完好!」
「抱歉!蘭斯洛大人,那不是屍首,是有雪大人,我剛才……不小心讓他摔了
下來,現在好像暈過去了。」
「去!昏的樣子比死屍還難看!」
楓兒端視蘭斯洛,發現他除了表情不悅外,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雖然覺得這樣
很好,卻還是忍不住發問。
「蘭斯洛大人,您……沒有什麼事吧?」
「我?怎麼會有事?呵,楓兒!你在關心我啊?」蘭斯洛道:「看到這麼噁心
的情形,任何人都會不舒服的,但這些人和我們非親非故,又不是我老爸……呃!
其實我也不知道誰是我老爸,說不定真的在裡面……總之,我們是昨天晚上聊
得很開心的朋友,但也只是如此,要是我現在呼天搶地、悲痛欲絕,你不覺得這樣
反而更不正常嗎?看在大家相識一場的份上,就幫忙把他們埋了吧!」
「……說得也是,那我就放心了。」
蘭斯洛沒有預期中的反應,楓兒微感訝然,覺得自己對這位主子的性情似乎還
欠瞭解,不過這樣也好,自己大概也沒有必要特別指出,這群商旅的遇害或許是受
自己一行人之累。
「好怪啊!荒山野地,怎麼會有強盜呢?雖然說有商旅就有強盜……糟!我們
自己不就也是強盜?這比喻不恰當。」發現商旅們的貨物與金錢散亂滿地,蘭斯洛
皺眉道:「殺了人又不拿錢,倒像是把錢留下來一樣,兇手的腦袋真是不正常……」
正預備掘土成坑,忽然一陣輕微的呻吟聲,順風飄進兩人耳內。起初,還以為
是有雪轉醒的呼痛聲,但不一會兒時間,呻吟聲此起彼落,在兩人周圍傳散開來。
「怎……怎麼一回事了?」
從未遇過這等怪事,蘭斯洛一時間也目瞪口呆,更為著怪異景象直起雞皮疙瘩
。那十餘具被以殘忍手法支解的屍體竟似還有生命,雖然沒法行動,卻微弱地發出
淒厲哀嚎,聽得人汗毛直豎,要不是頭頂青天白日,真要懷疑自己已置身幽冥地獄。
「楓兒,怎麼搞的?為何會這樣?」
「我以前曾經聽小姐提過,武煉玥族有一門禁忌秘術,能夠將人的魂魄拘鎖在
屍身上,直至屍身敗壞,在這之間肉身上的痛楚,當事人仍可清楚感受。」楓兒道
:「眼前所見,只怕就是這門秘術。」
「好歹毒的術法。」蘭斯洛道:「沒有破解的方法嗎?讓這些人這樣下去未免
太可憐了……」
「如果施術人自行解開,那就可以。不然,小……現任雷因斯女王的天賦異能
也可做到;或者,本身就具有魔力的靈刀、靈劍……」楓兒停止了說話,她腦裡隱
約閃過一個念頭,卻還無法清楚掌握住。
「靈刀或靈劍啊?」蘭斯洛緩緩抽出腰間的風華刀。神兵有靈,自己的這柄寶
刀更是一樣殺性極重的邪物,這事早就知道,只是沒想到今日會這樣子派上用場。
刀鋒劃過,白光一現,鮮血飛機,一具殘破屍身登時崩潰碎裂,卻也像是解放
了受害者靈魂,蘭斯洛隱約聽見一聲輕歎,跟著就是渺渺白煙消逝在晨光中。
幫助人從邪惡魔法中解脫,蘭斯洛卻有種怪異感受,特別是刀鋒斬下,鮮血濺
到自己身上的剎那,他忽然覺得,好像自己才是殺人兇手一樣,那種不快感尤其讓
他難以釋懷。
「蘭斯洛大人,要不要由我……」察覺到蘭斯洛的不妥,楓兒停止思考,將注
意力改放在這邊。
「別說了,既然總得要個人來做,那就趕快做完吧!」
蘭斯洛一個勁地揮刀,也不管那些鮮血灑在身上,只想盡快了結這讓人不愉快
的工作。
「什麼嘛!不過就是搶劫,用得著這樣殺人嗎?就算非殺不可,把人殺掉就算
了,用得著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嗎?就是因為總有這樣的混帳東西,人家對盜賊的
印象才會不好,王八蛋!」
守在一旁的楓兒想說話,但想了想,這時候似乎還是保持沈默比較好,驀地,
心頭警兆一現,似乎有人往這裡靠近,為數不少,有天位高手同行,說不定與那黑
袍人有關。不想驚動蘭斯洛,楓兒悄然往該處掠去。
不得不動手,蘭斯洛的怒氣全被引發上來。實在想不通,虐殺不如自己的弱者
,這難道是一件很榮耀、很舒服的事嗎?自己殺的人也不算少,但向來都是一刀斃
命,在自己的觀念裡,這是對生命的一種尊重,雖然表達方式可能有些奇怪,但怎
樣也比這樣的情形要好吧?
連續揮出十餘刀,周圍的呻吟聲漸弱,應該已經把人「超渡」得差不多了吧!
蘭斯洛瞥向最旁邊的一具,那是商隊首領的女兒,他還記得,昨天晚上有雪說
故事時,這小姑娘忙不迭地鼓掌叫好,當時楓兒還悄悄地露出微笑,看那表情,多
半是從這同齡少女的身上想到了已逝的妹妹吧……艱難地舉起風華刀,正要揮下,
一把聲音讓蘭斯洛暫緩動作。
「不……不要殺我……」
蘭斯洛一驚,睜大眼睛往前瞧去,赫然確認聲音是這小女孩所發出。那張臉上
已無從確認表情,但由聲音裡,可以充分感覺到她的恐懼,恐怕她還搞不清楚發生
什麼事,只是看到自己,將自己當作要殺害她的壞人吧!
「大哥……哥,求求你……不要殺我……好不好……」
童稚的語音,讓蘭斯洛瞬間感到為難,甚至深深為之動搖。不管事實怎樣,在
揮刀的剎那,他就感覺這些人像是為己所殺,而現在這感覺正以最強烈的形式湧上
心頭。
如果可以,自己當然也不想下手啊!又不是那種享受殺人的變態狂魔,這種無
意義的殺伐,自己有一種快要反胃的不適感。說是幫這些人解脫,但自己真有什麼
權力去判決這些人的生死嗎?
可是,如果不下手,那也就意味著一件事,這個小女孩會一直躺在這裡,受著
肉身痛楚的煎熬,或許數月、或許年餘,直到整個身軀腐化,才可能得到解脫。那
麼,放著她去承受這種苦楚,真的可以嗎?
下手、不下手,兩難的抉擇在蘭斯洛腦裡相爭不下,兩邊都是他極想逃避的問
題,但此刻卻非得在兩樣中選擇其一。不同時間、不同地點,蘭斯洛卻與先前的妮
兒一樣,兄妹倆都面臨了生死之間的難題。
「大哥哥,我……我好痛啊!你別殺我啊!我……我的身體到底是怎麼了呢?
那個叔叔……」
「對不起啊!」
伴隨這聲道歉,蘭斯洛一刀揮過,讓小女孩身首異處,肉體零散崩解,只是在
那渺渺白煙消逝同時,他整個心都糾結在一起,只覺得有生以來,從沒有出過這麼
困難的一刀。
當日楓兒親手斬殺妹妹的痛,自己好像隱約也感受到一些了……真希望這時候
有個好目標,讓自己好好地發洩一下這種不快感。
冷電般的顫慄感,令身體有了感覺,蘭斯洛驀然抬頭,在半空中,他發現了最
夢寐以求的發洩目標!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比武招親】
紫鈺實在很慶幸,自己此刻能置身此地,假如沒有親眼目睹這一幕,可能沒有
辦法讓自己狠下心來,去貫徹之前相信的東西呢!
滿地的死屍,金銀貨物散落各處,唯一的生者渾身沾滿受害人的怨血,手持兵
刃,殺氣騰騰地瞪視自己……這樣的景象,答案是再明顯也不過了。
假如說自己還曾有一絲懷疑,那也全在聽見那小女孩哭著求饒,卻被兇手殘酷
地一刀斷首後,煙消雲散了。只恨自己晚到一步,目睹慘劇發生卻不及阻止,不過
,幸好還來得及亡羊補牢,上趟下手太慢,讓這賊子逃去,以致有今日慘禍,這趟
可不能重蹈覆轍了。
紫鈺從背後取下朱槍,對付這賊子,單憑朱槍便已足夠,唯一遺憾的是沒有百
花酥筋散的解藥,沒法在堂堂正正的情形下,誅殺這強盜,一雪上趟之辱……仰望
空中紫衫人,蘭斯洛本能地感到顫慄,他可以清楚察覺到雙方實力差距,也知道此
刻身無天位力量的自己,絕無可能在對方手底走過數招,但一股想與她拼個死活的
衝動,讓他緊握神兵,凝神搜尋敵人的破綻,等待機會出手。
紫鈺輕提朱槍,預備動手,突然心中一動,發現附近有天位高手正在互鬥,這
感覺才出現,左側數里處一聲暴響,火光、風動齊鳴,更有一道急勁紫焰筆直衝天
,聲勢不凡,令她微分了神。
蘭斯洛將每一絲心神全集中在紫鈺身上,見她分神,那是天賜良機,身形一動
,正欲躍起出刀,哪知腳才一點,未及躍起,便給人抱住雙腿,身體下墜,與那人
一起跌了個狗吃屎。
「你……死老四,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啊?」
「老大你才昏了頭呢!以你現在這種身體,和這爛婊子硬拚哪有生路啊?」有
雪跌得灰頭土臉,卻忙勸道:「英雄不逞一時之氣,你如果死在這裡,誰去見小草
小姐?弟兄們的仇難道要我去報嗎?」
了無新意的說話,但由有雪口中說出,卻足以令蘭斯洛一振。報仇這種事要成
功才有意義,自己還年輕,還可以把希望放在未來,不需要硬拚死在這裡,當下打
消戰意,決定撤退。
「你說得對。好!我們戰略性撤退!」
兩人一番喧鬧,空中的紫鈺已回過神來,發現蘭斯洛與有雪欲開溜,隔空出指
,立即便是數道「繞指柔紅」指勁射來,只射得蘭斯洛拖著雪特人連滾帶爬,躲得
叫苦連天,正不知如何逃命,有雪已有動作。
「這是我們家小草小姐的逃生秘寶!最後的臭臭彈!」
幾枚細小彈丸自有雪手中擲出,分落四方,觸地後立即爆起黃色濃煙,迅速彌
漫四方,還往遠方散去,紫鈺指勁連發,卻都擊在空虛,待要尋人追趕,已晚了一
步。
這類煙霧彈本是雪特人一族的逃生必備品,擴散極速,風吹不散;但此彈中又
另行添加藥物,黃色濃煙不但嗆鼻,還刺目欲淚,當紫鈺靜下心來,欲以天心意識
施展鎖魂以便追蹤,卻發現這煙霧裡有某些特殊成分干擾自己的探測,這肯定是有
咒術高手專門調製。
(真是荒唐透頂!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錯愕之餘,紫鈺惱怒萬分,正要以升龍氣旋將煙霧盡數驅
退,左側暴響聲急速迫近,那兩名混戰中的天位高手直衝了過來。
紫鈺趕著追殺,根本無暇捲入這場混戰,但當流竄氣勁朝她射來,也只有揮槍
擋架,這一動手,那兩人確認此處尚有第三名天位高手,不敢繼續纏鬥,以第一時
間分開,隱身在煙霧裡。
這一下,局面變得萬分詭異。以三人修為,要驅散這片煙霧不過舉手之勞,但
情勢未明,煙霧中的兩人就算彼此敵對,卻也未必就是自己的友伴,倘使在出手驅
霧時給人偷襲,甚至是兩人一起攻過來,那便危險得緊,三人屏氣凝神,半點聲音
也不敢發。
誰也知道,這種僵局悶戰最重要的就是沉得住氣,誰先妄動,就會成為眾矢之
的,紫鈺並非沒有定力之人,但她卻急著將四十大盜匪首伏誅,心想今日若再讓這
廝走脫,不知還有多少無辜者受害?師父曾說過,小天位之內,自己已難尋敵手,
那麼這一點兇險想來自己還擔當得起……「大家別動手!我有話說!」
揚聲一喝,果如預料,兩名強敵在氣機牽引下,一起往這攻來,紫鈺朱槍舞動
,逕自以焚城槍法迎去,只要能接下這一擊,彼此就有弄清身份、打破迷局的機會。
氣勁碰撞,紫鈺只覺左面湧來的熾熱炎勁,渾厚滾燙,定是當今東方世家一等
一的高手;右面的指劍如雨點般灑來,綿密迅捷,幾乎讓自己不及招架,似是傳聞
中的花家絕學,雨花神劍!
(好厲害!想不到當今七大宗門竟有這等高手?不過……原來就只有這種程度
啊!)
微微一凜,紫鈺隨即淺笑,手上朱槍如靈蛇竄動,眨眼千幻,龍槍三大絕招之
一的焚城天火,以駭人之威狂亂轟去。
龍族神功,確實遠在當今武學水平之上,或許對著天草四即時紫鈺全處在下風
,但單純小天位比鬥,紫鈺的實力就展露無餘,甫一接觸,焚城槍勁就先後壓倒六
陽烈焰、雨花疾劍,當紫鈺再剌出第二重焚城槍勁,登時將兩樣絕學的聯合攻勢一
舉粉碎。
一槍退敵,佔盡上風之餘,紫鈺趁勢表明身份,道:「我乃白鹿劍聖座下弟子
紫鈺,為緝捕四十大盜餘孽而來,兩位是何人?」
十分明白的介紹,只聽見煙霧裡有人「啊」的一聲,應道:「卑職花殘缺,現
任艾爾鐵諾御前侍衛侍衛長,奉命緝捕行刺陛下的四十大盜匪首,依線索追蹤至此
。」
花殘缺之名紫鈺曾經聽人提過,記憶中似乎是個相當正派、類似三師兄那樣的
好人,該與自己是友非敵,那麼,另外一人呢?
「原來是花家第一高手在此,無怪雨花神劍犀利若斯,不知道另外一位是……」
「請小心!霧中的這位姑娘曾救過四十大盜匪首蘭斯洛,極可能是與他同夥的
疑犯。」這人個性明顯與蘭斯洛背道而馳,縱然雙方為敵,亦不口出惡言。
「四十大盜的同黨嗎?」
紫鈺目中精光大盛。由於這陣煙霧的阻撓,自己不及追蹤蘭斯洛,只怕已給他
趁機逃逸,緝拿線索全落在這名女子身上。現在煙霧瀰漫,那女子似乎又是隱藏氣
息的高手,令自己無法掌握她的所在,但在兩名天位高手的全力監視下,也敢肯定
她仍留在煙霧裡,只要煙霧一散,她便無法遁形。
「花侍衛長,請你替我護法,我要把這陣煙霧給驅散。」
紫鈺交代一聲,升龍氣旋緩緩運起,捲起強風,將身旁濃霧往四面八方驅散,
這時,隱約見到前方紅影閃動,一線針劍如星似火,朝自己面門疾刺過來。
(果然來了!)
紫鈺揮動朱槍,以長制遠,靈動槍勢在對方攻進之前成功將她截住,雙方一照
面,紫鈺瞧見對方是個極其冷艷的美貌女子,相貌之美,就連同為女子之身的自己
也為之一驚。
趁紫鈺分神,楓兒便要飛身掠過,但花殘缺卻於此時追至,花家的優異輕功,
讓他搶先封住楓兒去路,兩人再度動起手來。
(荒唐!我……我這又是怎麼了?)
紫鈺將心一定,正要上前助花殘缺先將這女子擒下,哪知才要動作,腦後風聲
響起,異變忽生。
當煙霧一起,有雪狂奔在前,蘭斯洛跟著也欲脫身,卻想起楓兒未歸,若是回
來時碰上紫鈺,猝不及防,豈非大大糟糕?心一遲疑,再想遁逃便已遲了一步,索
性直接貼靠樹幹,穩住氣息。
他自小生長於山野,獨立謀生,對於這類屏氣潛蹤之類的技巧甚是拿手,又被
養父以大雪山訓練法門刻意磨練,現下面對天位高手,雖無法像楓兒那樣,即使行
動仍完全不露行藏,但凝氣不動,倚樹默立,當三大高手全神留意彼此,就沒有人
察覺這裡還有一條弱小的漏網之魚。
紫鈺槍勢一發,碰巧便往蘭斯洛這邊移來,令他暗呼老天賞臉,待得紫鈺將注
意力全集中在前,他使趁這良機,發動雷霆一擊。
「臭婆娘!死你姥姥家的去吧!」
喝聲同時,風華刀貫勁疾劈,雙方距離既近,蘭斯洛發刀角度又極為刁鑽,紫
鈺待要閃避,已然不及,給這霹靂一刀正中後腦。
風華刀乃當代神兵,何等鋒銳,蘭斯洛貫滿勁道的一擊,換作尋常高手,早就
瞬間把整個身體一分為二,即便是楓兒,毫無防備下硬吃這擊也得頭骨破裂,但紫
鈺不愧是小天位中第一人,憑著龍體聖甲的護身硬功,硬生生接下這一刀。
「要我的命!你還不夠資格!」
龍體聖甲確實神奇,風華刀聚勁斬下,只聽見一聲脆鳴,竟爆出點點星火,斬
之不下,而紫鈺更能反身出掌,為求一招轟殺來敵,不讓他二度發刀,這痛極之下
的一掌,實是生平功力之所聚。
但這一記早在蘭斯洛預料之中,既知未必能一刀斃敵,敵人瀕死反擊就是理所
當然,他急速變招,騰身而起之時,「多情應笑我」一式再度奏功,憑著這絕世天
刀的得意武技,他將紫鈺這掌的勁道全然轉向,附於風華刀上,飛身躍起,一刀就
往正與楓兒纏鬥方酣的花殘缺迎頭劈下。
驚見敵人來勢狠惡難當,又有楓兒趁勢夾擊,花殘缺哪敢硬接,忙使花家絕頂
輕功,在千鈞一髮之際,遠遠閃躲避開。
「哈!什麼御前侍衛長,還不是被本大爺一刀砍得落荒而逃!」蘭斯洛大笑道
:「蜥蜴婆娘,上趟不過看了你胸部,你就氣成這樣,下次落在本大爺手裡,把你
剝得光光扔在大街上,教天下人都看清你男人頭女屁股的怪樣!」
長笑聲中,蘭斯洛手臂一伸,凌空摟住楓兒纖腰,攜美急遁而去。紫鈺全力一
擊豈同泛泛,他此刻以地界功力化勁轉向,雖能成功,卻已不免受到內傷,只能趁
著兩大高手回氣夾擊之前,與楓兒快快逃走。
花殘缺待要追趕,卻被楓兒連發七劍凌空阻住,待得破去劍勁,兩人早已遠去
,又受煙霧干擾,欲追無從。
紫鈺一時間亦無能追趕,蘭斯洛那一刀,她雖以龍體聖甲得保無傷,卻也給砍
得披頭散髮,腦內金星亂冒,頭暈眼花,踉蹌坐倒在地,運氣鎮傷,但那陣挑釁狂
笑入耳,幾乎連肺也給氣炸,更險些運功走火,直花了好大功夫,這才疲憊至極地
站起身來。
迫散濃霧,敵蹤早已不見,紫鈺緊咬銀牙,憤恨自己又錯失了一次機會……「
唉……好痛啊!」
「男子澳大丈夫,不過碎了幾根骨頭,就叫得像要死了一樣,你丟不丟臉啊!」
「你……你這女人真是沒血沒眼淚,你身上半點傷他沒有,風涼話當然說得爽
快!要是你和我受一樣的傷,現在早就哭著找媽媽了:」
置身在一處隱蔽山洞內,韓特與妮兒鬥口不休,雖然同是天涯淪落人,但兩人
並沒有什麼同舟共濟的精神,全把過錯推派在對方頭上。
當時與天草混戰,正在危急的當口,忽然連串暴響,跟著就是眼花撩亂,兩人
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失去了意識,待得清醒,已然置身在這處山洞,之間發生的一切
全然莫名其妙。
韓特受的傷著實不輕,胸骨給天草四郎一掌震斷,再深一些,說不定就刺入肺
髒,進入天位以來,從沒受過這樣的重傷。本來還期望有個女孩子在身邊,能幫著
做些細心的包紮工作,但看妮兒粗手粗腳,指望她還不如直接和死神打交道,唯有
歎著氣,自己點穴止痛,把斷骨移正,做好善後工作。
「你還挺能幹的嘛!以前當過大夫嗎?」
「沒有,不過曾經和一個心地惡毒的鬼婆同行一段時間,學了點……反正我和
你這種欠缺歷練的小鬼不一樣,可沒有人花錢雇保鑣來保護我,當然要自立自強。」
「你說話最好客氣點。受重傷的是你不是我,要是我丟下你不管,到外頭大肆
宣揚你受了重傷,又窩在這鬼洞,後果一定很有趣。逐魔星人,聽說閣下仇家不少
啊!」
威脅完全命中要害,令韓特無法作聲。他在自由都市仇家遍地,如果讓人知道
他重傷在此,就算身在艾爾鐵諾,只怕也會有大批人馬長途跋涉,趕赴此地取他人
頭。
(能讓人這樣千里奔走,說不定老子比冷夢雪還有魅力呢……)
浮現這念頭,韓特不禁苦笑,而在妮兒追問下,他大致上交代了一下。當初旭
烈兀與妮兒分別後,對於妮兒與源五郎孤身上路頗為擔憂,於是再出重金,聘請韓
特跟隨其後,暗中保護妮兒。
兩人武功不低,源五郎又應變得體,一路上沒碰上什麼麻煩,韓特也樂得清閒
,哪如天草四郎忽然現身,將兩人打得潰不成軍。當天草一劍橫掃飛龍騎士們,躲
在後頭數里外的韓特,差點嚇得連下巴都掉下來。
他以最快速的傳訊要求旭烈兀加錢,但一時間尚聯絡不到,見得天草四郎離開
,有了機會,念在先前拿了人家這麼多錢,得有些職業道德的份上,重重打扮,想
掩飾本來面目,不甘不願地去劫牢房。
事實證明,這果然虧了大本。天草四郎的武功只有比傳聞中更厲害,那源五郎
真是恐怖,僅憑地界力量,竟能與他纏鬥這麼久,自己最得意的「鳴雷斷空」,給
天草一指破去,跟著就像捏死只螞蟻一樣,把自己重傷潰敗。傳說中天位差距難以
輸越之事,果然不假,唉……「奇怪,這旭烈兀幹什麼這樣多事?我可沒有要他這
樣做啊!」被韓特指責不夠獨立,不服氣的妮兒就對此事抗辯。
「呃!難……難道你真的全都不知道嗎?麥石戰爭為什麼開打?你全都沒聽人
說過嗎?」韓特一陣錯愕,繼而爆發了狂笑。
妮兒給他笑得莫名其妙,不解地搖搖頭。所謂的麥石戰爭,那是指近一年來,
麥第奇家與石家之間爆發的三次大型會戰,雙方均有相當死傷,更消耗大量人力財
力,也致使石家無法全力全神對付四十大盜,令得阿裡巴巴四十大盜趁勢崛起,這
些妮兒都曉得,但這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麥石戰爭的起因,是因為石崇在艾爾鐵諾皇帝面前,公然質問旭烈兀為何收
購四十大盜掠奪自石家領地的財寶……」
當時,旭烈兀含糊混過,滿不在乎地說:「是嗎?有嗎?不會吧!絕無此事,
一定是石家家主弄錯了。」,兩人都是曹壽駕前的紅人,爭執到最後,只有不了了
之。當時人們已經在猜,旭烈兀會以何等外交動作回敬,哪知這名素來以愛好華麗
而著稱的貴公子一旦行動,程度也是駭人的龐大。
在隨侍的長老與高手面前,思考片刻的旭烈兀手掌一拍,以他平時換車、想到
新玩物時的華麗笑容,回身發令。
「決定了!通知我們駐紮在與石家領地交界的軍隊,一個時辰後,同石家發動
攻擊。注意!這不是演習,也不是佯攻,我要在這一仗把石家來個斬盡殺絕!」
麥第奇家眾高手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來形容。當日武煉槿花之亂的決定性
戰役,麥第奇家之所以落敗,和石崇忽然叛變,率隊擾亂戰線有極大關係,麥第奇
家上下無不對石崇恨之入骨,但既已來到艾爾鐵諾安身立命,在旭烈兀三申五令之
下,眾人唯有忍住仇恨,與石家保持距離。
但現在,旭烈兀本人卻主動下敵對令,並且不是外交報復之類的文書行動,而
是最具破壞性的正面戰爭。儘管眾人早已習慣這年輕家主天馬行空的作風,驟聞此
言,想到這一戰代表的意義,還是給嚇得呆住了。
「家……家主,為……為……為什……」
「為了什麼並不重要。」旭烈兀笑道:「重要的是,諸位麥第奇家的忠臣啊!
你們想不想一出僅花之亂以來的怨氣?殺盡石家的人,宰光那些平時不把我們
放在眼裡的雜碎們,為我兄長復那血海深仇?」
這種說法無疑是種煽動,但效果卻極為顯著,只見眾人立時漲紅了臉,新仇舊
恨齊湧上心頭,高喝著願效死命,沒人再管開戰理由是什麼,紛紛各自進行工作去
了。
一個時辰後,麥第奇象的軍隊突破界防,突襲了石家領地,石家猝不及防下,
後果只能用死傷慘重來形容。直至凌晨,石崇親自指揮,這才暫時止住麥第奇象的
攻勢,隔天,石崇面見曹壽,要求嚴懲旭烈兀,但在御前會議上,旭烈兀仍是一派
灑脫,從頭到尾僅是一句:「是嗎?有嗎?不會吧!絕無此事,一定是石家家主弄
錯了」。
戰事告歇,麥第奇家撤軍回領地,尚給這場大戰震驚得昏昏沉沉的艾爾鐵諾人
,還在預測下一步御前會議發展,兩天後的正午,麥第奇家再次發兵,由旭烈兀親
自領軍,攻入石家領地內,再次將石家打得措手不及。
「是嗎?有嗎?不會吧!絕無此事,一定是石家家主弄錯了。」
還是這樣戲謔的一句,但身在百萬軍隊相互對峙,穿著盔甲,仍這樣面不改色
對曹壽說著,旭烈兀的笑容就只給身旁之人一種冷澈感,把他天才裡最瘋狂的一面
表露無遺。
調停無功,據傳石崇極度憤怒,要求舉行御前會議。但奉旨出席御前會議的五
大軍團長周公瑾始終沉默,未發一言:王五遣使呈報:「身染重病,臥榻多日,行
將大歸,不克前來」;眼高於頂的花天邪則是連只言片語都沒有,直接缺席。從此
刻起,艾爾鐵諾皇家再無力壓制各方豪強的事實,清楚呈現在全風之大陸人的眼裡。
這一戰,為期四月,最後在曹壽的極力斡旋調停之下,彼此休兵,暫時告一段
落。但顯然雙方都沒什麼誠意,隔天晚上,麥第奇家大軍再次殺入了石家領地,根
據青樓聯盟的可信情報,當時石家正調集軍隊,預備半個時辰後攻入麥第奇家領地
……連續三場會戰對兩家的損傷都不輕,石家傷得尤重,吏使得艾爾鐵諾國內動盪
不安,最後終於驚動白鹿劍聖,在陸游的示意下,兩家罷鬥,各自撤軍,「言歸於
好」。
當整件事情的始末漸為人知,而艾爾鐵諾人歸結戰爭原因時則眾說紛紜,但最
為百姓採信的一個說法,就是旭烈兀「衝冠一怒為紅顏」,由於不甘心愛女子受辱
,故而興兵報復。當事人就在什麼也不知道的情形下,得以晉身史上「紅顏禍水」
的絕色女子之列。
依恃著一身天位修為,當時以重金受雇於麥第奇家,忙著斬殺石家大將,幾乎
快成為麥第奇家頭號殺手的韓特,也在頻繁交易中與這多金金主有了一定友誼。饒
是這樣,他也不能全然明了旭烈兀的心思。
或許,他是厭煩了與石崇的虛偽應對,索性翻臉……或許,他是覺得麥第奇家
人對石家的怨忿,累積到了一定程度,需要藉機發洩……或許,他只是為了想看長
老們呆若木雞的可笑表情……想來想去,自己也委實猜不中他的心思。
說不定,旭烈兀還真的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呢!畢竟這人在完全掌握「常理」之
餘,也常常有超出常理以外的舉動,或許在許多人眼裡,他只是一個愛好奢華的暴
發戶傻瓜,但這次他的確以實際行動證明……可千萬則小看了傻瓜的殺傷力呢!
「……總之,一切就是這樣。非常抱歉,之前對二師兄你的無禮,我會盡快完
成任務的。」
利用取自白鹿洞的水鏡法器,紫鈺與身在西方國境的二師兄取得聯繫,為著先
前對他的存疑而致歉。美麗的臉上稍顯疲態,卻也看得出一股堅持要將任務完成的
決心。
通訊結束後,雙方收起了水鏡。良久,周公瑾緩緩地長吁了口氣,看在身邊心
腹蔣忠眼裡,他的疲憊不亞於適才水鏡那頭的師妹紫鈺。
「已經刻意放手了,事情仍是演變成這樣……師妹,到底是我不給你機會?老
天不給你機會?或是你不給自己機會了?」
「公……公瑾大人,您……」
「罷了!」公理道:「既然這樣,那也好。聯絡青樓,我稍後將代表師父發送
兩封最速的正式信函。」
「您的意思是……」
「一封送給雷因斯宮廷,一封送給我六師弟,在師妹行動的同時,我要徹底斷
掉四十大盜的後路。」
「唉!真是頭大啊!都已經快要到了,還生出這種事,難道麻煩事的發生率和
我家夫君的接近距離成反比嗎?」
接到楓兒以魔法信札送來的報告,莉雅煩擾地直搔頭髮。這下子,與紫鈺間的
誤會又深了一層,在眼見為憑的觀念下,恐怕怎麼解釋都沒有用了。
「可惡,偏偏在那麼巧的時候來,簡直快成了三流的肥皂劇了,要是還能轉成
大團圓結局,那可真要謝天謝地了……」
根據楓兒的報告,事情似乎不算是湊巧,之所以演變成這樣,和那鬼頭鬼腦的
黑袍人大有關係,極有可能是他算準了紫鈺到達的時間,這才施下這卑鄙卻有效的
計策。
「該死的東西,早知道上趟在暹羅就不該放過他,如果那時候把他宰了,現在
就不會這麼麻煩了……」
話雖如此,自己也知道這不過是馬後炮而已。一年多前在暹羅,自己並非手下
留情,而是只能做到那樣而已,破去魂魄分離之術,給予那人重創,是那時候所能
做到的極限,對方瞧來亦是術數高人,何況自己與源五郎迄今仍未能肯定他的身份
……還有一件事也很傷腦筋,從信札上的言語看來,向來默默執行自己指令的楓兒
終於頗有微詞。沒有明白說出,但卻看得出來,她對自己隱瞞蘭斯洛和紫鈺間那段
失落記憶一事感到不滿,假如讓這兩個人知道事實,有許多傷害不就可以避免
了嗎?
「唉!如果真是這樣就能解決,難道我會不想嗎?就是因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啊……」
當四下無人,閱讀楓兒的信札,感受著她的懷疑與不滿,莉雅眉間亦有一絲掩
不住的落寞,雖然說演變成這樣非己所願,但責任上又確實與自己脫不了關係……
「如果讓你知道我為什麼這樣做,你一定會不高興的……所以,就還是這樣吧:」
楓兒與自己是無話不談,亦是無話不能談的情誼,卻唯有這件事,是自己沒法
坦率對她說出口的,與其讓一份責任兩人分擔,還不如別讓她知道,保持現在的立
場比較好。這是自己的判斷,儘管未必妥當,但目前也只能這樣做。
不過,真是值得慶幸啊!長途跋涉之後,他們終於要來到基格魯了,比起碰著
天草四郎的另外一路人馬,楓兒他們的運氣實在太好了。當自己接到梅琳老師的傳
訊,得知夭草四郎渡海西來,所受到的震驚委實非同小可,這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
外的變化,除了自己之外,大概也有不少人的「陰謀詭計」不得不被迫修改吧!
只是,自己實在太低估花家的實力了。本以為沒有天位高手守護的花家會是七
大宗門裡最弱的,想不到花天邪亦是深明天位對戰之道,一開始就掌握了這張王牌
……「好吧!該來的都快來了,舞台也準備好了,現在該開始揭幕了……」
莉雅低聲說著,朝屋外走去。
不久後,在花家子弟的詫異眼神中,雷因斯的莉雅女王終於答應了花家家主花
天邪的結婚請求,唯一的條件是:歷代雷因斯女王的夫婿,都是由競爭中脫穎而出
,花天邪必須在基格魯設下擂台,擊敗群雄後,方能贏得美人歸……「太過分了,
憑什麼老大可以休息,就我還要勞動?我也是傷者耶!」
嘴裡不停地發著牢騷,雪特人懊惱地找尋獵物。由於蘭斯洛與楓兒在先前一戰
中各自受傷,蘭斯洛硬接紫鈺一掌雖能轉勁成功,卻傷得不輕,此刻忙著運氣調息
兼吐血,而身上僅有些微擦傷的他,理所當然地被踢出來,負責找尋今天的晚飯。
「唉!老大真好,同樣都是雄性生物,為什麼他的身邊總是美女溫柔環繞,而
我碰到的居然是大奶子蛇蠍毒婦?呃……不過話說回來,實在真是有夠大了……」
回想起與郝可達的結識經過,雪特人的表情真是千變萬化,時而半瞇著眼,饞
涎欲滴,卻又立刻低下頭去,哀聲歎氣。
「老大真是不夠意思,有了小草小姐也就算了,現在又姘上人家的丫頭,好歹
也替我想想吧!我每天在旁邊看,心裡也是會……」
嘀咕個沒完,有雲的抱怨似乎永無止境,這時,眼前竄過的一隻白兔引起他注
意。不可能殺虎獵豹,要戰勝梅花鹿似乎也大有困難,那宰殺白兔似乎就是自己唯
一能做的。
主意一定,有雪追蹤白兔,想要獵捕。哪知這白兔動作靈活之至,跑了一段路
後,猛然一撲,卻碰了個空,反而一不小心從山坡上滾下,也不知撞著了多少短木
草泥,最後竟然掉入了一個極偏僻的小凹坑中。
「哎呀!好痛啊!」
有雪掙扎著起身,腦裡猶自昏沉一片,忽然聽見前方不遠處有種怪聲,聽起來
像是什麼人受了傷,劇烈地喘息著。這時,他唯一的念頭就是,傳說中的英雄摔跤
,都會遭逢異遇,莫非老天當真有眼,要輪到自己走運了?
躡手躡腳地走近,撥開短木叢,一見之下,差沒當場嚇得尿了褲子。
前方一人背對自己,看不清容貌,正自運氣療傷,穿著一身墨黑長袍,打扮得
與楓兒描述的敵人相貌一模一樣。
「黑……黑袍人!」
有雪如見鬼魅,只驚得魂飛魄散下,掉頭就跑,這一下立將對方驚動,但聞後
方勁風疾響,有什麼東西罩了下來,跟著就是眼前一黑……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
月下旬,艾爾鐵諾第二集團軍的周公瑾元帥無視於中央王室的存在,逕自代表師尊
月賢者陸游發函一封至雷因斯,質疑之前騷擾艾爾鐵諾治安的阿裡巴巴四十大盜,
乃是雷因斯背後支援,並警告不希望再有類似事件發生。
雷因斯宮廷由於女王不在,並未做出回應,卻在當日接到花家透過青樓聯盟傳
達天下的通告,十一月二日於基格魯舉辦比武招親,勝者得為雷因斯女王之王夫。
這場自暹羅事件之後最大誘惑的招親,轟動了整個風之大陸。
與這相比,麥第奇家發表的小小聲明就顯得微不足道:「逐魔獵人」韓特並非
受雇於麥第奇家,其所作所為與麥第奇家無半點關係,麥第奇家不會付予其任何金
錢,並本著五大軍團長同氣運枝的立場,發表對阿裡巴巴四十大盜與此人的通緝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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