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各有算計】
「呀呀呀!麻煩的東西來了嗎?如果是韓特那傢伙的請款單,就直接說沒有收
到嘛!你們也真是的,會讓最高領導人心煩的東西,不拿來也無所謂啊!」
麥第奇家的總堡內,旭烈兀皺著眉頭,斜瞄著端信過來的紅鬢、藍眉兩位長老
,面上滿是不情願的表情。
他今天起了個大早,處理了一會兒公務後,覺得天氣很好,於是招來了自己喜
歡的樂團,預備象平常一樣,開一場專為他個人的演奏會。不過看見兩位長老神色
緊張的連袂到來,旭烈兀便知道等待已久的時刻,終於還是來了。
紅鬢、藍眉二老實在學不會當家主那永遠旁若無人的鎮定功夫,換做是別人,
這根本已經不算是冷靜,而叫做少根筋了。根據送信的青樓使者所言,這封信可不
是象韓特的請款單那樣,可以被輕易忽視的東西。
由第二集團軍周公謹元帥代表「月賢者」陸游所發的親筆信。
自從前任白鹿洞掌門,亦是陸游三徒弟的陶潛,因為唐國事件與師門不合,卸
任而去後,比起現任那個沒人記得住的白鹿洞掌門,周公謹就一直被視為陸游的代
理人。現在他以此身份發信,內容必定非同小可。
斥退了閒雜人等,在旭烈兀的示意下,紅鬢長老將信念出,愈念愈是心驚,周
公謹正式警告麥第奇家,不得再相助艾爾鐵諾的國敵阿裡巴巴四十大盜,若再有任
何妨礙緝拿的行動,他將採取實際行動。
實際行動?假如師兄弟是同樣個性,那麼周公謹就是在警告,若麥第奇家繼續
袒護四十大盜,白鹿洞將不惜一戰。整個大陸上,或許有人不把艾爾鐵諾皇帝放在
眼裡,卻沒有任何人膽敢忽視白鹿洞的存在,若被白鹿洞宣告為敵,縱然是麥第奇
家這樣的強豪,也將無立足之地。
二老看完信,面上已是一派戰戰兢兢,但最令他們擔憂的,則是旭烈兀的表情
。他仍然微帶笑意,白皙指頭輕輕敲在椅子扶手上,輕鬆得像是在腦裡哼著歌。但
跟隨這位年輕貴公子的二老卻對這微笑記憶猶新,當日在被石崇強烈指責後,旭烈
兀也曾這樣笑著,而麥第奇家人絕不會忘記,家主在微笑事後所做的事。
「實際行動啊……話是這麼講,但師兄該不會率領第二集團軍,就此踏平我麥
第奇家吧!唔,看在我家死鬼老頭的份上,應該是不會……你們說是不是?」
回過頭來,卻只見到二老尷尬的面容。旭烈兀微微一笑,是自己問道於盲了。
不過也難怪他們這樣,畢竟這個不好笑的笑話,是在麥石戰爭期間被石崇陰謀
散播,險些就造成了麥第奇家的分裂與內亂。
「傷腦筋,既然連二師兄都說話了,那我也沒有什麼選擇。好,通令下去,從
此刻起,麥第奇家配合中央行動,開始緝拿阿裡巴巴四十大盜的黨羽!」
「韓特那廝不識好歹,竟然協助我艾爾鐵諾的國敵,罪大惡極,你們發佈四十
大盜的通緝令時,把他也列上去,不過要特別說明,這人與我們麥第奇家毫無關係
。」
二老不禁面面相覷,雖然他們都認為除了這麼作之外別無選擇,甚至打定主意
要聚眾對家主施加壓力,不能讓他再一意孤行,但仍想不到旭烈兀這樣輕易就放棄
了原先立場。
「有什麼問題嗎?我記得你們一向反對我和韓特那樣江湖習氣太重的人來往,
這下子不是正合你們的意?」
旭烈兀微笑道:「或者,你們認為我該反向而行,立刻發兵進攻白鹿洞,不惜
讓麥第奇家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要顧全江湖義氣?」
利用對方之前說過的話來反駁其言論,是旭烈兀的拿手好戲,二老自是答不出
話。
二人無法肯定這是單純的笑話,抑或是對方真有這個意思,他們更是不敢妄言
。自麥石之戰後,已再沒有人懷疑,麥第奇家主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事了。
「真好,不用得罪二師兄,也不會損害到麥第奇家的利益,還可以順便解決掉
那堆東西,省掉大筆金錢,一舉數得,哈哈,我真是英明神武!」
瞥了一眼堆在左前方,高高一大疊的請款單,想像某人的表情,旭烈兀再次笑
了起來。
「家主,在韓特的統計文案上,還有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嗎?」
「一切都無所謂,你們只要特別說明,我們半毛錢也不會付給他,這樣他就知
道該怎麼做了。」
拍拍手掌,呼喚待在外頭的樂團,旭烈兀預備繼續進行他的奢侈娛樂,忽然,
他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側頭吩咐著。
「啊!對了,傳令下去,未來的這段時間裡,嚴防刺客……天位級數的那種!
」
對於家主的這道命令,二老也只能苦笑。紅鬢長老繼續從袖子中取出另一封文
件,那也是來自青樓的最急件,重要程度絕不亞於之前一封。
「家主,根據青樓情報,下月二號,雷因斯的莉雅女王將於基格魯比武招親。
若是我們能與之聯姻,對世家將有莫大好處,同時……」
「有一個問題。」
「啊!你是指……」
「那個叫做莉雅的女人,美嗎?」
「這個……有待探查。」
「女王也好,乞丐也罷。我才不會娶一個沒有我美的女人呢!」
「……」
同樣喜歡享受陽光溫暖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同為當世四大公子之一,旭烈兀並沒有什麼風流韻事,雖然他也常和一些知名
的才女、歌吟詠詩文,談論風月,卻從沒鬧出什麼緋聞。剛開始,人們驚訝於他不
惑於美色的定力,甚至懷疑他有同性戀的傾向,但當這貴公子的行事風格漸為人知
後,所有熟悉他的人都曉得,這人並非對美色不動心,而是他對自身的興趣高於一
切。
和旭烈兀相比,「白家的浪蕩子」性好漁色的程度則令人咋舌。白家歷代祖先
中頗多好色如命的風流人物,但象本代家主白無忌這般濫交,卻也不常見,放眼雷
因斯,曾經出現在這人花名冊之上的各色美人,實在是數也數不清了。
不過,今日倒是很特別,青天白日,碧水涼風,白無忌獨自倘佯水中,赤膊游
潛,浮沉自在。偌大的一個泳池卻無紅粉佳人相伴,頗不符合他一貫給人的印象。
他面前漂浮著一個小小的晶石熒屏,隨著他游動而移位。那是與水晶球同樣原
理的傳影術,雷因斯相傳千百年魔法文明,在這方面的成就比白鹿洞更傑出。熒屏
裡頭的美麗人兒,是正位於邊境基格魯的莉雅女王,籍著傳影于兄長密談。
「就和先前預估的名單一樣,有事也只會是那幾個人,這次和花家裡應外合的
,便是白天行那廝……」
聆聽妹妹的話,現任白家家主並沒什麼反映。早在兩年前,莉雅就曾與他研究
白家內部的異議份子,白天行有白家血統,頗有才幹,卻並非嫡系,近年來積極籠
絡白家弟子,建立自我勢力,他想取現任白家家主而代之的意圖是十分明顯的。
「招親要開始了,雖然和原先預期的有點不同,但大體上仍在掌握中,雷因斯
的事情就拜託哥哥你了。」
「都在預料之中?天草四郎渡海西來,這也在女王陛下你的意料之中嗎?小妹
,別把你家老哥當傻瓜啊!如果覺得難度太高,撐不下去,現在終止計劃沒什麼關
係啊!」
嬉戲的語氣,但卻聽得出其中對妹妹極度的關心,這點,莉雅絕對感覺得到。
在些許沉默後,她輕聲笑著回應。
「沒事的。以後的路會更不好走,假如每件事遇難就喊停,我們就沒有明天了
……倒是你,可別弄假成真,真的讓人把你推翻了。」
「如果是咱家老大要殺弟奪位,那也就算了,單單白天行那小子是不可能的,
一個連白家分為表裡兩派都不曉得的人,有什麼資格奪白家大權呢?」
「要奪白家大權,一定要掌握到太古魔道的研究人員,這點你千萬要注意哦!
」
「囉嗦死了,我現在不正在替你看守著嗎?那些傢伙一個個都是不解風情的悶
葫蘆,讓人好煩啊!」
談論正事之餘,兄妹兩人隨意閒聊了數句,在談話結束之前,莉雅忽的欠身,
向這邊深深一禮。
「……謝謝你了,哥。」
屏幕中的美麗身影漸漸消失,但帶著些許不安、愧疚,又滿懷感謝的笑容,卻
讓人為之印象深刻。白無忌掬起一捧清水澆在面上,長長吁了口氣。
(為何謝我?我並不想支持你,只是不管我支持不支持,你都會這麼做而已,
總是不顧我的意見,就這樣蠻幹,到時候別說白天行,就連我也未必站在你這邊啊
……)
結束談話,他揮手撤去晶石熒屏,同時也移去了籠罩在泳池週遭的隔音罩。
在這時,他所在之處才完整地被呈現出來,環繞著泳池,週遭赫赫然是個超大
型的太古魔道工作室,數百名研究人員忙碌地穿梭來去,做著各自的工作,儘管這
樣,卻靜悄悄地沒有什麼聲音,直至他們發現當家主談話完畢,數名高級幹部立刻
湧了過來。
「家主請您更改一下這個研究指令,我們商議許久之後,覺得您的要求太過籠
統,我們實在無法照辦!」
「什麼?注意你的口氣,你敢懷疑最高領導人的指令?」白無忌理直氣壯道:
「我的設計圖簡單明了,什麼地方讓你們覺得籠統了?」
「那種東西哪叫設計圖啊?您畫的根本就是漫畫!」
由於彼此有親屬關係,研究員中甚至有些人還是家主長輩,惱火起來終於克制
不住了。
叫嚷同時,也把那張所謂的「設計圖」扔回去,在那上頭畫了一個雄壯威武的
大鐵龍,數十尺高的軀體,嘴裡噴火,手上放電,旁邊標明:「出力等同太天位級
數,一腳踏平白鹿洞,隨意便能撕殺天位高手」。
指導太古魔道研究部的老部長摩陀若拉,半年前病逝,找不到適當人選,唯有
讓深得大家愛戴的白家三小姐暫代部長之職,但沒多久,她趕赴基格魯,就此一去
不返,眾人無奈,唯有在她的指示下,由白家二少爺白無忌暫時坐鎮。
性好漁色的登徒子,稷下學宮的飽學奇士,風之大陸人盡皆知的商業奇才,研
究院九成經費的提供者……有這些身份的本代白家家主卻從沒進過大古魔道研究室
,當他駕臨此地,研究人員戰戰兢兢地請示家主今後的研究方向時,他一陣思索,
畫了這張圖出來。研究人員錯愕難當,礙於這是家主嚴令,只得收下商討,但經過
數次會商,結果終於破裂。
「還說什麼科學萬能,科學可以改造世界,結果連這麼一個小東西你們都做不
到,太爛了,我每天拚命賺錢,難道就是為了聽你們這群平常花光我經費的傢伙,
哭泣說做不到的嗎?」
白無忌歎道:「那個也就算了,看看這個,我不過要你們這裡蓋座泳池,為什
麼蓋得歪七扭八,一點品味也沒有,還有旁邊的過濾系統,為什麼要設這麼多?想
亂花經費嗎?這樣下去,我要砍預算喔!」
「泳池這種東西,只要不漏水就好了,要求那麼多幹什麼?還……還有,哪有
人在人家研究室正中央蓋泳池的?你周圍全是化學毒物耶!沒有過濾系統,要是不
小心流進去把你融掉了,那怎麼辦?」
「喔!那不是正好嗎?你們就可以順便換個當家主,不必再看討人厭的小鬼畫
漫畫書了……就這麼說定,以後叫白天行那個窮光蛋撥預算給你們,那時候你們就
會流著眼淚,哭著懷念我的好。」
蠻不講理、荒唐的說話,讓白氏研究員搞得快要崩潰了,在努力的與不明事理
的贊助大金主抗辯,同時申請下半年度預算時,多數人也在心裡哀嚎。
(小姐∼我們發誓絕對不敢造你的反,你快點回來好不好?)
「黑……黑袍人!」
見著傳說中的辣手大敵,有雪只驚得魂飛魄散,老大與楓兒都說,這人是天位
級別的高手,自己又哪一級數?連地界最底端也談不上,要是不馬上逃之夭夭,就
要到地獄裡去一顯身手了。
可是,在那種一流高手面前又怎會有逃跑的機會?轉頭才跑沒兩步,驟覺眼前
一黑,已給人用那黑袍勒住,跟著,自己後背碰著了一具軟綿綿的女性胴體,光是
感受對方胸口飽滿高聳的觸感,已讓雪特人瞬間忘記自己身處何地,管他地獄不地
獄。
可是,好像有什麼事情不大對勁……(等一下,這種驚人的尺寸,這麼妖的香
氣……該不會是……)
「有∼雪∼老∼公∼」
熟悉的聲音,勾起一段恐怖記憶,驚醒雪特人的春夢,他大叫一聲,連滾帶爬
地逃開,總算對方沒有阻攔,讓他脫逃成功。回身一看,來人正是在利加斯城中見
過,害死楓兒妹妹的蛇蠍女子,郝可蓮。
「是……是你……」
「正是奴奴,一陣子不見了,想不想人家啊,小老公。」
「你……你……爆乳大妖姬,郝可蓮!」
「誰……誰是爆乳大妖姬啊?不要隨便給人家取那種怪綽號!」
生平首次聽到這麼沒有美感的叫法,郝可蓮一時間亦忍俊不住,半氣半笑地斥
責出聲,她自現身以來就面色蒼白,氣色極壞,這一動氣,牽動內息,更是止不住
地咳出聲。
(聽老大說,這婊子上趟給楓兒殺得渾身是血,身受重傷,看她這樣莫非傷勢
未癒?好機會,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雪特人打定主意,腳下才一動,白晃晃的兩柄小刀,一柄射穿鞋尖,釘在地上
,一柄掠耳射過,連帶割斷了好多根頭髮,令雪特人渾身僵往,一動也不敢動。
「雪特老公,你該不會是想要丟下奴奴不管吧?始亂終棄,你好死相啊!」
軟語呢喃,一隻柔膩玉掌貼上面頰,溫度卻冰得嚇人,似是在提醒自己,別忘
了這蛇蠍女的冷血本性,一下大意,她隨時可能像對付楓兒妹妹一樣,談笑間把自
己給生剮了。
「怎……怎麼會呢?我絕不是那種人的,能為美女服務,是我的榮幸啊!不知
有什麼地方能讓小人為女王服務的呢?」
「有雪老公的嘴巴真甜,既然你這麼說,奴奴想要……」
「呃……不會吧!你要我做飯給你吃?」
在蛇蠍女的脅迫下,善良的雪特人唯有含淚下廚。也不敢跑遠,在郝可蓮的指
示下,隨便摘了點野菜,就地料理起來,正好還有先前商隊那小女孩送的燒雞,拿
出來便是一道菜。
「哎呀!真好吃,你們這些人也真怪,大路不走,偏偏進了這偏僻荒山,累得
我這跟蹤在後的,又沒好東西吃,又不能安心療傷,真是命苦……那東方丫頭的一
招好厲害,好久沒受這麼重的傷了。」
有雪的廚藝當然是不成的,否則之前連續幾天也不至於和蘭斯洛對坐愁城,但
郝可蓮仍仍吃得很開心,聽楓兒說,這人好像是艾爾鐵諾的貴族,搞不好這輩子從
沒進過廚房,那為了追蹤自己一行人進入山脈,也該有幾天吃不到熟食了。
「其實,這份燒雞有點不大吉利,它的主人把東西送我不久,就死掉了。」
「喔!那個沒關係。我連死人也吃下肚過,死人的雞算得了什麼?」
冷酷的回答,立刻嚇得有雪不敢發聲,卻忽然想起了剛剛見到她時的驚嚇,問
道:「你……你為什麼穿著這一身黑袍?難道你就是那個黑袍人?」
「什麼黑袍人?」
在微帶逼迫的目光中,有雪只得把楓兒轉述那個黑袍人殘殺商隊的事情,完完
整整說一遍,同時留意對方的表情。
「有這樣的事,我都不知道耶……好過分。難道你懷疑我就是那個冷血殺手嗎
,不能看到黑袍就說是兇手,我怎麼可能做出這麼沒有人性的事呢?」
想起這女人的毒辣手段,這問句根本是種反諷,有雪哪敢答腔。但看郝可蓮的
表情,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只是沒有說出來,換言之,這女人可能知道一些內情。
「呵!養傷還是要這樣才對,沒有充足的營養,身體又怎麼會復原呢?」
飽餐一頓後,郝可蓮氣色好轉了不少。她本來一直面色蒼白,眉間一層黑氣,
現在卻微顯紅潤,自是頗受了好處。當日楓兒的痛絕一刀既狠且辣,紫火勁驟破護
身真氣,毫無保留地侵入經脈。
紫火勁不容小看,換做別人,肯定當場就了帳,即使是號稱小天位第一人的紫
鈺,要是被紫火勁深入經脈,八成也活不了。
幸而自己亦是修練炎系武學,反而利用同系相沖的道理護住重要經脈,狼狽地
拖命而逃。自藝成以來,從沒有受過這樣的重創,還好華扁鵲念在舊日情分上出手
相救,醫治傷勢,不然恐怕就此殞命於利加斯之內。
才暫時將傷勢穩住,又接到公瑾大人的追擊令,不得不歎著氣,跟蹤在蘭斯洛
一夥人後頭,預備暗中配合花殘缺那迂腐傻蛋的行動。連吃了幾天野外的生冷食物
,就算沒病都吃出病來,剛好這傻雪特人撞了進來,正好籍機吃上一頓,不過,該
怎麼處置他呢……「喂!你……是不是傷糊塗啦?」
「為什麼這樣問?」
「我們是敵人耶!你又要我煮東西,又要大方告訴我你受重傷,你不覺得很奇
怪嗎?」
有雪也知道,自己這時候最好合嘴裝死,以免這女人忽然翻臉,把自己千刀萬
剮;但他實在是受不了了,這個蛇蠍女人上趟用那麼卑鄙陰險的手段,害得自己一
行人好慘,還用殘忍的手法殺害了綠兒,為什麼現在她還能一副好無辜的樣子,和
自己有說有笑?
雪特人的厚顏無恥是為了生存,這女人既不必向自己搖尾乞憐,更無須討好自
己,現在這樣算是什麼呢?這點他非常想知道。
郝可蓮微微一笑,不是她平素又艷又嗲的媚笑,而是極平淡的淺笑,這在她身
上是件難得的事,而當察覺到這一點,她也有輕微的訝異。
「小老公,我現在並不想殺你唷!你會想要我的命嗎?」
「當然想……呃!不是啊!這種事我想都不敢想……不是!我是說,我從來也
沒有想過……我……」
「那不重要。我這樣問吧,你要得了我的命嗎?」
「……」
「那不就是了。我不殺你,你也不來殺我。既然暫時沒法敵對,那就除了大眼
瞪小眼之外,我們應該還有點別的事情好做吧。看你笑成這樣,那就多加把勁吧!
要是我心情好,說不定真能如你所願唷!」
對方展露了笑臉,有雪也試著打蛇隨棍上。
「那你可不可以別抓我們?這樣你不用迫,我們遇到你也不用喊打。」
「你們是殺官造反、毆打皇帝陛下的欽犯,我抓你們是天經地義的事啊!」
「但是我們搶劫石家和花家,錢都有分給窮苦百姓,老大說我們這是替天行道
,為民請命啊!」
「只顧百姓?你們太自私了。沒有了老百姓勞動,可憐的貴族們不就要餓死了
嗎?把你們繩之以法,這是為貴族們請命啊!」
這回答令有雪語塞,對方強詞奪理的程度,就是面對雪特人也毫不遜色。
郝可蓮微微一笑,湊到有雪旁邊,在他臉頰上一吻,笑道:「不行唷!這樣的
態度……如果你真的要說服奴奴,就得要用更強勢、更粗暴的態度才行啊!」
突來的親密,有雪感到手足無措。這女人忽軟忽硬的手腕,讓他全然不知怎麼
回應,雖然明知這女人心狠手辣,很可能在耳邊溫言軟語的同時,也將一柄冷劍刺
進人心窩,但與她面對面時卻實在升不起半分惡感,內心深處甚至還隱約期望讓這
女人能一直貼在旁邊,和她摩摩蹭蹭,可真快活勝神仙……「對了,順便告訴你一
聲,我剛剛那吻裡下了劇毒,若你敢洩漏我在此的只言片語,那就等著毒發身亡吧
!我敢保證,那死相絕對不好看。」
才作到一半的春夢,立刻被驚醒,一下子就給踹進了地獄。
「現在,把你們為何來到此地?要去哪裡?目的為何?全都說出來。」
郝可蓮在有雪頭上輕輕一拍,笑道:「你可以逞英雄不說,不過你或許不知道
,我有一種獨門秘術,可以打碎你腦袋,直接以天心讀取你腦子內的訊息。現在,
你願意合作嗎?」
嗚!果然是蛇蠍女人,飯吃完還沒消化呢!這麼快就宣告翻臉了……「這裡就
是基格魯嗎?好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啊!小草為什麼會到這裡來?」
距離與紫鈺交手兩日,翻過幾個山頭後,基格魯終於出現在腳下,俯覽山下的
荒涼景象,蘭斯洛皺起眉頭,料想不到長途跋涉後,竟是來到這麼個偏僻地方。
「這裡與艾爾鐵諾邊境的北門天關不遠,同樣也是這次饑荒的災區,雷因斯的
女王陛下來此賑災視察,小姐當然也就在這。」
蘭斯洛側頭環視,楓兒依然隨侍在旁,有雪也在,但這雪特人不知怎麼了,從
前天下午覓食回來後,就一直神不守舍,問他又說沒事,真是古怪。
「下頭那些拿刀拿槍、晃來晃去的傢伙又是什麼人?女王的侍衛兵嗎?」
「恐怕不是。」楓兒道:「根據情報,那些是隸屬第三集團軍的花家軍隊。」
「花家的人?這裡雖然是邊境,但也是雷因所境內啊!」蘭斯洛道:「為什麼
花家軍隊會出現在雷因斯?莫……莫非是我們實在太有名,被人家守株待兔了?」
「相信不會。」楓兒簡短把事情始末解釋一遍,「這應該是花家對雷因斯女王
的綁架行為,所針對的並不是我們。」
「但這樣一來,我們要過去,就得要費工夫殺退這些花家走狗啊!這件事可不
在原先預算內。」蘭斯洛一頓,狐疑地瞥向楓兒,「為麼我覺得……你和小草好像
有些事情在瞞著我?」
承受蘭斯洛的目光,楓兒感到快要窒息了,她並非拙於應對之人,對蘭斯洛與
莉雅卻是這世上她決不願欺騙的人,現在為了一邊的要求,必須到另一邊說謊,縱
是心若冰清如她,也常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算了,問你也沒用,你又會叫我自己去問小草吧!」看著楓兒忙不迭地大力
點頭,蘭斯洛不禁莞爾,道:「好,等會兒你照料那個死胖子,我沖在前頭,咱們
就給這些花家雜碎好看吧!」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花家家主】
花家軍隊在基格魯的必經之路層層把守,想要進人,衝突是免不了的,只是,
情形卻與蘭斯洛想像的又有點不同。
「你們是什麼人?來做什麼的?」
「你家大舅子的表哥,來喝喜酒的!」
「家主有令,凡是來此參加招親者,格殺勿論!」
「呃——招親?那是什麼東西?怎麼這年頭這麼多女人嫁不出去嗎?」
聽見招親二字,蘭斯洛頓感心驚肉跳,上趟暹羅城的一場比武招親鬧得自己七
葷八素,哪想到在這偏僻邊境又遇此事,莫非近年來醜女當道,正常方法行不通,
只好重金招親?
雙方瞪來瞪去,俱是一陣驚疑不定,終於在負責把關的一花家子弟認出蘭斯洛
正是通緝榜上的重犯後,爆發肢體衝突。
「啊!你……你是阿裡巴巴……」
「巴你老爸啦!給本大爺滾開!」
大喝聲中,蘭斯洛飛腿踢出,將面前的那名花家軍官一腳踹飛,反臂抽出風華
刀,回手向後招呼:我們衝過去!
他一馬當先,直直衝殺過去,楓兒隨護在後,將六陽火勁行遍全身,迫發飆射
,威力難當,真個是當者披靡。兩人俱是當世高手,這些尋常士兵哪裡擋得住,交
手沒幾下便叫苦連天,要不是礙著軍紀,早就不知道竄逃到哪裡去了。
楓兒沒有正式發動天位力量,迫發出的炎勁亦足以組成火牆護衛住二人,羽箭
刀槍觸及不是焚毀,就是當場融化。軍隊中雖有不少花家好手預備過來擋駕,一見
這等聲勢,心膽俱裂,哪敢靠近,忙敕令屬下退開,免得無辜犧牲。
三人動作也是極速,幾下功夫,就已闖過一半,確認雷因斯陣營的方向,便往
左速移。
由於楓兒一路的這一手太過具有威嚇性,相形之下,仍須揮刀硬闖的蘭斯洛,
就覺得自己實在太過渺小,方欲苦笑收刀,立刻就有了表現機會。
「一群沒用的飯桶全都給我退開——」破空聲驟響,一人如矢飛射,硬破火網
而入,二話不說,便與當先的蘭斯洛戰起來。
縱然沒使用天位力量,這道以「焚卻阿房」迫發的火牆,亦絕非普通好手能破
,這人能輕易穿越火網,楓兒著實一驚,仔細打量來人形貌,雖未見過,卻肯定是
花家現任家主花天邪親臨。
花天邪原本待在所居的木屋中,聽聞外頭諠譁大作,好奇出觀,見到自己麾下
狼狽敗退,不由大怒。他命令手下殺盡一切前來參加招親之人,倒不是有意使什麼
陰謀,而是素來高傲自大慣了,心想若是來者成千上萬,比賽不免曠時日久,節外
生枝,索性下令軍隊阻攔,沒法闖過之人,自也沒資格參與招親,更不配與自己同
台競爭。
招親日期訂在十一月二日,距發帖通告天下,不過五天,各路人馬聞訊,快馬
加鞭趕來,一時間卻又哪來得及?加上花家大軍阻欄,直至此刻,才有人能突破封
鎖,進入基格魯,花天邪惱怒手下醜態之餘,也想試試來人身手,遂親自下場。
「能夠突破我這群酒囊飯袋手下的封鎖,諒非無名之輩,你是何人?」
「原來是酒囊飯袋的首領到了。飯兄你好,不知大名如何稱呼?」
蘭斯洛的惡意嘲笑,立刻引得花天邪暴怒,也不多說,腿動如風,籠罩住了敵
手全身要害。
「還是這麼幾套?好,看在飯兄統領飯桶們辛苦,我空手鬥你——」
蘭斯洛收起風華,以掌為刀,迎向花天邪的閃電攻勢。這幾日與楓兒拆招,他
明白一件事,縱然今日七大宗門的子弟沒幾個成器,但他們的家傳武學卻實有獨到
之處,只是這些飯桶發揮不到,若細加揣摩,融入己身,則對自己的武功大有好處
,這人既是花家首領級人物,說不定就有些精妙招數可以偷師。
與石家、花家子弟對戰已久,來來去去都是那幾招,蘭斯洛幾乎不把他們放在
眼裡,直至那日遇著石崇、花殘缺,才知兩家武功非同小可,只是那群沒用廢物體
會不到,一時打起精神,對招之外,更集中去感受對方招數的奧妙。
花天邪的動作快狠兼備,迅捷無倫,他將家傳的龍卷、鳳翔、龜騰、漁翻腿法
連環施展,整個人化作了一道疾風,在敵人週遭旋轉不停,蘭斯洛幾乎連看也看不
清楚,哪談得上還擊,只感覺身體無處不痛,幾眨眼工夫內,已不知挨了多少下重
擊。
當家主與人動手,自有高階軍官過來喝令眾人退開,讓出空間,免遭波及,而
知道花天邪的高傲心理,當然也沒人敢出手相助,就連楓兒都收起火勁,和有雪在
旁觀看。
花家的腿功秘訣中有云:練到極高境界,足堪為百人敵。眾人眼見當家主身法
風馳電掣,神出鬼沒,將敵人攻得毫無招架之力,便是有數百人齊上,也只會被他
的高速一一擊破,這正是花家腿法的精髓所在、眾人一心苦練的境界,為此無不大
聲叫好,歡聲雷動,更助威勢。
有雪見敵人勢眾,蘭斯洛又節節敗退,一張臉早就嚇得發白,只想開溜,奈何
楓兒不動聲色,一支右手卻按在自己腦門上,只得打消逃跑的主意。
(呼……不愧是花家首腦人物,果然有點門道,不過……還是老毛病沒改……
)
甫一交手,蘭斯洛的確給對方嚇到,花天邪的神速身法遠超過以往遇到的花家
子弟,更在自己的應變速度之上,猝不及防,險些給踢得像是個爛沙包。
但時間一長,怯心盡去,蘭斯洛立刻把握到對方的缺點。花家腿法無疑快絕,
面對比他們弱的對手,這種武功就是種大量屠殺敵人的技法,但沒有渾厚內力作後
盾,遇上強手,縱是萬腿臨身,也無法突破敵人的護身真氣,有什麼狗屁殺傷力?
想要靠嚇跑對手取勝?那大概只能戰勝雪特人吧——特別是現在這一招,踢人
不痛但視覺噱頭可了不起,藉著輕功高速移動使得身體漂浮在空中不落,莫非花家
先知想進天位想瘋了,所以創出這招過過癮?
花天邪明白自己的弱勢,也曾拜訪名師,勤修內功,但蘭斯洛奇遇連連,又後
得日賢者——皇太極、劍仙李煜傳授,年輕一輩裡若不以天位力量對拼,論內力,
那是誰也及他不上,花天邪雖是不弱,在這上頭又哪及得上他?
運起乙太不滅體保得不敗之地,就可以好整以暇的打觀摩戰,當日小草傳授「
無相訣」
,自己練得不是很好,但運行起來,亦是可以將花天邪的每個細微動作數捕捉
,記在心裡。
然而,花天邪久戰不勝,終於也懷疑起來。對方雖在自己攻勢下節節敗退,卻
沒什麼顯著創傷,莫非其中有詐?這樣一想,終於決定使出殺著,速戰速決。
(唔……這感覺是真正的厲害殺著來了。)
蘭斯洛心頭警兆一現,跟著便見花天邪在空中定住身形,自兩人動手以來,還
是首次見到他的形影。與先前高速移位的漂浮不同,也不是天位高手的浮空,無相
訣的探查告訴蘭斯洛,花天邪是以某種特殊功訣操控週遭的氣流,叫他托浮不墜。
花家軍隊兒當家主施展絕技,頓時一片寂靜,每個人都是瞪大眼睛,將當家在
空中神人一般的形象牢記心中。
(啊!這是……)
毫無預兆,十餘道無形氣流聚集成索,封鎖住蘭斯洛的四肢,令他進退不得!
花天邪更在這要命的剎那發動攻擊,凌厲的腿勢如劍如矢,直取蘭斯洛,直取
蘭斯洛咽喉要害!
腦中閃過一個畫面,蘭斯洛登時記起,當日花殘缺曾以此招的前半式硬破石崇
的力量虛體,威力實是非同小可,心內不由一駭,但當他察覺到這些纏繞在自己體
上的氣索並沒有足以困住自己的力量,心下大定,正打算趁對方以為十拿九穩之際
,瞬間破索,給他來個恥辱戰敗,忽然,一個念頭閃過他腦際。
「哎呀!好厲害,好厲害啊——」蘭斯洛失聲狂呼,恐懼的表情出現在瞼上,
拚命揮動肢體,好不容易掙扎飛墜出去,狼狽地跌在地上。
將花家領地鬧得天翻地覆,又造成花家嚴重損失的四十大盜賊酋在當家主手上
慘敗,花家子弟士氣大振,瘋狂地叫好,相比之下,蘭斯洛一副重傷的衰敗表情分
外地難看。
「好……好厲害,花家絕學果然天下第一,我今天認栽了,但你們別得意,有
膽子就等我的兄弟來,一定會讓你們知道厲害!」
四十大盜名頭不小,花家始終未能將他們剷除,花天邪甫上陣時也心中忐忑不
安,但見這人在自己絕招下輕易潰敗,令己在萬軍中大大露臉,心中極是喜悅,聽
他這麼說,更加不以為然。
「哼!區區幾個草寇,有什麼了不起?你還有什麼同夥,儘管放馬過來,本帥
一併收拾了。」
說著,花天邪目光移向楓兒,這女子相貌極美,武功亦絕不簡單,但真要硬拚
,自己也有勝算。
楓兒驚見蘭斯洛敗退,哪管身旁有雪吐白沫暈倒,早就搶到主子身邊一探傷勢
,卻不如外表嚴重,只是不明他為何這般做作?
「我……我兄弟等會兒便到……穿著紫衫的美男子……便是,夠膽就等他來,
讓你們這群傢伙,知道厲害!」
蘭斯洛重傷的樣子裝得極像,臉色蒼白,越來越是有氣無力。
「好!本帥就暫且留你狗命,讓你同夥與你一道上路,以免你在黃泉路上心中
不服。」
花天邪一揮手,正要命人將他收押,楓兒突然站起身,取出了一面銀牌,朗聲
道:「且慢,我是雷因斯特使,這是證物,到此有緊急任務,要帶這匪首面見女王
,希望花家主人通融,給個方便。」
「這人乃是通緝要犯,怎能由你說帶就帶走?你們女王為什麼要見他?」
「女王陛下的旨意,我等不知緣由。但若花家主人擔心不能向艾爾鐵諾中央交
代,我可請示女王,將這人交由你處置。」
「哼,我會擔心?姓花的雖然膽子不算大,卻也沒把那些傢伙放在眼裡!」
花天邪心想這幾人怎樣也在自己掌握中,不怕他們飛上天去,此刻心情大好,
加上之前聞得蘭斯洛痛毆曹壽一事,頗合自己脾胃,也不細想,揮手便放人通行。
當三人逐漸遠離花家軍隊,到達雷因斯一方的陣地後,攙扶著蘭斯洛行走的楓
兒,才忍俊不住微笑出聲。
「蘭斯洛大人,您沒有怎麼樣吧?」
「有乙太不滅體,怕什麼?忍一下皮肉痛,等一下就有好戲看了。」
「您啊……還真是壞心呢!」
「我沒有你壞。你那面令牌是從哪裡變出來的?為什麼先前都沒聽你提過?」
「這,問小姐吧!」
話聲方落,前方不遠有一棟木屋「呀」的一聲打開門,一人輕提羅裙,快步朝
這邊奔過來,笑語嫣然,目中隱有水光,這不是莉雅是誰?
「真是倒了八輩子楣,受傷不但沒有救濟金,還在這緊要關頭被人誤會,你說
普天下有沒有這麼過分的事!」
「乖,乖,別生氣,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不用那麼在意。」她像撫摸小狗一樣
輕拍著身旁憤怒傷者的腦袋。
「不生氣才怪!你知不知道那小子欠了我多少錢?居然敢賴賬?喂——你不是
他的秘密情婦嗎?運用你的影響力,叫他還我錢——」
「砰」的一聲,傷者被重重痛毆了一拳,證明這女子絕沒有什麼溫柔的美德,
一被刺激,立刻回復暴龍本性。
「誰是他的情婦?你再胡說八道,我馬上把你千刀萬剮。」妮兒怒道:「我自
己現在也被通緝了。不過也沒差,我本來就是通緝犯,你好像也好不到哪兒去,聽
說自由都市把你列為拒絕往來戶,有十幾個城市下令看到你格殺勿論。」
同為天涯淪落人,妮兒被迫與韓特走在一道,雖然可以丟下他,但念及這人好
歹也與自己並肩作戰過,又在該役受傷,不忍拋下他不管,只好拖著韓特一起往某
處。
屋漏偏逢連夜雨,一直隱為背後助力的麥第奇家又在此時翻臉不認人,發佈通
緝令,還將韓特也列名在內。聽聞這消息時,韓特的表情就像一尊被風乾千年的石
像,承受不住這巨大金額的惡性倒帳,整個人呆呆地僵立著,沒有半點生氣,那非
人的模樣,就算天草四郎從旁走過,恐怕也認不出來。
當然,清醒之後的狂怒是意料中事,韓特如喪考妣,不顧身上傷勢,抽出鳴雷
劍就要殺向麥第奇家領地,這點旭烈兀是料對了,但錯的點是,那時韓特嚷的不是
報仇,而是要洗劫所有麥第奇家分舵與旗下商店……「你這男人真是難看,不過就
是錢而已嘛!用得著這麼斤斤計較嗎?」
「那是錢啊!這世上最重要的東西啊!如果拿去妓院嫖你這種貨色,我可以一
次玩上百個,爽一輩子……」
話還沒講完,已被妮兒連環三記重拳轟得飛撞出去,倒地不省人事。
對於突然被旭烈兀這樣「出賣」,想起上趟分手時他的警告,妮兒不是不能原
諒,但多少還是有些生氣,也很想當面給他一記耳光。
無奈形勢比人強,再蠢也知道,以這時兩人的實力,萬沒可能去找麥第奇家晦
氣,更何況還有天草四郎追蹤在後,要是再被遇上,這次肯定會完蛋大吉。想起當
日一戰,韓特不寒而栗,實在有點想不通,當時自己怎麼會這樣有膽量,去戰那強
過自己不知多少倍的三大神劍。
妮兒也很是擔心,傳說天位強者有「鎖魂」的奇能,縱使相距千萬里,也能憑
著天心感應遠距追蹤,萬無一失。自己雖進了天位,但由於不太會運轉天心意識,
是不曉得該怎樣鎖魂啦!但以天草四郎之強,若他鎖魂追來,自己二人又怎逃得掉
了?
「這點你不用太擔心,假如我們距離天草四郎超過百里,他是追蹤不到我們的
。」韓特道:「根據我的情報,為了某個不明原因,天草的鎖魂範圍只限於數十里
之內,一但超過百裡,他就沒法用天心找到我們。」
這可以從那天一戰至今沒再見到天草得到證明,事實上,韓特有點懷疑,當日
之戰妮兒與己脫身得不明不白,莫非是有高人暗中相救?但這幾天自己暗地留心,
卻又不見。
「你的情報?」妮兒奇道:「這種情報你也有?啊!難道你和那個死人妖一樣
,也是青樓聯盟的人嗎?」
韓特道:「算是半個青樓人吧!我不知道他的等級在哪裡,不過應該和我一樣
,都是青樓聯盟的賓客。」
妮兒感到不解。源五郎藉由青樓聯盟無孔不入的勢力網,在兩人逃難期間獲得
許多便利處,自己暗裡極是欣羨,但每次問他,總也是微笑不語,得不到答案,而
目己也在納悶,由一群女人組成的集團為什麼會有這麼強大的實力呢?
「看來你也不知道,我就告訴你吧。青樓聯盟,顧名思義,就是以全大陸的妓
館娼寮為主,連帶背後所有下九流勢力的聯盟。」韓特道:「這些勢力深入每一個
城鄉市鎮,組織起來的網路通達全大陸,青樓聯盟以此為基礎,當然無孔不人,比
其餘六大宗門任何一家都要厲害。」
「我不懂。要是真如你所說,六大宗門又怎麼能容忍這麼危險的組織在自己領
地內?」
妮兒道:「這等於埋了火藥在身體裡頭,太危險了不是嗎?」
韓特頗為讚許地瞧了妮兒一眼,道:「說得沒錯。但是當六大宗門互有嫌隙,
若有人對青樓採取敵對態度,青樓就會立刻倒向他的敵手,把有關於他的情報與弱
點全數提供。在這種情形下,又有誰敢冒這種險?再說,青樓聯盟的勢力網路,也
是全大陸最有效率的郵件和快遞系統,少了青樓,大陸上的商業貿易立刻會大混亂
,你說又有誰敢動它?」
「果……果然女人還是越壞越歷害!」妮兒發出了這樣的感歎。想來當初統合
青樓聯盟的那人,定是個商業奇才,針對這些下九流勢力的優勢,著意發展,待得
勢力已成,天下豪強再不敢輕侮,終成一方霸業。
韓特認為說到這裡就夠了,青樓聯盟的真面目,遠沒有表面上看來這般簡單,
藏伏在台面底下的實力,曾讓自己駭然欲絕,不過,並沒有必要把這一些事情也告
訴妮兒就是了。
「啊!還有一件事。」妮兒道:「你們常常在說的賓客,那又是怎麼一回事。
」
「青樓每年會對大陸上的英傑新秀作評判,若是覺得一人值得攏絡,就會贈他
信物,邀請他為賓客。而無論這人接受與否,都可以持青樓信物,到各地青樓分舵
去,酒色財氣樣樣不缺,你說是不是讓人趨之若騖?」
「這……這樣子的話,青樓不是虧死了嗎?生意不能這麼做吧——」
「可是……這是最低階賓客的待遇。當已經習慣這樣的享受,貪慾自然會讓人
想要更上一層,那時就需要為青樓做事,來換取更好的待遇。但提升了等級,所得
到的享受更高級,也能查詢更隱密的情報……青樓聯盟就是用這樣的手段,讓人不
知不覺地為它賣命。」
妮兒聽在耳裡,連連咋舌,這些江湖上的統馭手段,真是匪夷所用,看來自己
真是太過單純,這些伎倆全是自己作夢也想不到的。
「這麼說,你之前的情報都是來自青樓……咦?那你現在這麼落魄,怎麼不去
使用你身為賓客的福利?那樣就不必可憐兮兮躲在這裡了。」
「青樓聯盟在商言商,許多時候沒什麼人情味好講,當賓客們彼此對峙,絕對
是幫助高級賓客對付低一級的。」
無奈地把手一攤,韓特苦笑道:「很不巧,聽說天草四郎正是青樓的老客戶,
以他的實力,賓客等級大概高我個十七八階,這老小子不能鎖魂,那當然是求助青
樓,非查出我們兩個的下落不可,這時候跑去青樓分舵,豈不是自投羅網?」
「咦?要我上台比武?為什麼?」
聽完莉雅轉述雷因斯一方提出的要求,蘭斯洛詫異得直跳了起來。
進入雷因斯一方的營地後,莉雅親自出迎,跟著就帶蘭斯洛與楓兒去謁見「女
王」。
所有的貴族都喜歡擺臭架子,人家是女王之身,架子豈有不大擺特擺的道理?
看在心上人的面子上,蘭斯洛不甘不願地單膝跪地,向十數尺之外,籠罩在好
幾重紗帳後頭的女王陛下行禮,心裡直嘀咕著:「連艾爾鐵諾皇帝都被本大爺打成
豬頭,要本大爺跪拜?不是看在小草面上,就讓你這婆娘知道厲害!」
距離那麼遠,別說講話聲,自己就連她的相貌也看不清楚,過了一會兒,女王
把同樣跪在自己身旁的小草召去,悄聲講了幾句話,就率著侍婢們離去,半聲招呼
也沒有。
接著,莉雅轉告女王的旨意,要解除蘭斯洛身上毒素的那幾味解藥,雷因斯是
有,但所剩不多,自也不能平白無故給人,除非蘭斯洛肯參與將在基格魯舉行的比
武招親,戰勝敵手,這才能將解藥給他。
「你也看到啦!我們現在被困在這裡,外頭有重兵把守,根本就沒法離開,只
有在比武大會上把那個花天邪擊敗,才可以撤離這裡。」
「真是奇怪了,我又不是雷因斯人,要比武,雷因斯沒有高手嗎?」
「倉促間哪裡找得到啊?你看看外頭那些人,一個個有氣無力的樣子,靠他們
出戰哪行啊?」
「唔。楓兒的武功不是比我高嗎?不如……」
「老公!楓兒是女的唷——」
看看外頭的雷因斯人,真是老弱殘兵,不過也難怪,他們原本就是災民。蘭斯
洛左思右想,似乎找不到什麼理由推托。
其實,無功不受祿,向人要解藥,幫忙出手還個人情,也是很公道的做法,不
然以後還要還人情債,豈不是麻煩?如果剛才交手的那人就是花天邪,不過是繡花
枕頭一個,擊敗他是輕而易舉,那麼自己其實也不排斥上台比武,只不過心內一直
有種不對勁的感覺,這才老不自願。而且,聽說這是比武招親,那贏的人豈不是…
…「喂!小草。」蘭斯洛的表情有些尷尬,但看得出來他的慎重,「這是比武招親
,我又要打贏才行,要是贏了,那我豈不是變成了那個女王的……」
「傻瓜!你還當真啊!要你代表出戰,只是一種形式,不是真的要你去參加招
親啦!」
莉雅笑道:「人家是女王陛下,怎麼會招一個強盜頭來當老公,要你這隻大猴
子的,除了我以外沒有別人的啦——」
「去!真不要臉,把自己說得多寶貴似的,能受得了你這女人的,也只有我啦
!」
莉雅的說明,讓蘭斯洛安心不少,只是,還是有點不太放心。
「傻大哥,如果你心裡面真的有我,那你就在比武得勝後向女王陛下說明,絕
對會諒解的。」莉雅輕笑道:「不過,要是你改變主意的話,那也無所謂。」
「你以為我不敢啊!娶一個女王,少三百年奮鬥,說來也挺不錯呢!」蘭斯洛
道:「好!我現在就去練刀,研究一下到時候用哪個最帥的姿勢,把那養馬的傢伙
轟下台去!」
語畢,大步離開,莉雅在背後輕吐了下舌頭,慶幸謊話過關,哪知蘭斯洛忽然
轉過身來,一把就將她摟過,在耳邊低聲道:「我……我啊!會讓我感覺想要一起
過一輩子的,可是只有你一個人喔!」
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莉雅一時間也不禁芳心失守,滿臉通紅,深呼吸一下,
輕聲道:「這樣子啊!如果你在這裡大聲喊我喜歡你,那我就相信你。」
這要求似乎遇到了障礙,蘭斯洛停了一會兒,才低聲說出答案。
「活著的人裡頭,我最喜歡你。」
在莉雅的粉嫩俏瞼上捏了一記,蘭斯洛回復了平時的豪邁風格,快步跨出門去
,朗聲笑道:「姓花的小賊,洗乾淨屁股等著被踢吧!」
在後頭凝望他的雄壯背影,莉雅面上紅潮未褪,只能低聲輕笑,說不出話來。
「活著的人哪……這樣也就夠了吧!」
一聲輕咳,隱藏在附近的楓兒現身出來,手上拿著一張紙人交給莉雅銷毀,也
就是蘭斯洛適才謁見的「女王陛下」。
「小姐,這樣真的好嗎?對蘭斯洛大人撒謊?」想到蘭斯洛的個性,楓兒一路
上都在擔心這件事。
「不到最後,誰也說不上好與不好。」
這是莉雅所能給予的回應,也是她此刻的真心話,兩人一時無語,忽然聽見外
頭諠譁大作,殺聲震天,更有無數悶雷聲之聲,似乎有什麼大規模的天災正在發生
。
「怎麼這樣吵?外頭是怎麼了呢?」
「這,」楓兒遲疑道,「我想,是蘭斯洛大人的紫衫美男子兄弟到了。」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居心叵測】
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月 艾爾鐵諾
「花家的一群雜碎,簡直就是不知所謂!莫名其妙的和我戰了半天,一個個都
是糊塗透頂。」
縱然隔著水鏡,公瑾仍可以清楚感受到師妹的怒意,或許是因為恩師閉關,龍
族內又沒有可靠的戰友,紫鈺只能與目前身為白鹿洞代表人的自己商討所遇到的困
難。
對紫鈺來說,和花家所發生的衝突真是無妄之災。當追蹤蘭斯洛一干人來到基
格魯,見到花家重兵層層把關,為求慎重,特地現身出來,好言好語地向巡邏士兵
查詢有沒有看見蘭斯洛這樣形貌的人物?
想當然爾,由於早先的一戰,花家上下早就緊繃神經,等待那「穿著紫衫的美
男子」,現在這人的樣子完全符合描述,又查問四十大盜的賊首,那還有假的嗎?
巡邏士兵唯唯諾諾,一心敷衍,然後趁著紫鈺不備,動刀子偷襲。紫鈺驚訝的
還沒來得及開口,附近士兵已如潮水般衝殺了過來。
阿裡巴巴四十大盜是當前最搶手的通緝犯,身價之高僅有無花不采柳一刀能與
之比擬。
艾爾鐵諾皇室的賞金、花家的賞金、石家的賞金幾樣加在一起,若能殺掉四十
大盜的成員,那就從此發達一世,現在看這小子白白淨淨,沒有什麼底子的模樣,
士兵們都起了僥倖之心,想要去拼一拼這筆鉅額賞金。
「我是白鹿洞的使者,到此是為了追緝四十大盜,請你們的長官出來,我有話
要說。」
「白鹿洞?你是天王老子的使者都沒用啦!留下人頭來!」
利慾薰心,士兵們全然感受不到這麼做的危險,只是一個勁地想要殺人性命,
而在他們的咄咄相逼下,紫鈺的怒氣終於整個爆發了出來。
「你們這些傢伙,全都不要命了嗎?」
手腕一抖,就是一道升龍氣旋打了出去,勁風狂捲,正施展輕功、腿法攻來的
花家子弟全都站不穩身形,在急旋勁風中被轉得七葷八素,總算紫玨不願多傷性命
,在升龍氣旋的殺傷力爆發之前撤招,讓這些人隨風摔得老遠,而不是被如刀勁風
切成碎片。
哪知,才一撤招,腰間忽然一疼,一名剛才被自己放過一馬的士兵趁她不備,
兩枚暗器狠狠射向紫鈺腰眼。有「龍體聖甲」護體,自然是只疼不傷,但剛才饒過
此人一命,他卻反過來偷襲自己,忘恩負義,死有餘辜,倘使周圍的人都與他差不
多,那就索性大開殺戒吧!
以自己如今武功,跟級數差太遠的人交手是種羞辱,但假如是清掃垃圾,那就
沒有了顧忌,紫鈺把朱槍縛在背後,兩手升龍氣旋一發,如刀狂風急速飛捲,周圍
的花家子弟在此時才見識到此招厲害,許多人給旋風吸扯過去,穩不住身形,離地
而飛,跟著就被龍旋氣勁碎屍萬段。
喧鬧造成騷動,聞聲而來的軍官見到紫鈺的武功無不大驚失色,連忙調集高手
對付,卻又怎麼擋得住?沒有幾下工夫就給她突破封鎖線搶殺進去,與花家子弟捲
入大戰。
可想而知,縱使人數眾多,正面交鋒,又怎是紫鈺之敵,她採取了類似楓兒的
方法,勁氣向後方亂射,至於攻來的士兵則是給旋風帶起,轉得頭暈後被遠遠拋甩
出去。行走在千軍萬馬中一招不發,紫鈺就有如天神一般,令所有士兵感到畏懼,
太過明顯的實力差距使他們清楚地知道,全然沒有可能和此人敵對,若非顧慮軍法
嚴峻,早已溜之大吉。
軍心動搖,在尚未崩潰之前,身為首領的花天邪就必須要再次出手。目前,他
是花家人最後的信心所在,如同早先挫敗四十大盜賊首一樣,他要再次向屬下證明
自己的實力,把這可惡的來犯者轟下。
結果情形大違所願,花天邪在破風而入的剎那就已經給升龍氣旋轟成內傷。而
且,縱然不使用天位力量,紫狂的武功仍是強絕,交錯施展著白鹿洞、龍族的絕學
,數個回合之內便將花天邪迫在下風。花家腿法變化萬千,但面對這兼得兩家之長
的龍族族長,就像是拍擊海岸巖石的浪花,聲勢不凡卻終歸破滅無用。
最後,紫鈺窺准破綻,一記「南華水劍」直擊花天邪眉心,卻在要擊中之前察
覺不對而收招,換來對談機會,並從花天邪口中得知雙方之所以惡鬥半天的真相。
在萬軍之前兩人是勝負未分。而在謊言被揭穿後,兩人怒不可抑,連袂來到雷
因斯陣營找人算帳,卻得雷因斯女王告知,蘭斯洛將在兩天後參與比武招親,目前
正為雷因斯代表,一切恩怨,請待比武完結之後,再做論處。
為表示光明正大,花天邪只有負氣而去,發誓要在比武擂台上狠狠地擊殺這小
子,叫他為愚弄花家主人的舉動付出慘痛代價。
紫鈺則感到遲疑。雷因斯﹒蒂倫是個不可忽視的存在,自神話時代結束後,他
們一直隱為大陸上的正道領袖,稷下學宮培育出的賢人、強者無數,數千年來也與
龍族保持著相當程度的友好,在非必要的惰形下,她極不願與對方有所摩擦,更何
況這次是女王親自出面,盡管看不清面紗下的臉孔,紫鈺仍對這聰慧、風趣的女性
有著難以言喻的好感。
結果,對方願意立下承諾,當比武大賽結束,無論勝敗,雷因斯都不會干涉紫
鈺對蘭斯洛的緝拿。得到了這答覆,紫玨按捺住心頭的不滿,辭別而去。
「雷因斯方面的承諾,只待比武招親一完,就不干涉我們對那賊子的緝拿哼!
算他好運,讓他多活兩天……」
這是紫鈺結束水鏡通話前最後一句,公瑾亦開始思索師妹所傳達的最新訊息…
…(比武完之後,就不干涉我們?這樣不是過河拆橋嗎?不過,真的會這樣嗎?)
公瑾沉吟不語,因為他知道的事情遠較紫鈺為多,所以也就無法相信對方的話
。特別是自己並沒有忘記,那一天,看著那小子與現在已身為女王的莉雅公主並肩
走上岸來,彼此間相依相偎、歡喜愉悅的神情,看得出來,他們之間是相互有情的
。
根據手上的情報,蘭斯洛好像把從前的事全數忘記了,這點可以從他與紫鈺交
戰仇視得到證明。然而,就算他把一切都忘了,莉雅卻是神智無礙,絕對會記得發
生在杭州的一點一滴,那麼,以這兩人的情分,她到時候真的會袖手不管嗎?只怕
是不可能吧!
一個人為了真情能夠付出到什麼地步,自己可是非常清楚的。
自從幾個月前意外得知,阿裡巴巴四十大盜的賊首就是當日在杭州的死雜種。
自己在驚訝之餘也立即有著懷疑身為雷因斯女王的莉雅是否仍在與蘭斯洛往來,甚
至在背後支持四十大盜?
從現存的情形來看,自己的想法應該沒有錯。蘭斯洛將代表雷因斯出戰,紫鈺
說,他擊敗花天邪的可能性幾乎是百份之百,換言之……與心上人共結連理是天下
女子共同的心願,但已將莉雅當成智謀上正面敵手的公瑾,則是覺得這名聰慧女子
所企圖的應當不止於此。
讓蘭斯洛贏得比武招親……莉雅到底想要做什麼?難道是想要讓心上人稱王嗎
?
雷因斯女王的丈夫,亦即是雷因斯親王,產生的方式不一。在歷史上,每當雷
因斯女王即位,便籌備婚禮,以誕育下一任繼承人,徵選王夫的方式可能是考校文
才、智略,或是如今次的比試武功。通常,會特別限制僅有雷因斯人或稷下學子得
以參加,這是由於雷因斯宮廷的排外性極重,還有想袒護本地勢力的緣故。
為了籠絡白字世家,之前連續三任女王都是下嫁白家的重要人物。上任女王便
是與白家家主成婚,生育三人,繼承王位的莉雅是三女。在女王主政的雷因斯,親
王的政治權力極其有限,前兩任親王兼任大宰相那是因為白字世家的勢力,與親王
的政治地位無關。
以蘭斯洛的性格,讓他居於這樣的地位,恐怕他會待不住吧?想來莉雅也不至
於有此愚行,那麼她所打算的是……這時,一個荒唐的念頭倏地閃過公瑾腦裡,震
驚之大,讓他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突如其來的森寒臉色嚇到了隨侍在旁的蔣忠。
莉雅她該不會想讓蘭斯洛成為雷因斯王吧?不是遠離實權的親王,而是取代女
王,真正統治雷因斯的帝王。
這念頭很荒謬,但想到對方的個性卻非是沒有可能。而且從這方向來推論,莉
雅之所以在基格魯這種邊境之地舉行招親,時間上又這樣緊迫,雖說是受到花家壓
迫,可是從另一角度來看,不也正可以阻絕一切來自雷因斯的干擾與反對,合法的
與自己愛侶成婚嗎?
如果是正常情形,以蘭斯洛這樣聲名狼藉的強盜頭,要參加招親是不可能的。
雷因斯眾臣縱然無視於他的犯罪紀錄,也會顧慮艾爾鐵諾的外交壓力,輿論會令女
王也難以一意孤行,絕對比不上現在的效果。
對蘭斯洛來說,艾爾鐵諾、白鹿洞、龍族,無疑都與他深仇難解,假使他在雷
因斯稱王,他們不傾舉國之力來報復,那才是怪事,此刻聚集在他這方的天位高手
力量已不可小覷,當他以雷因斯王的身份來組織統合,對艾爾鐵諾來說,將是一個
非常恐怖的威脅!
假如莉雅親身在此,必會非常佩服,因為公瑾與她僅有一面之緣,卻能籍由長
期情報匯集去理解她的行動模式,一步步進逼真相,搶在任何人之內發現她的計劃
。
或許在智謀上,周公瑾不如旭烈兀的天才洋溢,在武學上,他也不如李煜的絕
世鋒芒,但當他以穩健步伐,謹慎為營,小心並仔細地盯准每一個細節,威脅性就
比什麼天才都要厲害!
「花天邪那自以為是的莽夫,中了別人的圈套,還在沾沾自喜,哼!」
略作沉吟,公瑾霍地站起,向部屬下達指令。
「收拾東西,安排好緊急應變的代理人,我們要到中都走一趟。」
現在要趕去基格魯,時間上已經來不及,紫鈺的心眼比不上莉雅,郝可蓮、花
天邪雖然身在基格魯,花天邪卻沒有周公瑾的洞察力。在他看來,目前的一切仍在
自己控制中:莉雅一干人無力突圍,雷因斯一方有白天行在牽制,情勢雖亂不險,
縱然有天位高手來攪局,天草四郎乃應自己邀約而來,有他出手,當可以鎮住一切
變局。
這樣的認知,在眾多他的假想敵眼裡,無疑是一項與事實截然相反的結果,但
這情形之所以出現,卻不能完全說是他的錯,畢竟他也是根據手上的情報、資料。
慢慢構思出計策。
到頭來,只能說這位花家家主一開始就沒能掌握正確的情報管道,而他個人的
高傲自大又令他在輕敵之餘,與事實偏差更遠。
不過,他手裡確實握著一著殺手,這張名為「天草四郎」的王牌確實具有壓倒
性的強大優勢,在令各方勢力大出意外之餘,更把敵人的幾名天位高手打得潰不成
軍,讓莉雅計畫大亂,這都是事先想不到的情況。
但是,掌握著這張王牌卻無法善加運用,使其做最大的發揮,這一點,或許也
可以說是花天邪的能力不足之故。
然而,就是深信著自己已掌握大局,此刻的他,卻感覺不到快樂。
為何呢?
白天與紫鈺交手的種種縈繞在心頭不去,他心內很清楚,當時紫鈺那招若是擊
實,自己唯有在萬軍面前淒慘落敗,之前辛苦建立的形象將毀於一旦。
現在雖然保全顏面,但卻只是因為敵人手下留情,蒙得施捨,他日未必還有這
等好運,只要再遇上同級數的敵人,自己就只能淪為一個失敗的小丑。在這時代裡
,武功、實力代表一切,當自己沒法展露出足以服眾的實力,家主的地位也立即會
受到質疑,屆時,自己將一無所有。
每念及此,花天邪就心中有恨!
環顧近五百年來的傑出人物,首推「武霸」忽必烈、「天刀」王五、「劍仙」
李煜,這三人的事跡如璀璨流星一般劃過天際,至今仍是江湖人口中的傳奇。但忽
必烈身死多年、李煜行蹤成謎、王五亦在武煉過著不問世事的閒逸日子,大陸上的
自己出身名門,出世沒有多久就幾乎篤定成為花家繼承人,修習著最上乘的武功,
受著最好的教育。在稷下學宮,自己的文采、學識都受到肯定,往白鹿洞謁見宗師
時,陸游親口稱讚自己是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假如一切都照著預定來,自己如今
便該以新生代第一人的角色,倍受矚目,統馭花家,在大陸上叱吒風雲。
然而事與願違,先是花家與李煜的幾次會戰,族中高手給他殺得七零八落,就
連自己父親,上任當家主,也在皇城血戰時受了無法痊癒的重創,日後傷發而死。
這大大折損了花家的實力,不久,旭烈兀崛起,以他的絕世才華,在艾爾鐵諾大放
光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令自己相形之下倍感黯然。
這其實很沒道理,旭烈兀區區一個暴發戶,整日盡做那些愚蠢幼稚的小動作,
渾沒半點家主威嚴,簡直是七大宗門的恥辱,為何他的手下與人民會這樣不長眼地
擁戴他、敬愛他?
而自己卻要辛苦地去攏絡人心?
自己的武學天分該不會輸給他,兩人同樣有淵源家學,和他的閒逸懶散比起來
,自己每日不斷地苦練,想在最短時間內以實力統馭群雄,但為何從不動武的他,
在人們心中地位仍是高於自己?
再來是不久前的阿朗巴特魔震,令得天位高手紛紛重現於世,枉費自己朝夕苦
練,自負天資驚世,天位力量卻始終無法產生,到現在這麼久了,自己對於天位之
奧秘還是半點頭緒也沒有。
眼看一個個無名高手的出現,實力無不遠高於自己,好比今日的紫玨,旭烈兀
也已功力非凡,當眾人互相競爭,自己這所謂的「不世奇才」只會是給人提供笑料
的題材。
想起來就有股切膚之恨,為什麼?難道就憑「陸游弟子」四字,就注定在人之
上了嗎?
花天邪想得出神,忽然,一種怪異的感覺令他驚醒,回身一看,房內火光黯淡
映照下,隱約有個模糊影像慢慢浮現。
「是你?」
「是我沒錯,你不必這麼奇怪啊,再怎麼樣,我也是耶路撒冷出身的,會用這
麼些小把戲不值得奇怪啊!」
影像慢慢清晰,現身出來的竟是應該身在遠處的天草四郎,雖然仍有些模糊,
但他面上那股似笑非笑的表情卻讓人印象深刻。
「你來這裡做什麼,敵人的殘黨都剷除了嗎?」
「我的確答應過你,幫你擺平這些強盜,可是剷除與否,什麼時候該下殺手,
全都由我個人來判定,你不必這麼心急啊。」
從這兩人的交談,實在看不出他們之間有什麼友好的合作關係,殊不知正是因
為雙方都是這麼討人厭的個性,反而促成了他們之間的友誼。從某個角度上說來,
或許能看作臭味相投吧。
一直到現在,得知天草四郎重履大陸的各大勢力首腦,無不訝異於花家是如何
與這位絕頂強人取得聯繫,並且請他出馬。
九州大戰對於人間界的破壞與損失是難以磨滅的痛,但對於武學上的影響卻是
有著革命性的助益。流傳於那時的武學,水準遠遠超過現今。曾走過那段黑暗年代
的高手,除卻生死不明的「日賢者」皇太極,「星賢者」卡達爾,就是如今被奉為
天神般的三大神劍。
和「劍聖」陸游,「劍帥」山中老人相比,人們對於那位自耶路撒冷出身,在
一千七百年前遠揚海外的「劍爵」天草四郎,印象就極為模糊。他既不像前兩位一
樣開宗立派,也從不參與任何權力、財富的鬥爭,只足將他嗜戰的個性發揮到極致
,孤身單劍,在所經之處掀起陣陣血雨腥風。
傳聞在九州大戰後的三百年,天草四郎由於戰時傾向魔族一派,而受到各派正
道勢力的仇視與圍剿,但渾沒將這些叫囂的晚輩放在心上,天草四郎走遍大陸,只
要遇上令他感興趣的武學,就不顧身份地登門挑戰。
縱然不施展天位力量,但以他當時的武藝,又有誰是他對手?最後,他滿意地
從比試中觸發了足以增進自身修為的靈感,對方卻是整個門派被屠戮殆盡,一門發
展中的絕學就此失傳。
傳聞皇太極、卡達爾都曾先後試著阻止他這種破壞行為,但不知為什麼,雙方
總是失之交臂,最後,天草四郎離奇地銷聲匿跡,遠走海外,一直到很多年之後,
大陸上才慢慢傳出消息,說他是慘敗在陸游之手,被逐出境。
天草四郎與陸游的一戰想必是發生過的。花天邪是這樣認為,然而,他也不清
楚是那一戰的真相,只曉得天草四郎曾經有過承諾「除非看見白鹿洞青天花炮燃放
於東海,否則終生不履大陸之土。」
當年自己留學稷下,一次閒暇無事,由雷因斯出海,想要造訪海外異國,第一
個目標就是最接近風之大陸的島國日本。自己以花家少主身份架臨,立刻受到隆重
接待,面見了掌控日本實權的關白豐臣秀吉,更在他帶領下,謁見幕府至高無上的
大師範,天草四郎。
雙方都是討人厭的怪脾氣,那次會面實在說不上賓主盡歡。不過,天草四郎從
不把江湖輩分放在心上、花天邪也對所謂的尊長前輩嗤之以鼻,兩人又都是天不怕
、地不怕的個性,在這點上竟是出奇地有默契。就這樣,花大邪與這原本應該磕頭
跪拜的前輩高人平起平坐,秘密地締結了一段友誼。
離開日本時,花天邪與天草約定,若他能令青天花炮燃放於東海上空,屆時就
要請天草出山,助他一臂之力。而後,他便在即位家主的大典上,向白鹿洞要求青
天花炮為賀禮,取得了這停產一千七百年的古典禮炮。
這次帶領花家高手到基格魯幹大事,領地內武力空虛,被四十大盜殘黨鬧翻了
天,花天邪研判情勢,覺得是請天草四郎相助的絕佳時機,於是燃放花炮邀他西來
,果然在他的強橫實力下,四十大盜殘黨一舉被滅。
「忙完你的事就到這裡來吧!這邊的事情比較重要!」
「嘿!小子,對自己恩人說話,也這般不客氣嗎?瞧你的拽樣,當我是你的手
下嗎?」
「對個從來不管尊卑之分的癡老頭,我沒何必要特別為他設想。」花天邪冷笑
道:「莫非你要我像狗樣對你言聽計從?那樣的話,我立刻就要殺你!」
「殺我?狂妄的小子……」天草四郎大笑道:「有意思,和你說話就真他媽的
有意思。
不過,我的小朋友,可別這麼沒有耐性啊!我到這裡是專程為了幫助你的。兩
天後,你將參與比武招親,搶奪你的女人,對嗎?」
「上台比武是我的事,用不著你多管,我有信心可以擊敗所有對手,就是車輪
戰我也無懼,你這多事的老頭子又想做什麼了?」
「好有自信啊?如果也擁有相稱的洞察力,那就更理想了。」天草四郎緩緩道
:「我聽得見主的聲音,它在告訴我,兩日後的一戰,我的小朋友將會慘敗在擂台
上,嘿嘿,絕對狼狽的慘敗,而既然我視你為友,又怎麼能眼看你的處境,不來給
你一點幫助呢……」
說著,天草四郎壓低聲音,以特殊的心靈傳音,向花天邪交代了一連串的話。
那是一篇難以理解的心法,花天邪瞬間便已領悟,施展起來並不困難,卻推想這東
西有什麼效果?又能幫到自己什麼?
不過,縱使感受得到對方的善意,但這樣的作為卻讓他有一種被人小看的感覺
,令他極為不快。
「我說過不用你的幫助,你這老兒忒也多事!」
對於他的態度,天草四郎渾然不以為忤,微笑道:「小朋友,當你在比武時遇
到天位級數的對手,你就會感謝我今次所給你的幫助。」
期盼嫁入豪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女性為數不少,而存著這念頭的男性亦是大
有人在。
如同蘭斯洛所說,娶一個女王能少三百年奮鬥,如果把這件事換作其他意思,
幾乎可以比作被陸游收為門徒,或是走在路上撿到了睥世七神絕。
故此,雷因斯女王實在可以說是大陸上最具價值的單身女性,過去就連艾爾鐵
諾皇帝,也曾打過與之聯姻,結合大陸上兩大政治實體的主意,不過,雷因斯征王
夫的第一規條通常就是限定雷因斯人,這使得他國年輕俊傑望而興歎。
但這次卻有不同,佈告上不限國籍、不論出身,所訂定的規條之松,更是雷因
斯歷史上前所未見,在大陸上的男性為之騷動時,他們首先觀望,七大宗門的態度
如何?很值得高興的,幾名男性當家主不是過了適婚年紀、已然成婚,就是由於個
人原因,對這項招親興趣缺缺,唯一表明態度的,只有花家家主花天邪。既然沒有
多少頂級高手參加,那成功的機率就高多了,各地豪傑趨之若騖,紛紛整頓行囊,
千里快馬再加鞭,務必要趕在期限之前去參加這場盛會。
不過,他們似乎高興得太早了,嚴格把守在外的花家大軍奉命不讓任何人進入
,雙方因而發生激烈衝突。當天位力量未出現,凝聚數量成為力量就是絕對鐵律,
群豪來自各方,彼此缺乏聯繫,變成烏合之眾的他們又怎能突破花家精兵,何況招
親佈告太過倉促,八成以上的人仍在馬不停蹄地趕來途中。只是,為了應付一群求
婚心切的人馬,花家軍隊也付出了相當的代價。
所幸,前一陣子動作頻頻的雷因斯雜軍並沒有趁機發動攻擊,不然局面亂上加
亂,肯定更難控制。
在艾爾鐵諾往雷因斯的路上,也有一對男女正在趕路,由於許多獎金獵人忙著
趕去參加招親,暫時放棄了本行,倒是令他們去了不少麻煩。
妮兒知道自己目的地是基格魯,照時間來算,哥哥應該已趕在延誤行程的自己
之前,抵達該地了,雖然不甘心,但也沒辦法。不過,當她聽說雷因斯女王將在基
格魯舉辦招親時,心裡沒由來地感到一陣不安,緊跟著又有謠言,四十大盜的賊首
好像會參加這場招親,雖然還不確定,但這傳聞卻繪聲繪影地傳遍各地。
當妮兒在酒樓裡聽見這消息時,手裡的飯碗立刻被捏成粉碎,跟著「啪嗒」一
掌,桌子成了一堆爛木頭。
「你怎麼了?這飯沒那麼不好吃吧,莫非你那個來了嗎?」
韓特是不太懂女孩子的想法啦!好端端的吃著飯,忽然看到這長腿帥妞面孔扭
曲,臉色像是連死了十幾次老爸一樣難看,自己委實猜不中她的心思。
「我哥哥要結婚了!」
「是招親,不是結婚,你哥哥武功天下無敵嗎?我看未必吧!」韓特隨口道:
「結婚是好事,只要別叫我送禮,那我就恭喜他們,你千萬別因為自己注定嫁不出
去就自卑痛苦啊。
就算一輩子當老處女,人生還是很美麗的。」
話才說完,已經給妮兒一掌抓住面頰,發力拋擲,韓特知道這女的出手從沒輕
重,先前看那源五郎整天被她巨石砸頂,心中早就發毛,這幾日也著實挨了她不少
「花拳繡腿」,卻從來也比不上這一次,幾乎是正式動武的打過來。
妮兒的天生神力,韓特領教過幾次,不敢怠慢,逕自反扣她腕脈,制止對方發
勁,兩人迅捷無倫地幾記攻防,最後韓特成功鎖住妮兒手腕,反扣過去,卻因為大
意,被妮兒在近距離之下閃電抽出他腰間的鳴雷劍,跟著就架在他脖子上。
「喂!不必玩得這麼過分吧!這麼愛打架,你怎麼不去和天草四郎分個死活?
」韓特深有顧慮,卻不是擔心脖子上這柄劍,而是旁邊的人見這邊動起刀劍,已經
掀起了騷動,不盡快擺平的話,立刻會有大批追殺者聞聲殺來。
妮兒卻沒有鬆手的意思。她盯著韓特,一字一字地道:「快帶我去基格魯,馬
上去。」
仔細想想,自己只知道要一直往東走,大方向是不會錯的,可是北門天關、基
格魯的詳細位置,自己根本不知道啊?現在情勢緊迫,不能再讓迷路耽擱時間,這
男人的江湖閱歷遠勝自己,一定知道該怎麼走。
「你這麼急著趕去基格魯做什麼?又不是你要嫁人?」
「開玩笑,我怎麼能讓哥哥在那裡結婚!他……他怎麼可以去娶那個女人嘛。
」
「什麼女人?人家可是女王陛下耶,多少男人想要還要不到的。」
端視妮兒的俏臉,那確實是焦急惶恐的表情,韓特暗自感到納悶,之前源五郎
曾察覺到的東西,他現在也隱約有所悟。
(怎麼這樣子?他們兄妹到底在搞些什麼東西?)
在長劍威逼下,逐魔獵人面不改色,對於歹徒的不法要求,他淡淡地說了一句
話。
「要我帶路可以,拿錢來!沒錢免談。」
「你知不知道只要我大喊,再把你丟下,今天之內你就會被天草四郎碎屍萬段
,連命都沒有了,你要錢還有什麼用?」
「哼!你說這話就太膚淺了。」韓特道:「沒有了錢,要這條命還有什麼用?
」
「你……你真是要錢不要命啊!」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功復天位】
夜色漸深,基格魯也添了涼意,晚風吹過樹梢,聽在尚未安歇的人耳裡,心頭
也各有滋味。
莉雅也尚未就寢,獨倚窗欄,她在思考著一些事情,斜望天上星辰,怔怔出神
。
「小姐,還不睡嗎?」楓兒悄悄出現在旁,對主子輕聲問道。
「我還要想一點事,那東西他已經服下了嗎?」
「已經服下,現在正在行功化開……其實,就算沒有解藥,蘭斯洛大人明日也
穩操勝算。」
魔導公會的急使終於在比武開始之前,把「百花酥筋散」的解藥送到,由莉雅
配製後交予蘭斯洛服下。
「不,雖然一切安排妥當,反覆推演無礙,但我的占卜仍告訴我,明日一戰可
能會有意外變化。」莉雅道:「安全起見,讓他回復天位力量是比較穩當的方法。
」
楓兒知道這位小姐素來不喜弄險,認為凡事該準備妥當,穩中求勝,而她的占
卜也幾乎從無一失,既然她這樣講,那就必然不會錯。
「可是,小姐,這樣騙蘭斯洛大人真的好嗎?」楓兒瞭解蘭斯洛的脾氣,他極
重恩怨,有仇必報,雖然不太會記一些瑣碎小怨,但當比武結果揭曉,發現自己為
人所欺,爆發起來的脾氣,恐怕不是輕易能善了的。
莉雅沉默一陣,緩緩道:「一時也顧不了這許多了,況且,過了這三天,他再
想要像以前那樣對我發脾氣,恐怕也做不到了。」
楓兒心中一震,她曉得莉雅指的是什麼,數年來,眾人為此費盡心力謀求解決
方法,但仍不敢肯定是否有效。
「小姐,真的會嗎?」楓兒擔心道:「現今的基格魯,有我、蘭斯洛大人全力
護您,您這般厲害的魔法,又有這樣的智慧,或許事情根本就……」
「你說的我都明白。這幾天我也一直很納悶,環看眼下情勢,以我自身的實力
、對局面的掌握,事情是沒有可能發生的。」莉雅側著頭,低聲道:「但是不論天
象、占卜,都跟兩年前一樣,在告訴我同樣的事實,就在這三天,事情會如期發生
。」
表面冷靜,楓兒內裡著實擔憂,她靜靜道:「命運之說,多屬渺茫,自古以來
更常有人定勝天的例子,其實小姐你不必太擔憂,說不定我們……」
「楓兒,我知道人定勝天,但我自己也是一名術士,平時占卜他事百發百中,
難道反而不相信自己的命運?這樣不是很可笑嗎?」
莉雅微笑道:「不管這些了,該來的遲早會來,現在我只想把這些事忘掉,休
息一下,楓兒,你的肩膀可以借我一下嗎?」
自當日杭州分離後,她們一直沒有斷過聯繫,彼此名為主僕,實際情同姊妹。
只是在相處上,楓兒年紀居長,人生閱歷較豐;莉雅卻深沉多智,少年老成,究竟
誰是姊,誰是妹,倒也是難以深究,但莉雅少女心性,有時候會有些淘氣舉動,楓
兒也只得跟從。
像現在,雖然不解其意,楓兒也只有在她旁邊坐下,任莉雅把頭靠在自己肩膀
上。
好半響,沒聽到旁邊有什麼聲息,楓兒以為莉雅已經睡著,正要將她扶到床上
安寢,忽然一陣細小的低泣聲音傳進耳裡。
楓兒無語,知道莉雅是為了蘭斯洛、自己與郝可蓮的戰鬥,最後累得綠兒亡故
一事悔疚難當,此時正式向自己道歉。
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楓兒輕輕撫摸著莉雅的長髮,彼此沉默地度過這難捱的長
夜。
來自東方的第一道光芒割破拂曉天幕,遍照大地,將日光緩緩灑遍基格魯每一
寸土地。
風起、雲動,天空中白雲朵朵受長風吹拂,如浪潮般向四方滾滾翻湧,呈現一
片碧藍晴空,晨曦日芒照映在萬頃雲海之上,染出一層金色幻彩,遼闊瑰麗,氣象
萬千。
「咚!」
「咚!」
「咚!」
長風吹動,黃沙飛揚,連續三記擂鼓沉悶有力的敲擊,起先只有快速一聲,三
記之後,上百發鼓聲同時響起,敲擊著激越的軍樂,整齊劃—,振奮人心之餘,也
平添了無數肅殺之氣。
場中早已搭建起了一個大型木台,那是為了顧慮花家主人身法變幻而特別設計
的尺碼,省得高速身法飛來飛去,腳雖未觸地,身體卻飛到擂台外頭去,那豈不糟
糕?
花家子弟大軍羅列,整整齊齊地排列方陣,身上戴盔披甲,做著最正式的穿備
,聚精會神,不發一語,安靜地注視擂台上的一切。
會變成這樣的情況實在是有些出乎花天邪預料之外,他原本期待台下是成千上
萬的各路豪傑,而他便在天下英雄敬佩的眼光中,獨冠群英,這樣才顯得氣派。
可是,由於通知過晚,大多數的人現在都還在趕路,趕到基格魯外圍的四成人
卻又無力突破花家軍隊的封鎖,弄到最後,竟然只有一個強盜頭來當競爭對手,這
點令花天邪為之氣結,難道當今天下沒有其他的英雄人物嗎?
這情形無疑是陷入了「自作孽,不可活」的窘境,無奈之下,只好調動花家大
軍觀賽。
由台上望下去,一片人海,鐵甲寒光,倒也是聲勢非凡,只是這大片人馬全是
自家人,少了向外人炫耀的感覺,這就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了。
在眾子弟兵的期盼目光,花家高級幹部的簇擁下,花天邪一步步地登上擂台,
他心中充滿榮耀的感覺,今日將是他生命中的重要里程碑,從他步上擂台的那刻起
,他要贏得勝利,之後將雷因斯、花家的勢力結合,逐鹿天下。
蘭斯洛則沒有那麼大排場。他從雷因斯陣營走出來,身旁半個人也沒有,風華
刀隨意掛在腰間,三步並兩步地跑上擂台。他要盡快把眼前這渾蛋打下台去,反正
時間尚早,或許還來得及回去睡個回籠覺之類的。
兩方氣勢、排場,一看之下,實是天差地遠。卻只有一點:兩名參賽者對於自
己將輕易獲勝一事都深信不疑。這點不能不說是一件頗奇妙的事。
「你這賊頭膽子倒是不小,居然沒有逃走……或者你是自知逃不掉,寧願光榮
地死在我手中呢?」
「彼此彼此,飯兄的膽量也不小啊!叫來這麼一大票人馬,是想讓多一點人來
看你輸掉之後的模樣嗎?好膽識,就希望等一會兒你不要像小孩一樣哭起來,那就
不好看了!」
蘭斯洛笑兮兮的諷刺讓花天邪火冒三丈,直想立即出手斃了這賊頭。但是,看
這人一副滿不在平的樣子,倒像是穩操勝券一般,莫非他有什麼卑鄙手段,要在等
一下施展?
這點倒是不可不防。
唯一的兩名選手既已到場,雷因斯的莉雅女王也在侍婢們的簇擁下,登上了距
擂台不遠的另一處高台,比武的勝利者將登上那座高台,迎娶莉雅女王。
照雷因斯宮廷的慣例,女王身邊至少有十六名婢女隨侍,不過現在情形特殊,
跟在她身邊的僅有四人,較諸以往,是大大地寒酸了。
高台上,雖然沒有用層層布幔遮掩,但女王仍是戴上了面紗,掩去容顏,加上
高台的距離,根本沒人能看到她的相貌。
在侍女們的攙扶下,莉雅坐上了座椅,兩眼看著前方的決賽擂台,心神卻不在
該處。
在她的計算中,蘭斯洛可以輕易擊敗花天邪,只是為求慎重,她才在戰前將百
花酥筋散的解藥也讓他服下。天位對地界,加上本身武功差距,這根本是場一面倒
的戰役。
真正值得憂心的,是隱藏背後的人。據目前所知,紫鈺、花殘缺必已藏身在附
近觀戰,雖說他們應該會待比武完結後,到雷因斯陣營正式向自己要人,但也要顧
慮他們改變主意,趁蘭斯洛比武獲勝時忽然發難,另外,當日曾在暹羅城交手過的
黑袍人,可能也來到此地。
為此,楓兒和魔導公會的幾名高手已藏身暗處,做好應變準備。
只可惜梅琳老師未歸,不然有她壓陣,今日就無懼一切台下的突變……縱然聰
慧無雙,透視天機,莉雅仍不是全知全能。她並不知道除了紫鈺、花殘缺、黑袍人
之外,四鐵衛中的郝可蓮也已悄然到來,而天草四郎也在戰前給了花殘邪秘密武器
,這些都是她所料不到的事,也為這場戰鬥憑添變數。
「噹!」
女王陛下揮手示意,負責的人員點燃高台上的火炬為信,同時用力敲響銅鑼來
告知比賽開始,花家子弟在連續一長聲鳴擊之後,停了戰鼓,緊繃的氣氛,令許多
人感到一股莫名的顫慄。
「啊!!!!」
比賽甫開始,鼓聲停下的回音尚未完全消散,一聲慘呼驚破長空,堂堂花家老
大己給他的強盜頭對手一招轟下擂台。
「唔!去掉那狗屁麻藥以後第一次轟人,感覺不錯。」看看自己的拳頭,蘭斯
洛朝台下瞥了一眼,不屑地哂道:「去!什麼狗屁花家家主,這點微末功夫,怎能
上得了台面?」
剛才一開戰,花天邪身法幻動,讓人眼花撩亂的眾多分身再次在蘭斯洛周圍出
現,亂人耳目,同時踢出漫天腿影,準確擊向他多處穴道。
縱使實力有差,當日蘭斯洛也曾在這狂風快腿之下手忙腳亂,但上趟已完全的
識破對方缺點,這次解除麻藥後,真氣運轉無礙,發招更快,花天邪才一動腿,蘭
斯洛已輕易找到破綻所在。
(唉!為什麼花家的人總喜歡這一套?既然要快,就直截了當踢過來,說不定
我還來不及反應,現在先東奔西跑一陣,再來踹我,難道是表演馬戲上了癮嗎?)
也不多話,一式鴻翼手刀「大江東去」,正中花天邪胸口,將變化身法的他乘
風激飛出去,墜落到地上。
「喂!照規則,我現在該是贏了吧!」對著旁邊目睹口呆的花家裁判,蘭斯洛
道:「呆坐著幹什麼?趕快宣佈我贏了啊!」
除了早巳料到這結果,在心中暗罵白癡的少數幾人,全場花家子弟呆若木雞,
尚未從剛才的驚駭中清醒過來,偌大場地一時寂靜無聲,沒有半點聲音,針落可聞
。
「狗賊!」
一聲暴喝,花天邪飛身再竄上台,勢如瘋虎,凌厲腿招猛往蘭斯洛攻去。他被
一招轟下台後,摔落在地,擂台的高度使他微受輕傷,但腦裡卻亂成一團,猶自不
能相信剛才發生的事,強烈的屈辱燒灼全身,立即上台再戰。他相信蘭斯洛沒有看
破自己身法的能力,剛剛不過是碰巧,自己絕招未發,甚至還沒使出五成功力,怎
麼可能這樣就敗了?
但就算再以重手擊斃蘭斯洛,也不能洗雪剛才墜於萬軍之前的恥辱,而且照規
矩,墜台者輸,他這一下上台再戰已是違規,甚至可以說是卑劣的偷襲:不過花天
邪已管不了這許多,現在唯一能稍挽顏面的方法,就是馬上擊殺蘭斯洛!
「奸賊!使那什麼下三濫伎倆,趁本座不備偷襲,卑鄙無恥!」
「無恥?明明打輸了還賴著不走的,那才叫無恥!」蘭斯洛隨手接招,大笑道
:「敵對死戰,你還心存大意,用兩三成功力和我動手,給轟下台去怪得了誰,有
本事就使出絕招來,本大爺還是一招了結掉!」
「好!那你就瞑目吧!」怒喝一聲,花天邪急提功力,運起非當家主不傳的花
家絕技鳳凰神腿,急攻敵人。
當日蘭斯洛曾佯敗於此的武技,第一式「風捲雲殘」再度發出,週遭空氣變得
沉凝,十多道無形氣索再度纏上蘭斯洛四肢,鎖縛住他的行動,花天邪的重腿跟著
踢向他面門。
「來得好!現在就讓你這膚淺小子看看,本大爺是怎麼擊敗你吧!」
蘭斯洛提氣長笑,一股澎湃勁道自他體內如怒濤海潮般洶湧衝出。剎那間便把
所有縛身氣索全數摧毀,這時,花天邪的凌厲腿劍失去了掩護,則因招數使得太老
而破綻大露,心中狂叫不好時,敵人已經欺近到身邊,掌刀重重地擊在小腹上。
若論比拼真氣,蘭斯洛的內力花天邪如何能比?護身真氣立刻破碎,給這一下
重擊打得肚腹劇痛,胃液直湧到嘴邊,險些就當場暈過去。
「我說你這個人啊!為什麼那麼差勁呢?」
蘭斯洛反手一肘,撞在花天邪胸口,把他打得倒飛了出去。
「為了自己的權欲,用這麼低級的手段,逼人家女孩子嫁給你,這是最下流的
事!」
身形一晃,在花天邪墜出擂台之前,蘭斯洛飛身再將他截住,在台下花家子弟
的嘩聲四起中,起手一拳,又把花天邪轟往反方向,跟著再往他飛墜的方向追去。
蘭斯洛聽莉雅解釋了眾人為何被困此地的緣由後,知道此人是罪魁禍首,早已
惱怒非常,這時適逢其便,打定主意要把這花家家主痛毆得不成人形,藉此替自己
幾人出口惡氣。
「一個男人追求女人,是要真心真意,有所付出,賭上自己的一切而去!」
怒聲斥責,蘭斯洛的拳頭也擊在花天邪身上,全然不給他任何反擊機會,勁力
迸吐,把他什麼反擊腿招都破掉,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飛出去。
「用暴力脅迫女孩子屈服,就算成功了。也不代表你的勝利,只是更讓人知道
你的白癡,因為你一定認為除了暴力之外;自已就沒有半點能夠人家心動的地方!
」
一聲聲斥責,撼動人心,擂台上的蘭斯洛看來是這麼的神威凜凜,不可侵犯。
並不是為了出鋒頭或是怎樣,此刻說的話確實是發自內心,所以看到花天邪的所作
所為,也就分外怒氣勃發,邊打邊罵了出來。
罵人的口吻和妮兒實在是極為相似,這或許該歸功于兄妹兩人相互薰陶影響的
關係。
坐在座椅上的莉雅看著他這麼一本正經地教訓人,不禁莞爾,心內雖然對花天
邪感到一絲惻然,卻也萬分喜見夫君自枯耳山之役後,終於再振雄風,那不單是武
功,而是整個精神狀態上的神采飛揚,令人心喜。
覺得到此已夠,蘭斯洛擒住花天邪後頸,將半昏迷的他高高提起。連續多記重
擊,雖然未下殺手,但勁力透入渾身各處大穴,也讓花天邪傷勢沉重。失去了作戰
能力,無力再起。
「像你這樣差勁的男人,是雄性動物裡頭的敗類!連猩猩和狒狒都會看你不起
,你……你去吃屎吧!混帳東西!」
勁道一發,這花家主人就像灘爛泥似的被拋下台去。從剛才的一戰,蘭斯洛清
楚地將自己實力展現在眾人眼前,看見被家族內敬為神明的當家主,三招兩式慘敗
,又被隨意毆拋,花家子弟全亂成了一圍,嘩聲大作,卻凜於蘭斯洛適才的威勢,
無人敢向這邊發難。
隱藏在台下的紫鈺,對這場一面倒的比鬥暗自搖頭,只是,看著蘭斯洛的神采
,聽著他發自真心的怒斥,她腦裡不禁也有一絲迷惘,總覺得這男人振振有詞的怒
容和那日辣手屠殺的陰騖,兩種形像似乎連不在一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花天邪飛墜下台,腦裡昏沉沉地。第一次被轟下,他是大意下一招都來不及發
;第二次被轟下,卻是在過大實力差距下,一招也發不出來,徹底地戰敗。
一生從未如此羞辱,特別還是在這樣萬馬干軍之前,被敵人以玩弄的方式轟下
,羞恥之余,更有無窮悲憤,要不是還有一絲堅強心志。真恨不得就此死去。
昏沉中,一個念頭從腦裡閃過。
他是不屑借用他人力量,不屑向人求助的,但在這什麼自尊都被摧毀的時刻,
這似乎就是自己唯一挽回尊嚴的方法了!
「喂,這次該是我贏了吧!快點宣佈!」
蘭斯洛兩手叉腰,對著呆若木雞的花家裁判厲聲催促,這時,後頭破風聲響起
,似是那花天邪又飛身上來,他心頭大感煩躁,這小於莫非也會乙太不滅體,不然
怎麼被打成這樣還不倒下,料想敵人必立刻搶攻,回身預備接招,卻撲了個空,後
頭只有空蕩蕩的一片。
台下的花家子弟忽然寂靜無聲,像是見到了什麼極不可思議的事。一股莫名警
兆在蘭斯洛心頭出現,他抬頭一看,只見花天邪漂浮在他上空數尺處,不是用高速
輕功暫時停留的假象,而是貨真價實的天位力量。
(不……不會吧!這小子難道忽然領悟天位奧義!)
驚於發生在對方身上的變化,蘭斯洛不敢怠慢,運轉天心,亦是運起天位力量
。這樣更好,就算彼此用天位力量對戰,自己也有信心憑實力取勝!
花天邪漂浮在空中,冷冷地凝視蓄勢待發的蘭斯洛。他本來被痛毆得滿面血污
,多處淤青,狼狽之至,但這時給那雙精光內蘊的冷眸一視,竟散發一股奇異的氣
勢。眼中狂傲不變,但假若妮兒在此,必然會對那種睥睨之中合著迷惘的眼神感到
不可思議地熟悉。
雙方一招未發,花天邪冷冽的殺氣不住籠罩著蘭斯洛,令他感到背上發寒,更
詫異對方為何剎那間武功暴增到如斯境界?
台下的紫玨皺起眉頭,她不曉得花天邪怎麼了,卻對他身上散發的氣勢有一股
曾相識的感覺。高台上的莉雅緊握雙手,知道出乎自己計算之外的突變終於發生,
現在就只能看蘭斯洛的應變實力了。
好半晌,花天邪開口了。
「拖延無益,小朋友……你我來戰吧!」
「喂!這裡就是北門天關了嗎?」
「你自己不會看啊!上頭那麼大的四個字,北門天關,難道是寫給鬼看的嗎?
」
「你這人講話不能客氣點嗎?我背著你跑了這麼長的一段路趕到這裡來,你不
痛哭流涕,好歹也該說聲謝謝吧!」
「喔!那可真是謝謝了。」韓特冷冷道:「你把劍架在一個重傷病患的脖子上
,不給他機會休息,也不管他傷口還痛得想哭,就逼他為你帶路,一夜跑上幾百里
路,這樣子你還期望他有好臉色,我去你的全家大小!」
為求安全,本該隱匿行跡,小心慢行,偏偏被這心急趕路的丫頭連累,一路輕
功招搖過市,盡踩破人家屋瓦過去,也不知引起多少叫罵,這麼明顯地暴露行蹤,
要是還沒被青樓查到,就真是有鬼了!只希望追殺者一時還沒趕上來,尤其是天草
四郎,若再次與他相逢,兩人只好直接死給他看了。
「咦?」藏身在隱密樹叢裡,妮兒眺望北門天關的城壁找尋可以以快速潛入的
途徑,卻在瞥向城頭時,意外瞧見一樣東西。
「喂!你看看那是什麼東西?」
順著妮兒指的方向,韓特一看之下,險些魂飛魄散。
城頭上一人端坐,雙眸緊閉,神情肅穆,一身神職人員的黑袍,腰間配劍,正
是天草四郎親自坐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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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三位一體】
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一月二日 雷因斯邊境 基格魯
站在擂台上蘭斯洛感到—股顫慄,對手巳在眼前,但除了他散發的陣陣冷氣,
自己摸不准任何訊息,他是要繼續以腿招攻擊嗎?哪個方位?以怎樣的招式攻過來
?還是以守代攻?
這些東西自己現在完全捕捉不到,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的野性直覺不住發出
警告:面前的這人很危險,非常危險!
不過,自己是不能退卻的,在這場擂台戰上擔負的責任,令自己沒有退路;同
時,體內流竄著一股電流似的昂揚感,也讓自己想與花天邪再分個高下。
緩緩自腰後抽出風華刀,蘭斯洛注視著前方大敵,預備搶攻。
目光在蘭斯洛的刀鋒上停留一會兒,花天邪微微一笑,道:「小朋友,你有柄
很好的兵器啊。」
說著,他側頭瞥向台下,像是在找尋什麼東西,忽地一抬手,十幾柄雪亮長劍
自底下軍官的配鞘中脫出,激飛向天,花天邪再一抖手,其中一柄直飛入他手中,
剩下不中意的復又往下墜去。
「唔……長度、重量都算差強人意。」花天邪隨手揮劍,青虹閃過,斜斜地向
上斬去,分割天空,將劍氣過處十數里的雲層全給切開;揮劍同時,驟發出一聲清
亮劍吟,美得像是一首詩,醉人心魄,卻在不久後爆成一陣吵雜亂響,破壞了先前
的美妙音色。
在天位高手眼中自然看出,這是因為他的力量與控制力兩者之間差距過大,無
法協調所造成的後果,只是單就這樣,那力量仍是非常地強大。台下群眾見他露了
這一手曠世神技,先是驚得大氣不敢喘一聲,既而沒了命地哄然叫好,為家主助威
。
「唔……受肉體限制,只能發揮三成功力,不過天心意識全力支援,可以發揮
小天位戰力,也該夠了。」試過自己力量,花天邪更不遲疑,朝蘭斯洛飛射過去,
尚在半空,劍勁已然發出。
(好快!)
花家之人棄腿用劍已出蘭斯洛意外,而這式劍斬更是大有進步。摒棄之前的花
俏,把所有速度集中,當頭斬來。
(開玩笑,我才不相信這小子這樣厲害!鴻翼刀,給我擋住它!)
心念一起,展開「赤壁故壘」一式,刀勢化圓,曲曲折折的幾個弧形,恰到好
處地將這劍接個正著,卸勁化去;刀劍交擊,勁道激烈互撞,雙力身軀俱是一震,
驚訝於對方修為。
「好刀法!這等妙著,痛快!」花天邪仰首大笑道:「主啊!真是感謝你,在
先前那些小子之後,又給我這麼過癮的一戰,讚美我主,阿門。」
這番不倫不類的祝禱,台下群眾聽得一呆,雖然不解其意,卻仍是拚命叫好。
真正該有的反應只在莉雅和紫鈺身上出現;她們一個震驚在心,一個呆喃出口,都
是同樣四個字:「天草四郎?」
當初天草四郎傳授花天邪的秘術,其實只是一種變形的招喚術。人在遠方的天
草四郎,精神魂魄暫時佔用花天邪的軀體,代他作戰,而渾然不曉得白己所面對的
實是當今大陸上三大神劍之一,蘭斯洛專心一意,盯緊前方一點劍光,連環拆招。
雙方個性均是喜愛以快打快,頃刻間刀劍對擊數十招,蘭斯洛固然討不了好,
但在鴻翼刀固若金湯的守勢下,對方一時也佔不了半點便宜。
無數個大小氣圈環繞在蘭斯洛週身,或斜或正,看似毫無章法,卻總能有效地
擋住敵手劍擊,再趁勢封死他所有進路,任那快劍斬擊狂風暴雨,亦給他穩穩拖刀
守住,加上此刻浮身於空的靈動,翱翔來去,更顯得變化多端,奇幻莫測。
(好刀招!妙處直追陸老兒的抵天三劍,自我西來,直至此刻,才算見到了這
一千七百年裡新發展的上乘武學!痛快!)
是蘭斯洛的運氣也是他的不幸,因為受到鴻翼刀妙著紛呈的吸引,和察覺到自
身功力正在緩慢下降,天草四郎終於決定,重履大陸以來首次動用實招。
「小子!你小心了!」
蘭斯洛給對方一輪快劍攻得有些頭暈眼花,但也由於遇到強手,整顆心振奮起
來,道:「有什麼本事就使出來,少賣狂!」
「好!」
天草四郎一聲長笑,手上劍法忽變,由快轉慢,稍一回動,蕩出一片清朗劍吟
,鳴聲脆如擊玉,遠遠傳了出去,聞者無不心曠神怡,滿面微笑。
蘭斯洛覺得這聲音實在好聽,但他守住心頭一點靈明。不受影響,暗自納悶對
方弄什麼玄虛?忽然,他渾身劇痛,手腳背後同時迸裂出十多道傷口,血湧如泉,
將衣衫染得透紅。
(怎……怎麼搞的?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有這樣的力量……這是他嗎?
只會花拳繡腿的小子?)
腦子還轉不過來,實不知對方是如何攻破自己的防禦刀網,只聽到劍吟又鳴,
原有舊傷破裂更深,險些連骨頭也斷了,心中大駭,忙催起乙太不滅體,癒合傷口
。
「白字世家的乙太不滅體!」
縱是遠居海外,天草四郎仍聽過這門白家的奇功,他的驚呼中非但詫異,更隱
約有一絲隱憂。當回復咒文對天位高手的影響力大減,戰鬥受傷就是一件大事,而
乙太不滅體這樣的奇功,更可以說是一項足以逆轉戰局的利器。
縱使如此,天草四郎仍不願放棄他的戰鬥享樂,把劍一橫,朗聲道:「小子,
我這劍法舞音成劍,無形無相,你有本事就用刀擋我的無跡劍音吧!而既然你有乙
太不滅體在身,我現在會全力攻擊,若你擋不下來……就給我去死吧!」
若對方不明真相,要快速殺他實是易事,但天草四郎卻不願就此了結此戰,因
此主動將招數奧秘告知,如果蘭斯洛仍想不出破解方法,依舊死在劍音之下,那就
是他無能該死了。
劍音再鳴,蘭斯洛全身奇痛徹骨,只覺得無形音波來自四面八方,自己根本察
覺不到動向,身上已傷,赤壁故壘一式至此算是被破了。而他自小所受的訓練沒有
白費,在這危急關頭,蘭斯洛仍把握到正確的戰術。
(守不住了,那就別守,和這狗娘養的傢伙正面硬幹吧!)
擎起風華刀,蘭斯洛把防禦完全放棄,轉施展罕用的第五式「雄姿英發」,大
日功的極限催運下,熾熱炎勁源源而發,在刀勁範圍內交錯折射,漫天火雨,無形
中也抵銷了部分音劍,更直迫往天草四郎,對他造成威脅。
「好小子!居然有這一手!」
天草四郎興奮無倫,手勁一加,劍音渾厚長吟,清亮鳴聲直傳出數十里外,倍
增的威力不但盡擋熾熱刀勁,更把試圖逼近過來的蘭斯洛斬得遍體鱗傷,血花直噴
。
雖無法清楚地目睹這一戰,但高台下的花家子弟仍從家主的說話中,瞭解他所
施展的神功,歡聲雷動。花家有門失傳數百年的掌門絕學雨花神劍,練至最深處,
能振風為音,殺人無形,但這門絕學誰也只是聽聞,未曾親見,萬難想到當家主今
日大展神威,進入天位,復又令此絕學重現於世。
卻唯有莉雅和台下的三位天位高手才知道,天草四郎此時所用的,乃是雨花神
劍的真面目。源自耶路撒冷聖教的失傳神功「鎮魂曲」。當鎮魂曲鳴奏,除了舞風
為音,更在身旁形成一層真空音壁,先立於不敗之地,再以音劍將敵手一一銷魂。
(鴻翼刀,這戰很重要,我們不可以輸的……去他媽的,我們再上!)
招數再被破去,蘭斯洛仍不退卻,也不管身上傷處多如牛毛,血湧如泉,憑乙
太不滅體強行催愈,再行攻上。
「小子,你有一套。」天草四郎大笑道:「可是乙太不滅體沒有你想像中那麼
好用,你覺得自己可以不滅不死嗎?那就看看你會不會痛死吧!」
劍音嗚奏,天草四郎的修為委實駭人,本是四方飆射的無形音劍,在他操控下
竟能具有方向性,專門往蘭斯洛身上動脈要穴斬去,眨眼功夫便血肉飛濺,傷筋斷
骨,在這嚴重傷勢影響下,乙太不滅體的催愈效果也相對減慢。
「嘩啦」一聲,蘭斯洛眼耳口鼻同時濺血,音劍的特殊效果也同時對內臟造成
創傷。
(見鬼了!這傢伙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強?這樣的使劍,這麼精準的控制,我
……我怎麼可能是他對手?)
見情形不對,對手的突然變強令蘭斯洛泛起一絲莫名的懼怕,這樣的實力差,
甚至讓他隱約感到此戰絕無勝望。
(打不下去了,要逃跑嗎?)
換做平常,蘭斯洛說不定掉頭就跑,但一股絕不想輸給此人的衝動,讓他咬牙
苦撐,極力漠視身上的痛楚,試著在這場絕無勝望的戰鬥裡,找尋勝機,勇悍絕倫
的鬥志,就連掌握整個局面優勢的天草四郎也不覺心驚。
另一邊的高台上,莉雅將蘭斯洛的淒慘戰況全看在眼裡:心急如焚,嘴唇咬得
死緊,好幾次都要忍不住下令給楓兒去阻止這場戰鬥,只是念及此戰的重要,強自
忍下,卻恨不得與夫婿易地而處,讓那痛楚全由自己承受。
雖然在天位戰中佔了莫大便宜,但乙太不滅體確實不如想像中好用,除了大量
透支體能的缺點外,當彼此實力差距太大,反覆催愈肉體只有帶來痛苦。眼見蘭斯
洛的身體不斷地破皮見骨,又在乙太不滅體作用下重新覆蓋上肌肉,莉雅的心都要
裂開來了。
這樣子的戰法,和在地獄受刑有什麼不同呢?
(老公,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才讓你現在受這樣的痛,等到這一戰結束,我
一定會拼命向你道歉……)
緊握雙手,莉雅的心中也在向夫婿吶喊。
(但是,老公你別放棄,這一戰對我們彼此都很重要,請相信你的鴻翼刀,你
師兄也一定也是相信它能助你克服所有難關,才會把它傳給你,加油,你的小草也
在這裡和你一起努力!)
憑著天心感應戰況,台下的紫鈺不禁輕歎,同樣是面對天位高干,若當日的自
己也有這般鬥志,或許在回憶起與天草一戰時,就不會這般頹喪了吧!
蘭斯洛還是有機會的,因為天草的內力正在緩慢下降,每一劍都比先前更弱幾
分,只要死撐下去,勝利雖遠,卻非不可能。
只是,蘭斯洛撐到那個時候嗎?
這問題紫鈺回答不出,但當她肯定換自己易地而處,絕對撐不到時,便再次黯
然垂首了……什麼勝利不勝利,這些考量已全不在蘭斯洛的心中。身上有多處露出
白骨,快要痛暈過去的他,只是憑著一股天生倔強在支撐,出招也亂無章法,幾乎
只是盲目地亂揮,眼前不知什麼時候被血弄污,看去都是一片紅色景象,腦裡也只
迴響著不甘心的語音。
自己還不能輸!
因為這戰很重要!
因為在勝利的彼岸,有人等著!
還有……因為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想輸掉!
「蠢材!如果只是不服輸就能嬴,天下就沒有敗仗這種事了!」
天草四郎的突來怒喝令蘭斯洛神智一醒,驚覺敵人方位,昏亂中顧不及其他,
聚集全身勁道就往那邊拚命攻去。
既然死命苦撐,也未必撐得下去,那就一次跟敵人拼個死活吧!
攻勢雖然凌厲,但看在天草四郎眼中,敵人這強弩之末的一刀並沒有什麼威脅
性,只是當集中的刀勁清晰起來,他隱約覺得有點不對。事實上,之前和蘭斯洛交
手,就有種怪異的感覺,總覺得他的熾熱內勁,依稀有些熟悉……倏地,一個念頭
在腦裡閃過。
(不會吧!是皇太極老頭的乾陽大日功?這小子是什麼人?)
心裡驚愕,手中長劍不禁出現空隙,而昏沉中的蘭斯洛一察覺敵人破綻,更是
毫無保留地進攻,鴻翼第六式「強虜灰飛煙滅」將一身功力集中到顛峰,不做任何
防守地拼到最後,突破了音劍攻擊,迫近到敵人身邊,一刀斬下。
感應到主人的不敗鬥心,風華刀上妖異虹采暴熾,令這一刀威力更增,強之又
強地斬下去。
但天草四郎是何等人物,稍一動念,防禦音壁已經攔阻在前,毫無空隙,要先
將這一刀接下,然後在蘭斯洛破綻大露的瞬間,一擊就把他斬殺!
計劃是這樣沒錯,但卻突然有變,當鎮魂音壁硬碰鴻翼刀勁時,驚訝的神色在
天草四郎面上出現。
傳聞中,武煉王家由水悟刀,揮刀如水,勁分多重,先後而至,內中潛勁變化
,妙不可言,當敵人全力與之相拼,舊力已盡新力未生時,自己後續刀勁才趁虛攻
入,輕取獲勝。
配合著王家的獨門柔勁,鴻翼刀的真正威力才顯露出來,但練這柔勁並非朝夕
之功,卻怎料在這生死一瞬,蘭斯洛憑著一股不服輸的執著,硬是將這原本蘊含於
鴻翼刀中的妙旨強行迫發出來。
刀勁湧來,在鎮魂音壁的防禦下,立即扭曲變形,就要崩潰碎裂,第二重勁道
補上,兩力相乘,便與鎮魂音壁僵持不下,相互中和,這時第三道刀勁急湧過來,
夾著前兩道刀勁未消散的餘力,再加上天草四郎自身的衰弱,登時將這堅固音壁砍
出一道裂縫。
(一刀三勁,才剛剛領悟,這小子怎麼會這樣厲害?)
天草四郎錯愕中,胸口一痛,已給蘭斯洛一刀斬中,儘管這一刀已然軟弱無力
,卻已在胸前留下傷口,滲出鮮血。
被低於自己的小輩所傷,天草並不憤怒,甚至還有著些許興奮,這小子的悟性
、鬥志,均是生平罕見,就有著成為最強者的潛質,如果再多給他時間磨練,想必
會成為自己的好對手吧!
為了日後享受更充實的戰鬥,是不是應該考慮手下留人,讓他活到那一刻呢?
天草四郎幾乎就要這樣做了,但瞥見自己胸膛微滲的鮮血,一股近乎是激昂的
狂奮,喚醒沉寂多時的戰意,強烈的戰鬥慾望,令他難以忍耐,決定在此時將戰鬥
的果實采收享受。
「小子,你是個值得我紀念的對手!」天草四郎大笑道:「而將你當作是我重
要敵人看待,享受你的榮幸吧!九州大戰後,你是第三個面對我這招數的人!」
快意長笑中,天草己然出手。雖然不解其意,下方的觀戰群眾仍無不好奇當家
主會使出何種神功?正自心癢難耐,驀地,一種無聲的旋律,彷彿九天仙樂,神聖
高潔,由天草四郎為中心,朝四面八方擴散,超越耳目感官,直接傳入人們腦裡。
比之前的鎮魂曲更強,一瞬間,幾乎是方圓十里內每一個具有意識的生物,腦
裡轟然一響,心醉神搖,跟著就因為過大的心靈衝擊,靈識全失,淚流滿面,泥塑
木雕般呆僵在原處,亦只剩具有天位修為者,才能在這一招內守住自我意識。
聖樂之後,是柔和卻強大的雪白神光微微綻放,卻在下一刻高速往外擴張,剎
那間就將那座因為兩大天位高手激戰而百孔千瘡的高台,摧毀成木屑細粉,跟著就
朝四面圍觀者狂掃而去。
危急之際,兩道人影急飆至空中,各自展開絕學,焚城龍槍、鳳凰神腿,分別
組成龐大氣罩,護住後頭失魂落魄的大軍。由於神光不具方向性,更非此招主力所
在,兩人合力下,終於將神光的破壞威力阻擋住。
花殘缺悶哼一聲,給龐大震力倒拋出老遠;紫玨臉色一白,身軀微晃,便即無
事,卻詫異地瞧著雷因斯女王所在的高台,竟能在這強大破壞力下平安無事!
配合魔導公會部屬的協助,莉雅瞬間連續佈下十餘道強力防禦結界籠罩住所在
高台,使得聖樂、神光無法侵入。但給這一阻,她對局面的應變就慢了一步,只能
焦急地想在神光中確認夫婿的情況。
蘭斯洛的情形當然是大壞特壞。
聖樂、神光,只是天草四郎發招的前兆,亦是他用來強化自身的過程,當兩者
威力相輔相成到顛峰,這絕招的真面目便會出現。
「聖父、聖子、聖靈,以彼之聖名,清除一切罪惡……」
在那聖潔莊嚴的氣勢下,恍惚中,天草四郎彷彿一分為三,每一個都縈繞著白
色光華,就像漂潛在半空的神祗,給人主宰一切的偉大感覺。
「小子!懺悔吧!」
暴喝聲中,三具虛渺形體倏地聚合為一,形象清晰起來,致命的一劍、就在這
幕奇景中,夾著沛然神威,直往蘭斯洛胸口轟去。
耶路撒冷聖教的最高絕學「三位一體」,與劍仙李煜無師自悟的三天劍斬有異
曲同工之妙,同樣都是大量吸攝天地元氣,不惜大損真元,以特殊功法將這超過本
身負荷的能量,歸並於一擊之內,若這極限壓縮的強絕一擊能夠成功發出,威力便
凌駕於平時的三倍以上。
而使用著「三位一體」,因為咒術限制以致實力不住衰退的天草四郎,就能重
新爆發他在甫開戰時擁有的三成功力,給這值得自己記下的年輕敵人一個敬重的死
!
蘭斯洛清楚看見天草四郎發招的每一個細節,明白此招厲害所在,卻全然無力
招架,眼睜睜看著長劍爆胸而過。
「轟!」
劇痛刺骨,蘭斯洛胸口給轟出一個大血洞,餘震再迅速創傷各處肢體,當下全
身再沒半絲力道,軟弱無力地往下墜去。
意識昏沉中,只依稀聽到天草四郎狂妄的語句:「我贏了!雷因斯的帥妞,準
備好嫁妝吧!」
猛招之後,炫目強光漸漸減弱,眾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蘭斯洛像袋支離破碎
的垃圾一般由高空墜下,勝負己分的事實是很明顯的了。
其實,自從明白天草四郎在此參戰,紫鈺就已知道蘭斯洛絕無勝望,這般收場
是必然之理,倒也省了自己事後的一番麻煩。不過,看他之前那樣奮鬥不懈地浴血
苦戰,現在淒慘落敗,自己心頭亦有一種沒由來的惻然……潛藏著的楓兒,激動的
心情令她再難以屏息潛形,雙眼望著高台,只是納悶為何莉雅一直不做出指示?
高台上的莉雅芳心欲碎。她感應得到,潛藏在暗處的楓兒激動異常,只等自己
一個指令,就要衝殺上去,和天草四郎分個死活。但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縱然天
草在爆發強招後功力減弱,但楓兒仍遠不是他的對手,失去理智只會敗得更快。而
若不是拚命提醒自己,要保持理智,那麼自己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直接從這高台
上跳下去……真強,真他媽的強,力量真他媽的強!
不行啊,不能輸,我不可以輸的……我很想嬴啊,可是,我的力量差太多了…
…由空中下墜,蘭斯洛腦裡浮現的盡是些連自己也想不到的古怪念頭。在天草強絕
劍勁的影響下,乙太不滅體完全被壓制,無法發揮催愈肉體的功效,胸口重傷,失
血嚴重,在那空空的血洞裡,彷彿連靈魂也要被掏出來一樣地虛空。
(那個窩囊飯桶,怎會忽然變得這樣強?我太不甘心了……)
適才交手的種種,再次於眼前浮現,自己是如何奮戰,卻又怎樣在那恐怖劍術
下,被傷得七孔流血……
(輸了,我輸定了,我沒辦法贏他的……)
(好可怕,我竟然會發抖,我……我真的在怕他嗎?我蘭斯洛怎麼會這麼的沒
用?)
傷重瀕死,連帶引發迴光返照的現象,除了記憶,還有許多紛至沓來的念頭,
在腦中此來彼去,亂成一團,但最後浮現的,是強烈的怒、痛、怨、忿、不甘,以
及一股不願屈於任何人之下的狂絕霸意。
這時,一個怪異的聲音壓過了其他所有,佔據了整個心靈。
(不准輸!不過區區小天位程度,敗給這樣一個傢伙,太可恥了!)
這是蘭斯洛最後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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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魔功現世】
沒有讓人察覺,天草四郎微微喘息著。
三位一體對自身元氣耗損極巨,雖說此刻是佔用花天邪的肉身,但發招的損耗
、戰鬥所受的傷害,一樣會回應到自己身體上。要殺蘭斯洛,本沒必要用這塵封多
年的一招,只是敬重他的戰意,這才不惜耗力使出絕招,讓這小敵手死得隆重!
幫花天邪打的爛仗,至此可以算是完結了,天草四郎揚起長劍,狂妄地直指對
面高台,九州大戰後那麼多年了,這一任的雷因斯女王會是什麼樣的人?為何能讓
花天邪如此唸唸不忘?這點他十分有興趣知道。
「美麗的女王陛下,為勝利的勇士揭開面紗吧!」
天草四郎微笑著,便要朝那座高台飄移過去。自身體力消耗太過急遽,已經快
要無力維持這移魂之術,但在回歸自我肉身前,他仍想看看這雷因斯女王的真面目
。
驀地,異變再生,足以將整個戰局再次逆轉的變化終於發生。
起先,一如之前蘭斯洛的直覺,天草四郎感應到一種極度危險的氣息,當他有
所反應,回頭查探蘭斯洛所在,卻也只來得及瞥見即將重撞在地面的蘭斯洛剎那間
消失。
緊跟著,一股絕對邪惡,冰冷,卻又無比強大的力量,如潮水般四面八方湧來
,覆蓋住整個賽場。
近十萬花家大軍受到「三位一體」威力波及,至今神志未復,但從天草四郎開
始,紫鈺,楓兒,花殘缺,甚至是隱藏在大老遠的郝可蓮都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
(那小子……到哪裡去了?這麼邪惡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天草四郎運轉天心,搜索蘭斯洛的蹤跡,卻一無所獲。誠然為了某個緣故,他
無法追蹤百里外的目標,但此刻的邪惡寒氣壓迫感如此之大,對方絕不可能置身遠
處,甚至大有可能已貼近自己……(……後面!糟!)
亦只當敵人已來到身後,天草四郎才有所感應,長劍第一時間朝後爆出點點星
雨,要將敵人迫退,而他更趁勢轉身,預備發出更凌厲的攻勢。
縱然自己已弱,縱然有某些變化在那小子身上發生,但不管怎樣,雙方實力差
距這麼大,自己絕對有信心將他再次慘敗;更何況那小子受了這樣重的傷,不可能
一點影響都沒有!
想法非常正確,但在轉身剎那,天草四郎卻發現自己發出的劍勁如泥牛入海,
全然刺不在實處,甫感驚訝,一隻厚實有力的巨掌已經毫不客氣地一把抓握住他頭
臉。
(哼!好大膽子!)
眼前一黑,天草四郎微微冷笑,逕自旋轉長劍,要將對方斷臂,但敵人卻搶先
一步發勁,瞬間,天草四郎頭部劇痛難當,只覺得一股冰寒勁道不住吸蝕自身血肉
精華、功力源源外洩,而頭臉處的肌膚更開始慢慢地萎縮、發皺……「金……是金
蠱化龍訣!」
下方的花殘缺不禁倒抽一口涼氣,萬萬想不到這強盜頭居然會使出傳自雲夢古
澤的歹毒邪功,毒皇一脈的鎮山之寶,憑大量毒素腐蝕敵人血肉的金蠱化龍訣!
(不!不對……這功力是……)
與花殘缺不同,曾經走過九州大戰時期,對魔族武學廣泛瞭解的天草四郎,清
楚地認出了這早已隨著九州大戰結束,就此淹沒在時間洪流中,不復為人類所記憶
的絕代魔功!
(天魔功!)
過度的震驚,天草四郎甚至忘了運功抵禦,而透過指縫,他更隱約的看到前方
敵人的相貌。那是蘭斯洛沒錯,只不過全身泛著一股濃密黑氣,面色陰沉,瞧不見
瞳孔的赤紅雙目,與先前判若兩人,像是一頭擇人而噬的瘋狂兇獸,不住迸發凌厲
無比的殺意!
強猛的氣勢令天草四郎一時間為之震懾,亦直到被頭臉上的劇痛驚醒,他才全
力反擊。
「去你的!要殺我,憑你還不夠格啊!」
此刻爆發的最強功力,天草四郎在天魔蝕勁運作的空隙將蘭斯洛震退,並立即
搶攻。
但連番劇戰、體力已降至最低點的他,已經無法再使出「三位一體」、「鎮魂
曲」之類的拿手絕技,僅能單純地揮劍擋架、進攻,雖說即使是如此,他仍可發揮
足以制服紫鈺的實力,但面對顯然已無意識的蘭斯洛,卻立刻被壓在下風。
此刻雙方內力相當,論用招的巧妙與精準,終究是天草四郎勝之一籌,但不知
為何,在蘭斯洛的連環斬擊下,這名先前強他不知多少倍的天位高手節節敗退,頹
勢大露。
拆得數招,蘭斯洛連手中風華刀也拋棄,擲往莉雅所在的高台,右臂一揚,便
是兩道凌厲指勁,直擊天草四郎面門。
(爆靈魔指)
百忙中側頭避過,認出那正統魔族絕學,天草四郎更是不勝驚駭,而在兩指之
後,更有另一門神技接連而發。
(這是天魔刀!)
運掌為刀,掌緣泛著濃烈魔氣,蘭斯洛所使的不是鴻翼刀法,甚至根本就不是
刀法,只是能把天魔勁威力發揮到極限的單純動作。在他內勁催運下,邪刀、魔功
相得益彰,一道道有形無形的天魔環勁迫發出去,籠罩在天草四郎週遭,每次相觸
,都是一陣血淋淋的蝕痛。
紫鈺凝視這一切,見蘭斯洛像個狂戾兇殘的惡魔,一招一式充滿邪氣,心中駭
然,實不知他為何會功力暴增若此?
旁觀中的莉雅心裡隱約明白一些東西。自暹羅事件後,蘭斯洛基於對師兄王五
的敬仰,全心苦練鴻翼刀,亦專注於與師兄同一源流的乾陽大日神功,在不知不覺
中,他壓抑了同時修練的天魔功,將之當成一個增長大日功威力的輔助,直到剛剛
,為了某個連自己也看不透的突變,存在於他體內的天魔功取得對所有內力的掌控
,將蘭斯洛的實力暫時暴增到他肉體所能容納的「強」。
失去個人意識,純由野性、殺意操控的天魔功,無疑更接近當時的原意,但只
有這樣,依蘭斯洛的修為也不過與此時的天草四郎戰成平手,之所以能大佔上風,
莉雅在觀察之後有了結論。
天草四郎在害怕!
像他們這樣經歷過九州大戰的強者,由血戰中累積無數慘痛經驗後,對於在當
時縱橫無敵的天魔功有股根深蒂固的恐懼,即使事隔千年,仍無法從那份恐懼中解
脫出來,或許連天草四郎自己都沒有發現,面對蘭斯洛的攻擊,他幾乎是下意識地
只採取守勢。
但究竟是什麼樣的刺激,讓夫君得以有此突變?莉雅卻無法得知,雖然蘭斯洛
性命無礙,並能重新贏得此戰,讓她芳心大定,但看著夫君那股直欲撕殺面前一切
的殘忍狂態,莉雅不由得又陷入一股深深的擔憂之中。
(反擊啊!天草,你不是一向自傲無懼這世上一切,並以挑戰強敵為樂的嗎?
為何你此刻這般窩囊了?)
如果以全力應戰,該可以輕易獲勝,但對著眼前這後生小子,不知為何,總覺
得自己沒可能贏……這種沒由來的感覺令天草四郎怒氣勃發,倘若換做三大神劍的
另兩人,必會立刻返回原身,以真正實力來此誅殺敵人,但困於自身的執著,天草
四郎卻只想不顧一切地在此刻一分勝負。
然而,不進行任何思考,純以野性直覺在戰鬥的蘭斯洛,卻清楚把握到對方焦
躁、恐懼的心倩,以更強、更霸道的攻擊,將對方的巧招一一轟潰。
情勢發展至今,勝負已是非常明顯了,當天草四郎的功力降至前所未有的低點
,移魂之術開始瓦解的前一刻,他瞥見蘭斯洛胸口的傷處正自快速復原,不是乙太
不滅體的催愈效果,而是近乎魔法的超速生長,傷處肌肉血筋糾結,頃刻間便已復
原如初。
(果然和魔族有關係……)
這念頭甫起,這剎那,一段許久之前的記憶,無法控制地在腦中迅速閃過。
那時,九州大戰激鬥方酣,他仍是耶路撒冷的聖騎士,尚未領悟天位之秘,卻
已是才華出眾武藝高強,統率著騎士團守護上帝榮光,整日與魔族血戰。
但樹大招風的行為終於遭人所忌,在一場重要的戰役裡,他和他的部屬被刻意
的戰略錯誤陷於絕地,沒有任何援軍來救,只能在彈盡援絕後,眼睜睜看著同伴一
個個被魔族所殺。
他一直拚命戰到最後一刻,手裡的劍也折斷了,但最後仍在敵方統帥的手裡敗
得幾乎永抬不起頭。假如就在那一戰中死去,那世上根本就不會有天草四郎的傳說
,而他也想不到,自己的一生,就是從落敗的那一刻起,才真正活了過來。
「你……也是個可憐人啊!」
將他輕易挫敗的敵人統帥並未急著下殺手,反倒是好整以暇地瞥向瀕死躺在地
上,渾身血污的他,眼中似在嘲弄,又似有著憐憫。
那時,天草四郎只覺得奇怪。他早就聽過這敵人的大名,知道這人在魔族地位
崇高,深得大魔神王玄燁寵信,更得無數忠心部屬的愛戴,是魔族中出類拔萃妙的
優秀人物。
擁有一切的他,為何有著這般寂寥的身影?明明是勝利者,但在如血的夕陽中
,他身上只散發著強烈的孤寂感。
「你是個應該活下去的人,我不會殺你的。終其一生篤信著你的教派,最後卻
被自己所深信的信仰背叛……這樣的你,往後該去相信些什麼呢?」
「你所相信的神根本就不存在……不,存不存在全無所謂,如果相信他就能得
救,那現在的你們,算得上是得到救贖了嗎?假如這就是它所能給你的東西,那你
就從今天開始信我吧!比起他,我能給你更多!」
「你已經沒有容身之處了,等會兒你可以自行離開,但若你喜歡,你可以從此
跟著我,一起去打我們的天下。」
「天草兄弟,我們一起去幹大事吧!」
從那一刻起,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主」,過著一生中最充滿光與熱的日子,
將過去的一切全數背棄也無悔,生命就是這樣的有意義。
可是,在九州大戰結束時,他卻再次被人像扔垃圾一樣捨棄……記憶於腦中閃
過,肉體的痛亦於此時出現,由於一時失神,破綻大露,而再回過意識,胸口劇痛
,眼前只看到一雙猙獰的赤紅眼曈,在那眼曈中,更有著似曾相識的熟悉魔氣。
(啊!胤……胤禎陛下!)
彷彿是對先前重傷的報復,狠狠一擊,蘭斯洛轟向天草四郎的胸膛。
霸絕的一拳貫穿了天草四郎胸口,而受著天魔功的影響,在胸口被轟穿的的剎
那,傷處肌肉萎縮、扭曲,跟著開始恐怖的碎裂。
「魔……魔龍皇拳,難道你真是……」
一句話未能說完,蘭斯洛的反手一爪,將敵人由半空直擊落地,整個身體沒入
土中消失不見,再也沒可能起來一戰。
隱約間,莉雅感受到一絲靈能波動,那該是移魂之術被解除,天草四郎回歸肉
身的訊息。但這類術法附體所受的傷害,一樣會反歸自我肉身,天草四郎這般傷重
,又沒有乙太不滅體催愈,一時三刻該不會出現了。
夾著戰勝天草的餘威,蘭斯洛飄浮空中,兩眼冷冷的環視腳下,睥睨著目光所
觸及的一切。
紫鈺,花殘缺與之目光相觸,均是心中一凜。在眾人目光中的蘭斯洛渾身縈繞
著濃烈魔氣,身軀亦顯得高大雄偉,絕世霸氣,令人為他神威所攝,不由自主的將
目光移開。
儘管沒有意識,但蘭斯洛卻清楚感覺到,下方眾人對自己的畏懼,在這一刻,
他就主宰著腳下的一切,天上地下,唯我無敵。絕世強橫的至尊感受,讓他仰頭長
嘯,狂妄霸道的氣勢隨嘯聲遠傳百里,迴響不絕。
而這嘯聲聽在紫鈺等人耳裡,那滋味就絕不好受,因為對方明顯是在嘲笑、羞
辱著他們的怯懦,不敢上前挑戰!
直入雲霄的長嘯,亦慢慢將花家十萬大軍震醒,驚詫交集地看著漂浮在空中的
雄偉身影,卻找不到前一刻還不可一世的當家主蹤跡。
嘯聲驟止,萬眾矚目中,蘭斯洛身軀劇震,緩緩地睜開雙眼,莫名其妙地看著
周圍的一切。
自己是怎麼了?
胸口的傷怎麼不見了?
花天邪呢?適才已掌握絕對優勢的他,到哪裡去了呢?
許多疑問在蘭斯洛腦裡盤旋來去,卻沒有一個能得到答案,不過,他起碼知道
有一個問題是應該在這時候發問的。
左看右看,卻已找不到那所謂的裁判,蘭斯洛直接朝下方眾人朗聲道:「喂!
到底是誰打贏了?不要拖三拉四,快點宣佈勝利者!」
事前受到各參與勢力圖謀,歷時半個時辰,之間兩度戰局大逆轉,最後在花天
邪、莉雅、天草四郎全數無法掌握下,本屆雷因斯女王的招親終於誕生了勝利者。
北門天關,是艾爾鐵諾往東通向雷因斯﹒蒂倫的重要關卡。所在位置佔盡地利
,城壁宏偉雄闊,全以堅固大石所堆砌,能耐重炮強矢轟擊,在建造時是最頂尖的
設計與配備,即使是數百年後的今天,仍是堪稱風之大陸上一等一的堅固強關。
自從花家接管此地,慣常以十餘萬重兵駐守於此,只是既從沒打算對雷因斯用
兵,雷因斯也沒有發動戰爭的可能,強關、重兵的防禦陣容就似乎顯得很沒意義,
這次花天邪率兵出關,更是把北門天關的駐防軍全數帶走,僅留下千餘人駐防。
得知這消息時,源五郎與妮兒曾大為慶幸,穿越北門天關的難度降低許多,卻
不料現在妮兒抵達此地,卻碰上了這個比十萬大軍更麻煩的障礙。
戰戰兢兢地,妮兒與韓特躲在樹叢中,偷偷窺向端坐城頭的大敵天草四郎!
自上次慘敗逃脫後,兩人朝盼夜盼,就是期望不要再碰上這號煞星,哪想到出
關在即,卻在這緊要關頭被當場活逮。
「我……我們該怎麼辦?」
「不知道,總之不要動,要是被發現那就死定了!」
想到天草的強絕武功,兩人都是滿懷不安,如果再次正面動手,後果只有必死
無疑。
而韓特更多了一項擔憂,就是一旦動手,妮兒會不會馬上把自己擲向天草阻敵
?
時間一過就是三刻鐘,兩人只是低伏在樹叢中,大氣也不敢喘一聲,慢慢地,
兩人開始覺得不對。事實上,像現在這樣的藏匿法只是自欺欺人,若天草四郎真是
有心搜索,從他端坐城頭那刻開始,就會運轉天心意識,搜查這方圓百里內的一切
。
兩人的天心意識遠不如他,沒可能把自己的氣息封鎖至點滴不漏,照正常情形
來說,應該是兩人才到這裡,還沒來得及瞥向城頭,天草四郎就已經飛過來將兩人
宰殺了。
當然,從結果倒推回去,此刻正移魂在基格魯作戰的天草四郎,無暇顧及自己
的身體,兩人無疑是錯失了大好良機。
直到隨著基格魯那邊,蘭斯洛的突變,兩人才開始看出不對勁。不管靜坐再怎
麼出神,也沒理由突然全身冒血啊!
韓特江湖閱歷極豐,看到這情形,更判斷出天草四郎此刻正在施行某種術法,
無力自守肉身,若在此時碰上外力侵害,那便是極危險。
通常這種情形,施術者身旁會有人護法,那為何天草四郎卻選了個這樣危險的
地方呢?
嗯!以他那狂妄的個性,大概根本就不管這些,想要做就做了吧!或者……看
似沒東西守護,但那傢伙畢竟是魔法劍士出身,說不定在身旁下了某些強力守護結
界也不一定,這極有可能,因為看在城頭巡邏的那些兵丁,都離天草四郎遠遠的,
顯然是有問題。
想歸這樣想,要說真個動手,韓特可不敢。以雙方實力差距之大,就是說天草
舉手便將兩人一劍屠宰,那也不足為奇;若是在發難時,天草四郎忽然轉醒過來,
兩人才奔到半途,就要變成沒生命的屍首。
無奈,自己雖然沒那個意思,旁邊的這個女人卻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企圖不
問可知。
「喂!帥妞,你的眼神為何如此無良?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趁人病,要人命。你不認為這是幹掉那殺人狂的大好機會嗎?」
「你……你的眼神好邪惡啊!你不覺得自己這樣更像殺人狂嗎?我現在也病,
你豈不是也想要我的命?」
「不要給我扯開話題。這明明就是個機會,雖然危險,但我不喜歡試都不試就
放棄!」
妮兒怒道:「天草四郎那混蛋把你傷成這樣,難道你不想把這筆帳討回來嗎?
」
不想才怪,自己又不是什麼心胸寬大的個性,被人打斷胸骨,哪有不想反將對
方腦袋打得稀巴爛的道理?
問題是敵人實在太強,就算受傷,天草四郎也絕非自己與妮兒能夠應付,倒不
如趁他神馳物外之際,迅速開溜,這樣才是上策啊!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我們現在根本沒必要直接和他硬拚,我覺得還是等到
……」
「誰說要硬拚了?既然要動手,我當然有萬全之策,跟我們家那死人妖學了一
陣子,他的手段我多少也會了一些。」
「呃!那個源五郎嗎?要是他在這裡,會用什麼計策呢?」
「肯定是放暗器!」妮兒詭異笑道:「我們在這邊用暗器攻擊,一發不中,可
以立刻逃跑,你覺得這主意怎麼樣?」
老實說,這主意爛透了,韓特實在想不出它有什麼成功的可能。普通暗器還沒
近身,可能就被天草四郎身旁的結界摧毀了;就是擊中,除非淬有毒皇一脈的毒藥
,否則還沒聽說什麼暗器能威脅天位高手的。
不過,看這死丫頭一副不試一次絕不甘心的表情,自己反對也是無用,還是早
點戰完,早點開溜吧!
「隨你吧!你要用什麼暗器?身上有帶嗎?」
同行以來,沒看這丫頭用過暗器,多半還是玩大石砸人的老把戲,韓特舉目四
顧,想替妮兒找一塊大一點的石頭,方便動手,忽然,耳邊聽見妮兒道:「不必找
了,我有個現成的厲害暗器!」跟著,只覺身子一輕,已經給妮兒揪起衣頜,毫不
客氣地當暗器擲了出去。
不甘就此成為炮灰,韓特竭力想在半空定住身形,轉向逃跑,無奈妮兒早料到
有此一著,擲人出手後,立刻飛身直追,觀准了不會令「暗器」損毀的角度後,重
重一腳補踢在他後臀。
「飛吧!人肉炮彈韓特一號,勇敢地去殺敵吧!」
天生神力完全發揮,少女嬌斥聲中,韓特如離弦之箭,大非本願,卻又快又狠
地猛往城頭射去。
(這卑鄙奸滑的臭女人……果然得到了那陰損人妖的真傳!)
韓特心裡大聲咒罵,污言穢語,將妮兒的九族全數罵遍,卻已不及半空轉向,
只得收攝心神,擎劍在手,預備攻向那猶未醒的天草四郎。
(配合魔法使用的嗚雷斷空對這傢伙無效,既然這樣,我就用貨真價實的武學
,和這家伙拚命吧!)
韓特身形好快,頃刻間飛越長距,在守城士兵的驚呼、諠譁聲中已迫近天草四
郎身前,這時,一種無形的強大壓迫感阻擋在他之前。
(果然布了結界!)
雖然不知道有多堅固,但從這感覺來判斷,決非易與,韓特不慌不忙,深深吸
了口氣,瞬間,手中的鳴雷劍爆燦成一圈雪亮光華,隨著劍鋒揮下,劍影忽地一化
為三,跟著再迅速的合而為一。
劍仙李煜的絕世神技,三天劍斬!昔日自己無法負荷的招數,在進入天位後,
已有足夠力量去施展,現在,自己就要以這絕招,去斬下一名實力在己之上的強敵
!
尖銳刺耳的聲響震得城頭士兵紛紛跌倒;雖然與李煜親自使出相距甚遠,但在
三天劍斬的神威下,天草布設於身旁的強力結界卻也經受不住,轟然碎裂。
(成功了!)
韓特大喜!眼見天草四郎仍是毫無防備,而自己的三天劍斬餘勢未盡,便立即
一揮,直斬向敵人頸項。
方自以為得手,忽然一陣渾厚、神聖的樂聲傳入腦裡,震得整個心神失去意識
,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下一刻,劇烈痛楚在腹部出現。
韓特瞪大眼睛,只見天草四郎不知何時已活動起來,一隻手掌筆直插人自己的
小腹,鮮血急速地噴湧了出來。
「又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天草四郎的聲音沙啞,神情更顯得狂躁,
與上次相遇時大異,他瞪了獵物一眼,喃喃道:「小子,想活久一點……下輩子別
進天位吧!」
韓特心叫不妙,想要揮劍將他斬退,卻是提不起這力氣,只能眼睜睜地任他宰
割。
「不准動他!」
嬌叱聲中,藏趕來的妮兒一腿便踢在天草四郎面頰上,將這尚未從慘敗中回復
心神警戒的高手踹飛出去,順勢一把扯過韓特,腳下在城頭連續幾點,飛身下了北
門天關,逕自往東奔去。
「走得了嗎?」
還沒跑出幾步,天草四郎的冷哼已傳進耳裡,跟著就是一陣渾厚、清朗的聖樂
入耳內,有了之前經驗,兩人竭力鎮守心神,保得意識,卻顧不了外頭的音劍,皮
開血濺,狼狽地墜下地來。
「小鬼們!受死吧!」
還沒站起,已看到天草四郎如同煞神,殺氣凜凜地自城頭飛身而下,一道凌厲
劍氣破空殺來。
「死要錢的!幫我擋住這一劍,我有絕招對付他!」
不明白妮兒的意思,但此刻生死一瞬,韓特亦無選擇,拼著重傷殘軀,奮起力
量,硬是將這破空一劍擋下來。
比大海更深沉的憂傷,比天空更青藍的悠遠……後方妮兒微合雙眸,兩手快速
結著法印,口中念著「深藍的判決」的法咒。在出手突擊之前她就已經想過,要是
一擊不中,那便只有憑著此招的強大破壞力,暫時一阻天草四郎,同時製造混亂,
讓自己二人逃命,至於有效與否,那就只有聽天由命了。
魔法劍士出身,天草四郎完全感受到這一式的不凡,不由一愣,卻仍不敢相信
這小丫頭竟能和統御五大黑暗神明的深藍魔王締結契約,長劍一抖,再次以「鎮魂
曲」音劍攻擊。
綁在腦後的俏麗馬尾無風自飄,大海般的淡藍光輝,在妮兒週身鍍上一層氤氳
光環,傷重的韓特,朦朧視線裡,好像看到少女一頭長髮盡轉成瑰麗的深藍色。
自九幽地淵之底復現,我以自身鮮血為誓,傳承彼幽冥之力,賜予所能觸及的
一切,彼之判決!
同樣是帶有神明氣息的強大招數,在妮兒的極限催迫下,源自深藍魔王的強大
魔力源源而發,竟反將鎮魂曲的音劍全數吞噬。下一刻,猶如無數藍寶石齊放光彩
的巨大光團快速地往外擴張,挾著強大的暴風與衝擊波,覆蓋了整個北門天關……
驚見家主慘敗,花家大軍本來有著一擁而上、殲殺敵人的打算,但目睹蘭斯洛的天
位威力,任誰都是心中不安,這時,已失蹤多年的花家長公子又忽然出現,斥喝眾
人。
「勝就是勝,敗就是敗,姓花的豈是反覆無常的卑鄙小人!」
花殘缺這樣說著,而懾於他的威勢,花家的幹部們勒令手下,在掘出家主後,
隨這位長公子的帶領,狼狽地退兵至數十里地外。
覺得尚不是發難時刻,紫鈺破空而去,預備待犯人體力稍復後,再行緝拿。
當閒雜人等盡數撤離,蘭斯洛覺得這該是自己做出交代的時候了。仍是浮在空
中,他緩緩移向雷因斯女王所在的高台。
隨侍在高台上的數名婢女,在女王的示意下退下了高台;當蘭斯洛踏足高台上
,拔起自己的風華刀,隔著數尺距離,女王不甚清晰的聲音傳入耳裡。
「恭喜壯士,您是本次比武招親的最後勝利者了……」
蘭斯洛忽然有點納悶,滿難想像當初花若鴻在暹羅被宣佈為最終勝利者時,會
是何種復雜的心情?不過,白己多半是無福消受的。
緩緩吸了一口氣,他沉著地說道:「女王陛下……這場仗我已經幫你打完了,
欠你們的醫藥費算是已經付清了,不過害我打得那麼辛苦,額外的花費我日後自會
找你們雷因斯討回來,現在本大爺要走人了。」
「咦?」帶著面紗的女王,一如蘭斯洛預料般大為詫異,奇道:「您既然已贏
得招親,從此便是妾身王夫,為何說要離開呢?」
「沒興趣。」
「妾身王夫,亦即是雷因斯親王之尊,榮寵無比,之前聽聞您受艾爾鐵諾通緝
,普天之下再無處容身,亦只有成為雷因斯親王,才能自保……難握您對這一點也
不動心?」
「還是沒興趣。金銀財寶,我要的話可以去拿去搶,不要的話隨手就丟,並不
會吸引我什麼,艾爾鐵諾不過爾爾,我今天可以幹掉他們的軍團長,早晚有一天,
我會連他們的皇帝老兒也一起斬下!」
蘭斯洛舉刀指向女王,哂道:「最令我不感興趣的,就是你擺那什麼女王臭架
子,結親這種事,是男女雙方平等地接觸、瞭解,在互相喜歡之後才結合的。像這
樣看不起男人。想要高高騎在丈夫頭上,根本不是招親,是招奴才吧!」
「……」
「像你這樣的女人,還有雷因斯這樣的國家,我全都不感興趣……哼!我蘭斯
洛還不至於淪落到要被配給女人的地步。」蘭斯洛朗聲道:「老實說吧!我已經有
喜歡的人了,是個比你好上幾百倍的好女人,雖然不排斥收二房,但也絕不會是像
你這樣的女人。至於你,別搞什麼無聊的招親了,還是直接貼張佈告,找個肯為你
舔腳指頭的男人吧!」
直接說出這番話,蘭斯洛感到滿意,自從來到雷因斯陣營後,所受到的冷淡與
奚落現在終於好好的發洩了。不難想像,雷因斯大概不久之後會發佈對自己的通緝
文告吧!
那樣也不錯,等會兒就告訴楓兒,帶著小草馬上開溜,要不然讓未來老婆幫這
種女人工作,要是被洗腦成功,自己就大大糟糕了。
至於招親……那當然是告吹了,被自己這麼斥責,那個女王要是沒有氣瘋,還
會好言相向,假如不是被虐狂,就一定是個花癡!
「太感動了,您說的真是太好了!」
「咦?」
「在我有生之年,從沒見過像您這樣有男子氣概的英雄,您真是男人中的男人
!」
呃!不是吧!這個雷因斯女王真的是個花癡?看著情形,好像還癡得很厲害!
「像您這樣的豪傑,如果錯過了,一定會讓人後悔一輩子,決定了,雷因斯的
王夫就是你!」
蘭斯洛目瞪口呆,看著那一直表現得莊重嫻雅的雷因斯女王,突然變得熱情如
火,毫不避諱地快步奔到自己懷裡,伸手緊緊擁住。
(瘋……瘋婆子!這花癡絕對是個他媽的瘋婆子!本大爺這趟可倒大楣啦!)
這時,覆蓋在臉上的面紗脫落飄飛,而呈現在眼前的,是張再熟悉不過的美麗
容顏!
「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好像被人擺了一道!」
「老公,我們結婚去吧!」
蘭斯洛仍是一副驚愣表情,呆呆地任由懷中玉人在面上一吻,輕聲說著令人震
驚的話語。
「我要把雷因斯當嫁妝,和我自己一起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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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婚禮禦敵】
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一月二日 雷因斯邊境 基格魯
胸口仍在淌著血,天草四郎運起天位力量,高速朝基格魯飛去。在妮兒深藍判
決的爆發下,北門天關損失慘重,自己也失去了她的蹤跡,無法追蹤,但跑得了和
尚跑不了廟,她兄長既在左近,這長腿俏妞再怎麼會跑,也只不過是跑去基格魯與
兄長會合而已。
這一趟自己傷勢委實不輕,而且是由於自己的執著,才令敗仗發生,要不是為
了替花天邪出戰,不得不減低自身功力,那蘭斯洛小子縱然再強,也傷不到自己一
根毫毛。
只是,在他身上重現的天魔功,讓自己很在意……高速飛移發出的勁風一路狂
掃著地面,毀樹裂地而去,忽然,天草在半空中止住身形,驚愕地看著攔阻在之前
半里處的黑影。
矮小的身軀,沒有任何危險的壓迫感,如女童般的外貌,嘻嘻微笑,黑袍飄揚
,正是莉雅的魔法導師,梅琳。
「目的地是基格魯嗎?」
「嗯。」
「我的要求只有一個,可以答應嗎?」
很清楚對方如今的立場,天草四郎完全明白所謂的要求是什麼。並沒有多言,
他靜靜看著這睽違多年的故交,所有的狂躁一時盡去,回復著最初的平靜與斯文。
「若是我不答應,後果是在此一戰嗎?」
「對於已經習慣在戰鬥中尋找生命意義的你,這該是個好買賣吧。可以來賭賭
看,我們兩個誰先會去見你的主喔!」
這是事實沒有錯,但如果說世上還有什麼人會令他天草四郎臨陣怯懦,像鼠輩
一樣抱頭逃跑,那也只有面前的這位女性。
「向來鄙視我的你,肯再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我還能有什麼話好說呢?」
以最拘謹的禮儀,天草四郎向這位始終住在自己心中聖殿的女性深深一禮,尚
未抬起頭來,輕微風聲讓他知道前方之人已經蹤跡杳然。
「……而且,在我這一生中,又什麼時候拒絕過你了呢?」
一切事情發生得太快,當蘭斯洛從震驚中稍稍回復過來,已經被人簇擁著,開
始進行婚禮的準備工作了。
隨著花家軍隊撤退,基格魯的災民也往雷因斯國內撤去,現在的基格魯只剩莉
雅的隨從十數名,舉行婚禮的所在,也只是一間臨時搭蓋的簡陋禮堂。
情形特殊,一切從簡,身在基格魯這種偏遠邊境,也不可能多舖張隆重,何況
主辦的一方全心只想讓婚禮盡速完成,這當然也便宜了蘭斯洛,不然若身在歷史古
國的雷因斯,各種繁文耨節,肯定讓新郎官當場棄婚而逃。
只是,在婚禮進行前,蘭斯洛卻感到深深的不安。
迎娶莉雅是自己早有的人生預定,為了雙方背景的差距,也曾努力做過一番調
適。但現在,對方搖身一變,不再只是一株溫室的昂貴小草,而變成了雷因斯的一
國之主。
這麼天差地遠的變化,只令他嘴巴張得大大的,一副白癡模樣直到現在也還沒
法回復正常。
本來逐漸彌補的差距,忽然間又被拉大,幾乎是絕不可能靠近的程度,這讓蘭
斯洛感到退卻。
而且,縱然不願這樣,但一種被人愚弄的不快感慢慢在胸口堆積了重量,使得
怒氣漸漸湧了上來……看看身上拘束的禮服,蘭斯洛歎了一口氣,提起風華刀,站
起身來。
「您要離開嗎?蘭斯洛大人。」
出聲的是目睹這一切的楓兒。身為蘭斯洛與莉雅的第一護衛,她被委派來服侍
蘭斯洛更衣等事宜。
蘭斯洛坐了回去,低聲問道:「楓兒,是小草要你來盯著我的嗎?」
楓兒正背對蘭斯洛整理桌案上的幾件衣物,聞言嬌軀一顫,好半晌,她的聲音
才幽幽響起。
「現在,不管我說什麼都沒有用,就算說了,您也不會相信我。服從小姐是我
的職責,但我也同時敬愛你們兩位,不願意勉強您做您不願的事,如果蘭斯洛大人
想要離開,我也不會阻攔。」
楓兒道:「但恕我多言,我認為在這時候,您只要考慮清楚,您願不願意與小
姐共度一生?那樣就足夠了……」
臨時搭建的簡陋禮堂內,只有寥寥數人。由女王欽點,負責執行典禮的神官、
手裡拿著祝福拉炮,以男方親友身份參加的有雪、換上禮服隨侍的楓兒,還有一身
白紗長裙,手捧鮮花的莉雅。
沒有其他的閒雜人,因為對莉雅而言,已厭煩今生至此全在應付別人的自己,
不願在這人生最重要的時刻,還要面對一堆「閒雜人等」。
或許不是每個女孩都憧憬此刻,或許在旁人眼中,自己這樣的「傑出女性」不
會有這庸俗的念頭。不過,從很久以前開始,自己就在期盼著這一刻,到基格魯之
後,更是每天晚上都會輕撫這件禮服。
雖然不是很精細,樣式也樸素得有些土氣,但這件禮服卻是自己由設計到縫紉
,一針一線地完成。聰慧頭腦和靈巧手藝未必成正比,工作期間,手指給紮了不知
多少次,還被二哥恥笑,不過,當一切完成,卻好像自己的夢全部寄托在裡面了。
婚禮的時刻到了,執禮神官敲響鐘聲,示意典禮開始進行,但此時新郎卻還沒
出現,真的是逃婚了嗎?
「啊!抱歉,好像遲到了,這身禮服太麻煩的關係……」
在鐘響敲至尾聲時,蘭斯洛出現在門口,樣子不能說是衣著整齊,這個不喜歡
受到拘束的男子,最後還是決定順從自己的風格,弄脫了領口的扣子,拉出上衣,
自由自在地走入禮堂。
「老公,你正在生氣嗎?」
與蘭斯洛目光相對時,莉雅眼神裡流露出這樣的訊息。
「是啊!等這討厭的典禮結束後!今晚你等著算總帳吧。」
「呵!怕你不成,是男人的話就來啊!」
儘管彼此間還有許多的疑惑、不確定,但兩人仍是肩並肩站著,接受執禮神官
對新婚夫婦的祝福。看在一心期望兩人得到幸福的楓兒眼裡,真是莫大的安慰。
詢問新娘意願時,答覆得很快;詢問新郎意見時,受詢一方擺出了傲慢姿態,
最後才好似勉為其難地答應。
好像有點騙婚的感覺,但聽見蘭斯洛說願意的剎那,莉雅心頭就有無法言語的
幸福感,懸著的心,暫時也得到舒緩。
早在登基為女王,舉行「開靈竅」典禮,開始修習魔法時,就推算出自己的「
大限之日」,是在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一月二日的前後三天。這結果令自己極度
詫異、不解,最後轉為深深地擔憂。
無論怎樣反覆推算,換過多種不同的術數,甚至由梅琳老師來演算,答案都是
一樣,自己只有二十一年的壽元。這是極沒有道理的事,因為即使是自己這些年來
過度使用聖力,卻也起碼還有兩百年以上的壽命,環顧左右諸事,實在沒有讓自己
致命的道理。
看來,是自己多慮了,或許就像楓兒所言,天意難測,是自己的占卜誤算了…
…這幾年,為了擔憂死亡之日的到來,心中急切,希望縱是自已不在,夫君也能達
成理想,所採用的方針是偏急了些,偃苗助長,但今後總算是可以放手慢慢來了。
「如果沒有其他人反對這樁婚事,我以神的名義,宣佈這對男女從此刻起結為
夫婦。」
執禮神官終於念到這末了一句,有雪大大地鬆了口氣,預備拉放手中禮炮,這
時,一陣轟隆隆地狂奔聲,令眾人暫停下來。
「我反對!」
一聲嬌叱,後頭兩扇沉重木門粉碎破裂,跟著人影晃動,一名如暴龍般來勢洶
洶,直欲擇人而噬的藍發少女,拖著一件累贅重物,大步衝了進來。
守護在旁的楓兒預備上前攔阻,卻被少女把拖著的重物扔來,阻住去路,定睛
一看,是一名明顯受了重傷,眼神黯淡,卻面露尷尬苦笑的男子。
「這門親事,我……我絕對不贊成。」
幾步搶到蘭斯洛身前,妮兒朗聲道:「哥,身為你的妹妹,我不能坐視你這麼
草率決定終身大事,你……你不可以就這樣結婚啦!」
枯耳山之役後的兄妹再相逢,作哥哥的本該高興萬分,但蘭斯洛只是瞪著妹妹
,驚訝道:「你……你的眼睛,還有這種頭髮……啊!該死,你居然給我跑去學人
染發,還染成這麼難看的藍色,五十六,你學壞了,你知不知道自己這樣子簡直像
個不良少女!」
聽在旁人耳裡,蘭斯洛的話實在有些可笑,假如一個作案纍纍、殺人放火經驗
豐富,又喜歡像暴龍一樣從人臉上踐踏過去的少女,仍不算「不良」少女,那淑女
一詞勢必要重新定義。
「哎呀!原來是小姑來了,我還在擔心如果沒有男方家屬的觀禮,婚禮就總像
是少了什麼呢!」
掀起頭紗,莉雅湊近握住妮兒手掌,神態著實親熱。妮兒卻不甘願地將手甩開
,兩眼焦急地盯著蘭斯洛。
有些懊惱地輕歎了口氣,蘭斯洛道:「不好意思,各位,先中斷—下,我馬上
回來。」
說完,牽著妮兒到一旁。
有雪皺眉道:「喂!這喜炮放是不放啊?」
執禮神官對這問題手足無措,只能將目光投向女王陛下。
「等一下吧!一定能放成的。」
手裡捧著鮮花,看著蘭斯洛將妮兒帶到旁邊的小房間,帶上了門,莉雅只是微
笑不語,她對自己丈夫有信心,也會支持他所做的一切決定。
「好了!說吧,你有什麼不滿?」
拉過一張凳子,翹起二郎腿,蘭斯洛等待妹妹的回答。
「我……總之,哥哥你不能和那個女人結婚!」
「哦?我看不出有什麼不行的理由啊!」
多少也清楚妹妹的想法,蘭斯洛冷淡地回應。誠然自己和莉雅之間還有些嚴重
問題欠待解決,但那並不會妨礙到婚禮的進行,也沒有必要對妹妹提起。
「這……」
妮兒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到兄長身前蹲下,還沒說話,一張俏臉已經漲得通紅
。
「哥哥,比起那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我……我對你才是真……」
「妮兒!」蘭斯洛搖搖頭,面上出現喟歎的表情,「你要弄清楚,不管怎麼樣
,你可是我妹妹啊!」
少女的瞼紅得更厲害,但眼神卻顯得堅定,隱隱泛著的氤氳水氣,訴說著她此
刻的認真心情。
「那又怎麼樣?這種事情我根本就不……哥,你知不知道,自從在老家我第一
次看到你之後,我就……」
「妮兒!夠了!」
打斷少女的告白,蘭斯洛注視著妹妹,良久,面上表情從凝重、不知所措,慢
慢地轉為慈和,那甚至是種熟悉他的人也難以想像的神情。
蘭斯洛微微一笑,道:「或許你不在意,不過對我來說,這項世俗規則還是很
重要的。
我們是兄妹,很遺憾我沒有能早一點盡到作哥哥的責任,把你丟在家鄉那麼久
,但我真的很高興,能有你這樣可愛的妹妹,而這樣也就夠了。」
「可是哥,我……」
「妮兒。哥哥以前告訴過你,每個人生命中,都會遇到一個很想與她共度一生
的人。在我而言,那個人就是小草,她是我現在唯一想要結婚的對象,你要給她應
有的尊重,不管怎樣,我都希望你能做到這一點。」
見到妹妹仍是一副氣鼓鼓、快要掉下眼淚的不甘心表情,蘭斯洛笑著拍拍她的
頭,道:「總有一天,我的小妹妹會遇到一個只想與他過一輩子的人,在那一天之
前,你就好好成為一個讓男人眼睛發亮的優秀美人吧!」
「啪」的一聲,蘭斯洛摸頭的手被撥掉,妮兒頭也不回地衝出房間。
看見妮兒衝了出來,卻是坐到旁邊的觀禮席上,低垂著頭,一語不發,眾人不
由得都安了心。
「啊!我們的家庭會議開完了。」蘭斯洛踏步走出,道:「現在婚禮繼續吧!
」
正要走回莉雅身邊,蘭斯洛忽然想起一事,轉頭對妮兒道:「我們家老三不是
與你一道嗎?怎麼沒看到人呢?」
「喔……他……他……他一定已經被那個大壞蛋天草四郎幹掉了啦!」
由於心情過度激盪,妮兒說到後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看在旁人眼裡,
多半都是心中揣測,這少女與源五郎一定交情匪淺,否則又怎麼會為了他的死訊而
落淚呢?
蘭斯洛皺起眉頭。他熟悉源五郎的性情、本事,怎麼也不會相信這結義兄弟如
此輕易就死。不過為了對莉雅的尊重,先把婚禮結束,再來仔細查問好了。
「喂!別傻在那裡,還有什麼該念的?趕快念一念,我們趕時間啊!」蘭斯洛
催促著負責執禮的神官,對方急忙捧起書本,又念了起來。
莉雅卻忽地想起一事不對,忙問道:「妮兒,你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有遇上
天草四郎嗎?」
「喂!我可以放炮了嗎?」不知同時才輪到自己,有雪出聲詢問。
「抱歉,這裡有個亟侍急救的重傷者,可以免費幫我……」韓特微弱的呼救聲
,卻被一旁不願婚禮再被打擾的楓兒,一劍架在頸上,不得不吞了回去。
執禮神官被蘭斯洛瞪視威逼,忙重複最後一句,「如果沒有其他人對這樁婚事
有意見,我以神的名義,宣佈這對男女從此刻起結為夫婦。」
「我們在北門天關遇到天草四郎,和他打了一架,然後就開溜。我看那大壞蛋
好像傷得不輕,一時間應該是不會追來了。」
「囉唆!禮成啦!可以吻新娘了吧!」蘭斯洛不由分說,搶過禮桌上的小木槌
,重重一敲,宣告婚禮完成。
「哎呀!不好!」從妮兒口中得知天草四郎所在位置,莉雅心念急轉,驚呼出
聲。
婚禮的最後一段,你言我語,此來彼去,亂七八糟,更看得旁邊對峙中的楓兒
、韓特快要傻眼,最後,是一句冷冷的說話終結一切。
「我有意見!」
今天來打斷婚禮進行的不速之客,脾氣似乎都不怎麼好,繼妮兒破門之後,在
冷酷語音響起同時,一道凌厲無比的劍風,將這間克難禮堂的屋頂一劍削開。
屋頂滑落,露出斜映天際的淒艷夕陽,和那飄浮在紅霞中的男子。
天草四郎!
「讓神聖的婚禮染血,對主是種侮辱,對新娘子而言也很抱歉,因為新婚之夜
就要讓你變成寡婦。幸好,趁著還沒洞房,去找個命長一點的好男人吧!」
冷冷地掃視地上,天草四郎道:「女王陛下請讓到一旁。當我將殺心解放,除
了你之外,這裡不會再有其他活人。」
教人心頭沁涼的寒意無聲地籠罩下來,所有人都被來自天草身上的冷徹殺氣所
壓迫,與之兩度交手的韓特與妮兒,更是打從心底發起寒來。
莉雅腦中飛快做著戰力估計。當天草四郎附身在花天邪身上,她便已開始推敲
對方所用的術法。能將魂魄自由轉移,附體之後猶能發揮天位力量,世上哪有如此
便宜的絕招?
魔導之道,越是厲害的術法,也有越危險的副作用。風之大陸上,唯有傳自昔
日武煉玥族,由魔法天才顏龍靜兒所創的魂魄分離之術,才能成功將自身魂魄化一
為數,附身他物,發揮天位力量,縱然寄身之體受創,亦不會太傷及本體。
但魂魄分離之術的首要條件,只能寄身於死人,除非天草四郎宰了花天邪,不
然定無法施展此術。而這以外的寄身術法,均受著「寄身之處受創,累及本體」的
鐵則。那麼,天草四郎使是冒著極大危險,讓自己處於一個兩千年來未有的「最弱
」狀態,讓所有花天邪身上受的傷,也同時創傷了他。
縱然是天位高手,被蘭斯洛一拳貫胸而過,那也是相當沉重的傷勢,絕不能再
與人動手,非得覓地靜養不可。但聽到妮兒提及,天草四郎正在北門天關,自己便
立刻知道不妙。北門天關距此不足百里,以天草四郎的狂野,若他知敵人就在百里
內,決戰復仇的衝動會壓過調養重傷的理智,換言之,他轉眼間便會殺到。
果然,連喘息機會都沒有,天草四郎便已銜尾殺來。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點名
放過自己,但環顧此刻己方戰力:韓特傷得半死不活,妮兒尚未回復天界力量,真
正能以天位力量作戰的,也只有蘭斯洛與楓兒。
受到天生的禁制,西王母與雷因斯女王雖然都有著與生俱來的超速魔法學習力
,後者甚至還有天賦聖力,但兩者的法力,卻都只能用在療傷、祛邪之類的神聖咒
術,無法修習真正具有破壞力的黑魔法,遇到這種以天位力量實戰的場合,用處就
極其有限。
就算天草四郎此刻重傷在身也好,除非蘭斯洛早先的狂魔狀態再現,否則單憑
這樣的戰力,只有全軍覆沒的份。
「去!這年頭是不是只要有了天位力量,就可以拽得二五八萬。」蘭斯洛揚刀
向天,朗聲道:「小白臉,要學螃蟹一樣橫行無忌,你還早得很呢!要我老婆變成
寡婦?你先去吃黃泥吧!」
刀鋒直指,蘭斯洛是真的感到憤怒,來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傢伙,說著莫名其妙
的話,打亂這場原本就不太順利的婚事。不過,他也的確沒有認出來,眼前這外貌
年輕的陌生人,就是先前與自己戰鬥的「花天邪」。
「精神還是那麼好啊!」天草四郎瞥向他趕到此地的主要獵物,朗聲道:「蘭
斯洛小子,就試試看你這趟是否還那麼好運吧!」
「好運?嘿!本大爺作戰只靠實力。」蘭斯洛斜眼瞥著上方敵人,見他一身神
職人員打扮,冷笑道:「傳教的,沒想到你除了說教之外,居然還有說笑的本事啊
!」
兩人的舌戰似要進行下去,最後終究是天草四郎耐性耗盡,也不動作,腰間寶
劍受震裂衣而出,彈躍入手。透明劍刃,輕窄而薄,彷彿一根優美的琴弦,映射雪
亮銀光,古雅的黃金劍柄上,綴飾著一顆拇指大小的血紅寶石,端地是把好劍。
見對手拔劍,蘭斯洛方自一怔,只聽莉雅嚷了聲:「小心」,好像有兩股不同
力道,在身前相撞,跟著就是左肩劇痛,鮮血高噴。
蘭斯洛急忙催運乙太不滅體癒合創口,回看莉雅,只見她容顏蒼白,這才知道
剛剛敵人發招攻擊,是她緊急張開結界,代為防禦。
天草四郎回歸原身,鎮魂音劍威力遽增,要不是莉雅機警,搶先張開結界阻擋
,這一記音劍無形無影,何止受創,蘭斯洛一條胳臂都會給斬下。
「又是這種招數?」
蘭斯洛一驚,收起輕忽之心,才清楚感受到對手散發的氣勢,竟是與那名和自
己激戰的「花天邪」毫無二異。
「你……你才是花天邪?」
「哼!小子倒還有點腦筋,不用當糊塗鬼。」
此中關係錯綜複雜,天草不願為此費舌解釋,中斷自己的殺意,隨口冷哼一聲
,手腕微抖,第二波音劍強橫地住地上掃去。
「大家小心!」
蘭斯洛有過經驗,卻也不知該如何防守,百忙中躍起躲避,卻仍是挨上了—記
,皮開血濺。
妮兒一腳將有雪踹飛,為他製造逃生機會,只聽見一聲悶哼,那執禮神官渾身
噴血,倒地慘死,緊接著自己全身劇痛,也已傷在這鎮魂音劍下。
雪特人慘叫著破空飛去,天草四郎若要出手截殺,全然不費吹灰之力,但基於
個人潔癖,與其弄污配劍,還不如就此放這垃圾人種一馬。
本已只剩半口氣的韓特更是雪上加霜,被迫落入了生平未有的糗態,受到音劍
震盪,七孔溢血,哼也不哼地暈了過去。
在天草四郎的準確操控下,這一記無形劍音所向披靡,卻在迫近莉雅時自動消
退,以顯示對這女王的手下留情。
威力比先前更強,蘭斯洛在催愈身上無數細小傷口時,口鼻間不住滲出瘀血。
一日內頻繁使用,乙太不滅體似乎也到了身體所能負荷的極限,催愈效果大大減低
,這樣下去,敗亡只在眨眼間。
「哦?無敵狀態解除了嗎?」注意到蘭斯洛的狀況,天草四郎嘲弄似地笑著,
「這次看你還有什麼逆轉局勢的法寶!」
「嘿!就算局面不利,我仍可以憑著自己的鬥心,扭轉局面,你別以為自己嬴
定了!」
「鬥心?」天草四郎冷笑道:「這次我連你的心也一併挖出來,看你這小輩還
如何大言不慚。」
語畢,方要動手,身後勁風悄動,是有人發動奇襲。天草四郎著實一驚,萬難
料到竟有敵人無懼鎮魂音劍的攻擊,還能潛至這麼近處,驟然發難!
毋須回身、從身後所感受到的氣勁。己可知道那必是無比熾熱的炎劍,倒估不
到現今天位高手中,居然有這樣厲害的馭火高手,值得欣喜。
「砰」的一聲,炎勁擊在鎮魂音劍的真空氣罩上,無法突破,被倒震而歸,天
草趁勢一劍後掃,被對方在間不容髮之際閃開後,手腕一抖,又一波音劍近距離飆
發攻去。
「唔……這是……」
出劍同時,天草四郎回身探看,想知道襲擊自己的是何方高手?卻立刻對那少
女的冷艷美貌大為詫異,更驚於她所使用的武學。
劍術是大雪山一脈燃燒著的紫火勁,更是得到山中老人獨門秘傳的證明,但她
朱唇微張,發出陣陣悶雷轟響的聲音,那卻百分百是魔族的「天魔怒震」,只是因
為沒修習天魔功,聲音聽來不倫不類,但卻已在身邊形成一個窄小音陣,抵銷了鎮
魂曲的殺傷力。
「你……你也是天魔傳人?」天草四郎只覺錯愕,為何九州大戰時的第一魔功
,今日竟連接有人使出?但悄悄一想便知不對,這位大美人兒使的「天魔怒震」,
行功徵兆全然不類,倒像是從某處偷學來的。
其實,數年所在西湖之底,楓兒曾進入大魔神王鐵木真的陵墓,當時同行三人
裡,僅她具有武學基礎,對壁上記載的武功,記得的也是最多,壁畫中有專破鎮魂
音劍的一門,在破解途徑裡寫了部分「天魔怒震」的口訣,楓兒沒有正式修習過天
魔功,但照著口訣勉強運用,也足以抵銷音劍對己的殺傷力。
把握住優勢,楓兒更不停留,飛身過去,起手便是一記「烽火神劍」,紫焰呈
鋸齒狀爆發,狠狠地斬向天草。
只是縱然不受音劍影響,楓兒仍未必能佔得了便宜,天草四郎雖對她的快劍感
到讚歎,但將劍斜斜一揮,集中發出的劍勁立刻以壓倒性力量,把楓兒的攻勢擊潰
,人也被遠遠地掃了出去。
「美麗的丫頭,到天堂去發揮你的艷姿吧!」天草四郎瞬間連出四劍,天位力
量全面發揮,完美無瑕的劍招,讓楓兒全然無法還手,所有防守盡被瓦解,破綻大
露地展現在敵人眼前。
「這一招就取你性命!」
「有我在。你休想!」
出聲的,是剛剛被斬至傷弱無力的蘭斯洛。他再次抖擻精神,迫近到天草身後
,提手便是一刀;同時,楓兒也像憑空得了什麼援助,精神大振,鼓起紫焰,配合
蘭斯洛夾攻。
見兩名小輩生龍活虎,好像忘記身上傷勢一樣地殺來,天草四郎立覺有異,再
聽見下頭一陣細微的咒文唱頌聲,登時明白,是莉雅正在施放一些提振精神、回復
體力的輔助法術,幫助同伴支撐下去。
「唔!咒文層次倒很高檔,但武者實際決戰,使不出黑魔法的你,又能有什麼
作為?」
礙於不久前許下的承諾,無法對這雷因斯女王下殺手,天草四郎冷笑一聲,劍
勢如鶴舞千羽,齊振揚發,重新將蘭斯洛、楓兒殺得潰不成軍。
雙方激戰中,一抹黑色人影飄離地面,在觀看上方戰局幾眼後,掉頭展開全力
,瞬間脫離戰場,消失在遠方。那是剛被莉雅以聖力治癒傷勢的韓特,不願再與天
草四郎對戰,故而選擇離開。
以他的立場,本來就沒必要陷身這場沒勝算的混仗,雖然說當莉雅接著提出重
金委託,請他出手協助時,這愛錢多過愛命的男子,極可能再度昏了頭地答應,不
過,或許是因為他自己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才趁莉雅開口提出誘惑前保持著理智,
不顧一切地含淚遠遁。
而見到這一幕的莉雅,只能慨歎地扼腕。
沒能回復天位力量,但亦算地界頂級高手的妮兒,在此時就只算一個幫不上忙
的廢人。
見到兄長情勢危急,她一直躍起想要幫手,卻連敵人的衣角都沾不著,就給音
劍斬得渾身是血,或是被天位力量交相撞擊的氣勁轟下。
莉雅亦在設法拉轉局勢,除了念唱諸般輔助性咒文,她苦思著更有效的方法。
在附近的山裡,還伏藏著魔導公會的兩千人馬,只要發出信號,是可以號令他
們做點事的。但遍思各種團體性咒文、結界,縱然自己以偷天換日的妙手將咒術效
果提升至極限,最多也只能牽制小天位高手。
並不是說對天草無效。咒文運使的結果,可以封鎖天草行動、降低他功力、擾
亂他感官……約莫十數秒的時間,換做是小天位高手,這時間已可讓蘭斯洛與楓兒
將敵人一擊斬殺。
但實力遠超小天位,又是魔法劍士出身的天草四郎,十數秒的牽制不足以讓蘭
斯洛兩人締造勝利戰果,當咒文效果被突破,天草四郎可以在數招間扳回劣勢,並
以順手數劍殺光伏藏暗處的所有人馬,這樣子只是無謂犧牲,全然不具有戰鬥意義
。
那自己應該怎樣才好?就只能繼續這意義不大的輔助咒文,然後坐待戰敗如預
料中地來臨嗎?
正如天草四郎所說,當天位實戰已發生,所有的「深謀遠慮」俱已無濟於事,
無法使用黑魔法參與實戰的自己,究竟要怎樣才能有作為呢?
環顧週遭,瞥向不久前主持儀式,現在倒地橫死的執禮神官,最後再看著一身
婚紗禮服,那幸福的潔白,此刻卻像是對目已的嘲弄。
驀地,腦裡閃過一件事:為何天草四郎在揚言殺盡眾人時,卻獨對自己手下留
情呢?
自己並沒有什麼會讓他手軟的地方啊!
(啊!難道……)
等待著的一大助力,反常地遲遲未歸,再加上天草的承語,莉雅登時省悟,開
始用心電感應,向某個應該在附近的人傳話:「老師!我知道你已經回來,求求您
,在此出手相助好嗎?現在只有您能幫我們了。」
果然,在這求救訊息發出不久,莉雅腦海裡亦響起了恩師梅琳的歎息與說話。
「不行啊!小侄女,我所負責守護的,只有雷因斯女王一人。與被我虧欠良多
的人動手,非我所願,除非他毀約要危及你的生命,不然我是不會出手的。」
簡短的回應,梅琳已經表明了立場,而之後不論莉雅怎樣呼喚,都再也得不到
回音。
(可惡!到了最後,一切還是只能靠自己……)
問題是,還有什麼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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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莉雅之死】
上方的戰局只有越來越糟。或許是因為戰得出了神,天草四郎並沒有在意韓特
的陣前脫逃,還是把精神放在擊殺這兩名小輩上。
兩劍連劈,將楓兒迫退,天草四郎轉頭對著攻過來的蘭斯洛,輕而易舉地破去
他已軟弱無力的鴻翼刀。
「小子你還在保留些什麼?你的天魔功呢?什麼爆靈魔指,還有魔龍皇拳呢?
快像早上那樣使出來擊敗我啊!要不然……你現在就給我粉身碎骨吧!」
(傻瓜!我能嗎?要是我用得出來,早就把我幹棹了!)
面對天草四郎狂喝連連,蘭斯洛只有悲哀苦笑的份。一直以來,他修練天魔功
,但卻不知怎樣自然發揮,剛才幾次想要使用,但在對方的防備之下,拙劣運用的
天魔勁非但無法奏功,反而被天草四郎逼得倒蝕自身,無奈之下,只得繼續以大日
功應戰。至於什麼爆靈魔指、什麼皇拳的,自己根本沒印象,哪有可能使得出來?
瞥見天草胸前漸漸滲出一抹赤紅,染濕衣衫。根據莉雅所說,這人早先被自己
打得胸口
洞穿,他又不會乙太不滅體,換言之,現在也是同樣抱著重傷的身體,在和自
己對戰。本該是大好機會,偏生就算是天草重傷,自己仍無力把握住這項優勢。
就算鬥心仍在,但早上戰鬥時的恐懼感好像又一點一滴地回來了,自己要怎樣
才能扭轉戰局呢?如果照這情形演變下去,戰敗只有再一次地重演啊!這一次還會
再有奇跡發生嗎?
想得分了神,當痛楚再次喚醒腦部,蘭斯洛赫然發現自己左腕已被天草四郎一
劍斬落。
(乙……乙太不滅體!給我把左手接回來)
這下的恐懼非同小可,蘭斯洛將乙太不滅體催運至極限,要趁著肌肉壞死之前
,重新把斷臂接回去。
目睹此事的楓兒驚駭焦急,忙以最快身法搶近,不讓敵人在蘭斯洛重接手臂的
險要時刻狠下殺手。
但這不理智的行為卻給了天草四郎機會。早已注意到楓兒的護主心切,當一劍
將蘭斯洛重創,他並不趁隙貪攻,反而以一種詭奇莫測的身法,瞬間閃到楓兒身後
,一記冷冷的劍指近距離直擊楓兒腦部後,他如願聽見了獵物的骨碎聲。
在地下的莉雅,唱頌咒文的聲音忽然中斷。她看見楓兒的動作忽然一頓,大蓬
血霧自額頭噴飛,整個面孔成了一片不見面的厲紅,跟著就從天空墜下。
理智上分析,經歷生死花突變體格的楓兒該不至於因為這樣而殞命,以聖力搶
救得宜,便可無礙,但看見楓兒的身體被天草四郎一劍掃開老遠,阻絕救治機會,
蘭斯洛怒吼著撲殺上去,莉雅忽然間覺得全身一片冰涼。
極罕見地,一種超乎理智的激動上主宰了這素來冷靜自持的聰慧女性,而在重
新鎮定下來之前,她發現自己邁開步子,朝妮兒走了過去,一連串的心語命令,開
始向伏藏在四周山區的魔導師部隊發送過去。
「所有部隊開始預備,等待我的信號,開始施放究極不動咒縛……」
和楓兒從未相識,妮兒當然也沒有什麼感覺,只是看見少了一個作戰助手,哥
哥的處境更加危險,心裡焦急地像是要燒起來,又幫不上什麼忙,只好在地上捧起
大石就往天上砸。
一隻冰涼的手掌,搭上肩膀,轉頭一看,是剛剛成為自己「大嫂」的莉雅。
「妮兒,請你幫忙!」
妮兒沒有回答。一直她都不喜歡這女人,把她當作是媚惑哥哥的可恨狐狸精,
像現在眾人在血戰,只有她身上乾乾淨淨,半點傷亡沒有,那身禮服尤其白得刺眼
,看—去就覺得討厭!
厭惡地將莉雅的手撥開,妮兒再拎起一塊大石,還沒出手,就已經被上頭天草
隨意一道劍氣給轟碎,石屑炸飛,好不狼狽。
「妮兒!」
手再次搭上了肩膀,側頭一看,這次莉雅的表情多了慎重與專注,還有幾絲被
碎石擦出的血痕,看起來多少是順眼了些。
「答應你立刻離婚都無所謂!為了我們共同愛上的那個男人,求你幫我!」
能讓頭號情敵如此低聲下氣,自己也再沒其他話好講。
「要怎麼做,才能救我哥哥?」
將蘭斯洛重招斬退,預備在五招之內就將他完全斬殺。天草四郎忽然感覺到一
絲警訊,當他將視線掃過下方,那絲警訊立刻蔓延成無法忽視的危險感覺,一如早
先蘭斯洛天魔異變前的危機感。
妮兒閉眼站著,聚精會神,莉雅站在她身後,一手按放在她肩頭,口一唸唸有
詞,從四周明顯動盪的魔力波動,可以看出是在運行某種咒術。
邪惡的冰冷魔氣漸漸在妮兒周圍飄散,並已迅速增加了強度,是什麼黑魔法中
的強力攻擊咒文嗎?
相信自己的感覺,天草四郎撇下蘭斯洛,決意先處理這邊的潛在危機,要料理
只有地界級數的妮兒根本不用花什麼時間,但往他轉身欲動的剎那,莉雅也有了動
作,一絲緊急心語迅速往四面八方傳去。
「究極不動咒縛,發動!」
早已蓄勢待發,當接到了主席的心電傳訊,指揮魔導部隊的四名統領,立即與
所統轄的五百名魔導師一起發動。強大的咒力與周圍山川大地靈氣結合,大量增幅
後,分別由東西南北四方,向天草四郎集中壓迫過去。
「好大膽的傢伙,一個個都真的不要命了嗎?」
天草四郎勃然大怒。一早便已知道附近山裡有埋伏,但念著故人情面,不願搶
先下殺手,想不到這些傢伙真的在找死,話雖如此,但兩千名優秀魔導師合力施放
的咒縛結界實是非同小可,強如天草四郎,一時間也似遭山嶽壓身,渾身動彈不得
。
力量全面催運,抗拒不動咒縛對內息的干擾,天草四郎要在最短時間內掙脫結
界,怎樣堅固也好,他不信這種結界可以困自己超過十秒。
(是可以的……因為你的自大,就讓你無法準確地去看清戰局。)
全然瞭解敵人的想法,莉雅知道自己重新取回了戰局的掌控權,卻也因此,一
抹寂寥的苦笑出現在她美麗的臉龐上。
趁敵人無法動彈時下手,非英雄好漢所為,但蘭斯洛可不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
,楓兒的重傷,讓他激起無比殺意,見天草四郎落入窘境,掠近過去,鴻翼刀殺著
猛往天草胸口傷處攻去。
「你去死吧!」
「小鬼!你以為這樣就能殺我嗎?」
多重刀勁再次硬撼天草護身的鎮魂音壁,方才接觸,還沒來得及分出勝負,兩
人忽然齊現訝色。
「怎度回事?」
「這是……」
天位力量的形成,是強者以天心意識融合天地元氣的結果。這時,一股奇異的
魔力波動,瀰漫在週遭空間裡,不可思議地阻礙兩人融合天地元氣的過程,天草四
郎的臉色變得極度難看,蘭斯洛更是連支撐在半空的力量都做不到,筆直往下落去
。
諸般可能在腦內閃過,但就是尋遍這兩千餘年的記憶,能造成如此效果的也只
有一樣東西:傳說中魔導師對抗天位的最後武器,黑魔法至高無上的五極天式!
初逢妮兒時,見她運使「蠱冥慟哭破」,自己曾大吃一驚,但隨即從魔力波動
中明白,那只是一種模擬五極天式的小技巧,當時自己還暗嘲這一千七百年來,人
類真是想要力量想瘋了,居然想出這等取巧捷徑!
但現在所感受到的,確是貨真價實的五極天式,不然也不會開始干擾週遭的天
地元氣。
天草四郎望向地面,稍一思索,已明其理。莉雅礙於人生體質,無法使用黑魔
法,所以她現在透過妮兒來施放五極天式。
然而,縱使她有足夠的修為去召喚神明,但五極天式的耗損之大不遜於任何天
位絕招,便是天位修為的魔導師,也得拼著休養一年半載的覺悟,才能施放。九州
大戰時,是十數名魔族長老聯手運使,聽說那千年難得一見的魔法天才顏龍靜兒,
唯一一次使用五極天式,是先號召過千人的敢死隊,吸盡他們的生命與靈魂,才有
能力發招,而今,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小女子,拿什麼做能源去維持咒文?
(難……難道是……)
驚訝於自己所發現的答案,天草四郎亟欲突破身上咒縛,但在五極天式前奏的
影響下,他的天位力量運使維艱,使得掙脫咒縛難度大增,估計起碼要再多六倍時
間才能突破,那時咒文早已發動。
(居然做到這種地步!你這個小女人,真的是瘋了嗎?)
比初始更悠遠的存在,比故鄉更溫柔的歸宿。
咒文唱頌聲由背後傳來。已經是第二次經歷,對於漸漸縈繞在周圍、冰冷的黑
暗冥氣,妮兒不會感到陌生。源五郎曾說過,五大黑暗神明基本上全是死神,只是
以不同方式帶來死亡而已,所以相應的五極天式施放時都會產生黑暗冥氣。
見到天草一時沒法動作,哥哥亦暫時脫險,自己在意的,只有後頭那不往低誦
著神秘語言的莉雅。從要自己默運雙重禁咒曲,而她將手按放過來的那刻起,自己
忽然驚覺,那隻手變得好輕,不似人類該有的重量!幾乎是像幽靈樣輕飄飄的……
(一直以來……我以為自己已將天機掌握,可以百分百地趨吉避兇,就算死劫臨身
,也可以營造出一線生機的抉擇……到了最後,老天卻仍然玩弄著我,讓我莉雅﹒
迪斯﹒拉普他﹒蒼月面對這麼個沒有選擇的選擇。)
如同上趟妮兒的施放,黑暗冥氣越來越顯得濃密,更緩緩組成一個持著鐮刀的
黑斗篷老婦的形象。在能源累積足夠後,開始狂飆,將妮兒與莉雅圍在中心,激烈
地旋轉起來,只是由於招數不同,今次那冰冷的黑暗冥氣並沒何侵蝕觸及事物的跡
象。
(直到這一刻,我才終於明白,我……是可以不必死的……)
即使已到了這最後時刻,老天仍厚待這由她賦了聖力的女兒,給著她選擇,讓
她可以延續那並不想消逝的生命。
只要她能坐視今旁,讓自己的摯愛、親友,一一死在敵人手底……只要她能狠
下辣手,將五極天式的損耗轉移,改為將妮兒……或是二千魔導部隊的生命力與靈
魂,作為發動招數的動力……只要她不顧一切,以雷因斯女王身份,嚴令老師出手
相助……一個又一個的抉擇,上天其實留下了這麼多的資源,讓命運不必循著既定
軌跡進行,奈何自己卻無法掌握,只能坐視死亡之日如預期中到來。
現在,感受著生命力從體內飛快地流逝,心中所浮現的,是萬般地遺憾與不捨
……神聖三角的黑色支點,我在此請您聆聽我的祈願,我在此以善之生靈為獻祭,
一如您遍照冥府的月光,讓我所面對的存在,籠罩在您的懷抱之中。
妮兒集中精神,負責將黑暗冥氣凝聚,預備操控那即將來到的強大力量,忽然
,一絲細微的雜音擾亂著她的注意力。側耳傾聽,那似乎是某種哭音,是由背後傳
來的嗎?
已經是最緊要關頭,這女人在哭些什麼東西啊?真是個溫室裡的千金小姐!而
明明有這種強招,不知道該說是冷血呢?還是居心叵測?回頭稍稍一瞥,搭在肩頭
的那隻手掌,好像是由雪花堆積而成,輕得嚇人,也蒼白得怕人……戰場中,也只
有魔法劍士出身的天草才真正明白莉雅此刻的作為。強烈的疑惑便他不顧掙脫咒縛
,也要弄清楚這困惑。
「居然拿自己的生命力去運使天極五式,你……你這丫頭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
步?我不是已經說過不傷你了嗎?」
疑惑的語句,以心電感應的靈波,筆直傳入莉雅的腦海。
「因為這個世上,有比我更重要的生命,因為我有著連自己也無法理解的頑固
與堅持,還有……因為我流著商人的血,一條命可以抵兩千條的便宜買賣,我怎能
不做?」
「你簡直是瘋了!」
「瘋子白家的女兒,當然不會有什麼正常作為。如果我是男兒身,此刻就會用
我白家的核融拳,正面將你轟下,但如今,我只能用身為魔導師的方法來戰,你亦
大可不必為了認同我為勁敵,就忙著準備三位一體,因為接下來你不會再有任何出
手機會!」
短暫的意識交談,黑暗冥氣亦積聚到頂峰,當莉雅手掌一緊,妮兒立即會意道
:「準備好了!」
(嗯!那就發動吧!)
黑暗冥氣中的那名黑斗蓬老婦現出真面目,轉變為一頭全身覆蓋著漆黑髮亮的
鱗片,背上長著四對翅膀,如同蜥蠍般的長尾,頭頂著龍顱做成的皇冠,巨大的生
物影像。那是五大黑暗神明中,掌理地獄大門,象徵死亡與收割的使者舫穗。在神
話中,他的出現,亦代表地獄大門的開啟!
「航穗之月!」
沒有任何前奏聲音,在天草四郎左側十尺的空間忽然裂開、傾斜。那是一種十
分難以形容的怪異景象,好像是一幅風景畫,被斜斜地割了一刀,使得兩側畫面傾
斜,上下錯開。
由於是斬在空處,這畫面在不久後又回復正常,所以讓人感覺不出它的威力,
只有天草四郎在瞬間白了臉,而莉雅幾乎沒有血色的臉更形蒼白而已。
需要控制的力量太大,妮兒一時有些駕馭不住,急切的想要準確發刀,但她卻
絕對想不到,自己這虛發的一刀,起碼耗去了莉雅八十年的生命力。
「妮兒,拜託,請准一點……」
「知道啦!你以為我不想嗎?」
或許是被幽魂般的無力語音所幹擾,第二刀又斬偏了,落在天草右後側五尺的
遠後方,斜斜的劃過一座山,當傾斜景象回復正常,那座山卻沒有復合回去,而是
在轟然一聲巨響中,偌大山頭坍塌滾落,聲勢震天,駭人至極。
「這……這麼厲害……」
驚人效果令妮兒大為振奮,而在天草四郎眼中,這一招的威力絕不在自己全力
一擊之下,同時,他更駭然於這一刀的原理,雖然曾聽過五極天式的威力,卻從沒
有想過會是這般的異想天開、驚世駭俗。
這所謂的航穗之月其實並不能斬傷實體,甚至也說不上是斬,只是用強大的能
源,將目標所處的空間迫至分裂而已。但在空間被切裂的同時。位於那空間的物體
也會一同裂開,當空間恢復原狀,被切裂的物體卻是就此完蛋。
切在空處只是毫無疑義,但若斬在人身上,那卻是任何護體神功都防禦無效的
一招,因為再怎麼高明的護身技,都不可能阻止空間破裂,或許傳說中的太天位能
有抵擋這空間之刃的力量,但天草卻知道,這一刀若將自己的身體斬裂,後果肯定
是必死無疑。
(荒……荒唐,哪有這麼亂七八糟的白癡招數……)
不知為何,或許是因為對手的特異性,一向嗜戰,無懼死亡的自己,竟提不起
半分戰意,對於這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招數,只想快快離開。
全力爆發天位力量,天草四郎將已弱的鎖身咒震碎,剛要行動,妮兒已發出了
第三刀。
這一刀,十分的有準頭……還來不及感到痛楚,天草四郎只是驚愣的……看著
自己的身軀從肩頭斜斜地裂開,經過了淌血的空洞胸膛,繼續往下要奪走自己的生
命……如果這刀痕沒有就此止住的話。
妮兒也呆住了,本來源源不絕送入體內的力量,忽然之間中斷,使得她這自信
滿滿的一刀,在最重要的關頭無力為繼。
「喂!你怎麼搞……」
責怪的話只能說到這裡,因為法術中斷所帶來的影響,令妮兒氣悶欲斃,像是
全身血液都湧到—頭頂,頹然坐倒。
神明形象剎那消失,連帶環繞週遭的黑暗冥氣都在眨眼間消散得無影界蹤,露
出頹坐的妮兒、勉強撐站著的莉雅,兩名女性的身影。
(可惜,如果我的命再長一點……)
體內賸餘的生命力已不足再支撐咒術,對此,莉雅有著遺憾,若是自己再命長
個十年八年,剛才一擊的結果就要改寫,但怎樣也好,從天草四郎的眼神,莉雅知
道對方認可了這次的敗仗。
痛嚎驟響,大蓬血雨從天草四郎身上噴飛出來,前所未有的重創,縱是狂放如
他,也得頹喪承認挫折,立即覓地療傷,保住性命。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一件事
是他能做的……「丫頭你了不起,輸在你手裡我甘願,但與其讓你這樣平凡地衰弱
死去,我還是讓你用最璀璨的方式走完此生吧!」
覺得莉雅是個值得為之毀約的對象,天草四郎不顧傷處血湧如泉,趁著五極天
式干擾已消失,悍然奮起一劍,劍勁破空,全力往地上的莉雅斬去。
(你們男人都是傻瓜……誰要什麼璀璨走完,我還沒來得及交代遺言呢!)
既然沒能一招殺敵,天草的回手一劍就是意料中事,耗盡所有力量的莉雅,連
推開妮兒的氣力都沒有,腳下一軟,也癱坐在地上。
(輸了還要賴,你想都別想!)
在旁看得傻眼的蘭斯洛,只是依稀知道妹妹的絕招擊敗了敵人,而對方此時欲
下殺手,連忙奮身揮刀撲上,要擋住這一擊,只是自己亦傷痕不堪,能否擋下這強
人的一劍,殊無把握,搞不好三人一同喪生也不一定。
驀地,地面破裂,黑影晃動,凌厲殺氣自下方湧上,有人偷襲,而且居然還是
老相識,那曾在暹羅交手過一趟的黑袍人。
強猛的勁道直往丹田要害襲去,蘭斯洛欲避無從,結結實實地中了一掌,黑袍
人趁勢一推,將他送往天草四郎的劍勁之下,跟著再不停留,鬼魅般閃身往天草掠
去,要利用他難得重創的好時機,一舉將這強敵剪除。
時機拿捏得恰恰好,當在場高手人人重傷的此刻,這下發難便掌盡局勢,把所
有人一網打盡,同時解決數個強勁敵人,更可以殺掉實力在己之上的天草四郎,這
點,不能不說黑袍人善於把握機會,而他之所以失敗,非關時機不對,只是因為有
人更加狡猾而已。
驟然從地上翻起的還有一個,是那在天草四郎甫到來,便已一劍橫死的執禮神
官忽然復活過來,好快的動作,閃到蘭斯洛身後,高明之至的天位力量運轉,將甫
要入侵丹田要穴的掌力,全數逆轉迫出,緊跟著,他對上了天草四郎的集中一劍。
(紫微玄鑒,星移日換!)
雖是易容,武功卻把身份展露無遺,神妙無方的卸勁技巧,他便將天草襲來的
劍勁轉向,準確地往黑袍人身上射去。
來勢強勁之至,速度又快,黑袍人哪敢硬接,使盡功夫,才險險避過,一眨眼
,敵人已憑九曜極速閃至面前,一記劍指當胸攻來,倉促之間閃避不及,結實中了
一記。
「上趟往暹羅城的帳,今天終於可以討回來了……」
源五郎冷笑著,爆發出第二重指勁,卻感到手上一陣空虛,黑袍、繃布、面罩
緩緩地從空中飄落。
「唔……又是魂魄分離之術嗎?顏龍靜兒創下來的好法術,連我都想要練練呢
!」
本來也就沒指望能簡單誅滅掉這狡似老狐的神秘敵人,只要肯定地已在自己第
一重指勁下受創,便已足夠。
給這番交手一耽擱,天草四郎也已離開,這也難怪,知道這場戰鬥士全在有心
人算計中,再怎麼沒腦子的戰鬥狂都會回復理智地先保命離開。
說來真是遺憾,本來打算當狡猾的螳螂偷襲天草四郎,報上趟假死逃命之辱,
沒想到有人先沉不住氣,自己變成了螳螂後面的黃雀。
瞥向右側山區,天心掃瞄告訴自己,那兒藏了一位身受重傷的女性,感覺不出
練的是什麼功夫,本來上是打算來偷襲的吧!不過螳螂和黃雀都有人當了,她應該
會乖乖地打消主意吧!
漂浮空中,伸手抹去面上的易容面具,再運天位力量回復本來面目,源五郎卻
有些不願意降回地面。
「收拾善後是很容易的,不過現在這樣子,要怎麼解釋才能開脫干係,這倒是
挺棘手的呢!」
戰鬥結束,代價是雷因斯一方人人重傷,除了一個笑得好燦爛的源五郎,剩下
人或傷或疲,沒有人能說得出話來,就連本可以自行催愈的蘭斯洛,也因為乙太不
滅體施運過度,一時間像個衰弱老頭似的,直坐著喘氣。
楓兒的傷勢嚴重,怛憑著被生死花魔化過的強韌肉體,終於也是挺了下來,不
過三五個月的調養難免。比較起來,一腳被踹飛到遠方的雪特人,渾身多處嚴重骨
折,情形反而更糟,只是在源五郎施以回復咒文後,即刻回復生龍活虎,這就算雪
特人的幸運了。
源五郎幾乎要變成這世上最與誠信無緣的男人了。面對妮兒與蘭期洛的質問,
想當然爾的又是謊話連篇,而從暹羅事件以後,蘭斯洛只理解一件事:若是這義弟
不想說明,就別強迫他招供,否則硬逼他說了大堆謊話,吃虧的仍只是自己。
探視過楓兒,也將百花酥筋散的解藥交給妮兒,莉雅拖著疲倦的身體,預備回
到新房,而猜想會來的人亦如預期一般地守在路上。
「有我和梅琳老師在,轉換天魄的凍結術法會成功,別怨我啊!」
「嘻!你介意我怨你嗎?」
莉雅看著眼前的俊雅美男子,微笑搖頭。自己往與天草的戰鬥進行不久後,才
從若干蛛絲馬跡,發現那原本是自己親信的執禮神官,不知何時已給調了包,變成
了這個傳聞已死在天草四郎手下的「同伴」。
「只有小天位實力的你,就算現身戰鬥,亦無濟於事,所以一直隱忍不發,要
向選在最重要的時刻發難,逆轉局面,這大概是你對自己行為的解釋吧!」
和莉雅的微笑相比,源五郎的笑意有些冷誚,因為在彼此都很清楚事情真相的
惰況下,這樣的表面解釋反而毫無意義。
大概……在這男人的眼中,莉雅的生死仍不足以要他發揮隱藏實力,兩害取其
輕下,所以他才選擇坐視今日的戰局,不願因可以避免的戰鬥而過早露出底牌,以
致影響日後局勢。
換言之……「啊!時間不早了,老大還在等新娘洞房呢!」源五郎笑道:「有
件事可以拜託嗎?」
「是要我為你向大家解釋,你是先由我這裡得到解藥,所以才能回復力量,是
嗎?」
源五郎笑著點頭,合掌請求道:「就是這樣,若是被人曉得我能自行解除百花
酥筋散,那樣會很傷腦筋。你也不希望在這重要的起步時刻,被一些無聊事情破壞
大家的團隊和氣吧!」
四十大盜的潰滅也是一件無聊的事情嗎?
莉雅很想這樣說,但也知道這樣的說話,看在對方眼中,除了一句「你太不成
熟了」的評語,不會有任何意義。
之前曾說過,這男人不會在意自己的看法,正確地說,只怕是除了妮兒以外,
他從也沒把誰當作人看吧!當面臨決斷時刻,就算是蘭斯洛這義兄,對他來說恐怕
也是一件妮兒的附屬品而已……「知道了,我會幫你圓謊的,這一次你的埋伏就算
是出自我的委託和授意吧!這樣,你也可以少編些謊話。」
「哎呀!不愧是女王陛下,真是寬大為懷啊!」
「但是……」
斂起了笑容,莉雅正起神色,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次把我犧牲掉,我沒有異
議,但若有一天你想讓同樣事情發生在我丈夫身上,那麼你最好小心,我會讓你深
深地嘗到後悔的滋味,這就是我莉雅﹒迪斯﹒拉普他﹒蒼月的承諾!」
語畢,不作停留,莉雅掉頭離去。而目送她的背影,源五郎再次微笑起來。
「為愛豁出一切的女人啊呀,果真是不容小看,我該小心嗎?」
坐在梳妝台前,莉雅輕哼著歌謠,擦拭去面上淡淡的妝。
從後頭看著自己新婚妻子的窈窕身影,蘭斯洛有著感慨。不管怎樣,自己確實
是深愛這女人,能像此刻一般的互許終生,那感覺也是很棒,不過,還是有些令自
己心存芥蒂的事,要趁現在說一下,否則恐怕一輩子夫綱不振,被老婆壓在—頭。
「快點啦!動作不要那麼拖拖拉拉的……不要管那些妝了,直接過來吧!」
「幹嘛那麼急啊?該不會……啊!你又想要了嗎?可是我們不是昨天晚上才…
…」
「笨蛋!我不是要那個啦!你坐到這裡來,我有些話想要對你說。」
沉著張臉,藍斯洛要莉雅來到身側,還沒開口,已被她搶先道:「老公,你的
肩膀可以借我靠一下嗎?我忽然覺得好累喔!」
本來想先嚴肅地面對面說話,不過向來拗不過她的溫言軟語,蘭斯洛無奈地點
點頭,放鬆肩膀,讓莉雅的身體斜俯過來。
「嗯!可以開始了。」
「你啊!」
朝旁瞥上一眼,穿著一身潔白婚紗的莉雅,分外顯得大方美麗,水靈雙眸裡蘊
著明顯的愛意,直直地瞧著自己,蘭斯洛一時竟為之屏息,不曉得該怎麼把話說下
。
「嗯!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啦……楓兒以前也跟我談過了……對於你隱瞞自己
身份的這件事,我可以理解,雖然還是有點不高興,但也能接受就是了。」
「身為女王的你,要和我這樣一個強盜結合,你自己那邊受到的壓力一定也很
大吧,只顧著用自己的心情來埋怨你,這樣的我也很不對,所以,我們就扯平吧!
將來的路大概很不好走,但既然你有心走下去,我們也已經走進禮堂,那我們就一
起攜手努力吧!」
「不過……你啊,可不可以再多容忍我一點呢?有很多事,我想。我也可以自
己來做的,並不是不喜歡你的幫助,而是……你知道的,可能就是我的固執,實在
不喜歡被人這樣安排東、安排西的,所以,往後要做什麼之前,我們夫妻倆多多商
量吧!」
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旁邊卻沒有回應,蘭斯洛覺得奇怪,側頭探看,莉雅不
知何時已閉上眼睛,像是睡著了一樣,靜靜枕倚在自己肩頭。
「啊!太過分了,我說了那麼多,你居然給我在這裡打瞌睡……喂!給我起來
,你就這樣睡了,等一下我和誰上洞房啊!強忍了一整天,我也很辛苦啊……喂!
再不起來,我就打你耳光囉!」
聲音只到這裡,因為在手掌輕觸到面頰的剎那,忽然驚覺玉人的體溫毫沒由來
的急遽下降。
蘭斯洛瞪大眼睛,嘴唇微顫,連觸摸臉頰的手掌都發抖起來,無法置信地看著
一邊的愛妻,漸漸變成了一具失去生命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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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姿正傳 第九集 座談會】
有雪:真是無聊啊!這一次居然是由我們兩個男人主持座談會。
源五郎:沒有辦法啊!妮兒小姐打了我一耳光之後,就氣得跑掉了,當然就只
剩我們兩個了。
有雪:你這次真是糟糕啊!人家鐵面元帥鹹魚大翻身,行情水漲船高,你卻越
混越回去,說不定就要變成風姿裡最惹人厭的角色,受盡女性讀者的唾棄了。
源五郎:唔……風姿有那麼多的女性讀者嗎?
有雪:也許沒有,但妮兒小姐可是會唾棄你的,這樣子也無所謂嗎?
源五郎:哇!只有這個,千萬不要啊!
有雪:給你一個機會,為自己的行為解釋吧!
源五郎;嗯!其實我是認為,正確而冷靜地審核情勢,判斷出最具利益和未來
性的作法,將之實施,這就是我應該做的事。有時候,如果現在不狠下心,將來就
會更傷心,這便是我選擇的作法,就算招來怨恨也沒辦法。
有雪:說得不錯。但是,根據我的小道消息,這次是因為作者要安排你出場,
但又不能讓你參與對天草之戰,無計可施之下,只好讓你扮演這樣的黑臉角色。
源五郎……(低頭不語,默默流淚。)∼∼∼∼有雪:所以呢!有些時候人不
要長得太帥、武功太高,要是像我一樣,那就不必擔心破格的問題了。
源五郎:啊!那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所謂格調的問題吧!
有雪:不過,這次的劇情還真是差勁啊!老大一直抱怨,為何故意觸他楣頭,
新婚之夜就要他當鯀夫……好歹也該等到洞房後……源五郎:喂!喂!之前已經洞
房了那麼多次,還差這一次嗎?
有雪:有件正經事要在座談會中提出來的,第六集的時候,書上寫的艾爾鐵諾
歷五六八年,其實應該是五六七年。
源五郎:因為作者的筆誤,造成了這個困擾,雖然第七集時已經自動訂正,但
仍是要在這裡對讀者們致上歉意。
有雪:話說回來,一天到晚要我們在這裡致歉,我們應該要求特別補償才對,
聽說天草那老小子拿劍去威脅作者,領了一筆慰撫金回去養傷了,我們可不可以比
照辦理呢?
源五郎:別妄想了,除非你要領的是白飛那種退場紅包。
有雪:五集一個小段落,下一集就第十集了,會有什麼精彩劇情呢?
源五郎:沒什麼特別的,只不過老大要正式通向成王之路了。
有雪:哦?會有那麼順利嗎?
源五郎:呵……這個問題就在第十集中揭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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