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探香閣】
艾爾鐵諾歷???年?月 雷因斯 稷下王都
人聲呼喝、馬鳴嘶昂,夾雜著兵刃碰撞、箭矢破空的聲響,濃烈的血腥氣味直衝
九霄,殘破的城壁上,染滿乾涸的黑紅血漬,更隨時因為屍骸倒臥,增添新的痕跡。
連續多場大戰,號稱不落之城的稷下,也顯得殘破不堪,即使是最令雷因斯一方
視之為傲的最終防禦系統,也在太過頻繁的天位決戰破壞下,被摧毀九成,處於難以
修復的情況。
之前多次的激烈戰爭,雖然讓高手群習於戰鬥,因而實力突飛猛進,但卻也因此
大幅削弱了稷下的防衛能力,在強敵發動突襲時,只能窘迫應付。
失去了城壁掩護,稷下城內的高手、軍民,仍是豁盡全力與敵人死戰,保衛家園
。然而,這次來犯的敵人卻比過往更強,比武煉獸人更強健的肉體,尋常刀劍根本就
沒有作用。太古魔道兵器雖然能發揮殺傷力,但是當敵人強大的自愈、回復能力漸漸
顯現,太古魔道兵器的威力也漸漸被抑制下來。
「僧侶部隊,吟唱聖歌。結界營,張設防禦結界。魔導師營,配合信號發射炎球
、閃電波,全力掩護部隊攻擊!」
深藏不露的魔導公會,不得不正式展露實力。也唯有在大群吟唱神聖咒歌的僧侶
援護之下,戰士們的刀劍、太古魔道兵器才能發揮作用,給予來犯的魔族打擊。
是的,自九州大戰後兩千年,魔族再次兵臨城下,進犯雷因斯。彷彿舊日的惡夢
重臨,哭嚎、悲鳴、瀕死的慘叫聲,再次將煉獄呈現在人間。
比宗卷中的記載更強,雖然因為聖歌與結界的壓制,前排的魔族感到劇烈痛苦,
不停地發出怒嚎,但後方的魔族大軍卻毫不停步,如潮水般不斷湧來,以雷霆萬鈞之
勢,踩扁前方擋路的同伴,在受到神聖咒力干擾之前,具有飛行能力的魔族部隊已經
騰身而起,由雲端最高處俯衝下攻。
有絕頂高手隨隊壓陣,魔族大軍的凶猛攻擊,很快就讓稷下這邊的術者陣營受到
損傷。隨著傷者、死者人數的迅速累積,術者的援護出現了漏洞,神聖咒歌若斷若續
,本來煥發著聖光的各色結界,也在黑暗中迅速被一一吞沒。
沒了術者部隊的支援,陷入苦戰中的戰鬥部隊更形不利,無論是自愈性極強的魔
族、難以用純物理攻擊打倒的不死生物,都不是尋常士兵能夠抵擋,也令有相當武術
修為的軍官們萬分頭痛。
假使天位高手能充分發揮那鬼神一般的恐怖實力,應該就有扭轉乾坤的可能,但
魔族乃有備而來,麾下高手分別以一對一、多對一的模式,與稷下一方的高手群纏鬥
,彼此不分勝敗,有些方面甚至還佔了上風,令得眾高手眼見戰局不利,心中焦慮,
卻偏偏沒法可想,只能任由勝戰的天秤慢慢倒向敵方。
「進攻、進攻、進攻,殺光所有敵人,把這些沒有實力、卻佔據豐饒土地的沒用
生物全都送到地獄去!」
在這樣的煽動與打氣之下,魔族的士氣更增,雖然說多數都只是發著沒意義的單
音節怪聲,但攻擊的勢道之猛烈,就像是萬千流星直墜地面,以崩天之勢,在一瞬間
便讓人間界聯軍傷亡慘重。
情勢就是如此危急,所有人甚至克制不住一個不應有的想法,倘使連這一戰都敗
了,人類是否要就此覆亡了?
最後實力已集結於此,如果再敗,以魔族的凶殘成性,人類確實有可能就此滅亡
,不過,這種末日般的情景卻沒可能出現,因為身為人間界一份子的他不允許。就憑
著一人一劍,已經忍無可忍的他,要把這一切改變過來。
「所有同胞躲到我身後!有本大王在此,沒人可以把我的子民傷害!」
彷彿是黑暗中的救世明光,傷疲不堪的人們紛紛躲到這位守護神身後,祈求他的
庇護。
「所有敵人由本大王一人去殺盡!子民們,從今日起,你們的苦難將徹底結束了
。」
獨自面臨萬馬千軍,看著那猶如怒濤般直衝過來的魔族騎兵、狂戰士,他毫無懼
色,淡淡地看著漫空飛射的羽箭、魔法光束,卻不作任何反應。千鈞一髮的危急情勢
,讓救世主身後的千百美女不由得尖叫出聲。
「錯!在這種時候,只有本大王的敵人才需要尖叫。卑微的小蟲們,準備呼吸你
們的最後一口氣吧!」
雙掌合什,他口中唸唸有詞,在整個身體慢慢漂浮起來的同時,唱誦著已經失傳
數千年的禁忌咒語,全身亦漸漸籠罩在一層七彩虹光之中。
而當他睜開眼睛,一股凌厲無匹的氣勢,連同強大衝擊波,猛往前方狂掃出去。
猶如最強勁的颶風激掃,百里內剎時間氣流狂捲,沙塵蔽日,連天上的雲層也被吸扯
下來,更有無數雷電轟閃,金蛇亂竄,霹靂震耳。
風、火、雷、電,四種強悍至極的元素被他蘊含於一招之內,輕而易舉地轟發了
出去。夾雜著轟雷、紫電,火蛇恣意吐發驚人熱力的巨大風暴,席捲著方圓百里,任
是再怎麼強的生物,在這沛然天威之前,也像一張薄紙般脆弱,不堪一擊,亦只有被
他以七彩咒圈籠罩住的人們,才能在庇護之下躲過這狂怒天劫。
「怎麼可能?東方仙術裡最深奧的『末日誅仙陣』、防護系魔法裡最強的『彩虹
曙光』,他單憑一個人就能做到?」
「沒可能的,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強的人?這絕對沒有可能啊!」
「而且……還用得那麼帥,那麼風度翩翩,這根本沒有可能啊!」
驚呼聲很快便被慘叫所取代,但事情並沒有如此簡單,魔族中仍然有著強人,即
使是在這樣不利的情形下,他們仍能生存,冷靜地等待時機,聯手發動致命一擊,正
如此刻……「人類,下地獄去吧!」
「地獄?像本大王這樣的絕世美男去地獄不是太可惜了嗎?你們這些傢伙才該早
點下去。」
不再多說一句廢話,他振臂一抖,耀眼奪目的無雙神兵,已經在手裡暴射鋒芒,
凜冽劍氣足以凍澈每個敵人的心肺,讓他們為這毫無意義的送死行為流淚痛悔。
彷彿嫌煩一樣,他拋去手中寶劍,任那絕世神兵似廢鐵般墜插地上,跟著豎起左
手小指,先是由左到右,跟著由上到下,迅捷無倫地畫了個十字,而致命攻擊也就隨
著這個十字一同發出。
「怎麼會這樣?皇璽劍印的十字星皇斬,他單用小指頭就能施展?」
「這力量……超越太天位……無法估計……」
「而且……還是像剛剛一樣帥……太風度翩翩了……太沒天理了……」
什麼最強、極強、無敵的稱號,都不足以形容此時的一切,在這毫無天理可言的
狂暴攻擊下,百萬魔軍甚至撐不到一刻鐘便被消滅殆盡,敵方高手個個重傷,不是重
度殘障便是瀕臨死亡,人類的大危機被瞬間逆轉,面對這只能用神跡來形容的變化,
人人都將崇敬的目光,投向他們的王者,就連已經傷疲交加的高手群,亦不得不發出
衷心稱讚。
韓特:「我韓特從來不服人,可是今天對你不得不寫一個服字啊。」
愛菱:「MyHero!」
源五郎:「真是太厲害了……我們兄弟倆可以私下切磋一下,傳授小弟我一點東
西嗎?」
華扁鵲:「果然是真硬漢……」
妮兒:「想不到你這麼強,從今天開始,可以讓我崇拜你嗎?」
王五:「英雄無雙。」
楓兒:「……佩服。」
旭烈兀:「想不到能和這麼華麗俊美的盟友聯手,世上還有比你更帥的人嗎?」
李煜:「有你這樣的好兄弟,我李煜畢生榮幸。」
小草:「你簡直就是完美,從今以後,所有人間界的美女一定會愛死你的。」
蘭斯洛:「只有你這樣的人才,才配作領袖。老大,以後請讓我跟隨你打天下吧
!」
滿天鮮花瓣飛灑,周圍美女們迫不急待地獻上香吻,放眼看去,什麼劍爵、劍聖
、大魔神王,全都跪倒在一旁,卑微地側垂過臉,流著心悅誠服的淚水,默默揮舞著
手裡的一面小白旗。
無比的榮耀與顯赫,此情此境,已經是人生得意的顛峰,然後……還應該有什麼
然後嗎?
然後……
他就醒過來了!
「好、好可怕的夢啊……」
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有雪渾身發著冷汗,回想起適才所做的夢,除了詫異為何自
己會有這種怪夢之外,也感到一陣說不出滋味的怪異。
「唔……你做的夢好奇怪啊……」
聽見聲音,有雪才驚覺還有人在自己身旁,轉頭過去看,卻在近距離與一張豬臉
打了照面。
「哇!」
實在不是什麼賞心悅目的畫面,更何況是剛剛驚醒,有雪就像是見了鬼一樣翻跌
下床,略一定神,這才想起剛剛蘭斯洛的手指似乎就放在自己太陽穴上,再從他說的
話來推判,難道躍升至強天位後的老大,已經有窺知他人夢境的能力了?
而這答案顯然是肯定的。
「哼!哼!哼!哼!」
不懷好意的笑聲,讓有雪渾身發毛,卻又不知道該胡扯什麼解釋來度過難關。
「有雪,你膽子真是不小啊,連本大爺的位置你也想坐嗎?」
「沒、沒有啊,這只是作夢而已,我怎麼知道自己會做哪種夢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會有這樣的夢,一定是白天有過那種念頭。你白天居
然敢給我想這種東西?膽子不小啊!」
「哇,老大,饒命啊!」
還說不上磕頭如搗蒜,不過也好不到哪裡去,所有雪特人都很清楚在專制體系中
對獨裁者功高震主的下場,自己的功勞雖然不高,但現在卻肯定是將這豬頭獨裁者大
震特震,說不定等一下就要被宰掉了。
「……算了,看在你沒有膽大到對本大爺女人疑心妄想的程度,這次我就當作沒
看到吧。」蘭斯洛搖頭道:「不過,既然你想要當英雄,我又怎麼能不給你這機會呢
?從現在起……」
「哎呀!老大,不要太刁難啊!」
「從現在起,外頭那些人由你來指揮,往京都的一路上,有什麼危險你要自己擺
平,我不會出手幫你,要是有個什麼差錯,就準備提頭來見吧!」
「呃……老大,這樣好像不太公平,你不能因為自己的頭變成那樣子,就對其他
正常人的頭看不順眼,然後就要……」
「住嘴!」
一口打回有雪的辯駁,蘭斯洛回到自己的床位,沒一會兒功夫就呼呼大睡,只剩
下猶自懊惱不已的雪特人。
「什麼嘛……因為一己的喜好,就隨便下命令,這種獨裁者,一點都不考慮底下
人的死活……」
抱怨歸抱怨,有雪也知道,要蘭斯洛改變主意的機會不大。有資格讓他改變想法
的人,目前都不在這裡,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好,要干的話,那就大幹一次吧。我、我好歹也當過超級忍者霧隱鬼藏呢!」
嘴上這樣說,心裡卻不住想著,當時是因為有源五郎撐腰,靠著他那無比廉價的
回復咒文,霧隱鬼藏才能苟活至今,現在身邊沒有這樣的高手,倘使遇上戰鬥,自己
這偽裝忍者的命運肯定淒慘落魄。
只是,被趕鴨子上架的雪特人,如今已經沒有選擇。在沒有發現對面床上蘭斯洛
正偷偷竊笑的情形下,他不住向自己打氣,要完成這次的任務。
第二天一早,有雪召集眾人,說明蘭斯洛陛下已將這次任務的指揮權交給自己。
與白無忌有相當交情,又有蘭斯洛在背後撐腰,自然不會有人質疑雪特人的領導地位
,然而,對於潛入京都,這位領導人有什麼計劃呢?
「先別驚動在日本的其餘白家人,我們的目的是安全抵達京都。」
「問題是怎麼混進去呢?京都的戒備森嚴,像我們這樣的外國人,一下子就被認
出身份,要無聲無息地進去很太容易。」白瀾雄道:「我們之前考慮過,用運送和親
公主嫁妝的名義進入京都,但是這樣一來,我們的人就太過集中,很容易被集中擊破
。」
「這我也知道,不過天賜良機,要冒充另一批外國人混進去的裝備,那邊不就有
嗎?」
有雪說著,指向昨天攻擊炎之大陸使者船隊時,所扣留的大批衣物與禮品。從這
樣看來,或許昨日蘭斯洛在下令扣押時,就已經有了利用這批東西偽裝身份的打算了。
「哦,有雪大人果然睿智,這樣的方法也想得出來。」
「不要拍雪特人馬屁了,太虛偽了,趕快做應該做的事吧。」
「那麼……我們昨晚也研究了這批使者的名冊,要潛入京都,使用他們的名字是
最合適的。我們已經分配了擔任的角色,至於使臣本人,原來是打算由陛下擔任的,
但既然陛下將責任交託給有雪大人,現在自然就得要靠您了,您看看,這個名字的感
覺如何?高大又英俊,威猛又有氣質,實在是最適合您形象的……」
「等等,白瀾雄,你真的是白家子弟嗎?我怎麼一直覺得你好像是一流推銷員?」
「這個沒有辦法,我以前在海外工作時就是負責推銷找下線,後來被調回來當戰
斗員,可是職業病已經改不掉了……嗯,那麼,您覺得這個名字如何?」
「嗯……古高俊太郎,聽起來亂爽一把的,好,就決定用這名字。通知眾兄弟,
大家立刻啟程,隨本大使古高俊太郎上京去吧!」
之前已經潛入過一次,記熟了城內地形,楓兒再次潛入京都城,一切都顯得駕輕
就熟。
大雪山、青樓聯盟的嫡傳匿蹤身法,以天位力量推動的結果,雖然還沒辦法作到
九曜極速那樣的效果,卻已使她在城內身法飄忽,形若鬼魅,常人肉眼根本就捕捉不
到她的蹤跡。
天位以下的敵人,楓兒根本就不擔心,事實上,即使同為天位,一般的天位高手
也無法發現匿息後的自己。
(記憶中的位置是……)
幾下飛躍,空中的黑影匆匆掠過圓月,朝著那棟被孤立的小樓而去。高速行進下
,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
像頭貓兒一樣,楓兒無聲地落地,探查週遭情勢。已經夜深,小樓中沒有半點燈
光,但卻隱約傳來樂聲鳴奏,顯然裡頭的人尚未安睡。
要掠近過去很容易,從這裡到小樓的距離,提氣一掠,甚至不用換氣,然而,上
趟在這邊莫名受挫的經驗,讓楓兒有所防備。她本身並不擅長魔法,只是,以前小草
曾經幫忙製作過一些道具,或許就可以在此時派上用場。
從懷中取出破結界符,楓兒其實沒有太大把握。當初小草製作完這張破結界符時
,曾經說過,能夠在不被敵人察覺到的情形下,破除世上九成二的結界。可是,像這
種可以威脅天位高手的結界法陣,自己是首次遇上,這張符印在脫離術者操控的情形
下,還能發揮多少威力,這點就很讓人擔心了。
方自尋思,那漆黑屋裡忽然響起一把清亮的琵琶聲,在週遭的靜寂中,聽得分外
清晰,而當琵琶高高低低地響過幾回後,一個稚嫩嗓音唱了起來。
「人間五十年,去事恍如夢幻,下天之內,豈有長生不滅者……」
歌詞是日語,楓兒雖然聽得懂,但是對日本歌謠沒有研究的她,卻不明白這首是
人類尚未進化到如今兩、三百年平均壽命的古老時代,所傳承下來的歌謠。
這首歌給人的感覺很奇異,像是豁達,但聽在耳裡,卻又有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愁
懷,教人心生黯然。特別是配合演唱者那雖然稚嫩,卻沒有什麼起伏,像是對任何事
物都無動於衷的清冷音調,那股淒涼感受就似夕幕秋風一樣席捲人心。
也正是因為這樣,楓兒肯定自己的目標就在屋內。
「看世事,夢幻似水,任人生一度,入滅隨即當前,此即為菩提之種,懊惱之情
,滿懷於心胸……」
一面聆聽,楓兒已經有了動作。由於無法確認結界位置,她將手中的破結界符貫
勁擲出,令那薄薄的一張紙如羽箭飛射,釘往那肉眼難視的結界上頭。
「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見敦盛卿之首級……」
當琴聲驟拔為高亢時,符箭已經和結界接觸。一聲不響,整個籠罩小屋的強力結
界,已經被破解殆盡,確認這一點的楓兒,飛身急掠,以第一速度貼近小屋。
結界破解得無聲無息,照理說應該是沒有驚動到對方,然而,明明歌聲、琴音都
還在耳畔迴響,已經貼近小屋的楓兒,卻驀地驚覺頸後的一抹微微寒意。
像是微風拂來,幾乎細不可察,惹不起半絲警覺,如果不是身兼大雪山、青樓兩
家之長的楓兒,換作其他天位高手,就絕對不可能察覺,作出正確判斷。
(不好!)
千鈞一髮,楓兒旋身急掠,驟地往左上拔高,閃過了那從後而來的一擊,同時飛
身躍起,要搶先佔一個有利位置,腦裡也快速歸納著資料。
對方一擊而空,卻沒有對週遭事物造成破壞,但是能讓自己有所警覺的力量,肯
定是天位級數的出力。會有這樣結果,就代表對方已經修練到了勁力收發由心,運轉
如意的境界,換言之,對方是像源五郎一樣,天心意識極度優秀的高手。
翔動中往下一瞥,一眼看遍下方庭院的每一個角落,卻沒有發現任何敵人形跡,
這表示在自己騰身急掠時,對方也同時收招,跟著躍起,而且速度可能還在自己之上。
(會讓我看不見的死角……後面?還是上面?)
無暇細思,楓兒抖手掣開腰間光劍「追日」。這是愛菱在入主太研院之後,專門
為天位高手分別製作的強化武器,不但能夠承受天位力量,還能協助持有者將自身威
力提高半成,並且擁有各自特性,像是楓兒手中的這柄「追日」,劍刃光柱便是漆黑
如墨,在夜晚揮動起來,無形無影,最利於潛蹤工作的進行。
不敢大意,出手便是東方家的烽火神劍。傳自大雪山的獨特紫火勁,在追日的特
別效果下,斂去紫芒,轉為深沉的黑色,劍刃更突破過往長度限制,形成一條數尺長
的黑火鞭,護住週身的同時,像毒蛇一樣笞噬向敵人。
乾淨俐落的一擊,卻再度無功。楓兒甚至已經感覺到火劍掃到敵人衣角,卻仍給
那人在瞬間消失形影,火劍擊空。
(好快……)
這一下驚歎,楓兒才發現屋內歌聲已停,感覺不到半點生人氣息。是因為那少女
驚覺到外面的打鬥,所以躲起來了嗎?還是……和自己交手的人就是她本人?
不只驚訝於對方可能擁有天位力量的事實,楓兒更想到,自己掠近小屋時,歌聲
還在屋裡,可是頃刻間便有敵人從後襲來,假使對方人數只有一人,那就表示對方的
行動速度已經超越音波傳遞,這等修為委實可畏可怖。
(是擅長高速戰的類型嗎?絕不能和她比速度。)
身經百戰,楓兒立刻有了決定,降落在小屋的飛簷瓦頂上,屏氣靜心,以靜制動
,搶回戰局的主動。
身形甫定,對方的斬擊就連接而來。無法確認是不是使用兵器,斬擊過來的力道
不是很強,至少,和自己相比略遜一籌。但雙方氣勁交擊時,楓兒卻有一種奇異感受
,就是每當自己的勁道佔了上風,想要把對方黏過來,進一步重擊時,對方卻猝然以
驚人高速飛身而退,藉此卸去所有入體敵勁。
除此之外,進攻時的那種迅捷,也絕非尋常派門的輕功能及,因為,在正常情形
下,小天位高手中幾乎沒有人能和兼得兩家之長的楓兒比速度。
(這種身法和運氣訣竅……太奇怪了,簡直就像是源五郎大人的九曜極速。)
不僅是像,在連續又挨了十多記斬擊之後,楓兒終於肯定,這確實就是源五郎恃
之縱橫天位戰的絕技,九曜極速。除了這號稱天下第一快的身法與獨門運氣訣竅,沒
有哪種武功能以速度逼得自己還不了手。
(對了,這裡是日本啊,源五郎大人來自日本,他的武功也是由此而來,如此說
來,這位小姐是不是也會使源五郎大人的其餘絕學呢?)
答案很快揭曉,除了九曜極速,一種源五郎所獨用的化勁奇功也在對方身上出現
,使得內力較弱的她,能夠輕易承受楓兒的重擊,並且以更快的回氣、反擊速度,自
四面八方揮斬過來。
時間一長,楓兒就感到非常吃力,要不是佔著手中光鞭易於防守的便宜,自己早
已跟不上對方的速度,但這樣一來,內力消耗便大,頂多再撐一刻鐘,自己就肯定落
敗了。
(要反擊,只能趁現在了。)
把握到對手進攻,兩人勁道交擊的機會,楓兒驀地變招,由烽火神劍急轉為六陽
第二訣「熊火顯乾坤」。經過東方家主東方玄龍的秘密指點,得知正統六陽尊訣的秘
訣後,這一招更有了新的應用。
所有火勁驟然收束成一個小圈,在極度壓縮的同時,更發揮出囚鎖作用,以兩倍
於平時的強大力量,鎖住敵刃,令敵人在一定時間內受到牽制,專門用以對付持有神
兵,或是身法奇快的高手。
右手的火勁收束,鎖住敵人兵刃,楓兒急吸一口氣,熊火顯乾坤的後半式,赫然
由她左手爆發開來,熾熱火勁猛攻向敵人。
猛招臨頭,對方的動作看不出有什麼吃驚或疑慮,同樣也是急吸一口氣。剎那間
,本來還猶豫自己是否出手太重的楓兒,忽然升起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令她什麼也
顧不得地抽身急退。
相信自己直覺的她,確實做了最正確的選擇,因為在下一刻,一道難以形容的絕
世鋒芒,令她打從心底發著震顫。
(這、這是……)
像是流星猝過天際,炫麗奪目的光彩,深深印烙在眼眸中,但真正使人心悸的,
仍是那道獨一無二的絕世鋒芒,恍若天地之間無物可擋,劃破天幕,直直刺向星河盡
頭。
(師父以前曾經提過的,這劍氣……這種感覺是……星賢者卡達爾的星野天河劍
!)
腦中閃過這念頭,僅是分毫之差,她就聽到一絲細微破風聲,擦發而過,但這並
不代表她已安全,因為星野天河劍的劍氣先聲音而至。
「刷啦」一聲,髮絲飛散,楓兒只覺得腦後一陣劇痛,眼中克制不住地盈滿淚水
,在承受到部分劍威的同時,除了肉體上的痛楚,更似乎有一種力量隨之入體,讓自
己心靈激起陣陣漣漪。
說不出的恐懼感覺,楓兒雖然不知道怎樣解釋,可是……那股力量似乎正試著窺
視自己的心靈,許多錯雜紛亂的回憶片段,在腦中走馬燈似的快速閃過。
(這是……魔法的精神攻擊?!)
如若是真的,那麼這敵人果真非同小可,不但擁有天位力量,更兼修魔法,是自
己生平僅見的天位魔導師,日本宮廷居然隱藏這樣的奇人?
不管怎樣,自己並沒有閒時間想這些事,因為除了腦袋頭痛欲裂之外,對方指縫
間驟發出的光芒,顯示另一發星野天河劍就要爆發,而頭暈腦脹的自己,只有不到平
時一半的實力來抵擋。
「可以了吧?這樣子……算是我贏了吧?」
預期中的劍氣沒有到來,反而是一聲冷冰冰的平淡語調,還有一雙幾乎感覺不到
體溫的冰涼小手,幫著楓兒支持住身體。
「如果你還要繼續,我可以奉陪,不過這樣子的戰鬥沒有意義,即使贏了也沒有
好處,我判斷現在是罷手時候,可以嗎?」
雖然是詢問,但是卻給人一股無從反抗的感覺,抬起頭來,盛裝的織田香公主正
面無表情地站在面前。
難以置信,穿著一身繁瑣的和服盛裝,還能以如此高速行動,若她同樣採取貼身
勁裝,那速度豈非比自己快上一倍?以這樣的速度,小天位中除了源五郎還有誰追得
上?
不過,另一個值得深究的問題是,明明已經是深夜,她為什麼還這麼一身盛裝?
是在等什麼人嗎?
「頭痛不會持續太久,只要不運用力量反抗,痛楚很快就會消散……或許喝杯熱
茶會好過一點吧。」
無從反駁,收起光劍的楓兒,跟著織田香進入她的居所,以這另類方式完成了潛
入目的。
「其實我不是很理解,如果只是要進屋裡來,敲門不就好了嗎?為什麼每個進來
的人都要先打一場呢?這也是大人的禮儀之一嗎?」
泡茶時,織田香提出這問題,令楓兒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她是意存諷刺,這問
題委實不好回答;如果她是真的心存疑惑,那自己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所幸,對方並沒有在這問題上堅持,楓兒得以喘一口氣,環顧周圍的擺設。
和那一身華麗的繁複和服相比,屋內擺設簡直是平乏無味到了極點,只有一張茶
幾、一個茶壺、幾個茶杯,還有茶几上的一盆花,除此之外,放眼看去就是各種書冊
與文卷,以一個這年紀的女孩來說,這屋子單調枯燥得近乎乏味,更看不見任何女兒
家愛用的小飾物或胭脂。
一點都不像是女孩子的閨房,這給楓兒留下很深的印象,而當目光瞥向那些書冊
,發現地上還有許多待批閱的公文,全都堆放在旁邊。
(怎麼會有這些東西?難道……日本宮廷的政務進行,全都是由這少女在執掌嗎
?她才是日本軍國政策的執掌者?)
驚訝於自己的發現,但是當對方皺著眉頭看過來,楓兒也只有轉移話題,來打破
這沉悶的尷尬氣氛。
「你剛才唱的歌,是什麼意思呢?」
織田香看了楓兒一眼,向她解釋,那首歌謠是一套名為「敦盛」的舞曲中間一幕。
平敦盛是日本古時的一名武將,也是著名的樂師和美少年,在他的最後一戰中,
他被敵方猛將擊倒,那猛將見他的盔甲是高級武將所穿,便掀開頭盔一看,赫然發現
是個如此年輕的美少年,心生不忍,便饒他一命,不想敦盛主動求死,該猛將無奈之
下揮刀殺之,然後感歎世事無常,拔下敦盛腰間的小枝(一種樂器,大約像笛子)吹
上一曲後,看破紅塵,出家去也。
這故事讓楓兒再次感受到日本文化中的一種淒涼美學,雖然未必喜歡,但她仍問
織田香,是否因為對裡頭的人生幻滅有同感,所以才哼這首歌時,卻得到意料之外的
回答。
「不是,我常常唱,因為四伯說我爹爹生前喜歡唱這首歌,唱這首歌的時候,就
好像有他的味道在旁邊……」
楓兒一時不是很瞭解這女孩的親戚關係。秀吉公仍然在生,那麼她口中的父親,
難道是指前任大將軍織田信長?而她的四伯,又是什麼人呢?
無法索解,楓兒持續與她交談,希望能多獲得一點情報。
「公主殿下,你的母親……她……」
對於出身皇室或貴族的人們而言,問這問題滿沒意義的,母親的存在往往僅是父
親寵妾、情婦,就算是正妻,也未必有什麼夫妻感情存在,更別說親子之情了。突然
提出這種問題,只會使彼此尷尬而已。
但楓兒還是覺得有必要一問。織田香的出身,本身就是一件秘密,更何況就自己
來看,當前世上的絕頂高手中,大多數都受到上一代血緣影響,織田香有這樣一身武
道、魔法兼擅的修為,除了名師、父系血統之外,在母親那邊是不是也有什麼影響呢?
但這查詢企圖卻在不久後宣告失敗,因為對方的精神狀態明顯地有著問題,與之
交談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母親?!」
「嗯,就是生下你的媽媽啊,她是個怎樣的人呢?」
說不被嚇到是假的,因為這句話才一問出口,對方的瞳孔驀地放大,本來就沒什
麼表情的面孔,看起來更是一點生氣都沒有,直過了好半晌,才用一種很虛無、彷彿
自數千里之外傳來的悠遠語音說話。
「媽媽,生我的媽媽,已經再也找不到的東西。
爸爸,生我的爸爸們,想要吃掉我的東西、想被我吃掉的東西。
織田香是獨一無二的東西……」
奇異的腔調,似詩似敘的句子,讓楓兒覺得一陣極為不協調的怪異。這種難言的
違和感,好像在和太研院的那些機械說話一樣。
一直到楓兒出聲確認,織田香才像回過神一樣,很奇怪地問著有什麼事?剛才說
到哪裡了?
面對這樣的情況,就算有再好的套話技巧也沒用了,楓兒雖然鍥而不捨地想多問
出些東西,卻老是碰上這種答非所問的尷尬情況。也因為這樣,問到一半就中斷,讓
人更加困惑的問題就越來越多。
當楓兒留意到,整間房內沒有一張床時,她好奇織田香平時睡在哪裡,卻得到「
我從小就沒有睡過床,師父說我要睡覺的話,直接漂浮起來睡就可以了」的答案。
以天位高手的力量,要漂浮起來當然不是問題,但從小就如此,難道她小時候就
有天位力量?世上哪可能有這種事?
而這個問題自然也觸礁了……
「床,讓人類感到舒服的地方……媽媽……
衣服,需要的東西一大堆,不需要的東西也有一堆。
男生,可愛,可愛的男生……可愛的樣子……討厭可愛的樣子。
做出來的他,虛偽,虛偽的形體,用虛偽堆砌出來的男性。」
事先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不過當對方瞳孔放大,說著無意識的囈語,楓兒還是險
些跟著兩眼翻白過去。剛剛她瞥見屋子角落的宗卷堆裡,好像放著一面銅鑼,本來不
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現在可完全知道了。
再次將人喚醒之後,楓兒仍作著自己應盡的努力,但一直到最後,這些問答也是
進行得極不順利。由於自己無法捕捉住對方思緒方向,問到最後,自己反而覺得像是
在承受疲勞轟炸。
(我、我快不行了……這種程度的對手,可能要白起少爺親自出馬,才有辦法問
出結果……)
但是除了這些囈語,在可以理解意思的對話方面,楓兒也發現這位美麗小公主真
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存在。
屋內沒有衣櫃,換言之,她身上這件華麗和服一穿上後就沒有脫下,仍就維持著
那天贈袍於己後的樣子,問起理由,只因為衣服不是必要的,有在身上罩一件就好了。
說話時候燈火被風吹滅,她也沒有要去點亮的打算,理由是,明明兩個人都看得
見,為什麼還要去點燈?
以此類推,上一次的洗澡時間是七天前,上一次吃飯時間已經沒有印象,上一次
清理房間時間……說懶惰也不像,這女孩只是淡淡地沒有反應,對一切都無動於衷,
對一切都沒有興趣,這讓楓兒委實不解,那個對什麼事都生氣勃勃的宗次郎,居然有
一個和他個性截然相反的姊妹?
最後,可以說是臨去前的最後努力吧,楓兒問起織田香與宗次郎的關係。這問題
其實是很沒意義的,因為它無關乎軍國大事,也不是什麼重要情報,只要宗次郎一回
來,馬上就可以得到答案。
只是,被連續疲勞轟炸之後,楓兒也感到頭暈腦脹,甚至很可笑地發現自己問的
問題像個記者多過間諜。
可惜這最後的問題還是宣告失敗。
「由天位力量的造出來的魔種、由男人與女人造出來的魔種。
宗次郎,魔種造出來的東西。
織田香,魔種造出來的東西。
魔種又是什麼?魔族造出來的東西。
魔族是魔族造出來的東西。
我是什麼東西呢?在這之前……
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
「……夠了,我已經百分之百知道你是什麼人,請讓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我自己
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在這裡聽你說話吧?」
說起來還真是讓人笑不出來,那天離開織田香的秘密小屋之後,楓兒整整睡了六
個時辰,醒來之後還像宿醉一樣頭暈目眩。
談話時間並不長,卻是不可思議地大耗精神,這或許也和之前硬挨的一記精神攻
擊有關。自從脫離地界之後,尋常的魔法攻擊對自己根本沒有效果,所以很少作相關
的防護鍛練,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天位魔導師,硬挨那一記的結果,到現在頭還痛著。
能事先知道這一點,真是萬幸啊,若是在什麼也不知道的情形下,讓織田香嫁到
雷因斯宮廷,那時候的慘狀可就難以想像了。
情報工作進行到此,除了知道日本宮廷內有一位非常古怪的公主之外,可以說是
一蹋糊塗,雖然感覺得出織田香身上有不少疑點,但卻偏偏查不出什麼東西。
等到宗次郎回來之後,可以問到比較多東西吧。然而,兩天之後,在楓兒得知宗
次郎回宮的同時,另一個消息也讓她震驚不已。炎之大陸的使者團,造訪日本,除了
來祝賀婚禮,也希望與這邊締結商業合約。
炎之大陸的使者團,那可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啊,這麼大的事情,一定要設法探聽
到情報。
這麼想的時候,楓兒著實有些氣惱。後援一直不來,能夠決定日本事務的決策階
層也沒有動靜,自己就像沒頭蒼蠅一樣,這樣下去,事情很難辦啊,即使一時間抽不
出人手,至少也該給個消息吧,這樣子沒聲沒息的,難道要自己一個人拿下日本嗎?
在動身來此之前,自己或許還會認為可以做到,但是從現在的情形看來,這事絕
對沒有可能。即使天草四郎不出手,單是一個織田香,自己恐怕就應付不來,更何況
……如果真的要和小宗次郎戰場相見,自己一定會非常遺憾。
正自尋思,楓兒打算到炎之大陸使臣的驛館去探探,怎知道卻傳來炎之大陸使臣
秘密到訪,希望能謁見雷因斯公主的傳報。
「見我?為什麼?」楓兒問起隨侍的白家人員,「炎之大陸的大使是什麼人?」
「不清楚,好像是一個叫做古高俊太郎的男人。他和隨行人員都穿著斗篷,神秘
兮兮,我們並不知道他們有何企圖?」
「古高俊太郎?」
這個疑問不久之後就變成了低聲偷笑,當楓兒穿戴整齊,以謹慎的心情面對這異
大陸使者,看他掀開頭套,露出面孔,笑聲就忍不住洩漏出來。
「嗤……有、有雪大人……你是古高俊太郎?」
「不用笑成這個樣子,很多時候,也不是我自己想要變成這樣子的,你以為穿著
奇裝異服在街上亂逛,我心裡很得意嗎?」
可能是為了彰顯由異國而來的不同處,有雪換上了掠劫而來的冬裝,毛皮大襖與
毛帽,讓本來就肥胖的身軀更顯得臃腫,看上去甚是可笑。
「只有您一個人來嗎?其他人呢?」
「除了我之外,還有白家的特殊部隊,人數不是很多,不過後頭應該還會有援軍
,但我們在海上遇到了襲擊,對方來歷不明,使用很奇特的巫法,讓我們吃了大虧,
你知道的啦,雖然我們是英雄好漢,但是對於法術……」
像是在說書一樣,有雪把話說得又臭又長。期間,楓兒雖然仔細聆聽,在得知海
上竟然有這樣一批奇異勢力時,雙眉皺了起來,但看得出來,她在等待有雪說一些更
重要的東西。
「好啦,不吊你胃口了,老大和我一起來日本了。」
「嗯?蘭斯洛大人也來了嗎?這樣對任務大有幫助,實在是太好了。」
「我也拜託你一下,如果明知道臉上會笑成那樣,就不要裝得好像很不動心一樣
。」有雪搖頭道:「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人,要是真的那麼希望他來,當初就不要走
嘛,害得我們急追過來,累死了……」
被有雪這樣當面一說,楓兒也只能尷尬搖著頭,說不出話來。
然而,之後從有雪口中聽到的,卻是讓人失望的消息,蘭斯洛因為要追查那群神
秘人的來歷,從另外一邊上岸,目前失去聯絡中。
這並不是實話,然而楓兒是不可能知道的。當然在另一方面,她也並不知道白家
子弟們臨去之前所作的手腳。
「天啊,居然帶人來這裡做這種事,我以後一定會下地獄……不過,如果我不做
,說不定今天就要下地獄了。」
在回去的路上,有雪不住自艾自怨。由太研院分部所組裝,那日由韓特空運過來
的設備,經過白無忌的裁示,已經偷偷裝到楓兒所住的驛館內。
「日本那邊有很多擅長忍術的高手,這些人來無影去無蹤,尋常人只怕察覺不到
,所以要裝設太古魔道設備,以策安全。」
理由說得冠冕堂皇,但誰都知道,這位當家主其實不安好心,因為那套可以監視
、監聽方圓半里內所有細微動靜的設備,曾經被白家的特工部隊拿來追蹤當家主政敵
的所有醜聞,現在裝設於驛館內,目的當然就是……
「這件事千萬不能讓我那妹夫知道,一切要秘密進行,對了,如果雪特人想要告
密……告訴他,其實在兩個月之前,太研院本部研發出了一種肉眼難見的中子炸彈,
混在酒裡喝下去,完全無形無影,當然,以我的為人,是絕不會趁著喝酒的時候,在
朋友杯子裡放中子炸彈的……我是很希望將來還有和他繼續喝酒的一天啦,不過……」
「好友」都這麼說了,雪特人除了含淚當臨時特工之外,還能做什麼?
蘭斯洛對此倒是一無所知,因為抵達京都後,他就忙著搜尋敵人蹤跡,雖然沒有
離開京都,但也沒有回到驛館。
「我還不想去見她,至少現在不行……現在的我,哪裡有臉去見楓兒呢?」
「嗯,老大你說得沒錯,你現在的臉,如果去見楓兒小姐,以後一定會留下不良
反應的。」
「你給我閉嘴!」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理由,蘭斯洛只能暫時選擇躲避,一面設法找到解開詛咒的
方法,一面解讀漂浮在京都大氣中的訊息,看看這異國都市裡,有沒有能與自己匹敵
的高手。
楓兒那邊,並沒有察覺到這些東西,在某方面,她甚至覺得疑惑。因為儘管是短
短的會面,但她並沒有把織田香的存在告訴有雪。
為什麼呢?那女孩明明就是一個很值得被注意的存在啊,為什麼自己不把她的相
關情報傳遞回去呢?
得不到解答,外出數日的宗次郎卻已經回來,才抵達京都,就立刻直奔驛館,找
楓兒說話。
受到日本宮廷的私下委託,楓兒必須要糾正宗次郎的稱呼,免得在婚禮上鬧出有
失國體的醜聞。楓兒自己雖然覺得無關緊要,但是看使臣們個個竭誠惶恐的樣子,也
就答應他們了。
「宗次郎,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以後,你可以叫我楓兒姊姊,或者直接叫我蒼月
楓,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樣叫我了。」
「不、不可以嗎?」
最熟悉的稱呼不能再用,宗次郎像是被五雷轟頂一樣,露出極為震驚的表情。
「媽……楓兒姊姊,你為什麼這種表情啊?你很激動嗎?」
「不,我只是……只是太高興看到你回來了,沒什麼。」
剛才面對宗次郎無比震駭的表情,若是平時,楓兒或許還會覺得不習慣,因為實
在沒必要為這點小事顯得這樣吃驚,有失一國王子的器量與風度,但經歷過織田香的
洗禮後,現在看到宗次郎無比生動的表情,只覺得這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臉孔。
「一個孩子還是應該像你這樣啊,如果全都像你姊妹那樣,日本我一定會待不下
去的。」
不知是因為不願意多提,還是有什麼其他理由,雖然被提到了那隱藏於深宮中的
姊妹,但宗次郎就像沒聽見一樣,毫無反應,仍舊笑嘻嘻地看著楓兒。
「可是,楓兒姊姊,那我以後就不能像從前那樣叫你了嗎?我比較喜歡那樣耶,
聽起來比較親密不是嗎?」
能夠理解宗次郎想要更親密自己一些的心情,楓兒搖頭道:「不行的,宗次郎,
我希望你明白,以你的身份來說,那是一件很嚴重的事,如果我繼續讓你那樣子,會
有很多人因為我們而深深困擾,為了他們,我們必須要節制一點。」
「為什麼要在意他們?我們自己高興不就好了嗎?」
「不行的,做人不可以這麼自私的。」
與宗次郎說著,楓兒也覺得莞爾,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也有資格在這方面教訓
人了呢?只不過,想起那天日本宮廷官吏們苦哈哈哀求的可憐模樣,還是得要求宗次
郎才行。
而且,蘭斯洛大人已經到日本,要是讓他知道自己一直被這孩子叫媽媽,肯定會
笑話的。宗次郎是個很好的孩子,自己並不想看到他被嘲笑。
「嗯……好吧,我答應姊姊。」宗次郎道:「不過,今晚我可以像上次那樣,和
姊姊一起睡嗎?楓兒姊姊你身上的氣味好香,我這幾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常常都在想
念你的味道呢。」
在宗次郎離開之前,每當夜晚,楓兒就常常坐在床邊,陪著猶自不願睡去的宗次
郎說話,有時候說得晚了,拗不過他的請求,也就與他同床而眠。散開髮束的宗次郎
,看來就像個女孩子般秀美,童稚的表情,總讓楓兒忍不住擁他入懷,像照顧自己孩
子一樣對他呵護。
由於這份特殊感覺,楓兒從未將宗次郎與男女之事產生聯想,現在被他這樣一說
,心裡雖然覺得不太妥當,但卻給宗次郎攔腰抱住,臉靠在小腹上來回摩擦,死也不
肯放開手。
面對這幾乎可以說是招牌式的撒嬌絕招,楓兒也只有苦笑著答應了。根據過去的
經驗,除非讓宗次郎滿意,不然使出這招撒嬌王牌的他,一但抱緊,就怎樣也不肯放
開手。
當一名天位高手用這樣的糾纏招數,那可真是難以擺脫,更別說對著這麼一張可
愛的小臉,疼愛都來不及了,誰能狠心作任何暴力行為呢?
「太棒了,楓兒姊姊答應和我睡了,楓兒姊姊答應今晚再陪我睡了!」
心願獲得實現,宗次郎又跳又叫,全然是一名小孩子模樣,看在楓兒眼中,只覺
得莞爾,更是想不出來,為什麼這樣一個天真漫爛的孩子,會有那麼一個像機械多過
人的姊妹?
(嗯,說起來……織田香的說話方式與表情,倒是和師姊有幾分類似,她們兩個
人不會有什麼關係吧?)
自知這想法實是大不敬,楓兒用手掩住口,低聲地笑了起來。
「楓兒姊姊,你好像不太一樣了呢。」踱到楓兒身前,宗次郎道:「以前剛剛見
到你的時候,你很親切、很漂亮,但看起來還是有一點冷冷的,現在完全都不會了呢
,像是個媽媽一樣,和你在一起,讓人好開心喔。」
不知道有多久不曾有人這麼說自己了,即使是在香格里拉偽裝,總也是被人當作
冰山美人一樣看待,可是,在許久之前,在那段已如春霧般模糊的過往記憶中,自己
好像也曾是個喜歡在陽光下徜徉的人。
是啊,為什麼自己越來越不「冷」了呢……
「宗次郎,姊姊要謝謝你喔。」摸著男孩的頭髮,楓兒微笑道:「姊姊會變得這
麼開心,都是因為你呢,當你不在這裡的那段時間裡,我覺得好寂寞呢……」
兩人相視而笑,一時間的氣氛更是溫馨,宗次郎跳坐在楓兒腿上,小聲問道:「
楓兒姊姊,以後……我的小孩可以叫你媽媽嗎?」
對於這小小的要求,楓兒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微笑著答應了。
「那麼,我就代替他送你禮物。你看,這是我回來的時候,順手在附近採的花喔
。」
楓兒本來還想告訴宗次郎,別隨便摘花,但看見那花朵,不由得一呆。那才不是
什麼花朵,而是一個蓮蓬模樣的金屬物體,後頭還扯著許多金屬線,看上去極像太研
院使用的那些太古魔道儀器,卻不知道怎麼給宗次郎硬扯了下來,當作花束送了過來。
雖然僅僅是一瞬間,但楓兒著實是吃了一驚,以為宗次郎是揭破了什麼白家陰謀
,來向自己興師問罪,但看他的表情,完全沒有任何虛偽作做,始終都是那麼笑嘻嘻
的,和自己的猜想全然打不著邊。
說不定,不瞭解太古魔道的他,真的是將這當作一種特別花朵,隨手摘下,藏在
懷中,就趕忙來送給自己也不一定。只是,會把這東西錯當成花,怎麼聽都覺得有些
荒唐就是了。
苦笑著將這朵「花」接下,楓兒心中納悶,這究竟是什麼儀器的一部份?倘若說
這是宗次郎從附近摘採下來,那麼就應該是安裝在驛館內的某處,自己並沒有接獲任
何相關通知,難道白家人瞞著自己,在作什麼不為人知的計劃嗎?
「對了,楓兒姊姊,這朵花的生命力很頑強,很特別喔。」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別的花被摘下來,都是流一些液體,可是這朵花被摘下來的時候,好多火
花噗噗噗地在冒呢。」
「……」
「就在那邊啊,你看到了吧?好像已經燒起來了,有好多人正在滅火呢。我從來
不知道,驛館裡頭有這種花朵耶……」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變異迭生】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六月 日本 京都
「有雪大人,這次的報告要怎麼寫啊?我總覺得如果照實交上去,我們這組工作
人員都會被滅口的。」
「被滅口也沒有辦法,你們不是都已經準備好隨時為世家犧牲了嗎?反正要滅也
不是滅我的,誰理你啊?」
暫代目前白字世家日本指揮使的白瀾雄,帶著手下的一票弟兄,正與有雪進行秘
密磋商。需要磋商的原因,是因為監視小組剛剛整理出來的一份報告。
由於儀器受到嚴重破壞,監視的效果並不理想,但從紀錄下來的部分字句來看,
內容實在是夠聳動了,假如當家主的目的是捉姦,這份報告甚至已經有了水準以上的
成績。
「唉……以前我就聽同胞說過,日本是個淫蕩的國度,沒想到實際來此一看,果
然還真是淫蕩,太危險了。楓兒小姐那麼性冷感的女人,到了日本才沒幾天,也就變
成花癡了。」
得到雷因斯帝皇、白家家主的雙料授權,有雪在白家子弟的眼中,地位自然就舉
足輕重,即使不想到他身為當朝左宰的顯赫身份,光是聽他每日吹噓,和當世如此多
的絕頂高手稱兄道弟,就覺得這人實在是很了不起。
「你們看看這份紀錄裡頭的話,一下子又是說要陪人家睡,一下子又是說人家弄
得她好高興……他奶奶的,就算是對著我老大,這女人恐怕也從來沒那麼親熱……還
有,你們看看這一句,真是混帳,居然和她的姘夫連孩子都有了,已經在計劃要叫媽
媽了……唉,淫蕩果然是萬惡之首。」
坐在太師椅上,有雪翻閱著報告書,不住地歎氣兼搖頭。站在他面前的白家子弟
們,只能心裡想著「你們雪特人才是萬惡之首」,表面上卻唯唯諾諾,不知該說什麼。
「呃……有雪大人,這份報告的字句其實殘缺不齊,楓公主說的那些話,只怕也
未必就是這個意思,我看我們是不是再等……」
試圖挽救一切的白瀾雄,無疑就是在做著對的事情,然而,唯恐天下不亂,最愛
看人生是非的雪特人卻不領這個情,當下扳起面孔,厲聲說話。
「混帳!是你認識她還是我認識她?你對楓兒小姐的瞭解難道會比我多嗎?你見
過她妹妹?你摸過她的手?都沒有吧!我認識她的時間比你要長,難道我會判斷錯誤
嗎?我是皇帝陛下和你們家主的委託人,你懷疑我的決定,就是懷疑你們家主的決定
,連家主的命令都敢懷疑,你這頭白濫熊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樣的口氣,眾人倒是並不陌生,因為以前的最高領袖白起,還有更之前的歷代
家主,都是用這樣專橫的獨裁模式,在統馭著白家。不過,以前家主用這等口氣說話
的時候,都有無人能及的壓迫感直逼而來,現在換成個雪特人用這口氣說話,就難免
讓人覺得不倫不類了。
眼見此事難以善了,白瀾雄心虛地請教對此事的處理法。
「這個嘛……兩邊都是我的朋友,如果拆穿楓兒小姐的醜事,那未免對她不起,
但如果繼續讓我老大當烏龜,這又說不過去了。我天地有雪素來有情有義,這件事情
該如何定奪,可真是難得緊啊。」
當事人是說得煞有其事,不過旁邊的所有聽眾,卻一致投來懷疑的目光。倘使雪
特人也算是有情有義,他們或許會相信蘭斯洛頸上的那東西是狗頭而不是豬頭。
「先別管這些了,我現在忽然心情很好,為了留下紀錄……我?要?念?詩!」
彷彿在宣佈國家大事一樣的嚴肅聲調,雷因斯的左宰大人,突如其來地要發表他
的獨創詩文。圍在旁邊的一眾下屬們,儘管每個人都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但因為
不便拂逆上司的雅興,只有悲哀地等待命運的到來。
「詩的名字是……英雄無淚。」
有雪搖頭晃腦,長吟道:「自古英雄……不流淚,不怕苦、不怕累。就怕老婆…
…和人睡,她去爽、你去衰,人生最苦……是烏龜。」
一首即興的打油詩,當事人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旁邊眾人卻是聽得膽顫心驚,
覺得聽到這種東西的自己,以後肯定難逃被滅口的命運。
沒有人膽敢打擾,也沒有人有興致打斷宰相大人的吟詩,一直到他慷慨激昂地把
整首詩念完,旁邊才有人識趣地接上一句。
「果然是好詩,讓人飄飄欲仙,那麼……宰相大人,請問這一疊資料應該如何處
理呢?」
「這還用得著說嗎?當然是立刻銷毀啦,不然如果讓我老大知道,楓兒小姐今晚
要睡小白臉,他那顆豬頭肯定會氣成紅燒豬頭。變成紅燒豬頭那還好一點,如果變成
紅燒烏龜頭,那豈不是成了我雷因斯的天大國恥?」
儼然便是一副宰相的模樣,有雪說得很正經,卻因為旁邊傳來密集的紙張翻閱聲
,這才不耐煩地轉過頭去。
「喂,你這人怎麼這麼遲鈍?我不是要你拿去……」
話聲忽然止住,正如同所有丑角的必然命運,雪特人在回頭瞬間,只看到一顆大
豬頭,聚精會神地看著適才由他手中遞過去的機密宗卷。
顏色還不至於像是經過紅燒,但這並不能表示些什麼,因為不管從哪個方面看起
來,那個豬頭就像是被燒紅的開水壺,只差沒有「嘟嘟」地往外噴著白煙。
「老、老大,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比你說你摸過我女人的手晚一點,但是比英雄無淚要早一點。」
「哎唷,老大,饒命啊!」
「……我現在終於明白,當初在暹羅,李老二是多麼地有定力與耐力,才讓你今
天還有命在這裡繼續吟詩……」
看著他義兄弟兩人的一言一語,以及有雪連忙磕頭討饒的糗樣,旁觀眾人肚裡暗
自發笑,但是也察覺到此刻的危機。據說蘭斯洛陛下是一個個性暴躁、自尊心極強的
男人,出了這等戴綠帽的醜事,他該不會辣手殺人滅口,以免隱私外洩吧?
雪特人和他是義兄弟,自己這干人可不是,倘使他要求眾人為領袖犧牲生命,那
……今天可就真是倒楣了。
「大家不用緊張,一個個都用這種眼神看我,難道是怕我會殺人滅口嗎?」
放下了手裡的機密檔案,剛才的怒氣像是裝出來的一樣,蘭斯洛平淡地看著眾人
,啞然失笑。
「我確實是個獨裁者,但這並不代表我就會濫殺無辜。不能重視人才與屬下忠誠
的領導,位置坐不長的……」
雖然仍頂著一顆豬頭,但是蘭斯洛此刻展露出來的氣度與沉穩,就有著一名領導
者的魅力,特別是那種將問題輕輕撥過、舉重若輕的穩定感,讓眾人明白,這人之所
以成為雷因斯的領袖,確實是有其原因的。
蘭斯洛哂道:「不過,認為我會為了這種事情發脾氣,實在是太看人不起。大丈
夫三宮六院,我用得著為了區區一個女人而火大嗎?會有哪個女人瞎了眼睛,放著我
這麼傑出的男人不愛,去喜歡日本的矮鬼嗎?」
一旁的有雪連忙補過,道:「是啊,老大,日本貨物那麼貴,日本料理也那麼貴
,日本男人都是色鬼,楓兒小姐沒理由甩了你,去倒貼日本小白臉的,不過即使她真
的倒貼了,你也不吃虧,這裡是日本,你去多玩幾個日本女人,你的那頂綠帽就回本
了……哎唷……」
把撲上來抱大腿的有雪踹到一邊去,蘭斯洛站起身來,淡淡道:「我對我的女人
有信心,經過生死考驗所聯繫的情感,不是外人能夠理解,即使我們身在兩地,心卻
是在一起的……所以這些可笑的東西,不會動搖我對她的信任。」
原本還對蘭斯洛感到一些懷疑,但是聽完這番說話,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感到佩服
,畢竟這樣的自信並非人人能有。而能夠對自己有著如此信心,或許正是他之所以為
王為霸的理由吧。
「可是……老大,你別忘了,你現在的腦袋可是一顆……就算楓兒小姐對你再好
,像她那樣的大美人,肯去吻一個豬頭嗎?」
嚴重的問題,不過卻看不出對蘭斯洛的任何打擊。仍是那麼淡淡的微笑,蘭斯洛
揮手道:「我信任楓兒,外表的差異,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一面說話,蘭斯洛一面往外行去,「不過你剛才說的話,
倒是有幾分道理,大家一起到日本來,只有我一個人來風流快活,實在是不公平。明
天晚上,由你們家主出錢,我們挑一家這裡最大的妓院,去玩日本妞!」
使人驚愕的說話,眾人好一陣子回不過神來,當有人想要再行發問確認,室內早
已沒了蘭斯洛的蹤影。
「好帥,雖然長著一個豬頭,不過這的確是皇者風範啊。」
有人發出這樣的讚歎,然而,卻也只有長時間跟隨蘭斯洛的有雪,才發現到事情
不對。
以義兄的個性,當自己提到豬頭一事,倘使他氣憤不已,或者說是有所遲疑,那
都算是正常反應。但他卻出奇地鎮定,這就顯示他急於離開此地。依此去推,答案也
就很明顯了……
「太悲哀了,為什麼我要摸到這種地方來?」
入夜之後,偷偷摸摸地進了京都城,蘭斯洛心中不是一點怨言也沒有的。特別是
,明明神功大成,可以直接憑實力掀掉這座城,卻不得不像個鼠輩般藏頭露尾,在這
裡躲躲藏藏,那種窩囊感覺真是難受。
假如對方是普通的天位高手,那還好辦,以自己的天心意識、生長於山野所練出
的屏息術,足夠在一般小天位高手之前無聲無息地作任何事,但對上楓兒,自己便不
敢這樣自信。
兼學青樓、大雪山兩家之長,楓兒對於察覺潛蹤敵人的能耐,遠較其他同等級高
手為強,即使是已擁有強天位天心意識的自己,也沒把握能長時間不被她發現。
長時間……是有必要的。因為假如楓兒在這邊認真工作,卻被她發現自己懷著無
恥的思想,像是要來捉姦一樣地跟著她,自己可能一輩子都得不到她原諒。
自己確實是信任楓兒的,在很多時候,甚至是願意賭上性命的信任她。不過,現
在這情形卻是一種例外。只要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自己就無法放心,安全起見
,還是親自來盯著保險一點。倘使那個小白臉想要使什麼詭計,對楓兒有什麼不軌,
自己仍可以蒙面地衝出來阻止。
懷著這念頭,蘭斯洛悄悄地在城內移動。根據他得到的消息,楓兒今日已經隨那
個叫做宗次郎的小白臉入城,大有可能一夜不歸,所以他潛伏入城的目的地,就是宗
次郎的居處。
似乎是因為豐臣秀吉重病的關係,城內的守備非常嚴密,但這對蘭斯洛而言全然
不是問題,力量相差太過懸殊,他根本就不可能被這些守衛的耳目所發現。
隨便抓了一個看來像是有點份量的武士,不用嚴刑逼問,強天位的天心意識已可
以直接讀出他腦內思想,之後打昏了隨手扔在一旁,自己便朝宗次郎的居處而去。
京都城的規模無法與象牙白塔相比,但身為王子的宗次郎,其居處也有一間大宅
院的規模,是一個被稱作「二條院」的地方,說不上華麗……至少以旭烈兀、白無忌
的標準來說是如此,不過遍植櫻花樹的環境,卻讓人感覺到這裡的獨特氣氛與文化。
「哦……感覺很不錯啊。」
把腦內屬於白起的那部分土木機關知識撇除,蘭斯洛純以自身感覺來看這間宅院
。茂密的花樹、濃郁的香氣,還有那以紙糊制而成的門窗,都給著蘭斯洛一種「靜」
的感覺。
如果可以,他倒是滿想進到屋裡頭,好好地泡上一壺茶,賞花為樂,不過他此行
目的卻容不下如此高尚的行為,只好無奈地潛入屋內。
二條院當然也有守衛與僕役,要把他們打倒不過是反掌之勞,但這樣一來,有高
手潛入此地的事就無法繼續隱藏,為了要保密,蘭斯洛只得另謀他法。
屏氣凝神,運轉天心意識,蘭斯洛的身影漸漸變淡,最後隱匿無蹤。這是他突破
小天位之後學會的新技巧,在一定條件之下,短時間內隱匿身形,說來很好笑,在魔
法中只能算是中上程度的隱身術,用天位力量來做,卻必須要強天位以上的天心意識
才能作到。
天心意識並非萬能,這一點蘭斯洛早就知道了。或許很多人都覺得,天位高手就
像神明一樣,能為所欲為,不過這顯然不是事實,要不然,自己現在也就不用像只烏
龜般在這裡躲躲藏藏。
一路上避過所有守衛的耳目,蘭斯洛潛入宗次郎的房間。在進門之前,他感到猶
豫,把本來要碰觸門把的手縮了回來。
「這感覺……是結界嗎?」
天心意識在楓兒之上,加上傳承自白起的知識,蘭斯洛能搶先一步感應到結界的
存在,不至於誤觸。
「這結界的感覺……嗯,有兩重。」
法咒屬於復合性結構,把結界分成兩重,第一重會對未經許可的侵入者施以重擊
,但若無法停止敵人的入侵,第二重結界會立刻起作用,把本來要守護的房間給摧毀。
「好傢伙,這麼鬼鬼祟祟,一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完全沒想到自己現在才真是見不得人的東西,蘭斯洛氣憤地喃喃自語,運轉天心
意識,配合從妻子那邊拿來的破結界符,將效果逾倍增幅,輕易將兩重結界一次破除
。
而之後,蘭斯洛便毫無阻礙地進入了情敵房間。乍看的第一眼,他覺得有點失望
,因為以一國王子而言,這房間實在是樸素得讓人乏味,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孩子氣,
桌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布玩偶,還有一個櫃子,裡頭放置了起碼上百個不同表情、
不同穿著的和服娃娃,看上去感覺真是怪異。
「媽的,那傢伙該不會心理不正常,而且還是個娘娘腔吧?日本果然是個人妖的
國度,還妄想與本大爺爭女人,真是混帳……」
搖頭罵了幾句,蘭斯洛想起本來目的,開始尋找目標。
「不對,我來這裡不是看娘娘腔玩娃娃的,床呢?這小子的床到哪裡去了?」
摸進臥室,情形大同小異,只不過換成幾百張不同的臉譜彩繪,畫在粉白的牆上
,躺在床上,就好像有幾百個人自四面八方朝這邊看來,讓人起雞皮疙瘩。
「混帳……真是混帳到家了,楓兒怎麼可以和這種變態在一起?我絕對不允許啊
!」
驚訝於這人的變態程度,蘭斯洛心驚肉跳,才要打算離開,卻發現了一個隱藏得
很好的暗櫃。找到打開的樞紐,將暗櫃開啟之後,裡頭的東西赫然又讓蘭斯洛一驚。
假如說暗櫃裡頭擺放著武功秘笈、機密資料,蘭斯洛倒不會有什麼訝異,即使一
打開櫃子,看到幾十個血淋淋的人頭,睜眼怒瞪過來,他可能也只是隨手把櫃子關上
,但因為怎也想不到暗櫃內是這般景象,一時間險些大叫出來。
那是個衣櫃,內裡掛著上百件和服。從普通平民的粗布質料,到綾羅綢緞的華麗
紋織,五花八門,看得人眼花撩亂。從顏色跟紋飾看來,它們清一色都是女性衣物。
當然不只是和服而已。除了外袍,衣櫃裡也不可免地擺放著內衣褲。日本女性所
慣穿的兜襠布、丁字褲,雷因斯所流行的蕾絲款式,還有許許多多蘭斯洛叫不出名字
的樣式,令他一時間如遭雷殛,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即使震驚,腦裡的理智仍然在飛快運作,整理歸納資訊。
這些女性衣物擺在這裡,只是為了收藏嗎?一個男人為什麼要收藏女性衣物?那
個理由怎麼想都覺得很下流吧!
從跡象來判斷,這些衣物都是曾經被穿過的,一個好端端的男人,居然搜集了滿
滿一櫃子,被穿過的女性衣物,任誰來判斷都只有一個原因。
即使只是搜集,都已經讓人非常噁心,假如這男人不只是搜集,還把這些褻衣穿
在身上呢?
儘管不願意去想,蘭斯洛腦裡仍浮現出一幕畫面。
一個氣宇軒昂,腰間配刀,穿著日本武士服的年輕男子,在他的武士服底下,竟
然穿著蕾絲款式的褻衣!而他的那一隻賤手,熟稔地搭放在楓兒肩頭上,純潔的楓兒
沒察覺對方的邪惡,還對他展露微笑……「天啊!這種事情發生了還得了?!」
假如說蘭斯洛早先的怒髮衝冠是因為氣憤,那麼此刻便是為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雞
皮疙瘩感,讓他全身毛髮為之僵直。
「不能讓那個穿女人內衣的變態怪物再接近楓兒,得要馬上去阻止他們才行。」
匆匆忙忙要奔出屋外,蘭斯洛想起一事,重新回到櫃子前面。
「口說無憑,拿幾件東西作證據再走……」
當雷因斯帝王在京都城內進行極不名譽的追蹤工作,雷因斯的左相大人也正與其
手下在驛館內大吃二喝。
由於是以異國使臣的身份,抵達京都,所以完全不必擔心安全問題,眾人所在的
驛館,週遭甚至有衛兵守護。
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那麼閒。大部分的白家子弟,都忙著與日本各地分舵取得聯
絡,確認各種資訊與情報,提供給決策階層做參考,看看要在何時、何地,發動何種
行為,達到最短時間內拿下日本的目的。
不過這種工作絕對與雪特人無緣,什麼也做不了的有雪,找來理應督促屬下行動
的白瀾雄,一起飲酒作樂,順道查閱旅遊指南。
「我告訴你,我以前在風之大陸的時候,就聽說日本女人風騷浪蕩,日本男人好
色如狗,所以在出發之前,我就特別委託你們當家主搜集情報,讓他給我找了十幾本
旅遊指南。」
有雪得意的表情忽然轉為黯淡,歎道:「但是你們家主故意擺我一道,這指南裡
頭全部是日文,我看得懂才有鬼咧!」
完全理解上司的苦處,白瀾雄拍胸擔保,道:「這完全不是問題,我們這邊有最
好的日文翻譯,絕對能滿足有雪大人您的需要。」
「唉,白瀾雄,我向你保證,你以後一定會很有前途的。」
「哦?有雪大人為何如此肯定?」
「因為你除了辦事幹練,武功不錯,最重要的是……你連雪特人的馬屁都搶著拍
。」
「……這是小人物的生存方式啊。」
兩人的對話,恐怕只有彼此才能理解,而在有雪開始期待明天到大妓院裡花天酒
地當大爺的美景,白瀾雄忙著找來翻譯的時候,先是白瀾雄察覺到了周圍氣氛的改變
,緊跟著,喧囂、叫喊聲在驛館週遭出現,雖然聲音不是很大,但是像白瀾雄這樣的
資深戰士,仍是立刻就聽出來,那是有人在瀕死之際發出的慘呼。
「有敵人來襲!」
「什麼人?」
「不知道!」
驛館內的白家戰士開始有了反應,在白瀾雄的指揮下,集中在一起,預備應敵。
敵人究竟是什麼來路,一時間並不清楚,照理說驛館位於京都南側,除了隸屬於
此的衛兵隊,負責京都治安的新撰組也會不時到此巡邏,戒備頗嚴,要說有什麼組織
能明目張膽地進攻驛館,這實在是讓人難以想像。
但白瀾雄隨後也發現事態嚴重,因為將人數一點查,本來派出去守夜、巡邏的一
隊白家子弟,也和戒護驛館的日本衛士一起,在與敵人接觸後,遭到消滅,甚至連訊
息都還來不及發出。
敵人的實力更在預期之上,白瀾雄指揮眾人編排成隊,掣開光劍,做好交戰準備
。從跡象來判斷,敵人很可能是像大雪山子弟那樣,擅長匿蹤狙殺的高手,所以己方
戰術上也以集中人力,不給敵人可趁之機為第一優先。
這樣的戰術相當正確,論戰力,驛館中的白家子弟,不管是以哪個門派的標準來
衡量,都算得上是一級好手,在裝配了新式光劍的輔助後,應該很輕易就能佔到上風。
然而,正面一交鋒,敵人的強大,卻仍讓白瀾雄感到措手不及。
光劍斬了出去,雖然有部分內力高強的戰士成功傷到了敵人,但大多數光劍卻都
被停頓在半空,像是斬著了什麼極為堅韌的物體,無法再劈下去。
這是護身真氣嗎?
地界之中,能把護體真氣運至體外的,便已經是絕頂高手,更別說形成直徑一尺
的護身氣罩,那絕對是七大宗門里長老級的人物,但儘管敵人黑衣蒙面,可是從那一
雙雙眼眸中,仍可以看出她們幾乎都是年輕女子,不可能有這麼深厚的內力修為。
「結界?這些人全是女的……是她們?!」
白瀾雄立刻認了出來,襲擊驛館的這批女子,就是當日在海上襲擊己方船隊,更
對蘭斯洛施下邪惡詛咒的那批人。而若真的是她們,那她們的戰術便是……
要警告已經遲了一步,原本在敵人的怪異護身勁之下,正攻無效的白家戰士便已
經感到吃力,而當附近的敵人開始唸唸有詞,揚手施放咒文,眾人心中更覺得錯愕。
如果是正常情形下,和魔導師對戰,他們所施放的電殛、火球,固然是威力強大
,但施放所需要的時間也長,為了要確保施咒時的安全,他們都有護衛掩護,或是拉
開與敵人的距離。
照這個常識,在這麼近的距離,白家戰士可以很輕易就趕在咒文施放之前,一舉
斬殺分心施放咒文的敵人。
但是這個戰術卻沒有實現,因為敵方施咒的時間比預期更短,所使用咒文也並非
火球、電殛這類威力強大的攻擊咒文,而是一些不具攻擊威力,但施放起來卻極為容
易的咒文。
與她們敵對的白家戰士,瞬間只覺得身體重得像是背了一大塊鉛,動作也慢了下
來,無法自在行動,有些情況更嚴重點的,甚至還出現了昏昏欲睡的現象。
就在這種要命的關鍵時刻,施放完咒文的敵人狠惡地殺了過來,儘管內力不足,
但經過千錘百練的精妙招數卻讓她們大佔上風,對著無法發揮全力的敵人,戰局勝負
很快就分曉了。
除了在惡魔島有豐富戰鬥經驗的幾個人外,餘下的白家戰士都受了輕重不一的傷
勢,面對敵人持續而來的攻擊,性命危在旦夕。
「撤退!有行動力的協助掩護隊友!」
白瀾雄下達這樣的指令,於此同時,他掣開光劍,不要命似的朝敵人奔去,身形
閃動,同時向七、八個人發出攻招,吸引了敵人的注意力。
也許平常的他忙著只是和有雪嘻嘻哈哈,但身為白無忌親點的日本行動領隊,白
瀾雄的武功遠在普通同儕之上,這一番拚命施為,對敵人造成極大壓力,不得不集中
人手來對付他,也因此為其餘白家戰士爭取到寶貴的撤退時間。
然而,白瀾雄卻因此身陷重圍,沒幾下工夫,就身受數處劍傷,血流如注。
「喂!日本的賤婊子們!」
當白瀾雄命在旦夕,一聲破鑼似的大喊,再次引起眾人注意。
而只要是這一瞬間的注意就夠了,因為接下來,七、八顆點著引線的土製炸彈自
天而降,落地之後爆出大量嗆鼻煙霧,蔽人視線。
理所當然,當煙塵消失,所有白家戰士早已逃匿無蹤,只留下地上的一堆血跡。
「整個驛館都被我們包圍,他們逃不出去的,搜!」
驛館內發生這樣的戰鬥,如果蘭斯洛在場,事情應該可以很輕易地被鎮壓下來,
然而,蘭斯洛卻忙著在京都城內找人。
(奇怪……這種警兆,有雪那邊出事了嗎?)
察覺到驛館那邊的不對勁,蘭斯洛站起身來,打算要趕回去,卻又打消了這個主
意。
(鬼婆好像給了有雪一些東西,自保該是不成問題的,考驗一下他們的能耐也好
,晚一點再回去吧……)
基於這樣的想法,蘭斯洛重新趴伏了下來,凝運隱身力量,搜尋目標。沒多久,
他便找到了目標,悄悄貼近過去。
楓兒的耳目極為靈敏,加上對於天位力量的感應,蘭斯洛不敢一面使用隱身力量
,一面飛行跟在後頭,所以把全力放在隱身上,選了一個比較高的閣樓,居高臨下地
俯視。
(混帳,這閣樓是那個變態蓋的?蓋成這德性?日本人真是……)
剛才沒留意,降落在那閣樓的外壁後,蘭斯洛才發現這座閣樓的外壁,儘是一座
又一座相連的人形雕像,有男有女,全部赤身裸體,擺動出一個個不同的姿態,模樣
是極其生動,但是在宮廷中有這樣的建築,設計者一定是一個不亞於旭烈兀的怪才。
(果然是淫蕩的日本人,這點還真是被有雪說中了……)
貼靠著外壁,蘭斯洛心中好氣又好笑,不知道該把手放到哪裡去,最後終於是歎
了一口氣,隨手按放在外壁的某處突起,不知道是人體哪個部位的地方。
下方,宗次郎和楓兒並肩走在一起,談著與軍國大事無關的閒話。
「宗次郎,我聽說,是你師父幫你改的名嗎?」
「是啊,師父覺得我的名字不好聽,所以才幫我改名的。秀吉爸爸說,能讓師父
賜名給我,是很大的榮幸喔。」
「可是,為什麼要叫宗次郎呢?我是知道你們常常用出生排行來當名字,你的名
字也是因為這樣嗎?」
「嗯……其實一開始不是這樣子的。」宗次郎側著頭,樣子十分可愛,「師父一
開始幫我取的名字,叫做蘿莉,後來又改叫正太,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不過秀
吉爸爸好像很緊張,帶了很多禮物,去請師父再改一次,師父才好像很無聊似的改成
宗次郎……咦?楓兒姊姊你的表情好怪啊。」
「沒……沒什麼,你師父的命名風格,讓我想起一個我很熟悉的人。」
不知道該說是好笑還是怎麼樣,難道自古英雄都有一些這樣的怪僻嗎?蘭斯洛大
人的命名風格,也常常像是這樣,使人哭笑不得,妮兒小姐的名字,到現在還是她的
心頭之痛呢。
「你小小年紀,武功就這麼好,天草大師範一定教了你很多東西。」
「才沒有呢,師父他啊,常常迷路,要我待在一個地方自己練功,他出去買個喝
的就回來,然後就沒了蹤影,常常是十天八天之後,他迷路在深山裡,托當地人帶他
到京都,然後秀吉爸爸才派人告訴我可以離開了。」
想像天草四郎的狼狽樣子,楓兒心中不禁暗暗好笑。這名當世有數的強天位高手
,相較於劍技,他的路癡更是名聞敵我雙方。聽小草小姐說過,天草四郎是因為與黑
暗神明簽訂契約,以自身的方向感、天位實力為代價,換取永恆青春,日前北門天關
一戰,之所以慘敗給陸游,這也是一大理由吧。
「咦?如果照這麼說,宗次郎你的武功是跟誰學的呢?天草大師範沒有教你,你
是怎麼進天位的呢?」
被問到這個機密問題,宗次郎露出了謹慎的表情,先朝左右看看,確認旁邊沒人
之後,與楓兒勾手指約定,絕對不可以說出去,然後才掏出一條掛在胸口的項練。
在項練上,有三枚晶瑩物體,楓兒凝神細看,卻發現是三枚彎月形的藍玉,通體
碧綠,沒有半絲雜斑,淡淡的晶瑩藍光,在周圍添了層薄霧似的光華,隱然躍動。盡
管看不出來歷,但卻知道那是非同小可的重寶。
「這是……」
「這東西叫做八尺瓊勾玉,聽說是很重要的寶物,中間的這一枚,是秀吉爸爸交
給我的,裡面的資料很多,我到現在也只讀了五分之一。天位力量,我很早就有了,
但是我的內功心法,還有九曜極速之類的一些東西,都是從裡面學的。」
宗次郎道:「可是,這枚勾玉裡頭的內功資料很難讀取,字句跳來跳去的,我常
常拼錯句子,練到生病。有一次,我病得很重,頭好昏好昏,而且手腳都沒有力氣,
連師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然後,就在一天晚上,有一個長得很帥的叔叔進到我房間
,問我說想不想活下去?」
「我好累,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他就笑一笑,用指頭按在我額頭上,說他是我的
四堂伯父,要我好好加油,因為以後會有人來找我。我醒來之後,病就好了,手裡放
了右邊這枚勾玉,裡面的句子很通順,讀取來很容易,以後照著練,就沒有什麼問題
了。我把這件事告訴秀吉爸爸和天草師父,秀吉爸爸很訝異,但是天草師父就一臉臭
臭的,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楓兒聽得很亂,再次遇到了面對織田香時一樣的問題,就是搞不清楚宗次郎的親
戚關係。
已故的織田信長,還有什麼親戚在世嗎?這人能夠指點宗次郎導回逆流真氣,還
有晉身天位的武功秘笈,自然是一等一的高人,自己有必要針對這個去查一查。
在更遠處竊聽的蘭斯洛,心中也是納悶。這些機密情報白家並沒有能夠掌握到,
而他更感覺得到,宗次郎的四伯父似乎是個不可以輕忽的存在。
一面想,一面在外壁調整位置,手上凹凹凸凸的碰個不停,更是不禁懊惱,自己
怎麼會落到這種處境?
「還有左邊這一枚,那是我用四伯父給我的勾玉修練了一段時間後,有一天晚上
,我和師父一起吃飯,小雷堂哥忽然闖了進來,臉色也是臭臭的,要我把勾玉給他。
我不願意,然後大家就打了起來,我趁他和師父打的時候,在他背後插了八十幾刀,
小雷堂哥就倒下來了,我從他身上又拿到一枚勾玉,就一起掛在項練上了。」
再次被宗次郎的親戚關係弄得一頭霧水,除了堂伯父,還無緣無故冒出一個堂哥
,這一家的關係真是亂七八糟,問題是,這些人現下究竟在哪呢?
未及發問,宗次郎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其實啊,師父告訴過我,勾玉裡頭的秘笈雖然寶貴,但是還比不上四伯父告訴
過我的一段話,是關於突破天位的秘密喔。」
在天位力量中,要增進力量不難,但是要越級到另一階天位,卻是幾乎難如登天
,聽到有關突破天位的秘密,楓兒不禁怦然心動。
「是……哪一段話?」
「四伯父說,其實到強天位頂峰為止,在量的方面,已經到了天位力量的顛峰,
即使是齋、太天位,也不可能迫發出比強天位頂峰更強的力量。」
連強天位力量都沒有,這一段話楓兒自然是無從體會,感覺上似乎就是自己平常
聽過的常識,但又好像有某些道理蘊含在裡頭,一時間凝神思索,抓不到端倪。
「還有呢?」
「就沒有了,四伯父在勾玉裡頭說,每個人必須發現屬於自己的天位之秘。我問
過師父,師父他說他想了很久,也還是不明白。」宗次郎道:「不過,我自己倒是從
這裡頭得到靈感,想了很久,發現了屬於我自己的天位之秘呢!」
最後一句,宗次郎不但說得神秘兮兮,而且還面有得色,楓兒連忙凝神細聽,就
連躲在大老遠後方的蘭斯洛,都很想知道天位之秘究竟是怎樣的秘密。
只可惜現實狀況不允許他繼續聽下去。正當他運足耳力,想要聽清楚宗次郎的低
語,周圍的氣流忽然有一絲異動。這股流動極其輕微,若非蘭斯洛已經突破小天位,
天心意識較之前更為敏銳,他就萬萬無法察覺這一擊。
(偷襲?什麼人?從感覺上判斷,是小天位中的強手啊……)
既然已被發現,蘭斯洛便沒有顧忌,重腿往旁邊一踢,一聲巨響,整個閣樓外壁
被他踢得粉碎,木石碎屑如羽箭般飆射紛飛,比什麼防護招數都有用。
只是,敵人並沒有如蘭斯洛所願,在後退、硬挨之間選擇其一,反而左手一抖,
長劍出鞘,一股無聲的音浪傳振而發,將觸及的木石碎屑進一步分解。
「哦?天草四郎的鎮魂音劍嗎?可用得不錯啊……」
不能說是不吃驚,因為敵人的音劍震波之強,幾乎讓蘭斯洛錯疑是天草四郎親自
施展,但即使是天草四郎親至,蘭斯洛也已無懼,當下僅是在身旁的木石碎屑中隨手
拿了一塊,無視音劍迎面而來,振臂反擊了過去。
戰鬥既然發生,就一定會驚動到楓兒。現在和她見面,自己就糗大了,所以迫退
敵人、全速遁走,就是當務之急。這是蘭斯洛的戰術,而他一招反攻,還沒近身,便
聽到對方「啊」的一聲,扭身急退,竟是不敢正面招架。
蘭斯洛心中一奇,為了要隱藏身份,自己這一招並沒有用上很大力道,對方也沒
有理由驚懼若此。聽那口音,還有退後時的美妙姿勢,似乎是個女子,而且還有幾分
眼熟,自己過去曾經結識過什麼日本美人嗎?
幾個念頭在腦中一晃而過,還沒能有個答案,但是當蘭斯洛瞥見自己手裡的兵器
,卻不禁「哇」的一聲大叫出來。
只能說是手氣不好吧,因為當他從木石碎屑中取一塊當兵器,本來是要展現他每
種兵器都能隨手使用的豪氣,卻忘了那座閣樓的特殊性,結果拿在手裡的東西,赫然
便是不知來自哪座雕像的男子下體。
出乎意料的變局,即使是蘭斯洛,一時間也驚得呆了。要解釋嗎?還是趁著沒人
認識自己的時候先逃走?問題是這樣子的落荒而逃,一點霸者氣勢都沒有,以後會不
會變成自己生命的一個污點?
才在這樣擔心,一個冷冷的聲音已經從下方響起,雖然不大,但是聽在耳裡,險
些就把蘭斯洛氣得手足冰涼。
「變態……豬頭怪。」
說話的人依稀便是那個宗次郎。如果是被別人批評,自己還有可能接受,但這個
在武士服底下穿女人內衣的變態小鬼,有什麼資格這樣指責自己?
一驚之下,蘭斯洛登時記起自己來此的目的,連忙想要警告楓兒,卻是忙中有錯
,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從懷裡掏出證據。
「楓……」
一句話還沒說,之前被自己迫退的那女子已經攻了上來,劍影閃爍,裡頭更帶有
一種不可忽視的銳氣,逼得自己在不願洩漏身份的情形下,只得後退避過。
「這是……蒼龍心法!」
強了一個天位級數的天心意識豈是泛泛,兩邊一下交錯,蘭斯洛就已經把對方給
認了出來,雖然是使劍而非使槍,但這女子確實便是龍族族長,在北門天關一戰失蹤
的紫鈺。
「哈,你這女人,原來……」
嘲笑的話還沒出口,蘭斯洛的腦袋忽然劇烈痛了起來。像是要把整個頭顱炸開似
的疼痛,讓他無法專心對敵,只能飄身再退,立足在不遠處的另一間閣樓上。
有些記憶片段急速在腦裡閃過,那是在杭州時與小草、楓兒相處的回憶,自己不
是明明已經記起來了嗎?為什麼現在還會痛成這個樣子?
沒能等蘭斯洛把頭痛回復,一道刀虹自眼前飛綻,蘭斯洛才一飛身避開,刀光又
在面前出現,而且距離更近。除了源五郎,蘭斯洛這輩子就不曾看過任何人有這樣的
速度。
(對了,這小子說過他會九曜極速……不能和他比快。)
情知不利,蘭斯洛不顧腦內疼痛,數百記鴻翼刀浪連環發了出去,勁道凌厲之至
,將週遭能觸及的一切全數摧毀,而場中三名小天位高手無一敢正面攬其纓,盡皆在
刀浪及身前飛退避開。
一輪攻擊,固然是氣勢非凡,但當蘭斯洛把腦內疼痛平復過來,不但三名天位敵
手已經組成合圍陣勢,就連京都城內的武士們都已大量趕來。
倘使是平常,這當然是蘭斯洛一展雄風的機會,問題是他就算再沒腦子,也意識
到自己此刻的衰樣:一個搖晃著大豬腦袋的怪人,左手拿女性內衣,右手拿著男子下
體的石雕。假如這種妖物敢出現在象牙白塔,自己二話不說就斬了他,但偏偏自己現
在就是這德性。
楓兒看過來的眼神,好像也是看著什麼很污穢的妖物,恨不得斬之而後快,這該
說是深受自己的調教與影響嗎?
答不出來,蘭斯洛甚至連說句話也不敢,只能憤怒地仰天狂嘯,在周圍眾人的不
敢攔阻下,縱身而去……
「可惡啊,沒想到會丟這麼大的臉,如果當家主追究責任,我們全部都要切腹自
殺了。」
「住口!我們還未脫險境,你們如果自亂陣腳,我就先把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給
斬了。」
一面包紮傷口,白瀾雄向有雪低聲請示道:「有雪大人,我們現在的情形不太妙
,您認為陛下他有可能趕回來嗎?」
有雪摸著下巴,搖頭道:「這個……可能性大概不高吧。」
蘭斯洛當初有交代,不管遇到什麼事,他都不會出手幫忙,一切都得要靠自己解
決。雖然始終覺得老大太瞧得起自己了,不過剛才那樣的情況,自己不也是擺平了嗎?
在四十大盜闖蕩的時候,有雪就是裡頭的火藥調製師,雖然他土製炸彈的效果一
向不好,但是這門手藝卻從沒有拋開。最近因為知道有可能面臨戰鬥,就配了幾個在
身上,果然派上用場。
「有雪大人,如果陛下不來,單憑我們這些人,恐怕很難殺得出去,我覺得……」
「不用多想。白瀾雄,我問你,你肯犧牲性命,讓那些女人在你身上插八十幾刀
,捨生取義,掩護我逃出去嗎?」
「這……雖然我會,但老實說,我不肯。」
「非常好,因為我也絕對不肯為了你這頭白爛熊而犧牲。」出奇地,有雪的表情
變得很正經,「所以我們就不要多說廢話,想辦法先殺出去吧。」
奇怪的論調,反而讓白瀾雄為之一愣,但隨即坦然,道:「可是對方的實力很強
,雖然我們的武功不弱於她們,但是對上這樣的魔法戰士,我們很難取勝,正面衝突
,可能要付出大量犧牲才能殺出去。」
「這點我明白,所以不能力敵,便當智取。」
「有雪大人高見,不過,該當如何智取呢……」
白瀾雄還有些摸不清有雪的主意,很疑惑地看著這位雪特人上司,卻發現他的目
光正望向不遠處,而順著有雪的目光看去,那裡赫然是……
在白瀾雄的緊急命令下,所有還能行動的白家子弟紛紛動了起來,把附近廚房外
頭的大型生物弄了過來,集中在有雪指定的馬廄中。
日本所提供的驛館,本身是個各種功能俱全的小莊園,為了保持肉類新鮮,廚房
後頭還真是養了一頭牛、兩頭豬、一些雞鴨,白家子弟費了一番力氣,才把這幾頭牛
豬弄到馬廄來,卻不明白雪特人有何目的。
「唉,真可惜,早知道就和他們說我想吃虎鞭熊掌,起碼現在有一些猛獸可用…
…」
有雪一面扼腕,一面向眾人解釋,「各位,那群發騷的瘋婆娘非常囂張,大夥兒
現在全都負傷,正面敵對,不是那群瘋婆子的對手,所以我們改以智取。」
倘使說話的是源五郎,眾人自然充滿信心,但換成一個其貌不揚的雪特人,說他
多有妙計,這實在很難相信。
「我以前說書的時候,聽說在南蠻地區,有一位大英雄曾經以神駒驅動萬牛,大
破敵軍。又有一個獸人將領曾經發明過火牛陣。可見得動物是我們男人的好戰友,我
現在依樣畫葫蘆,不但使用火牛,連豬和馬也一起用出去,撞得那些潑婦手忙腳亂,
大家在趁機殺出去。」
畢竟是和眾多英雄人物相處久了,有雪這番話說得頗有氣勢,眾人自無異議,等
著看他要如何施計。
也直到要付諸實施,有雪這才發現忘記了一件事。眾人離開廚房時,忘了從廚房
把火種拿出來,沒了火種,這火牛陣如何排開?而不遠處人聲漸近,顯然敵人已經搜
索到這邊來,沒有時間再去拿火種了。
「沒關係,窮則變,變則通,雪特人大爺妙計多多,難道沒火種我就無計可施了
嗎?」
有雪斥令眾人,把十餘頭馬匹都排在前方,後頭跟著豬,最後面是一頭生有尖角
的大牯牛,就這麼排成一列縱隊。
「沒有火種,就用別的方式來驅動,只要我們鞭打這頭大牯牛,它奮力奔跑,自
然就會驅動前頭的馬匹,只要鞭打得用力,說不定比用火有效。」
有雪的應變措施,眾人皆點頭稱是,但實際上使用起來卻又沒那麼容易,因為這
頭大牯牛似乎特別遲鈍,任眾人怎麼鞭打,它還是有氣沒力地「哞」個一聲,完全沒
有動起來的打算。
眼看搜索聲音越來越近,若是被敵人靠到近處,那不管是什麼戰術都要宣告無用
了,有雪急了起來,率先衝過去,奪過白家子弟手中的鞭子,用力揮笞起來。
「渾蛋!叫你動,你還不動,你這頭臭牛好大的架子,不把我放在眼裡,忽視我
這個雷因斯宰相,我等一下就把你給千刀萬剮……」
罵得聲音不小,但因為語言不通,雪特人的力氣又不大,雖然打了十幾鞭,那頭
大牯牛仍是沒事一樣,動也不動。
正當眾人對這九流策略感到失望,預備要自行開始斯殺,白瀾雄自告奮勇地取代
了上司的工作,猛地一下使出吃奶力氣,一擊揮下,那鞭子「啪」的一聲折斷,白瀾
雄的手掌就重重地拍在牛屁股上,又因為力道使得實在太大,整隻手順勢往下一滑……
「哇!」
「喔!」
「神啊!」
凡是靠得近的幾個白家子弟,看見了事情經過,都嚇得大叫出聲,踉蹌後跌。本
來注意力放在前方的,聽到那驚恐絕倫的驚叫聲,也不得不回頭看看,究竟發生了什
麼事,跟著也一起發出了那種鬼哭神號般的慘叫。
一時間,包括有雪在內,所有在場之人的臉孔都皺縮在一起,彷彿感受到那股難
以形容的劇痛,後跌兩步。假如敵人在這時候殺來,他們一定被殺得片甲不留。
而那頭一直沒有反應的大牯牛,亦在肛門遭到手臂貫通後,雙目圓瞪,發出了一
聲驚天動地的嘶鳴,全身牛毛險些就根根豎起,氣勢駭人之至。
「哞∼∼!」
事情發生得實在太快,傷疲乏力的白瀾雄還來不及把手臂抽出,那頭大牯牛便四
蹄如飛,無懼一切地朝前方衝去,影響所及,本來在它前方的那些馬與豬也都拔足飛
奔,勇往直前。
有雪嚇了一跳,看著那頭逐漸消失的大牯牛,還有被夾在它後頭一路拖去,拚命
揮動手臂,面色驚惶的白瀾雄,心裡實在是佩服。
「哇,這樣子也行嗎?白家人對於驅使動物果然有一手啊,你們還有誰能像白爛
熊一樣,用這方法驅趕動物嗎?」
「不……我想那是組長的獨門絕技吧。」
這邊的奇策,對於另外一方,那就是一場大災難。雖然提防到會有敵人衝殺過來
,但卻沒想到會是這麼一群沒人駕馭的群馬狂奔,猝不及防下,連施放遲緩咒文的空
閒都沒有,不少人給馬蹄踢中,痛入心肺。
「太難看了,你們這樣子,回去之後怎麼向長老交代?全部站起來,把這些瘋馬
給斬了。」
「不行啊,我們是名門正派,不可以濫殺無辜,這些馬又不是敵人,不可以隨便
殺生……」
假如有雪在此,聽到這些姑娘家的對話,一定會笑到在地上滾昏過去。然而,至
少當事人是對這些堅持百分百地認真。
但對於一群未出閣的姑娘家來說,接下來看到的那幕景象實在是太過激烈了。大
牯牛不是什麼可怕的生物,可是當一頭大牯牛屁股後頭夾拖了一個人,通紅著眼睛,
憤怒地吼叫著衝過來,那感覺還真像是世界末日到了。
「那個人的姿勢……他的手插在什麼地方啊?」
「啊,羞死人了……」
許多人就這樣看得目瞪口呆,被經過身邊的亂馬給踹倒,混亂的情況,即使傳到
此次行動的領隊那邊,亦是說得亂七八糟,語無倫次。
「怎麼了?前面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隊伍忽然亂了?有強敵嗎?」
「忽、忽有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啊……」
這麼含糊的回答,當然無法確切反映出事態,也因此,當白家子弟在有雪的鞭策
下衝殺出來,這群慌了手腳的姑娘家再也無法維持先前的冷靜,幾下子就潰不成軍,
狼狽地敗退。
「撤退!所有人撤退!」
十多枚堪稱日本特產的濃烈煙霧彈被拋了出來,剎那間煙塵滿天,目不視物,待
得一切重歸清晰,早已沒了敵人蹤跡。
「媽的,給那群潑婦跑了。」
為什麼受到襲擊?眾人至今仍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是被有雪一問,眾人才
想到那不知道身在何處的白瀾雄。
匆匆奔出門一看,所有馬匹與牛只早已跑得無影無蹤,大門前堆滿了被屠宰殆盡
的日本衛兵,奄奄一息的白瀾雄正倒在地上,身旁站著剛剛趕回來的蘭斯洛。
「唔……雖然我現在心情不太好,但我仍要誇獎你。白卿家,你幹得實在是太好
了,我從來沒看過你這麼臭氣薰天的英勇戰士,呃,我是說,雖然臭氣薰天,不過你
依然是個英勇的戰士。」
「我、我無法再為陛下和有雪大人做事了……請您原諒……」
「傻瓜!你在說什麼啊?」對於這樣賣命的忠臣,蘭斯洛也非常慎重,一面助他
運氣鎮傷,一面道:「醫生就快來了!這種傷很快就會好的!等你好了之後,我會在
你們家主之前大大褒獎你的。」
「陛下……」白瀾雄大力咳嗽起來,嘴角也沁出了鮮血,「有一件事,我不安心
……請您……答應我……」
「什麼事?要我照顧你的家人嗎?」
「不……請您……請您……您一定要將整個宇宙掌握在手中……」
「…………為什麼這句話好耳熟?我是不是在哪本小說裡頭讀過?」
「呵……因、因為……我是一個願意為COSPLAY付出生命的男人……」
「……白愛卿,你安息吧,回去以後……誅你九族。」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京都風月】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六月 日本 京都
六月初三晚上的京都,一共發生了兩件駭人聽聞的重案,令得維護京都治安的新
撰組傷透腦筋。
所謂的新撰組,本是聽命於幕府大將軍的特別工作組織,也可以說是捍衛京都城
的最後武力部隊,像是一般的騷動,本不至於驚動他們,但是因為這兩件事情都不小
,所以重擔就落在他們肩上。
第一件重案,是發生在京都城內,昨晚宗次郎殿下與蒼月楓公主在散步談心時,
忽然有一個豬頭怪物出現,身穿女性內衣,手持男子下體形狀的石雕,衝出來大喊大
鬧,不但令得蒼月楓公主花容失色,更驚擾到了休養中的秀吉公。
「我們日本人,是最尊敬美麗女人的民族,居然有這種淫穢的豬頭怪物驚擾蒼月
公主,實在是罪不可恕,一定要把它找出來,亂刀分屍。」
新撰組的小隊長這樣叱喝著隊員,將這件事情擺在第一優先,一定要盡快消滅那
個豬頭妖物,免得它再出來騷擾民眾。
不過,即使新撰組隊員到處搜索,一時間也找不到這豬頭妖物的蹤跡,畢竟在日
本歷史上,從來沒有這種事情的發生,現在忽然說要找個豬頭怪,又不知道它的習性
與生態,根本就不知道要從何找起。
「聽說那個豬頭怪昨晚離去之前,曾經仰天長嘯,這會不會是一種暗示呢?」
「動物為什麼會仰天長嘯?為了要示警嗎?」
「會不會是為了求偶?」
「有道理,俗語說,毒蛇出沒的十步之內必有解藥,難道在京都城裡頭另外有一
個豬頭女怪?」
當這個結論一出來,新撰組的諸人臉都快要白了,分外加緊搜查,要防止豬頭雙
妖大鬧京都的慘劇發生。
只是另一宗案件也不容小覷。迢迢萬里而來的炎之大陸使臣,昨天晚上居然受到
歹徒襲擊,對方膽大妄為,竟是直接進攻驛館,幹掉了所有衛士,還連傷使節團多人。
炎之大陸使臣古高俊太郎,今天早上已經發表了嚴正抗議與憤怒,譴責日方的保
護不周與治安敗壞,這個問題倘若處理不好,將會嚴重影響兩國關係,甚至讓兩塊大
陸彼此間留下惡劣印象。
天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新撰組成員也是萬般無奈,因為那批歹徒來去如風,除
了從古高俊太郎口中得知她們全是女子之外,並沒有留下什麼可供追蹤的線索,眾人
搜查起來也倍添困難。
兩件不得不處理的大案子,卻都變成了無頭懸案,當上頭的破案壓力越來越大,
新撰組還真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首先,是要為炎之大陸使臣一行人找個新的住處。驛館在昨晚的騷動後,已經亂
七八糟,沒法再住人了,其餘的偏遠驛館也不見得安全,只得幫他們在市中心的熱鬧
地段,包下一個豪華旅店,作為暫時居所。
「嗯,那就選這裡好了,看起來地方不錯,名字上頭也過得去。」
經過古高俊太郎大使的圈選,一家名叫「池田屋」的旅社中選了。雖然讓異國大
使住旅社,就外交禮節上有些不妥,但眼下也只好這樣執行。
就這樣,有雪一行人提著行李,浩浩蕩蕩地住進了這間民營旅店。因為昨天的襲
擊,他們幾乎人人帶傷,不過卻幸運地沒有什麼重傷之人,還保有了行動力。
「動作快,不要只是在那邊拖,把東西全部都搬進去,快一點!」
叱喝著眾子弟,白瀾雄仍舊在他的崗位上努力,沒有絲毫懈怠。在這邊的白家子
弟當中,以他的武功最強,昨晚被狂牛拖沖一陣,除了手臂拉傷和擦傷,並沒有什麼
嚴重傷害,現在綁個繃帶就沒事了,只不過昨晚臨時戲癮發作,演了一段臨終戲碼而
已。
當然,知道自己被愚弄的蘭斯洛,險些就把這個願意為了戲劇付出生命的藝術家
當場宰殺,讓他為自己的理想殉道。
今天一早,透過白家的竊聽,蘭斯洛大概知道了新撰組正在為了兩大案件而奔波
,而他們的討論更是讓蘭斯洛把耳機扔到一旁。
「居然說我穿女人內衣當街跑,那種事我怎麼可能會做?他們以為我是韓特嗎…
…真是混帳到家,我要把這些日本鬼子全部幹掉!」
蘭斯洛似乎很憤怒,如果是以前,他這怒氣可以持續一整個上午或下午,甚至會
延燒到第二天,可是現在,他在幾句憤怒話語一罵之後,就立刻回復了冷靜,重新坐
下來,眼睛看著前方,怔怔地思索,沒多久之後,還會好像很有趣似的微笑起來。
這種情形看在有雪眼中,特別明顯。無疑老大已經不像從前,但是和剛剛登上帝
皇之位的那段時間相比,現在的感覺又沒有那麼冰冷,就好像他已經從這兩種極端裡
慢慢取得了均衡,開始用這標準調適一個新的自我。
(幹得好喔,這樣才是你的作風嘛……)
追隨蘭斯洛日久,有雪的感覺自然也特別深。剛剛即位時的蘭斯洛,給人高深莫
測的感覺,那並不是不好,甚至可以說是一個最成功的領袖範例,但是……總覺得如
果有選擇的話,自己並不想在那種人的手底下做事,壓力太大了。
現在這樣的感覺,就很不錯。這樣說來,老大或許也為了各方面的調適煞費苦心
吧。
蘭斯洛自己並沒有察覺到有雪的這些心思。昨晚從京都城狼狽而歸,可以說是一
件奇恥大辱,但如果同樣情形再次重演,自己也沒法改變,所以他把心思集中在該如
何破除詛咒,回復本來面目上。
另外一方面,昨晚楓兒問出的話,讓自己很在意。那個叫做宗次郎的小鬼,只怕
遠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因為自己從他身上,感覺到一股尤勝天草四郎的威脅……還
有,那個天位之秘,究竟是……越想越不放心,蘭斯洛向白家子弟下了嚴令,設法全
面監聽新撰組、京都城內的一切訊息,務必要查出天位之秘的相關情報。
不過,在各種雜務處理到一個段落後,蘭斯洛也面臨了一個新問題。
「什麼?嫖妓?」
當眾人集合起來,要求蘭斯洛實現前幾晚的承諾時,他還真的是呆了一下。
「有沒有搞錯?你們現在每個人身上都帶傷,就算傷勢不重,起碼也會痛吧?現
在去妓院,你們玩得起嗎?」
這個尷尬問題,自然是由左大丞相親自回答。
「老大,這樣說就不對了,帶大家去這裡最大的妓院,那是你金口親諾的事,現
在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呢?到國外用公費嫖妓,這是每一個公務員的畢生志願,難得
我們有這機會,不去又怎麼可以呢?」
「我說帶你們去妓院,那只是打算大家一起去喝酒……」
「去妓院只喝酒不辦事,老大你不是這樣好笑吧?如果真是這樣子,那你乾脆去
下頭的餐廳,買幾客兒童餐照燒牛丼,大家在這裡喝家家酒吧。」
「啊呀,好囂張啊,到底是你是國王還是我是國王,你聲音這麼大,不把我放眼
裡了嗎?」
「那當然是我……」
說得太順口,有雪給蘭斯洛瞪了一眼,乖乖地住嘴了。
「有本事啊,不愧是連大魔神王和白鹿劍聖都要向你屈膝搖白旗的腳色,這麼有
自信,下次強天位戰時我就第一個派你出去,單挑陸游。」
蘭斯洛搖搖頭,道:「那麼,你們是無論如何都打算去羅?」
沒有正面回答,但所有的請願者都默默地拿出了一本《京都風月》。那是最新版
的京都紅燈戶指南,詳載了各種尋芳問柳的資料。
既然是大勢所趨,蘭斯洛自然無法阻攔,要有雪找來池田屋的老闆,詢問何處有
好的妓館。
京都此時是日本第一大都市,商業鼎盛,人潮川來流往,著實熱鬧。日本在男女
情事上的觀念,比風之大陸還要開放得多,各式妓館當然是不少,然而,當池田屋老
闆聽完有雪的要求,詢問此地最好的妓院、最出名的妓館時,他卻面有難色。
原來,日本這邊最高級的妓館,裡頭的藝妓都是賣藝不賣身,如果客人有才情,
相貌英俊,令她們傾心,這才會留客人度夜,而且往往一夜風流之後,發生了戀曲佳
話。
同時,因為秀吉公在位,宗次郎殿下又甚注重豪門貴族的行為,如果憑恃強權勢
力,欺凌弱女,這種行為不但會被處刑,更會遭到全民不恥,所以即使是在歡場,仍
沒有人膽敢恣意胡來。
這也就是說,假如大使一行人想要外出玩樂,又想堅持最高等的妓館,這恐怕不
能讓大使盡興。
「各位同胞,你們意下如何?願意只去聽歌喝酒嗎?」
看著後頭一堆死握著《京都風月》不放的同胞,有雪就作了正確的決定,向老闆
問起「可以直接嫖,不用多花時間談情說愛的高級所在」。
「那……最好的一家,大概就是幻霧似真居了,不過……」
「沒有什麼不過,同胞們,上街嫖妓去啦。」
全然不在意自己是多麼敗壞他國名聲,有雪率眾出門。
說是率眾,倒也有些怪異,因為蘭斯洛現在的狀況,不可能光明正大走在街上,
但他又不願意躲躲藏藏,所以只好坐在馬車裡頭,隔窗看著外頭景象。
出門時,負責護衛的日本士兵感到很奇怪,私下詢問古高俊太郎大人欲往何方,
沒想到對方卻是大剌剌地回答。
「嫖妓。」
士兵們大吃一驚,雖然他們的階級低,不太瞭解這些達官貴人的想法,但是身為
一國大使,居然在出使他國時公然嫖妓宿娼,這種事不是有失國體嗎?
「少見多怪,在我們炎之大陸那邊,遍地都是妓院,十歲之前沒進過妓院的男人
會被人恥笑,我們……」
越說越不像話,幸好蘭斯洛看不下去,命人把這位胡言亂語的大使拖了回來,但
卻已經讓一眾日本衛兵目瞪口呆,難以想像大海對岸是個何等墮落的國度。
「老大你不用太緊張,反正丟臉也不是丟我們的臉,這麼難得的機會,不用太可
惜了。」
「你也知道這很丟臉?你這種行為,和素行不良的三流觀光客有什麼兩樣?」
兩人邊看邊談,欣賞日本的街道風光。自從到日本之後,打打殺殺不斷,甚少有
放開心情遊覽的機會,現在四處逛逛,感覺反而不錯。
或許是因為在首都的關係,看上去日本人民甚是富裕,衣著雖然說不上是華麗,
但是料子卻都不錯,走在街上也是高聲談笑,街道兩旁的酒館,更是不時傳出轟笑聲。
比較引有雪注意的,是一些配刀的浪人。他們不是正職武士,雖然習有武術、腰
間配刀,卻僅是一介平民,某些看來相貌特別凶惡的,搞不好身上可能還背了幾宗刑
案。讓有雪感到興趣的,是這些浪人一個個都把右臂縮入袖子內,左手拎著酒壺,一
面走路一面狂飲,鬍子也不刮,走起路來大搖大擺,凶神惡煞般的模樣,倒與蘭斯洛
甚為相似。
「老大,你看那些人的樣子,其實我覺得你滿適合當日本人的。」
「胡說八道,老三才是日本人,關我什麼事了。」
「其實,老大你的表情才真是奇怪。作為一個獨裁者,你是要來征服這裡的,看
到這邊的樣子,應該要很邪惡地笑起來才對啊,可是我看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又在胡說了,我現在這種頭臉,你也看得清楚我的表情嗎?」
沒有多理有雪,蘭斯洛大步地向前走。而雖然遭到了否認,但有雪仍然看出了一
些蘭斯洛的心思。為了要保命長生,雪特人察言觀色的功夫向來是很好的啊……
不多時,眾人抵達了那間叫做「幻霧似真居」的妓館,不同的感覺,果然令眾人
眼界大開。
屋子是一般的和室,地上舖塌塌米,從外觀上看來,房子和其他建築並沒有什麼
區別。屋內非常簡陋,除了塌塌米以外,幾乎只剩下一隻昏暗的燈籠。
吃的東西要隨桌子另外拿進來。吃喝完畢會撤走,然後舖上被褥就可以做該做的
事了。
屋子雖然普通,但是屋子裡的美人,卻是令眾人眼前一亮。與外頭挽著半月髻、
穿戴整齊的日本婦女不同,這間妓館裡頭的妓女,和服樣式華麗、鮮艷得多,人人露
出雪白的肩頭,開叉的下擺,隨著肢體搖晃,一截粉嫩修長的玉腿,若隱若現,引人
遐思。
然而,目光往上看去,感覺就不是很好,因為此地風俗,女性總是在頭上簪花,
臉上抹了厚粉,昏暗燈光下,只能看見一片慘白,臉頰上還抹紅,而且是那種很鮮艷
的紅色,乍看之下的第一眼,還真是有點嚇人。
她們並不是就穿著和服,在那邊閒晃,有些笑語盈盈,接待客人,有些則是抱著
一種名為「三味線」的長琴,撥彈著極具異國風味的曲調。
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景,人人難免有些緊張,不約而同地從懷中取出那本《京都
風月》,翻看到基礎常識篇。如軍旅般整齊劃一的動作,讓蘭斯洛只有搖頭的份。
根據上頭的介紹,在日本,藝妓的稱號是「太夫」,比如一位名叫「紫」的姑娘
,就稱為「紫太夫」。當然,這一般只是個花名。
「可以了,你們各自去選個喜歡的玩吧,我說過的話,絕對不會不算的。」
既然進入妓館,蘭斯洛就放手不管了,這是屬下的娛樂,自己出錢贊助就好,用
不著親身下場。
「那麼……有人要叫東西吃的嗎?」
話一出口,光是看屬下的表情,蘭斯洛就知道自己問了蠢問題。
「你們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帶了一群公狗來逛院子?」
大家志趣不合,於是分道揚鑣,白瀾雄領著興沖沖的組員走了,蘭斯洛一個人包
了一個花廳,點了以生魚肉為主的一些料理,獨自飲酒,餘人則是各自散去,找自己
的樂子去了。
既然是離開馬車到外面活動,蘭斯洛就難以再隱藏自己的相貌,可是豬頭怪人這
兩天又是被全日本通緝中,無奈之下,只好做一些改扮。
隱身力量是行不通的,如果隱身,那就不能喝酒了。斗笠面罩之類的,遮遮人臉
還可以,對豬頭卻無能為力。人皮面具那更是戴不上去。最後是有雪想到辦法,用繃
帶把蘭斯洛頭臉密密麻麻地纏住。
只不過,纏住外表容易,要讓人看不出這是個豬頭,那就麻煩得多。最後,也不
知道纏了幾圈,從外頭看過去,只看到一個大圓球體,端的是頭大如斗。也幸虧蘭斯
洛沒興趣嫖院,不然他這副怪模怪樣,真是沒人敢接。
「喂,老大,你不一起來嗎?」或許是為了兄弟義氣,有雪挽了兩個濃妝艷抹的
美人,來找蘭斯洛。
「這邊有兩個女的,我們剛好一人一個,等一下還可以交換。兄弟一場,我知道
你現在有老婆和沒有一樣,楓兒小姐又不理你,你一個人也苦悶了很久吧?不要在那
邊裝樣子了,快點過來爽吧!」
滿是誠意的邀約,被蘭斯洛比了一個很粗魯的手勢,用力地把門關上。只聽得門
外有雪的大笑聲越來越遠,蘭斯洛心中歎氣,這義弟真是無法無天,不把自己放在眼
裡了。
在坐定之後,他從懷中取出一本書,仔細閱讀。這是受白起影響之後的新嗜好,
如果是過去,他只是因為有需求而去找書,但現在,蘭斯洛確實是悠閒地享受著閱讀
之樂。
當然一開始並不是這樣子,而是坐下來之後,不知道為什麼手上就想要拿一本書
,不由自主地翻著看,雖然覺得非常的想把書丟開,但就是克制不住一頁一頁地看下
去。這……或許就是大舅子的強迫學習吧。
只是,自己這一次看的書,有些特別……
「羅莉:很漂亮的小女生。正太:很可愛的小男生。COSPLAY:模仿小說
或是戲劇人物穿著與言行的一種行為,相傳是自太古時代流傳下來的奇特嗜好……什
麼啊,聽起來簡直像是另一個世界的用語。」
上次聽白瀾雄說那些奇怪字眼時,蘭斯洛覺得耳熟,似乎在大舅子傳給自己的知
識記憶裡頭有過,但白起顯然把這歸類成「不需要記住的記憶」,自己好奇心起,私
下找書來查。
「白家人還真是怪異啊,沒事玩這種東西,是嗑藥嗑太多,腦子壞了嗎?」
這當然是得不到結論,蘭斯洛也不甚在意,將整本書翻完之後,瞥見一疊放在角
落的書冊,順手拿了起來翻閱。
那赫然是幻霧似真居的花名冊,裡頭用浮世繪的風格,為每一位妓女繪製一張精
美圖像,底下題有詩文,作為紀錄,也供客人點選。裡頭圖像繪製得栩栩如生,配合
半遮半露的裝扮,很是有一種冶艷風情。
看那堆書冊高高一疊,只怕這幻霧似真居還是家歷史悠久的老店,左右無事,就
翻看起來。
「啊!我以為你一個人在幹什麼,原來是自卑得躲在這裡看書打手……嗯,老大
,你不必這麼壓抑啊,男人出來就是要花天酒地,你有錢有勢,何必淪落到這麼淒慘
的地步?」
有雪推開門,老實不客氣地闖了進來,看到被蘭斯洛放在地上的字典,更是大笑。
「到妓院來查字典?老大你不是這個樣子吧?啊,還是你剛剛拿字典來打手……
呃,老大你真是英明神武,連做這種事都與人不同。」
蘭斯洛一記殺人目光瞪了過去,但因為現在的這個木乃伊造型,看不見表情,大
大失去了威脅性。
「你不是去嫖妓了嗎?為什麼來這裡?雪特人難道連辦這檔子事都那麼快嗎?」
「老大,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如果我現在把你丟下,自己去爽,你回國之後
不找我麻煩才怪咧。」有雪道:「別說我不夠義氣,現在我有妓不嫖,專誠陪老大你
喝酒來著了。」
「……和你在一起,酒的味道都變臭了……」
講是這樣講,蘭斯洛並沒有拒絕,兩名義兄弟就這樣喝起酒來。言談之間,蘭斯
洛也把昨晚潛入京都城,恥辱而歸的事情告訴了有雪。
「現在想到楓兒和那個變態小鬼在一起,我就好擔心啊,那個邪惡、變態、下流
的正太小鬼,千萬不要用他的髒手去摸楓兒,不然真是……」
「去,我說有什麼大不了的,追根究底,老大你實在是不會泡妞。」有雪道:「
要爭霸天下、比武決勝,這個我雪特人是不成的,可是說到下藥迷姦……呃,我是說
,泡妞的技巧,老大你還得拜我為師。」
「拜你為師?你好大的膽子啊?難道不曉得自古以來想要騎在帝王頭上的人,最
後都不會有好下場嗎?」
蘭斯洛笑了一笑,動作忽然頓住。雖然看不見表情,但是從氣氛變得凝重,有雪
就知道有事發生。
「怎麼了?老大?是不是有敵人殺來了?」
蘭斯洛笑而不答,卻突然趴伏在地上,像只壁虎般迅速爬行,將前後左右的門窗
全部關好,甚至還游爬到牆上,實際確認屋頂上無人竊聽。
「老、老大,你這是做什麼?」
有雪的疑問很快就有答案,因為蘭斯洛閃電般地掠回他身旁,寒光一閃,風華刀
已經架在他脖子上。
「把你所謂的泡妞秘笈全部給我說出來,只要有一字不實,被我用天心意識讀出
你的思想,我就直接挖出你的腦子,讀你的記憶。」
「哇,不過是泡個妞,用得著這麼拚命嗎?老大,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啊。」
「嘿,不知道是哪個人最近夢話特別多,你昨晚不是才罵我有異性沒人性嗎?」
「不是吧,連我的夢話你都聽去了,我明明用橘子塞住嘴巴的。」
「那真是抱歉啊,何止是你的夢話,我連你昨晚的夢都一併讀過了。」
「呃……那麼……看人做那檔子事,感覺會不會很亢奮?」
「……連續看你做完三十次後,更後面的就沒有感覺了。」
如果任這對話進行下去,那就不知道會說到什麼地方去了,所幸蘭斯洛止住了雪
特人的話頭,繼續回歸到本來話題,而有雪也提出一個問題。
「老大,論武功,當今世上你是一等一,可是你們這些絕頂高手,除了整天打打
殺殺、成王成霸之外,有沒有想過一些其他的事情?像是我們這些普通人一樣,如果
你有一天沒有武功了,不能再去喊打喊殺了,那你要做些什麼?」
蘭斯洛一怔,對這個問題思索起來。即使身上沒有武功,他的壯碩體格也是會在
尋常格鬥中佔上風,所以完全沒想過這種問題,更何況養父皇太極的中心思想,向來
認為強者生而好戰,如果有一天沒得戰了,那世上還要高手做什麼?
不過現在想想,這觀念也未必就是對,自己已經有了獨立思考,並不需要什麼事
都遵循養父的思想。那麼,當有一天沒得戰了,自己該做什麼呢?
「白家的人,在這上頭很會想喔。無忌公子好像很鼓勵他們,除了戰鬥之外,另
外找些嗜好來充實自己的人生,像那頭白瀾雄,就是沒事玩一些奇怪的東西……」
「……所以他昨晚拿全家性命來玩COSPLAY?」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有雪道:「我想說的是,老大你如果要泡妞,能不能做
一點比較像正常人做的事啊?天位強者確實是很強,可是強不強這種事,和追女孩子
是沒有關係的。猴子王再強,也追不到人類女孩子啊。」
「所以……」左側側頭,又偏往右邊,蘭斯洛還是沒想通,「你要我做些什麼東
西?直接撲倒她就辦事嗎?」
「那是原始動物的求偶方式,不能拿來這裡用啦。」有雪搖頭道:「老大你看起
來好像是喜歡楓兒小姐的,可是你又瞭解她多少?」
「她的過去,她的生命,我全部都知道,這點可比你這只知道和她摸摸手的傢伙
要強得多了。」
遭到奚落,有雪卻笑道:「是啊,可是老大你這知道她過去、瞭解她整個生命的
人,卻不知道自己女人喜歡什麼?有什麼嗜好?討厭些什麼?除了把她撲倒就上,向
大家宣告她是你的女人,你又比我多會什麼了?」
假如照平常蘭斯洛的個性,肯定會把雪特人斬成一百八十幾段,然而,在這些話
入耳的瞬間,他也像是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是啊,剛剛自己還笑白瀾雄一干人,像是一群發情的公狗,進了妓院就醜態畢露
,可是自己比起他們又好到哪裡去呢?
過去,自己一直認為與楓兒、小草之間的情感,是彼此身心最深的契合,不必用
外在行為來表示,相互間都很瞭解對方。可是,這種想法是不是也變成了吝於付出的
藉口呢?
不管楓兒待己有多情深義重,自己卻總是給她增添了困擾,雖然說這是自私決定
下的必然後果,但至少也該有些補償的行為吧。
唉,真是搞得一蹋糊塗,連雪特人都不如了……
「老大你也不用這麼介意,我相信楓兒小姐對你是有心的,而你對楓兒小姐也是
真心真意,只不過,女孩子是要哄的,你還是得改變一下表達方式才行啊。」
「楓兒很堅強的,才不是普通女孩子,不需要一般女孩子那種……」這句話出口
,連蘭斯洛自己也覺得很心虛。
「是啊,她很堅強,她還是個在香格里拉狂看言情小說的堅強女子咧!老大,還
是那麼一句,女孩子是要哄的。」
在蘭斯洛一副「你怎麼知道楓兒在香格里拉打工」的疑惑表情中,有雪只好坦白
,小草大嫂上次聊天時候偶然談到一些,白無忌老兄前次喝酒時不慎又說了一些,加
上華扁鵲師父的無心之言,整件秘密的輪廓就很清楚了。
「嗯……追女孩子真的是用哄的嗎?」
「總不成老大你以為追女孩子是用扁的嗎?」有雪笑道:「老大,加油啊,我很
看好你的……」
蘭斯洛卻沒再回應,畢竟在這種事上頭,是很難坦然說謝謝的。之後兩兄弟也沒
再多話,僅是默默地看著那堆浮世繪春宮畫冊,直到胡翻亂翻的有雪,發出一聲殺豬
般的淒厲慘叫。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大驚小怪。」
蘭斯洛皺著眉頭,湊過去一看,一雙眼睛立刻瞪得老大,像是看到什麼極恐怖的
東西一樣,「哇」的一聲叫了出來。
「不、不是吧……」
「可是,老大你看這個樣子,怎麼看怎麼像啊。」
饒是傳承了白起的鎮定功夫,蘭斯洛現在可怎麼也都冷靜不下來,眼睛死死地盯
著畫冊,心頭泛起陣陣惡寒。
「真是想不到啊……老大,我們發現了這麼重大的機密,會不會馬上被人滅口啊
?」
這話將蘭斯洛點醒,他霍地站起,驚道:「不好!大家有危險……」
這話已經說得太遲了,因為沒等蘭斯洛發聲警告,白家子弟的哀嚎聲已經在各處
響起,此起彼落,聲音比被敵人亂刀痛剮還要淒厲,讓本來要出去警告的蘭斯洛停下
腳步。
「唉……太晚了,嫖妓之前果然是應該要小心的。」
蘭斯洛搖頭歎息,有雪則是心有餘悸,暗暗慶幸逃過一劫,不然剛才自己摟著兩
個「妞兒」一起進房,現在的打擊也是雙倍,可能已經被氣得吐血身亡了。
「嗯……這麼想起來,從以前開始,我進妓院的運氣就不好啊……」忽然想到在
杭州的那一段經驗,蘭斯洛不禁微笑,當年自己第一次和小草進妓院,還給人家踢出
門外,第二次去則是給人追斬了幾條街,和那些時候相比,這次還不算衰呢。
不過這個想法實在是放心得太早了,因為幾乎是這念頭一閃過,蘭斯洛便感應到
有人貼近此地,並且意欲窺視的訊息。
武功很不錯,能夠潛近自己到這等距離,該是小天位中的強手了,但卻不是像楓
兒那一類,學習過專門隱匿身形、來去無蹤的技藝,以至於自己可以輕易發現。
假如說日本沒有其餘的秘密高手,那麼根據自己所見,這樣的人選怎麼想也只有
一個……
蘭斯洛瞬間考慮過挾持有雪,以表示自己與他無關,但隨即放棄了這個想法,因
為對方似乎不是一個會被這種小技倆所惑的人。
既然這樣,就只有開戰了吧……
拍拍身旁的有雪,蘭斯洛忽地縱身飛起,破屋而出,之後更不回頭,逕自往東北
方飛去。
果然,自己身形一現,對方立刻跟了過來,雖然說不擅長匿蹤之術,但是輕功卻
著實不錯,這也難怪,她本來就是應該飛翔在空中的種族啊……
照理說,飛掠到人口比較沒那麼密集的地方,是比較方便交手的,但是蘭斯洛卻
另有打算。在這樣的鬧區,行人來來往往,交手不便,假如說沒有打算拚個生死,那
麼在這裡交手反而是一個擺脫敵人的好環境……
「前面的嫌疑犯站住!我是新撰組副長齋籐泉櫻,我現在懷疑你和一宗妨礙風化
案件有關,請你和我回去協助調查!」
(什麼?!)
給入耳的話語嚇了一跳,蘭斯洛放棄飛行,翻身一躍,落定在一間屋子的房頂上
,腳才踏穩,背後勁風聲驟響,一把朱槍就刺了過來。
(嘿,太小看人了吧。)
蘭斯洛一反手,已經將槍尖拿住,自己趁機一翻,已經轉過身,借力後躍,手上
亦釋放出和朱槍上爆破勁道相抵銷的天魔勁,輕描淡寫地將這一槍化去。
只是,勁道才發出,蘭斯洛便曉得手上的感覺不對。那把朱槍竟然在剎那間分解
,化作一把鎖鏈槍,比之前更靈活、更及遠地追擊過來。
(搞什麼鬼?這也是龍族武技嗎?)
無暇多想,蘭斯洛虛空一拍,震開鎖鏈,想要把距離拉得更遠,但是掌力甫發,
鎖鏈雖然受力彎曲,卻沒有被震得很遠,其餘部分反而纏了上來,最前端的槍尖更像
是有生命般,驟然跳躍起來直刺向蘭斯洛肩頭。
從來沒碰過這麼靈活的奇門兵器,蘭斯洛一時間也有些窮於應付,當下守緊門戶
,以靈活身手在鎖鏈槍陣中閃避自如。
過不多時,他就瞧出端倪,整枝鎖鏈槍長達十尺,以一尺為單位,之內的真氣獨
立運作,像鐵鞭一樣攻擊,又或者摺疊成角,阻擋退路,倍顯靈活,鎖鏈槍就像是一
尾有生命的大鐵蛇,吞吐伸縮,彎曲攻擊,更不時試圖纏繞上蘭斯洛的身體。
回思生平所見武學,只要具有天位力量,要把一根十尺長的鎖鏈槍這樣揮動,並
不為難,但要使得這樣靈活,彷彿是十幾個人聯合攻擊,那就需要極為高段的天心意
識,除了白起,自己還不曉得有第二個人能做到。
(原來如此……是蒼龍心法的變化,所以她才能作到……有一套啊,這樣的打法
我還是首次遇到呢……)
確實是很訝異,因為根據自己一方與她多次交手的經驗,這女子雖說臨敵時應變
能力不錯,但整體上仍是繼承白鹿洞的正宗風格,並非作戰起來機變百出,會用一些
偏門技藝求勝的人。
朝敵人打量過去,蘭斯洛不禁心下稱讚。這個敵人本來就是美人,即使自己與她
為敵,這點也從來沒有否認過,而換上武士裝扮的她,更是有一種異於過往的帥氣。
黑色衣褲為底,罩上天藍色的外套,兩袖都滾著鋸齒形的白邊,褲管比普通款式
要寬大,腰間掛著一長一短的兩柄日本刀,腳上踩著木屐,頭上則綁著白色的布條,
額前是黑色長方形的圖案。最醒目的一點,卻是當兩人錯身而過時,蘭斯洛在她背後
看到一個赤紅色的「誠」字。
「打扮不錯啊,紫鈺小姐,不過沒想到你這麼不長進,淪落到來幫日本人賣命,
真是丟臉啊。」
一時間還游刃有餘,蘭斯洛在出言調笑的同時,仍是繼續打量著這位精神抖擻的
龍族美人。
或許是因為這幾天看多了綁著和服背飾,背部微駝的日本女性,現在看著紫鈺比
一般日本女性更挺直的腰背,雖然不見得胸部特別突出,但外表上卻顯得更具自信和
英氣,映著她專注於戰鬥的神情,彷彿就是一個俊美無雙的俠士。
只是,被蘭斯洛這樣一叫,她的眼神中卻閃過一絲迷惘。
「你胡言亂語些什麼?紫鈺是什麼東西?」
這反應讓蘭斯洛大為詫異,再看到對方不似作偽的認真眼神,一個想法閃過他腦
中,令他脫口而出。
「不是吧?你這個蜥蜴女,又失憶了?!」
這句話才出口,蘭斯洛自己也呆了一下。
(奇怪……為什麼我會說個又字呢?)
這件事委實古怪,但此時顯然不是細想的時候,因為對方全然不受到干擾,而交
手至今,對於鎖鏈槍的變化,自己雖然掌握得更多,但動作速度卻有些跟不上。
(多想的話,頭又要痛起來了……速戰速決吧!)
蘭斯洛本來就不是以速度見長,當跟不上鎖鏈速度,索性就直接放棄,任鎖鏈纏
滿全身,然後以護身氣勁強行迸裂。
這柄鎖鏈朱槍,只是由精鋼所鑄,並非神兵,雖然以天位力量護住,但是當兩股
天位力量強烈撞擊,那是絕對無法承受。
不過,當鎖鏈纏上身,蘭斯洛從裡頭的氣勁變化,就暗自歎息,自己居然笨到忘
了焚城槍勁的獨有爆炸性。
轟的一聲,整條鎖鏈槍炸得粉碎,每一尺為一處爆炸單位,增幅起來,幾乎就是
中了十多槍全力而發的焚城槍。若是當前任何一名小天位高手挨了這記攻擊,就算不
當場身死,也是重傷垂危了。
但是,這樣子的攻擊,卻對蘭斯洛沒有什麼意義……正確說來,這本來就是一場
沒意義的戰鬥。兩個天位之間的差距究竟有多遠,陸游駕臨北門天關的那一戰,就已
經把結果清楚展現在世人眼前。
已經臻至強天位修為,只要認真起來,不管對方用什麼巧招,蘭斯洛都可以恃強
破解,彼此間的攻擊威力相差過大,就算站在這裡多挨幾十記槍擊,也不會對蘭斯洛
造成多大傷害,稍稍運一下乙太不滅體,便將這些細微小傷催愈,他甚至還行有餘力
地壓制爆炸威力,不傷及腳下的民房。
然而,本來以為單憑這樣,就可以嚇到敵人,但對方卻對這樣大的實力差距視若
無睹,豪不猶豫地衝了過來,近身攻擊。
沒有退避的必要,蘭斯洛不想做這種事。本來只要揮手一斬,很容易就可以把她
幹掉,但對於這個曾經殺害過自己弟兄、逼得自己萬里逃亡的女人,心頭卻不知道為
什麼升不起恨意……
最後,蘭斯洛僅是任她近身,揮起來的右手柔柔地掠過她耳畔,將梳理整齊的髮
絲一撥一撩,欣賞這男裝麗人在不經意間散發出的女兒家風情。
也就是這樣一下,敵人的攻擊已經打在身上。並不是刀,而是指頭,數十記密集
的戳刺,準確地撞擊在穴位上,不似龍族的武學風格,讓蘭斯洛錯愕起來。
(唔,是老三的小天星指嗎?用得可不錯啊,她從哪裡學到的?該不會是那個叫
宗次郎的小鬼頭吧?)
腦裡想這件事,蘭斯洛就對小天星指不甚注意,直到對方的最後一刺,胸口驀地
劇痛起來,才驚覺不妙,猛地發勁,將她震開。
乍分乍退,蘭斯洛察覺到她最後那一記攻擊,並非是小天星指,甚至也不是以食
指出招,而是用小指來戳刺。
由於身體結構的問題,普通的指法,都是以食指來攻擊,中指、拇指就比較少見
,小指因為不易施力,通常不會拿來進行主力攻擊。但以蘭斯洛所識的武學之廣,卻
是知道一門奇門武學,專門以小指發招。
天魔功外門應用技的一門天魔刺,專破各種護身罡氣,重創心肺經脈,特別是配
合天魔功的吸蝕勁道,雖然說小指的傷害力不大,但是只要給戳中要害,往往就有一
擊斃命的效果。
(不是天魔勁,出手也不夠正宗……可是她是怎麼學會魔族武學的?也是那個宗
次郎小鬼傳給她的嗎?)
幾個疑團在腦裡盤旋,蘭斯洛終於認真了起來。不必什麼動作,從身上散發的冷
凝氣勢,讓一直勇戰不退的她,緩慢而慎重地後退幾步,拉遠彼此距離。
兩人的打鬥,早已驚動附近人群,不但下方有人圍觀,指指點點,就連新撰組的
隊員都從四面八方趕過來,如果不速戰速決,等一下就很麻煩了。
幾個戰術在蘭斯洛心中成形,但在他有所決定之前,浮上心頭的一道警訊,讓他
改變了主意。
(什麼人在旁邊偷看?陰森森的感覺,不像是什麼好東西……嗯,有天位力量,
是什麼人?)
估量不到,蘭斯洛也不願意在這種情形下出手,給別人掌握到自己的破綻,當下
一聲長笑,飛身便退。
「哈,蜥蜴女,咱們兩個今天到此為止,改天再找你玩過。」
以蘭斯洛此時武功,說走就走,她雖然試圖攔阻,卻給他幾道隔空掌勁阻住去路
,只得放棄追擊,喝令新撰組隊員與己一同離去。
而這些景象,自然也落入一眾旁觀者眼中。
「……枉費我們刻意隱藏,居然還是被他發現了,這人的武功比之北門天關一戰
,似乎還又高了些啊。」
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可是卻又另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沙啞,彷彿是兩塊
石頭彼此摩擦一樣。
「要是這樣的距離還察覺不到,這種強天位也可以準備後事了,莫要說是他,就
連那個蜥蜴小娃兒,也發現了你的邪氣啊。」
「嘿,老師的意思,總不會要我改個名字吧?」
談話的兩個男子,都穿著長袍,一黑一紅,彷彿很討厭太陽光一樣,不但遮住面
孔,連手上都戴了手套。
而當看到蘭斯洛背影消失不見,他們兩人才回轉過身,面向在他們身後等候了一
會兒的客人。
兩人的對面,站著幾名身穿灰色長袍的客人,雖然袍角上繡有神職人員的光明徽
印,但源自身上的一股陰冷感覺,卻讓人感到說不出的詭異。
「久等了,各位長老,讓各位久候,真是相當抱歉,那個魔胎的武功,幾位想必
剛剛都看到了,現在……我們就來討論一下我們的誅魔大計吧。」
幾乎是一整夜沒睡,楓兒在昨晚與那豬頭敵人對峙之後,就起了疑心,因為那豬
頭獸人所使用的武學,赫然就是鴻翼刀法。
絕世天刀的刀法,為何會被一名豬頭人所使出來?就自己所知,王五對這套刀法
非常重視,除了他本身之外,就只有把這套絕刀傳給師弟蘭斯洛。所以綜觀天下,擁
有天位力量,又會使鴻翼刀法的,就只有這兩個人了。
王五應該還在惡魔島上,這個獸人不可能是他。
可是,蘭斯洛大人又怎麼會變成一個大豬頭呢?
這件事真是越想越怪,本來想要立刻去驛館,找有雪查問,但卻被宗次郎纏得脫
不了身。這孩子纏人的本事,真是和青樓的那位義姐有得比,被他這樣攔身一抱,簡
直就像是被一隻大章魚爬上了身,動都動不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早上,可以找機會溜出去,易容改扮,跑到有雪居住的驛館去,
卻得知他們一行人受到襲擊的消息,整個驛館亂糟糟的一片,有雪他們也已經人去樓
空。
「那麼……請問一下,他們到哪裡去了呢?」
得到池田屋這個答案,楓兒又匆匆地趕去,怎知道仍是撲了個空。旅店老闆刻意
為大使保密行蹤,不肯吐露,最後楓兒還是用武力威逼,這才問到答案。
「他們到哪裡去了?什麼?嫖妓?」
楓兒只有暗自歎氣的份。本來就知道讓雪特人掌握大權不會有什麼好事,沒想到
他會胡搞到這種地步,即使是偽裝,好歹也是身為一國大使,這樣子在外宿娼嫖院,
成何體統?
匆匆又趕到那家幻霧似真居,總算見到了有雪。那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騷動,正
自鬧亂成一團,十幾名白家子弟像是吸了毒氣一樣,表情抽搐地坐在一旁,只有那名
叫做白瀾雄的領隊,正自對他們大聲呼叱。
「沒用的東西,不過就是看到長毛象而已,這樣就把你們嚇倒了嗎?我還不也是
看到了,那又怎麼樣呢?晃來晃去而已嘛!你們自己身上沒有嗎?不中用的東西!」
和無精打采的子弟們相比,白瀾雄趾高氣昂的態度簡直是異常了,特別是,當他
提到「你們這樣還算是男人嗎」,聽到男人這個字眼的白家子弟們,一個個都抱著頭
蹲了下去。
「他們怎麼了?」
「別在意,不過就是嫖妓的時候遇到小小挫折,好比事後發現自己生花柳一樣,
每個男人一生中都會遇到幾次這種打擊的。」
有雪不正經地的回答,令楓兒皺起了眉頭。好歹曾經在青樓裡頭待過不短時日,
對於各處妓館的花招,她不是不清楚,看這狀況已經料到個大概,當下也不多言,直
接追問蘭斯洛的行蹤。
「這個……老大好像沒有交代,他聽說我們要來嫖妓,馬上就很不屑地走了,沒
理由會……」
問起正經話,有雪自然是胡說八道一堆,不肯吐露實情,楓兒自然也沒辦法好想
,只得交代,如果蘭斯洛歸來,一定要馬上通知。
「還有……有雪大人,那個豬頭人……該不會就是……」
這句話出口,連自己也覺得荒唐,楓兒搖著頭離去了。本來該直接回居處驛館的
,可是因為腦裡想著一些問題,腳下也不禁慢了下來。
有雪一干人在日本根本不可能有仇家,更何況他們現在的大使身份,照說沒理由
被人襲擊,為什麼會有人殺進驛館,要取他們的性命呢?
是身份被人看破?還是有人想對炎之大陸的使者不利?亦或者……還有什麼不對
勁的地方嗎?
昨晚好像看到紫鈺,在北門天關失蹤的她,為何會到日本來,而且還似乎不認識
自己,這件事委實匪夷所思,看來也是要追查一下了。
讓人疑惑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可是卻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忙,白家的監視系統似
乎沒有半點作用,儘管自己是已經認命了,不過這負擔實在是重了些吧……
方自疑惑,忽然察覺到空氣中的異樣波動,在西方,有人正在進行天位戰,會是
蘭斯洛大人嗎?
楓兒心生疑慮,正要趕過去查看,後方一聲大叫,讓她停下腳步。
「喂,前面那位美美的花姑娘,可以陪我去喝杯茶嗎?」
這是再明顯也不過的搭訕了,在京都,有許多出身富家的浪蕩子弟,整日在大街
上閒逛,向美麗女子搭訕,只要態度不逾矩,對方倒也不以為忤,但楓兒此刻又怎有
閒情理會了?更何況,為了要溜出來,她已經特別改扮過,掩去臉上麗色,和美貌扯
不上干係,沒理由會被男人看上的。
「前面那位花姑娘……穿灰色衣服,手裡拎個小袋,臉上還易容的那一個……對
,不要懷疑,就是你,不要左顧右盼,西納恩和青樓教出來的易容術,就那麼幾百套
,你以為我認不出來嗎?」
說不大吃一驚是不可能的,會用這種口氣說話,全日本恐怕只有一個人,楓兒驀
然回頭,隔著長街中洶湧人潮,看到在街尾發話的那個人。
換去了本來神職人員的長袍,改成浪人似的打扮,腳上穿著木屐,腰間斜斜掛著
一把木刀,手裡拎著一個寫著「醉」字狂草的酒壺,天草四郎就站在那裡,微笑地朝
這邊望來。
勢難想到會在這裡被盯上,楓兒心裡閃過幾個念頭,卻終究是顧忌對方實力,不
敢輕舉妄動。
「雷因斯的公主丫頭,傻呼呼地站在街心很不好看吧,賞個臉,和我這英俊老頭
子去喝杯茶吧。」
以武煉的方言說出,代表沒有拆穿楓兒身份的打算,既然對方有這樣的誠意,楓
兒也只有默默跟著走。
「你想做什麼?」
被帶到一間酒館內,楓兒本想維持沉默,以靜制動,但是對方卻比她更為沉得住
氣,自顧自地要了綠茶、羊羹這一類的茶點,然後就喝起茶來。如果這樣拖下去,可
能很久都無法脫身,要是這人有他徒弟那樣的耐性與纏性,自己就麻煩了,所以不得
不主動打破沉默。
「沒什麼啊,一個受了傷的英俊老人,在街上晃蕩時見到美人,順道打個招呼,
大家一起去喝茶,這樣子很奇怪嗎?」
天草四郎滿不在乎的笑答,反而令楓兒難以應對,照她先前得到的情報,天草四
郎應該因為重傷,隱居療養,沒理由出現在京都的,現在他親身來此,自己又被他看
破,一切計劃都被打亂了。
「不用這麼奇怪,世上的人有很多種,每個人重傷以後的反應也不一樣,有人喜
歡躲起來專心養傷,有人就是坐不住,就算傷好得慢,也要上街閒逛。」
天草四郎笑道:「不過,就算傷勢沒好,我和你的差距仍然沒有改變,你想要試
試看嗎?」
楓兒不語。兩人的實力差距如此之大,即使對方仍然傷重,她依舊沒有半分機會
,出手是自殺行為。
「幻臉術用得不錯,輔助面具也滿精巧的,不過,可以讓我看看你的臉嗎?嗯,
我還記得,上次見你的那一次……是基格魯之戰的時候吧?」
被提起基格魯之戰,想到自己在那一戰中受到的重傷,連小草小姐都因而亡故,
楓兒就不禁捏緊掌心。只是,既然現在不能翻臉動手,氣憤亦是無用,一番猶豫後,
她卸下了臉上的易容偽裝。
天草四郎笑道:「呵,很漂亮的一張臉蛋呢,主的本事真是大,這世界因為他的
創造,才有這麼多的美人,就衝著這一點,我就再多信他個幾年吧……」
楓兒的相貌,近日來京都城內見過的人著實不少,這時一拿下面具,登時引起旁
邊一陣騷動,又見她和一名浪人同桌,周圍酒客無不竊竊私語。
天草四郎卻對這些視線渾不在意,幾杯茶喝完,吃光羊羹之後,將幾枚銅板丟在
桌上,起身便走,讓楓兒大吃一驚。
「你……」
「我這次來,只是來看看我那怪徒弟的新娘,順便也來告訴你一聲,日本的存在
,並不會礙到你們什麼,不用對它策劃些什麼。」
天草四郎的立場,楓兒料想得到,但這句勸告卻非她所能回應,只有繼續維持沉
默。
「啊,還有一件事……或許不該由我來說,不過,我那小徒弟是個怪人,別對他
投太多感情下去,不然最後受到傷害的一定是你。」
「為什麼這麼說?」
和宗次郎相處得極為親密,楓兒勢難想到天草四郎會有這樣的評語。
「呵,秀吉小子沒有告訴你嗎?你是他的未婚妻,應該有權知道這個啊。」特別
用武煉方言說出,代表了天草四郎對此事的重視與保密。
「秀吉公曾經告訴我……宗次郎不是他親生,是上任幕府大將軍織田信長的遺孤
。」
「哦,那他有沒有告訴你,信長是魔族呢?」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柳生一刀】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六月 香格里拉 艾波巨蛋
「你剛剛的琴彈得太慢了,如果要配合我的歌,就應該要更快一點,節奏更重一
點。」
「我已經在努力了啊……」
「還有,光是琴聲不夠,下次你用這張琴給我敲出鼓聲和鈸聲來。」
「連鈸都要?我又不是表演雜技的。」
「不許還嘴!」
演唱會結束已是深夜,適才令眾多觀眾瘋狂的新人歌手「夢幻幾何」,並沒有回
居處休息,反而留在舞台上,檢討今晚的表現。
完全看不出兩個月前還是統領一軍的女將官,妮兒已經完全投入自己現在所擔任
的角色,盡力去做好每一分準備,在上台獻藝時,將光彩與熱力傳散至場內每一處。
從最初只會在舞台上高歌,到能夠完全掌握巨蛋裡的氣氛,邊唱邊走下舞台,不
但舞姿動人,面上表情更是變化多端,讓人深深迷上了這個俏麗的熱舞少女。
「你們兩個好好加油啊,這輪的演唱會很成功,艾爾鐵諾那邊已經傳來消息,曹
壽後天就會到,已經訂了貴賓席,如果討到他歡心,不但有大筆賞賜,說不定他還會
上台獻花咧。」
昨天的演唱會結束後,天香苑的老闆娘親至,安排這兩天的工作流程之餘,也做
出這樣的交代。妮兒對於被一頭肥豬上台獻花沒有好感,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忍不住一
腳把他踹下去,但是大筆賞賜卻是經濟實惠,要是能拿到那筆錢,北門天關那邊就可
以換到更好的軍備了。
不過,在接到蘭斯洛等人已經抵達京都,平安無事的消息時,為此放心的妮兒本
來提議去吃一頓好料,卻發現源五郎的表情沒精打采,像是有什麼事非常不快活一樣。
「喂,你怎麼了?表情這麼難看?」
對這不尋常的事感到擔心,妮兒裝作不在乎的樣子,重拍一下源五郎,出言詢問。
「沒什麼啦,只是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裝什麼神秘,想說你就說啊,我不會出賣你的。」
「妮兒小姐不是一直對我的過去感興趣嗎?我一直不想說,不過現在好像不說不
行了,其實……我覺得很難以啟齒……」
看到源五郎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妮兒的好奇心整個被吊起來了。過去不知道多
少次套話、逼供、軟求,但聰明才智高自己一大截的他從來沒有上當過,現在終於有
機會聽他主動提起過去,這種機會怎麼可以不好好把握。
「沒關係啊,我們都這麼熟了,大家是好朋友,哪有什麼不好說的?告訴我吧,
你是不是陸游的私生子?天草四郎是不是你老爸?你的武功為什麼這麼雜?是不是三
賢者的聯合弟子?」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源五郎目瞪口呆,像是喝了一杯三桶水濃縮的百草茶般臉色
發青,直看著妮兒。
「你在胡說什麼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怎麼會和我扯上關係?」
「誰叫你一直神神秘秘的,外面一直有很多流言,比這些更荒唐的都有,稷下一
直有幾家週刊,定期報導你的醜聞,我都不知道該相信哪個才好,最新的一版,聽說
你是曹壽的小兒子,是他和陸游一起偷生的……」
源五郎的表情實在不是很好看,甚至可以說,整張臉皺成一團了。
「……是不是那家貳週刊?我要請無忌家主幫我放火燒光那邊……」
就算修養再怎麼深,聽到這樣子荒唐的傳聞,源五郎也是會有發火的衝動。
「這麼胡說八道,下次乾脆說我是老大和莉雅女王偷生的好了。」
「不用下次……那是前三期……」
「是……是嗎?」
火大無用,源五郎只有歎氣的份,而妮兒自不會浪費時間,繼續逼問他所謂的秘
密,直到他吐露真相。
「其實……我以前在日本,做過一些不太名譽的工作,當過殺手、小偷、吟遊詩
人、小說家、慈善家、扶老婆婆過馬路的善心人士……」
一面說,一面偷覷妮兒的反應,直到確認她始終笑吟吟的沒有怒氣,這才小聲小
聲地冒出一句「……還有男妓。」
「什麼嘛,原來只是這種小事啊,不用在意啦。把衣服換一換,我們一起去吃宵
夜吧,老闆娘推薦了一家咖哩魚丸,我正想試試看呢。」
妮兒笑著在源五郎身上一拍,道:「像小五這麼漂亮的男人,一定會有很多貴族
夫人、闊太太搶著要,我以前還在奇怪,你長成這個樣子,不去當男妓真是浪費,結
果還真是被我猜中,你真的是從那一行出來的。」
「不,其實和你想像的有一點不一樣……」源五郎好像想要解釋些什麼,欲言又
止,最後無言地放棄,改問起另一個問題。
「為什麼你好像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有一個當過男妓的男朋友,對你一點影響
都沒有嗎?」
妮兒笑著搖搖頭,一手插著腰,將那張笑得很燦爛的笑臉貼近源五郎,道:「完
全沒有影響。因為即使你得過什麼不乾淨的病,也是完全沒有機會傳染給我的,所以
……與我無關。」
剎那間,源五郎開始後悔,把妮兒帶來香格里拉,過一段平凡少女的生活,是不
是一個錯得離譜的主意?
至少,不該由躲在一丈外後台,正笑得人仰馬翻的那個老妖婆,來擔任指導妮兒
儀態的導師……
結束了與天草的談話,楓兒的外表看來仍如平時那般不為所動,但心裡頭的震驚
卻非同小可。
宗次郎……是魔族?不,或許只能說,他有魔族的血統。但即使是這樣,也是夠
讓人吃驚的了。不管事先怎麼設想,都想不到會挖出這樣子的機密情報。
這件事情,秀吉公並沒有主動提起,會不會……連他也不知道呢?宗次郎自己呢
?他應該是知道的吧。
九州大戰結束迄今已經兩千年,對楓兒這樣的新生代而言,魔族只是一個太過遙
遠的名詞,沒有任何的實質意義。雖然在跟隨小草之後,曉得雷因斯數千年來,一直
保留實力,戰戰兢兢地準備,就是為了預防魔族捲土重來,但是看在她眼中,這實在
是有些可笑。
大戰之後,人魔兩界就斷絕了往來,除了西西科嘉島上頭的低等魔物,上級魔人
根本就沒有在人間出現,相較之下,人類與其他種族的戰爭、人類與人類的自相殘殺
,造成的傷亡還高過整個九州大戰時人類死傷的總和。
曾經聽青樓的義姊說過,九州大戰結束時,以當時雷因斯的實力、政治資源,統
一大陸根本是輕而易舉,三賢者都與之關係深厚,只會樂見其成,不會阻攔,甚至不
用動武,只要將當時的幾個政治團體結成聯盟,用幾百年的時間去吞併,不只今日艾
爾鐵諾、自由都市的一帶,甚至連武煉都可以納入掌中,真正的統一大陸。
可是雷因斯卻採取了秘密主義,不信任其餘的戰友,只想以一己力量去整備,退
縮一隅,甚至故意放任白家坐大,然後再奪取白家所建立的勢力。
在青樓眼中,這麼做簡直多此一舉,若是雷因斯不這麼鬼鬼祟祟,而是在戰後展
現其魄力,將整個大陸併吞統一,那麼整個風之大陸就會呈現全然不同的繁盛局面。
以這樣充滿朝氣的大帝國,全力栽培高手,提倡武道,難道最後會比不上魔族嗎?
即使不去統一大陸,只要把雷因斯花在整備戰力上的資源,用在協助諸國,健全
風之大陸政局、教育上,那麼肯定也是另一番局面。
說到底,魔族也是因為人類積弱不振,政治腐敗,這才敢大舉進犯人間,若是人
間界高手輩出,再加上人數方面的優勢,以大多數魔族自私自利的個性,哪敢進犯人
間?
「所以……雷因斯畢竟是宗教國家,改不了那種故弄玄虛的小心眼,歷代女王中
確實有才智非凡之士,但卻終究是小眉小眼,沒有大丈夫叱吒風雲的心胸與格局。」
說著這句話的時候,義姊手裡捧著熱呼呼的茶杯,任著蒸氣直往上冒,身上披著
繡毯,表情看來就像閒話家常一樣地恬淡,但楓兒卻感受得到那種非比尋常的領袖氣
質。
從來不肯說小草半句壞話,楓兒當然不會附和,更何況,如果要比秘密主義,青
樓聯盟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在她心內,卻有所感觸。
……就為了不知道何時會來的魔族,傾盡所有人力物力,戰戰兢兢地準備與等待
,犧牲了一個世代又一個世代的幸福,就這麼兩千年、三千年地等待下去,真的值得
嗎?
只是,就像是一個從天而降的大笑話一樣,魔族居然真的出現了。沒敢進犯風之
大陸,而是在外島掌握霸權,靜靜地窺視,甚至還在身亡之前留下了後代。
「信長和……大魔神王陛下似乎不太和睦,所以到日本以後,我們兩個也沒碰頭
過,後來也不知道他怎麼搞的,和卡達爾亂打一通,自己沒命了,卡達爾也沒能生離
日本,勉強也算是一種同歸於盡吧。」
多年來生死不明的星賢者卡達爾,終於在天草口中證實了已逝的消息,楓兒一方
面感到吃驚,一方面也好奇宗次郎是如何拜在天草門下。
「卡達爾臨終托孤,把這孩子托付給秀吉猴子。猴子拿下日本後來找我,我看在
故人情分上,收了這小鬼當徒弟,嘿,往事不堪回首啊……」
雖然這麼說,但楓兒卻看得出來,這所謂不堪回首的往事,對天草四郎而言,並
不是什麼難受的記憶,相反地,他面上浮現的笑意,正顯示了他對這名弟子的珍愛。
也在這一刻,一直像個青年般的天草四郎,給了楓兒一種長輩的感覺,過去因為
他這樣外表而意識不到的東西,忽然清晰起來。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剛剛聽天草說出宗次郎身世時,楓兒有著懷疑,是否他們師徒之間有所嫌隙,天
草四郎這才出賣徒弟的機密?亦或者這件事根本就是假的?
但是天草沒必要對自己說謊,而從這表情看來,他和宗次郎之間也沒有不睦。那
麼,他告訴自己這些事的理由是什麼?以天草的智慧,既已認出自己,當然不會相信
自己是真的要嫁給宗次郎,那麼……
「我也不知道啊,看到你,覺得想說就說了,呵,或許以後你能告訴我理由吧…
…」
天草就這樣飄然而去,楓兒心頭的疑惑,如同漣漪般越來越大。姑且不管天草所
言的秘密,既然他已經來到京都,日本這邊的情形就已脫出掌握,如果天草與蘭斯洛
大人窄路相逢,雙方戰鬥起來,那種情形……想想真是頭大,自己並非是負責動腦子
的決策階層。應該是像工具一樣被使用的「手腳」,卻始終接不到來自大腦的命令,
雖然俗語總說「用膝蓋想也知道」,但總不能用膝蓋去思考所有的事吧。
匆匆趕了回去,提出入城找宗次郎的要求,得到准許後入城。在坐轎子入城的途
中,楓兒卻又開始後悔自己的魯莽。即使見了宗次郎,該和他說些什麼呢?直接問他
的出身嗎?就算證實了又怎麼樣?難道因為他是魔族,日本就有進犯大陸本土,將人
間界納入魔族統治的野心嗎?
宗次郎給自己的感覺,根本沒辦法和野心這個字眼連結在一起。這孩子最大的野
心,最多也不過是在街上和其餘孩子玩耍後,和「媽媽」一起,吃著他喜歡的牛奶章
魚燒而已……進入城內,聽說宗次郎有訪客,楓兒不便靠近,在外等候,心中卻對這
些客人留上了神,不久後,宗次郎送客出來,只見那是三名斗篷遮顏、看不清長相的
灰袍人,從動作上看,似乎是女性。
運起天位力量,功聚雙耳,楓兒試著去聽那邊的談話,卻在凝運天位力量的瞬間
,那三名灰袍人朝這邊看來,冷冷的目光,驚覺了楓兒的存在。
(能夠察覺我的存在,這些是什麼人……)
對方顯然功力不弱,但從她們身上,自己感覺不到高手應有的強勁真氣,換言之
,如非刻意隱藏,這三人應該不是什麼武學高手,那麼……(該不會……是魔導師吧
?!)
楓兒一驚,想起白家最近下達一條緊急命令,要求全面留意日本境內的各派術者
。雖然不知道這道命令是何用意,但看白無忌把這緊急程度列為日本戰略的第一要務
,自然不是兒戲。
自己已經查過,日本宮廷並沒有什麼強力術者,這三人會突然出現在此,想必就
是重要線索。
當宗次郎送客結束,楓兒趕上前去,詢問究竟。看到楓兒的宗次郎,沒等她招呼
就撲了過來,親熱地抱住,回答問題。
「喔,這三個歐巴桑是一個神宮的神職人員,長久以來,一直和我們日本的當權
勢力處得很好,還幫我們看管鎮國三神器的八咫之鏡,歷代的幕府將軍也都很尊敬她
們。」
宗次郎說著,很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小聲道:「秀吉爸爸是很尊敬她們啦,不過
我想信長爸爸一定不是這樣,因為他一向對什麼和尚、神職人員很沒好感,秀吉爸爸
告訴過我,信長爸爸以前常常說,光頭的不是好人,會唸經的也都不是好東西,整天
號召農民暴動,害得收成不好。」
若有所指的說話,楓兒不知道該如何接口,猶豫一下後,問起這三人的來意。
像這一類涉及機密的要事,照正常道理,宗次郎是不應該告訴楓兒的。然而,這
孩子似乎全然沒有保密的概念,隨口就說了出來。
「她們說,不久之前,她們觀察天象,發現世上有一個魔胎存在,如果這魔胎繼
續發展下去,當他成長茁壯,必然會危害人間,所以必須趁著他羽翼未豐的時候將之
剷除。本來她們打算親自到大陸本土誅魔,不過那個魔胎是白癡,居然自己跑來日本
,剛好又有強援來到,她們就決定展開誅魔行動,所以特別來告知一聲,希望我們官
方能夠配合,不要打擾她們。」
一番話聽得楓兒心頭狂跳。儘管覺得很荒唐,但是宗次郎說的話,越聽越讓她聯
想到蘭斯洛。
用的是魔族嫡傳天魔功,盜賊出身,自從入主象牙白塔後,就幹出一連串匪夷所
思的行為,更明白發表即將對全風之大陸動武的宣言。不管怎麼看,這個男人都是動
亂的根源,如果被人說是魔胎,那一點都不值得奇怪。
帶著幾分不確定,楓兒問道:「那麼……你知不知道,她們所謂的魔胎,指的是
……」
「我也不知道啊,如果魔胎的樣子就是怪模怪樣,那一定就是那個拿內衣狂奔的
豬頭怪了。」宗次郎眨眨眼睛,笑道:「其實啊,這些歐巴桑根本就找錯人了。」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不管我怎麼想,那個魔胎……應該就是我吧。」
天草四郎所說的話,被宗次郎用這樣的方式證實了。看著那張猶自傻笑兮兮的小
臉,楓兒頓時百感交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彎下腰去,用力地抱緊這個惹人憐愛的
孩子。
好端端的一場尋歡作樂鬧得這樣收場,對有雪而言,是始料未及的事。
除了那體力旺盛得不像人類的白瀾雄,依舊大嗓門地叱喝著屬下,精神抖擻,剩
下一同前去的白家子弟,都像是受到了太大的心靈衝擊,一時間失去了尋歡作樂的興
頭。
「就好比說剛剛生過花柳,人們總是會小心一點的。」
有雪作著這樣的感想,但為了洩憤,他在離開幻霧似真居時惡意賴賬。光明正大
亮出身為炎之大陸特使的身份,以「沒有日本貨幣」為由,拒絕付款,要求老鴇向幕
府當局請款。
身為一國大使,在出使他國執行公務時,大搖大擺地攜眾嫖娼宿院,更還惡形惡
狀,要當地官員代付嫖資,這行為簡直惡劣至無以復加,收到帳單的幕府官員們險些
氣炸了肺,不敢相信世上怎有這樣的無恥之徒。
如果不是有證明身份的文件,他們幾乎就要以為這胖子是假冒的,但對方一切證
明均驗證無誤,他們也只有暗自感歎,原來異大陸人種的水平竟是如此低級,比武煉
獸人還要不如。
既然是冒充商務使臣,那麼在一些外交儀式進行過後,就要開始談及實務問題,
對此,肚子裡裝滿壽司、牛肉鍋的有雪一竅不通,只有出醜的份,幸好眾人背後有一
個商務的大行家,白無忌每天傳訊指示應該談些什麼,什麼地方可以爭取,什麼地方
不妨退讓。眾人便在當家主的指揮下,有模有樣地談起商務合約。
無所事事的有雪感到無聊,一面也暗自好笑。自己一個雪特人倒也罷了,老大枉
稱什麼霸主、強者,懷著征服日本的霸氣而來,到這裡以後卻也是醜事連連,頂著一
個大豬頭不說,什麼實際成績都沒有作出來。
但這想法很快就有所改變,因為某天下午,有雪看到一個頗有幾分姿色的背影,
扭腰擺臀,從蘭斯洛房裡出來,手上拎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袱,往外離去。向池田屋的
侍者一問,才知道那是從花街中找來的妓女,這兩天已經連續找了好幾個來,也不知
道在房裡作什麼,走的時候都拎著一小袋黃金,賞賜豐厚。
問起白家子弟,竟然沒人曉得此事,有雪大是好奇,親自去找蘭斯洛詢問。
「老大,看不出來你一副英雄好漢的樣子,原來比我們還猴急……這也難怪,你
那麼久沒得搞了,又是壯碩猛男一個,哪有不哈日本妞的道理?」
聽著有雪這些話,正在把繃帶從臉上拆下來的蘭斯洛,僅是白了他一眼,道:「
那些不全是妓女,是幻霧似真居的前兩任老闆和相關人等。」
簡短一句話,有雪便已明白,雖然表面上行若無事,好像只是每天都在閒逛,蘭
斯洛心裡可是毫不含糊,私下已經把無數命令秘密地發了下去,進行工作。好比這一
件,他肯定是因為看了那本畫冊後,起了疑心,開始隱密地調查了。
「老大,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深藏不露了?我還以為你除了整天照鏡子歎氣,什
麼都不做呢。」
「潛伏在日本的兵力調配、舉事的時間、各地的先後順序、外海白家艦隊的支援
,這些事都要由我實際看過後決定,不過,我沒有必要忙給你們看啊,事情能處理完
就好,不需要在你們面前裝出一副很忙碌的樣子。」
淡淡的自述,沒有一分多餘的自誇或是喜悅,分外給人一種成竹在胸的感覺。和
從前刻意搶在前線,擺出「信任我就對了」的態度相比,這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領
袖魅力。看在有雪眼中,自然也是別有感慨。
「對了,老四,有一件事情我想找你問問。」出奇地,蘭斯洛的語氣中有著遲疑
,「你現在還會想起老夏他們嗎?」
有雪不由得一呆。枯耳山事件後,蘭斯洛幾乎從來就不曾提起死難的四十大盜弟
兄們。一向認為「把傷痛放在心裡,牢記仇恨,沒必要呼天搶地」的他,鮮少對外人
提及此事,現在忽然問起這話題,有雪確實是很吃驚。
「老大,為什麼這麼問?我是個笨人,你如果想要暗示些什麼,我是聽不出來的
。有話你就直接問我吧,兩兄弟這麼熟,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能開口的。」
雪特人都這麼說了,蘭斯洛也就沒有必要繞圈子了,但應該要問出口的話,仍是
在胸中盤旋了一會兒後,才了當地宣洩出口。
「關於弟兄們的復仇問題,你覺得怎樣處置比較好?」
「這還用說嗎?從白鹿洞開始,包括石家花家在內,我們要宰掉每一個仇人,高
掛起他們的人頭,把他們的兒孫賣作奴隸,妻女當作軍妓,不讓艾爾鐵諾血流成河絕
不罷休……」
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堆,有雪笑道:「老大你想要聽的答案,其實不是這個吧?」
從剛剛開始一直保持沉默,但是被有雪這樣一說,蘭斯洛有些尷尬地笑了,如果
他現在不是豬頭,這種難為情的表情一定會讓他覺得更難受。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不過在雷因斯內戰結束後,我忽然對所謂復仇的這
種事,感到一種疲憊,每次想到都覺得意興闌珊。」
蘭斯洛道:「拿下艾爾鐵諾的想法不變,我相信,不久之後我會拿下艾爾鐵諾的
。不過,我卻不想用為弟兄復仇的名義去作這件事,我總覺得,拿這理由作為我野心
的根據,對弟兄們來說……是一種污辱。」
被這麼一說,有雪還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蘭斯洛還有這樣的心思。但這時也是
自己該說話的時候,不然一來有虧兄弟道義,二來曾付過自己大筆金錢的小草,肯定
不會放過自己。
「嗯,老大,我是覺得你沒有必要這麼煩啦,你是我們四十大盜共同推舉的首領
,不管是生前或是死後,我想大家都會支持你的。你就放心去作你認為是好的決定吧
。」
蘭斯洛微微一笑。自己是不是非常幸福呢?從以前到現在,身邊的人幾乎都毫無
保留地支持自己,不給自己選擇上的壓力,讓自己有百分百的選擇自由。
只是啊,就是因為這樣的寬容,很多時候反而難以作出抉擇啊……
「不過,別人也就算了,那個龍族的蜥蜴女,老大你可別輕易放過啊,她是當初
枯耳山上的主凶,如果老大你想放過她,別說死去的弟兄,光是妮兒小姐那邊就不可
能答應了。」
「這點我也知道,事實上,我不久前還見過她……」
蘭斯洛將與紫鈺動手的事情稍稍解釋,聽得有雪嘖嘖稱奇,難以索解這些陸游弟
子為何如此神出鬼沒,一聲不吭地跑到日本來,莫非最近流行出國旅遊嗎?
「我也覺得有點奇怪。上次在北門天關,我為了牽制天草,所以沒有出手對付她
,之後又忙得沒空理她的下落,想不到居然大家會在日本窄路相逢,真是……」
想起與紫鈺交手時,她那認真而充滿生氣的眼神,蘭斯洛心中納悶。無論怎麼看
,那都不是受人控制心神的眼神,然而,她為何拋下龍族不理,跑到這東海島國上當
人手下,還似乎對過去不復記憶?
「唔,真的是怪怪的……」
「老大,既然大家碰到了,你該不會把這個好機會給放了吧?現在她人單勢孤,
我們要找她報仇,不用怕其他人干涉啊。」
「笑話,以我現在的武功,用得著挑地方嗎?別說是在日本,就算是在大陸本土
,我要報仇就報仇,又有誰擋我得住?」蘭斯洛道:「其實,我現在就已經在準備,
要先把這女的找出來。」
「找到了嗎?」
「沒有。雖然她自稱是新撰組副長,不過我透過白家情報網,外加抓了幾個新撰
組組員暗中逼問,除了知道她是不久前才上任,沒人知道她詳細資料外,就得不到什
麼有用情報。平時都是她主動現身指揮,底下組員找她不到,而與她有主動聯繫的,
就是新撰組負責人,那個叫宗次郎的小鬼了。」
沒有浪費時間,蘭斯洛赫然已經將敵方情報查得清楚,接下來,就是考慮該採取
什麼行動了。
要等待紫鈺再次出現,這做法太過被動,而且很不切實際,較理想的方式,還是
設法將她誘出來。
能夠驚動新撰組副長的事,必然是能撼動整個京都的大事。四處殺人放火,太過
傷及無辜,非蘭斯洛所願,所以只好挑選重要人物來襲擊。
豐臣秀吉?襲擊一個時日無多的老頭,這種卑鄙事情自己可作不出。
沖田宗次郎?要襲擊,起碼得挑一個稱頭一點的,要是傳出去自己和小鬼打架,
將來面子上可掛不住。
其餘的日本官員嗎?又覺得沒這價值……
一時間沒有主意,有雪甚至提出「乾脆襲擊楓兒小姐算了,老大你上次進妓院沒
辦事,現在一定很想找女人夜襲」,不過自然也是被否決。
最後,仍然是有雪想到了適當人選。
「老大,你還記不記得,秀吉還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兒?本來要嫁給你的那個小公
主啊?」
本來已經忘記,給有雪這樣一提,蘭斯洛這才想起來。當初日本使臣到來,本就
是為了和親一事,只不過因為自己不在,沒人能拿主意,最後陰錯陽差,居然把楓兒
給嫁了過來。
從那畫像上來看,這位小公主還真是位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容顏嬌麗,比之小草
、楓兒尤勝三分。到日本之後事情不斷,居然把這件事給忘了,現在被有雪一提,蘭
斯洛也覺得好奇,想實際看看這位小美人的相貌。
於是,兩兄弟秘密商議後,一封署名「柳生一刀」的採花預告信,就在隔夜以十
字鏢送進了京都城。
「柳一刀就柳一刀,為什麼要叫柳生一刀?」
「這點老大你就不懂了,這裡是異國,入境隨俗是常理啊,柳生一刀已經算好了
,白瀾雄建議的那個柳生一刀齋,那個才更糟咧。」
「我是感覺不出差別啦,你們這麼早就準備好這名字,是不是早就打算來日本當
採花賊了?」
皺著眉頭,蘭斯洛朝面露尷尬笑容的有雪瞪了一眼。
襲擊計劃比預期中更要麻煩。以公主的千金之軀,受到嚴密保護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當親自著手進行,才發現這位公主的一切,簡直被保密到無以復加。
白家情報網查不到什麼東西。就連抓來拷問的新撰組組員,也不知道有這位公主
的存在;即使深入宮廷,連續找了十來個宮女、衛士,像對付新撰組組員那樣讀取記
憶,也僅是知道有這麼一位公主存在,至於身在何處,就每個人都說不上來了。
這結果令蘭斯洛為之氣結,一面也責怪白無忌,白家情報網在查重要東西時全無
用處,後者自然是只有攤手的份。
迫於無奈,只有使用投石問路的老方法,先以採花賊之名,發出預告信,看看哪
個地方警戒特別嚴,由警備人員的遣調方向,找出那位香公主的所在。
楓兒來到日本已有一段時日,也多次進入京都城,如果找她來問,或許會得到有
用情報,但蘭斯洛卻不想這樣。這次針對紫鈺所進行的誘出計劃,是為了一報枯耳山
之仇,與她無關,蘭斯洛並不想讓她知道,甚至也沒讓隨行的白家子弟知道,只是和
有雪兩個人進行。
「不過……為什麼你也要跟來?」
商量定計的部分也就算了,在親身實施的時候,有雪強烈地要求參與,讓蘭斯洛
感到不解。
「因為我也想看美麗公主啊,老大你這一趟除了對付蜥蜴女,還會順便把那個小
公主抓回來嗎?不會吧,所以如果我想看美麗公主,就只好跟著來羅。」
「我又不是去玩……」
「沒什麼關係吧,老大你自己也說了,以你現在的武功,整個日本有誰擋得住你
?帶我一個人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啦。」
和其誇耀的言行不同,蘭斯洛的內心其實相當保守,儘管常常在有雪面前誇耀武
功,但真正要行動時,他卻不敢這麼大意。
強天位力量,誠然是世上無雙,但這並不代表就可以橫著走路。如果說小天位是
進入天位的初段,初生之犢,無畏無懼。那麼進入強天位的自己,就是因為知道了更
多的天位奧秘,對於那遼闊如星海的「未知」部分,有著一份敬畏。
天位力量是很厲害,卻並非沒有缺點,也並非不能被克制。大舅子白起那種凡事
計算到最精最准的處事手法,自己學不來,但傚法他事事小心,絕不因為大意而敗的
態度總是沒錯。
也因此,在聽到有雪強力要求帶他前去時,蘭斯洛本來想要拒絕,但卻忽然心中
一動,想到和紫鈺交手時,被人窺視的那種感覺。日本這彈丸小地,似乎潛在著自己
預期之外的敵人,偏生自己對他們一無所知。這樣子下去,他們在暗,自己在明,手
中籌碼實在太少,得要想辦法把潛伏的敵人誘出來才行。
帶著有雪的自己,多了一個包袱,有了破綻,對敵人來說,就是一個不容放過的
機會。聽說這小子從華扁鵲那邊學了些奇妙的技巧,那麼就算自己臨時把他丟下不管
,他也死不了……
「要和我去沒有問題,不過就是有一點小小的麻煩地方,就是你要忍一下,在天
上飛來飛去的很不好受。」
「義氣嘛,那還有什麼話說?老大你肯讓我享受一下天位高手的快感,我感謝還
來不及咧。」
商議既定,蘭斯洛帶著有雪一同潛入京都城。為了隱藏身份,兩個人都是身穿黑
衣,蒙住頭臉,不過彼此對視時,感覺實在是很嘔,一個矮短肥胖,一個豬頭豬腦,
太過明顯的生理特徵,就算刻意偽裝,恐怕也掩飾不了什麼。
沒有辦法,蘭斯洛只得在頭上戴了個方形木箱,外頭用繃帶團團纏住,成了一個
方頭怪人,雖然說怎麼看都有一點欲蓋彌彰,卻總好過直接用一顆豬頭四處晃湯。
京都城內警備甚嚴,眾多配刀的武士來去巡邏,一隊隊護衛軍點著燈籠,巡視各
個死角,但大體上來說,卻沒有超乎平日警戒的程度,也就是說,他們並沒有因為收
到採花預告信,就特別加強戒備。
但蘭斯洛仍是找到了目標。正確一點的說法,應該是敵人主動曝露了目標。一向
足不出戶的香姬公主,居然主動到京都城最高的天守閣賞月,還弄到人盡皆知。這自
是一個顯而易見的陷阱,只是既然發了預告信,蘭斯洛自然沒有退縮的理由,再說,
人家小公主都親身涉險,自己又怎能示弱於人?
伏擊方面,只要楓兒不來多事,就算遇到天草四郎自己都不怕。而楓兒是不可能
出現的,因為自己已經特別關照過二舅子白無忌,要他在適當時候以緊急通訊為名,
把楓兒絆住,免得她出來壞事。一個打不得、傷不得的小天位高手,可比強天位高手
麻煩得多。
「柳生一刀在此,美麗的花姑娘在哪裡?」
高聲大喝,蘭斯洛與有雪從天而降,挾帶強烈勁風,落在小公主身前,聲勢狠惡
,穿破屋瓦而落。
(啊,是個小鬼……)
這樣野蠻的降落法,是為了製造聲勢,但所有散落下來的屋瓦土塊,才一落下就
被震成碎粉,不致傷人,而蘭斯洛更近距離地和對方打了個照面,四目一對,心中登
時大罵。
和畫像上一樣地美麗。雖然身形、相貌還未發育完成,帶著稚氣,卻已經看得出
將來定是不輸給紫鈺、源五郎那樣的絕色,但卻有一點和畫像上不同。
那張畫像刻意加高了她的身高,相貌也比本人要成熟。原本以為大概有個十五、
六歲的外表,實際面對面,看起來頂多只有十一、二歲,除非她很早就進入停滯期,
不然不管怎麼看,這都只是個孩子,纖瘦的嬌軀,包裹在重重繁複和服中,一副怯生
生的可憐模樣。
除非是面對那些向己揮舞刀劍的孩子,蘭斯洛對待女孩一向寬容,在驚覺自己可
能嚇到這孩子後,心中大悔,便要伸手去摸摸她的頭,向她致歉後離去。
(咦?)
月光下看得清楚,這個名叫「香姬」的小公主,眼瞳如兩丸黑玉,怔怔地看著自
己,眼神中不但沒有半絲驚嚇之情,甚至連半分情緒波動都沒有。在那雙眼眸中,蘭
斯洛感到一股寒意,彷彿是不化的萬年雪,幽幽散著生物所不應有的森冷。
剎那間,本來所感應不到的危險氣息,排山倒海般地刺激著蘭斯洛,就連他半伸
出去的右手,都立刻縮了回來,拉動身旁的有雪,急急往後退去,拉開應變距離。
「哇!老大,你幹什麼……」
本來見香姬清秀可人,想要動手摸摸的有雪,給這一下扯得落空,不滿地叫了出
來,卻因為察覺到蘭斯洛的慎重,半途閉上了嘴。
急退中,蘭斯洛也覺得自己有點失常。即使敵人再強,用得著這麼失態嗎?還是
這女孩身上有什麼地方,讓自己如驚弓之鳥,不得不退?
懷疑尚未得到解釋,等待已久的人已經出現。幾乎是沒有聽到破風聲,一記槍擊
已經從身後刺來,強勁直接,還同時發出一道旋風氣流,阻絕敵人退路。
(龍族的升龍氣旋嗎?)
對此等待已久,蘭斯洛毫不遲疑,一手仍是抓著有雪,另一手反臂擒拿,逕自朝
最強的槍尖抓去。
「嘩啦」一聲,朱槍再次分解,變化為鎖鏈槍,迂迴折繞,以有雪為主攻,在避
開蘭斯洛擒拿的同時,也對他進行牽制。
只不過,如果以為這是攻敵之所不得不救,那麼就與事實差得太遠,因為在攜同
有雪前來時,蘭斯洛早已料到會有這等局面,當下更不多想,左臂一振,有雪便脫離
朱槍攻擊範圍,在慘叫聲中高速破屋而出,筆直地朝月亮飛去,畫出一個完美拋物線
之後,落往京都城外。
「你、這等心狠手辣?」
沒料到敵人如此辣手,居然這樣子對待同夥,本來攻向他破綻的一槍,登時破綻
大露,反而給了對方可趁之機。
上次交手,蘭斯洛就已經心中有數,鎖鏈槍的變化雖奇,但除了最後那一下纏身
爆破外,其餘時候的威力,卻是遠遠不及龍族的焚城槍,更缺少了原本那種轟烈氣勢
,為何這樣捨本逐末,可真是想不出來,但卻無疑給了自己機會。
小天位高手中,這女的甚是硬手。平手相搏,縱然彼此實力懸殊,但她至少也能
接自己十招,不落下風。要說敗她,起碼也得二十招,至於說要無傷將她拿下,這就
更花時間,所以才要配合周密的戰術與計劃。
這一刻計劃已久,事先也想過多次,現下一動手,強天位力量、強天位天心意識
全面發揮,利用鎖鏈槍未及回防的剎那,貼近身去,強橫氣勁封死敵人閃避的路線,
一記橫過手肘所發的「天魔金錐」就轟往對方胸口。
天魔功的武學特性,擅長以「點」發出勁道,所以無論是指頭、手肘,都比拳掌
功夫犀利,這一記天魔金錐,蘭斯洛盤算已久,此刻蓄力而發,最是厲害不過,除非
敵人以強天位力量硬接,不然小天位之下,什麼人都會給一擊而破。
(啊……)
出手瞬間,驚覺身後的一股寒意,彷彿有人要從後攻擊,蘭斯洛心神稍分,力量
撤回部分自保,一下勁道偏差,擊在她左肩,只聽得一聲骨碎脆響,整個人破屋倒飛
出去。
蘭斯洛的背後,正是香姬,她並沒有作些什麼,卻已經讓感覺到危機的蘭斯洛不
敢怠慢,直追著敵人破屋而去。本來就打算速戰速決,一招就把敵人解決,現在雖然
把她轟至重傷,卻得要多花一擊才能將她擒住帶走。
方自追了出來,左側破風聲響,一個蒙面的黑衣人冷不防地攻擊過來,氣勁感覺
上並非日本武學,而當自己身形受到牽制,蘭斯洛心中一驚,發現這竟是「睥世七神
絕」的「掌絕」。
(會用七神絕的……是韓特那個死要錢的。他在搞什麼?)
這個念頭在腦內一晃即過,因為從敵人的身形、不太正宗的掌絕力場,蘭斯洛便
確認敵人並非韓特,但這詭異的力場牽制,仍是迫得自己必須以更高的力量強行破去。
「喝!」
喝聲助威,蘭斯洛一記核融拳便轟發出去,要在破壞掌絕力場的同時,給予敵人
重擊。
彼此的內勁差別一望即知,但是那蒙面人卻不閃避,撤去掌絕後,反而主動向蘭
斯洛的拳頭迎去,雙掌一併,就與蘭斯洛正面交擊。
(單憑雙掌就想接住我,天真……)
蘭斯洛心中的冷笑,很快就因為拳上感覺而改變。當雙方氣勁交擊,他轟發過去
的內勁,赫然如江河外洩,一去不返,敵人正以某種功法,吸攝他的內力。
像是天魔功那樣的感覺,如果不是遇到修練正宗天魔功的蘭斯洛,旁人一定會有
所誤認。但由蘭斯洛看來,這股勁道卻顯得很怪異,特別是,吸攝的速度雖快,但在
「蝕」的效果上卻有所欠缺,自己手臂肌肉並未因此而枯萎,就是最好的解釋。
這個怪人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一身武功甚是奇怪,不正宗的七神絕、不正宗
的天魔功,好像是專門偷學各家武術一樣,這樣的雜牌貨色,如果說會傷到自己,那
就太可笑了。
「彫蟲小技,給我滾吧!」
如果僅有小天位修為,蘭斯洛定然緊張得額頭見汗,但是他此刻與敵人的天位差
,使他根本不把這樣的問題放在眼裡,吐氣揚聲,沛然拳勁轟發出去,超過敵人的吸
納量,一下便將他轟退。
「這點本事,也趕來暗算本大爺?」
蘭斯洛的追擊,因為敵人的身體異變而落空。沒等他的剛拳擊到,那人背後忽然
生出一對蝙蝠似的翅膀,加快本身速度,閃過了這一記攻擊。
「什麼?!」
蘭斯洛一驚,想不到會發生這等怪事,對方究竟是武煉的獸人?還是魔族了?
「桀、桀、桀!」
閃過蘭斯洛一擊,敵人口中發出怪聲,彷彿野獸般的鳴叫,迂迴旋飛,一下子就
再度飛近蘭斯洛,雙爪舞動,直襲面門。充滿野性感覺的攻擊,與其說是像一個人,
更像某種不知名的野獸。
蘭斯洛皺起眉頭,對這種戰鬥風格的驟變,感到一種不自然,正想要以重手將這
妖物擊斃,卻忽然間心頭一震。
受了自己蓄力已久、苦心營造出的重擊,已經給傷至半昏迷的紫鈺,仍在倒飛,
速度極快,眼看就要飛出京都城去。驀地,一道巨大的黑影毫無預兆地出現,彷彿破
月而來,聲勢狠惡地直攻向紫鈺。
從身形上看來,儘管說壯碩,卻也只比蘭斯洛稍高,但是這名巨漢身上散發出的
無儔霸氣,縱然是隔著遙距,仍讓蘭斯洛感到胸口一窒。
而任是誰都看得出來,若是真讓這名神秘巨漢雙拳擊出,沒有抵抗能力的紫鈺,
肯定是斃命當場,沒有半點生機。
對方是讓自己曾恨得咬牙切齒的仇敵,就算她被人碎屍萬段,自己也只有額手慶
幸的份,但不知為何,見到這一幕的蘭斯洛,忽然感到一種莫大的驚恐,幾種情感在
腦內交錯而過,在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之前,整個人已經飆飛了出去。
源五郎的九曜極速,蘭斯洛自是不會,但是白家、天魔功的武學中,也有若乾耗
損自身真元,加快速度的秘訣,當下勁力狂催,移形換位,數十丈的距離,他轉眼間
便已飆至,出現在紫鈺身後,但卻也來不及再作什麼,只聞身後風聲驟響,全力運勁
於背,挨了這一記重擊。
那真是好重的一擊,儘管已經有了預備,但那感覺就好像是兩座大山重重砸在背
後,剎那間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背部痛得像是要碎裂開來,大口熱血噴了出去,盡
數灑在身前玉人雪白的頸項上。
報應來得如此之快,而就算料到對手有強天位力量,卻也勢難想到會凌厲若斯。
純以內力剛猛而論,只怕便是號稱強天位第一的陸游也有所不及。
(恐怖,日本什麼時候出了這樣的高手?)
即使是十足狀態,和此人相鬥,勝算也是難說得很,現下自己已然重傷,若是再
行逗留,恐怕就要把一條命送在京都城了。
不及細想,拼著一口氣,蘭斯洛再用了一次損耗真元以激增速度的功法,手臂一
展,將身前玉人摟過,整個人倏地化作一道光影,筆直地加速飛逝,轉眼間就消失在
天空盡頭。
奇快無比的增速,似乎讓身後的襲擊者追之不及,但當蘭斯洛身影消失,而那巨
漢浮定空中,睥睨著身前與腳下的一切,眼中自信的神情,卻只顯示他僅是不願意追
而已。
「嘿,這個機會我們就此放過嗎?」
適才與蘭斯洛交手的那名蒙面人飛近了過來,收起了那雙蝙蝠翅膀,也斂起了那
種瘋獸般的邪氣。
「還不是時候。如果現在放倒了他,那就沒法威脅那群老太婆了,另外,我們驅
虎吞狼的計劃,也要落在他的身上……就是可惜了,本來剛剛宰了那龍族女娃,升龍
山那邊的計劃就沒有破綻了。」
兩人的談話忽然頓住。連番事故,京都城早已鬧得翻了天,下方人聲鼎沸,甚至
有人朝這邊射箭過來。這些小障礙,兩人自是全不放在眼裡。
他們僅是望著支離破碎的天守閣。在裡頭,有一股幽幽的視線,令得狂傲的他們
也不得不謹慎起來。
「哇啦」一聲,蘭斯洛噴出大口瘀血,胸口的氣悶感覺登時好了大半。
所硬挨的那一擊,實是非同小可,如非對方當初僅為轟殺紫鈺,沒有使足勁道,
那麼自己不單是護身真氣被破,恐怕整個身體都會給攔腰擊斷。
回來之後,坐功良久,靠著乙太不滅體的修為,好不容易才把傷勢鎮住,催愈破
損肉體。但即使是肉體無傷,那股尚未完全排出體外的霸道拳勁,仍是令自己內息不
順,得要靜靜調養個三、五天。
「媽的,真是想不到,計劃得那麼好,還是給我捅出紕漏,半途殺出人來,害我
受傷……」
自從晉身強天位以來,雖然不是沒有被逼得落荒而逃過,但那都是非戰之罪,不
比此次,是真的在戰鬥中落於下風,不得不拔腿逃命。
看來自己有必要對日本重新估計了,不但有魔法方面的奇人,甚至還有不遜於陸
游、天草的絕頂高手。只是,最先與自己交手的蒙面人,他的天魔功、七神絕都相當
怪異,究竟是日本人偷學大陸本土的武術?還是風之大陸有人前來日本了?
「老大你還叫咧,你不過吐幾口血而已,我呢?腰都快要斷了。再被你這樣丟,
我早晚會摔成癱瘓啊。」
「我丟你的時候使了柔勁,摔是摔不死的。我當初警告過你了,要跟我去可以,
就是小心飛來飛去有點辛苦。你自己也說沒問題的。」
哪裡想到當初答應的話裡頭竟有如此涵義,有雪搥胸頓足,幾乎痛不欲生。蘭斯
洛不久前的那一擲,將他摔得七葷八素,雖然摔在人家民房屋頂上時,因為柔勁,沒
有受傷,但從屋頂滾到地上來,卻是跌得頭暈眼花,還被那條因為狗屋被壓垮,怒氣
勃發的惡犬追了三條街。
「好了,不要吵了,辛辛苦苦忙了大半晚,那個蜥蜴女呢?」
擄來女流之輩,縱然彼此間有著深仇,但到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若是給白家子
弟看到,以後就是留了話柄。有雪是無所謂,蘭斯洛卻拉不下這個臉來,因此他們並
沒有回到池田屋,而是事先租了一間僻靜民房,一起到這邊來會合。
回想起今晚的種種,蘭斯洛真是覺得發生了一堆無妄之災。特別是為了這個女人
而受重傷,實在是好沒理由。
為什麼自己會那麼衝動呢?幾乎是一看到她有性命之憂,立刻就不假思索地衝奔
了出去。如果就理智來判斷,就讓她死她的,關自己什麼事?弄到為她身受重傷,今
後幾天不能和強敵動手,真是腦子有病。
或許,這證明在自己的性格中,仍然有理性所不能解釋的一面吧。又或許,自己
認為枯耳山上的大仇未報,就這樣讓這個女的死去,太過便宜她,也無法對死去的弟
兄交代,所以才要保住她吧。
報復這種東西,是只有活人才能作的……
「人還在裡頭昏迷著,不過老大你剛才幫她推拿過一陣,已經沒有什麼傷了。老
實說,你是不是被她的美色給迷了?你的傷比她重得多,居然先救她才來自救。」
「我有乙太不滅體,這點傷死不了人,她的就很難說了,你道人人都像你一樣,
有雪特不死身嗎?我們今晚費了這麼多手腳,全部都是為了她,如果這個蜥蜴女一命
嗚呼,那我背上這一下豈不是白挨了?」
兩兄弟一商量,才又發現了一件很大的問題。雖然以前都是幹強盜的,但主要都
是干殺官造反的買賣,殺人放火可沒碰過,換言之,扯到報復這種事,除了一刀直接
砍掉腦袋,兩個人可還真是沒主意。
要說直接殺掉,那這麼辛苦就沒意義了。至於說用什麼毒辣手段痛加折磨,一來
兩人對毒刑沒研究,二來也沒有這樣的耐心慢慢拷打。
「如果說是要逼問什麼東西,那還有話好說。又沒有要逼問她什麼,這麼用刑折
磨,拿鞭子抽,你會不會覺得拿鞭子的好像是白癡?我又不是要去稷下城裡的虐待俱
樂部表演。」
「也有道理,這種事應該交給太研院的傢伙去做。上次小愛菱演講時,那個『不
是猛龍不過江俱樂部』的會員叫什麼名字?是不是什麼皇甫平來著?」
以蘭斯洛而言,雖然他不忌諱與女子動手,但是在對方沒有反抗能力的情形下,
施加折磨,這種事卻大大地□觸了他的觀念。
結果兩人就陷入了僵局。太狠毒的報復,他們不肯親自動手去做,又不好另找旁
人。若要將人就此放了,他們又心有不甘。
「糟了,老大,又不能打,又不能殺,又不能……也不能放,你這不是抓俘虜,
是請了一尊神像回來拜啊!」
有雪的聲音,在蘭斯洛的沉默中聽來格外刺耳。兩人不約而同地看著裡頭的小房
間,面面相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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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姿物語座談會《二》】
白無忌:老實說,有點難以置信,我和你會有一起上座談會的一天。
蘭斯洛:嘿,不只是你,連我自己都有點難以相信。不過,所有人名以亂數排列
抽籤,會輪到我們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白無忌:說起來,這還真是好亂的一集啊,花了老大篇幅嫖妓宿娼不說,還出現
長毛像這種東西,真是亂七八糟。
蘭斯洛:我還想問咧,到底什麼是長毛象?
白無忌:男性的某器官代號。正常男性都會有,你這豬頭男有沒有就不知道了。
蘭斯洛:撇開這個不談。照這風格下去,我們似乎離所謂的健康優良刊物越來越
遠啊。而且又是蘿莉又是正太,怎麼連COSPLAY都出來了?
白無忌:這算是惡搞吧?
蘭斯洛:絕對是。居然連科幻作品經典《銀河英雄傳說》裡頭的名場面,都可以
拿來玩COSPLAY,作者還真是大膽呢。
白無忌:不過,大膽歸大膽,他好像還玩得滿開心的。而且,除了單方面惡搞之
外,作者也不是完全沒有察覺的。
蘭斯洛:惡搞作品也有理由嗎?
白無忌:那就要怪你啊。
蘭斯洛:怪我做什麼?
白無忌:前些時候的一場內戰,我大哥固然是很帥,但你這便宜妹夫就太難看了
,加上風格太過沉悶,很多讀者反應說受不了呢。
蘭斯洛:有、有這麼糟糕嗎?
白無忌:為了把風格弄回原本的開朗明快路線,所以就算犧牲合理性也好,這幾
集盡量弄得開心一點,畢竟,我們也好久沒有這樣笑了。
蘭斯洛:可是,為什麼我們總是在很曖昧的地方笑出來呢?
白無忌:這又是一個人性本惡的最好例證了。
蘭斯洛:傷腦筋,我並不想當搞笑演員啊。
白無忌:不光是這樣的。當一部作品寫久了,慢慢會有所拘束,這個不好寫,那
個不方便寫,因為這些自我限制,作品慢慢就會僵化起來,失去生命力
。
蘭斯洛:是這樣子嗎?
白無忌:是啊,所以,藉著這次日本之行,作者也想重新調整一下步調,試試看
目前的極限在哪裡。
蘭斯洛:如果成功的話,作品就重新有所活力了。本來混亂與動湯就是活力之源
啊。
白無忌:說到混亂,這次日本攻略戰的登場演員不少,光是看都看得很亂呢!
蘭斯洛:多說無益,就等著看下一集吧。
白無忌:下一集,你會對蜥蜴女作什麼嗎?
蘭斯洛:不管做什麼,都沒你的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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