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過眼雲煙】
艾爾鐵諾歷 五六八年 七月 日本 京都
重新回到京都,實在是一件不得已的事。被織田香一刀創傷,妖刀「不知火」
大量吸蝕精血,妮兒雖然被源五郎救了出來,但沒有多久便倒了下去。
源五郎一面疾奔,一面用回復咒文幫妮兒治療傷口,直到身旁的楓兒出言提醒
,這才想起回復咒文對天位高手幾乎沒有效果的基本常識,心慌意亂下竟連這也忘
記了。
咒文沒有效果,就只能從藥草上頭著手,但治療這種魔氣所傷的創口,所需要
的藥草中有幾味是日本境內所無,當下唯有潛返京都,向青樓聯盟的分訂購,讓她
們由大陸本土送來。
「對了,要特別叮嚀一句,什麼人送都可以,就是不要那個天位運輸工,這傢
伙太顯眼,我不想收貨的時候被日本強人找上門來。」
似乎想挽回一點顏面,源五郎補上了這一句,但是從楓兒冷淡的表情看來,這
顯然是沒什麼效果了。
「嘿,冷大小姐,聽說你到日本以後,個性變溫和了,如果你對陛下和敵人都
能和顏悅色,沒理由對盟友這麼冷淡嘛。」
在青樓待得久了,楓兒的另一個身份對源五郎來說並不是秘密,儘管自己已經
心有所屬,不過看楓兒這麼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仍是忍不住去逗著冰山美人開口
說話。
楓兒沒什麼反應,只是簡單地點了一下頭。雖說近日她的心情開朗不少,但那
仍然只是針對特定的幾個人,要她變成像愛菱那樣的陽光少女,這輩子是不可能了。
對於眼前的這個男人,雖然知道他對己方的幫助很大,也曾經立下許多功勞,
但撇開同一陣線的立場問題不談,楓兒並不想與他有什麼私交。來歷不明的男人,
自己無法信任,他秘密主義風格的做事手法,也讓自己不能適應,或許,同樣生存
在黑暗世界的人,會彼此看不順眼吧。
連續幾句話,被對方有禮而冷淡地敲下軟釘子後,源五郎也只有苦笑。並不是
自己願意讓形象變成這樣的,不過,每個人做事都有他的理由,不可能讓身邊所有
人都看得順眼,強求不來,也不用感歎什麼。
暫時棲身在青樓開設於京都的客店分舵內,藥草在兩天內就送了過來,對於妮
兒這個義妹,青樓的主事者適時地表現了關切。
連續兩帖藥,把體內受到吸蝕的傷勢穩定住,妮兒一醒過來,立刻就點了大量
日本美食,流水價地送進口中,補充肉體所需要的能量。
「肚子剛剛才被開了一個洞,吃得這麼快,小心東西會從胃裡跑出來喔。」對
著妮兒狼吞虎嚥的模樣,從旁送上熱茶的源五郎,也不忘順口調侃兩句。
「你懂什麼?好吃好睡,這樣子才是療傷的王道,我又不像那些可以瞬間痊癒
身體的非人類,回復咒文也對我沒什麼效果,如果不多吃一點,哪來的體力?」
「嗯,說得對,其實也沒關係啊,因為就算妮兒小姐吃成母豬一樣的臃腫,我
對你的心意也是不會改變的。」
「人妖臉的……吃飯的時候,不要說一些讓女生反胃的話。」
或許是因為忙著進食,妮兒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對他飽以老拳,只是瞪了一眼,
就繼續專注於手上香噴噴的竹葉飯團。
看到這對歡喜怨侶的樣子,楓兒不禁莞爾,只是這笑容可不能露出來,不然妮
兒多半會惱羞成怒。自己希望能夠和她好好相處,任何摩擦都是盡量要避免的。
受到體內精血被大量吸蝕的影響,妮兒手足酸軟,稍微用力大一點,就昏昏欲
倒,完全沒法和人動手,也沒法靠自己的力量長途趕路,這樣的情形估計會持續上
十天半個月,但在外傷方面,卻是痊癒得很快。
「老實說,那真是完美的傷口,這麼精妙的切割,從小腹刺進去,避開了所有
的內臟、骨骼,把傷害程度壓到最低,連出血都不多,傷處就只有肚皮上這薄薄的
一道開口。」
由楓兒幫忙換藥時,聽著源五郎這樣說,妮兒吃了一驚,道:「傷勢只有這樣
?那也就是說……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對方特別地手下留情了。以她那時候的刀勢去向,只要稍微橫移
,很輕易就可以把你攔腰斬斷的,即使不靠刀法,如果她在刀尖人腹時催運天魔功
,震蝕你的內臟,以天魔功的殺傷力,就算你有乙太不滅體也一樣回天乏術。」
源五郎笑道:「當然啦,也許她還是有殺你的意思,這一刀只不過是碰巧,碰
巧沒?到內臟、碰巧沒切到骨骼、碰巧只穿過不會造成大量出血的地方,不過,這
種機率實在不是很高。」
一番話說得妮兒面露喜色,楓兒更是幾乎連眼睛都亮了起來。如果一切都照天
草四郎說的那樣,織田香就沒有手下留情的道理,純粹依照理智判斷,她會立刻就
將這兩個敵人斃命於刀下。
可是她卻刻意留手了。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只要她仍然惦念著舊情,一切就
尚有轉圜餘地,只要彼此好好溝通,或許大家是不用兵戎相見的。
源五郎分析之後,也排除了對方在故佈疑陣的可能。從織田香的生命型態、思
考模式來推測,她雖然決斷明快、冷靜狠辣,但本身並不是策士那一類的人,不會
設計出很複雜的圈套,也不會做什麼放長線釣大魚之類的深層謀略。
「和教育者本身有關吧,天草自己也不是什麼很會動腦子的謀略家,完全照他
路線發展的弟子,出來大概也就是這個樣子。」
源五郎道:「不過,事實的真相大概就像兩位小姐所期望的那樣吧,那個孩子
也許沒什麼情緒反應,但我想她不是完全沒有情感的。」
「那為什麼天草四郎會說……」
「天草自己也是個很遲鈍的人,他說的東西未必就是事實。你們知道嗎?在心
理疾病上,有一種叫做自閉症的病。我們一般人會藉著身邊人們喜怒哀樂的表情、
動作、行事常規,去接收與瞭解旁人的情緒,做出反應。」
源五郎道:「但是自閉症的病人卻沒有這種能力,即使看到你在笑,她也不理
解你正在高興、又是為什麼高興?然而,這並不代表自閉症病人本身沒有喜怒哀樂
的情感。不懂得如何表達,並不是沒有啊。」
「所以天草四郎完全理解錯了?」
「我想是吧,這也不奇怪,他本來就是個很遲鈍的人,所以才會一直泡不到妞
……」
察覺到自己說的不太像話,源五郎改變了話題,道:「反正,秀吉似乎是找錯
了扶養人,如果一開始就把人送到大雪山,由山中老人來帶,說不定會教出一個比
現在更人格健全的孩子呢。」
基於對恩師的瞭解,楓兒對這話不予置評,問道:「織田香的九曜極速,是從
她身上的一枚勾玉學來,我聽宗次郎提過,那枚勾玉是當年星賢者卡達爾交給秀吉
公的遺物,那麼源五郎先生你呢?你的九曜極速又是從什麼地方學來的?」
「這個……」
一句話令源五郎為之語塞。自從來到日本,他就曉得有些東西越來越難以隱藏
,只希望眾人的焦點集中在敵人身上,忽略自己這小小的存在,結果該來的仍是避
不掉,當下苦笑道:「其實呢,我……」
「不用解釋了,你也問不出什麼來的,反正,小五他一定會鬼扯一堆,告訴你
他是在某個山洞裡發現了秘笈和靈藥,一個晚上練成絕世武功。他在這方面聰明我
們太多,就算我們不信,也找不出他的破綻,問了還不是白問。」
長時間的相處,妮兒對源五郎的行事模式摸得一清二楚,在他開口解釋前,就
把他預備的謊言戳破。
「每個人都有不想提起的過去,你也有很不想被人問起的問題吧?不能說的事
就不用說,不要強迫別人說謊話。」
表現出不尋常的氣度與胸襟,妮兒的這番話不但讓楓兒呆若木雞,用一種全然
不同的佩服目光,重新審視著這越來越有領袖氣勢的少女元帥,就連源五郎也大為
吃驚。
武功和智略可以調教,但胸襟與氣質,卻是一個人最難以變更的地方。無可置
疑地,妮兒在連番歷練後,有了很大的進步,越來越有獨當一面的能力與氣勢了。
「不過,有一件事情我覺得很奇怪。如果不是為了殺我,那麼香香公主這一刀
之所以吸走我的力量和精血,是為了什麼?我練的也是天魔功,但是天魔功裡頭吸
人精氣痊癒自身的功法,效果並不是很好,不會說像香香公主那樣,才吸幾下整個
人就完全康復過來。」
妮兒皺眉道:「我想了一下,她要的東西,其實是我的血對吧?我的血液有什
麼特別的地方,對她那麼重要呢?」
彷彿被觸及死穴,楓兒和源五郎都是心中一震,前者以一種複雜的眼神打量妮
兒,後者則是在苦笑中低垂下頭去。
放棄了無謂的交談,妮兒提出了希望盡早趕到出雲之國,與兄長會合的打算。
儘管她此時身體狀況不佳,即使與蘭斯洛會合也幫不上手,反而有形成負累的可能
,但考慮之後,妮兒還是決定趕往出雲。
「如果要留在這邊的話,隨時有可能撞上小香香,那樣的話,可能就要和她動
手,這點我不太願意,我想楓兒……小姐也是和我一樣的心情,有些仗不是非打不
可的。」
在這一點上頭取得共識,往後的問題就好解決了,兩個女人也藉由這一點共同
認知,無形中好像拉近了彼此的關係。源五郎自然沒有異議,就照著妮兒的打算,
預備離開京都。
「不過,為了不被敵人發現,我建議我們易容改扮,免得多生不必要的事端。」
妮兒和楓兒都覺得,對於能夠以天心鎖魂,直接進行搜索的敵人來說,外表上
的偽裝實在意義不大,畢竟織田香的天心只要一鎖住她們,那麼跑得再遠也是沒用
,更別說區區的易容了。
但源五郎的持重觀點也不能說是錯,特別是當他以非常謹慎的態度這樣說著,
兩女終究還是接受了這個聊勝於無的建議。
「我們都只是要穿和服就可以了吧?我更簡單,這裡根本沒人認得我,換過衣
服以後,連臉都不用遮了,倒是小五你……我看你穿女裝算了,只要化化妝,保證
沒人認得你的樣子,這裡不是香格里拉,也不會有人找女裝的你要簽名。」
認真來說,妮兒這建議有著相當高的可行性,但源五郎卻聽得臉如土色,雙手
直搖。
「不行,不行,什麼都可以,就是女裝不行。」
「為什麼?我看你滿喜歡穿女裝的嘛,別告訴我不是,你要是真的不喜歡,為
什麼化妝技巧會那麼好?」
「不不不,別的地方都好商量,就是在日本,特別是京都,絕對不可以穿女裝
,這裡的人個個都是變態,太危險了。」
妮兒不是很理解,到底這男人在怕些什麼?不過自己從未穿過和服,偶然這樣
試一次,倒也很有意思。
協調之後,三人就開始改扮。衣服方面,青樓分舵裡頭有得是,橫豎經常有人
在此變裝,各種服裝道具應有盡有,沒幾下功夫,在楓兒的協助下,妮兒換上了和
服。
由於不用怕被人認出來,她甚至連斗笠和面紗都可以省掉,以本來面目橫行街
頭。
可是看到源五郎改扮完成之後的樣子,兩女在驚愣之餘,實在不知道自己是不
是該大笑一場。身穿武士服,頭戴斗笠,不只露出前胸,腰間還配著一把巨大笨重
的長刀,看得出他想表現粗獷、男子氣概的努力,但因為他本來的儒雅氣質,這個
扮相看起來分外滑稽,一點都沒有應有的氣勢。
「小五啊,你做這種打扮,到底是為了什麼啊?我們並不會因為你穿成這樣,
就覺得你更有男人味啊。」
妮兒忽然想起一事,奇道:「你、你該不會是為了讓你以前在京都的女客人注
意到你,所以才故意做這種打扮吧?」
源五郎苦笑不答,這確實是一個讓他答不出來的問題。
只不過,事情的發展,卻與妮兒想像的有很大差別。走在路上,沒有過多久,
就因為妮兒的美麗,吸引了人群注意,而出現一堆跟著三人移動的男人,不久之後
,他們似乎發現了什麼很驚奇的東西,開始議論紛紛。
妮兒聽不懂日語,不知道這些人在說些什麼,向源五郎一問,他則是簡短翻譯
,表示這些男人驚於她的美麗,問說京都何時出了這麼一個大美人。
「不可能,你一定在撒謊。」
「我撒謊你也知道?他們誇你,難道你也信不過嗎?」
妮兒一手叉腰,傲然道:「我對自己的美麗有信心,可是這些人的眼神好像是
在看你,你可別想這樣子就混過去喔。」
「呵呵,是誰剛剛才說過,不願意說的話,就不要強逼人說出來?可別想出爾
反爾喔。其實啊,這些人確實是熟面孔,我以前在京都的時候,和太多女人發生過
關係,她們的老公個個都想把我碎屍萬段,所以我才想要易容改扮,就是怕他們認
出來,又追著我砍啊。」
「嗯,理解了,就像白無忌那個花花公子一樣,你也是活該被砍的種馬敗類。」
「只是當年,當年啊。」
兩人這麼邊走邊談,由於貼靠得近,旁人湊不上來,說不了什麼話,無驚無險
地就出了京都。卻只有跟在後頭的楓兒,心裡有著無限的疑惑。
與妮兒不同,已經把日語練得很熟的她,自然聽得出源五郎翻譯的全然不是那
麼一回事,而那些人所交談的內容,也讓她不是很理解。
「那個人……看起來好像五大夫啊。」
「不可能吧,五太夫早就已經不在了。」
「可是你看他的眉毛,還有那張臉,怎麼看怎麼像啊……」
「但是當初五太夫生的病可是絕症,大家都知道的啊,這些年也一直聽說他已
經死了,又怎麼會……」
對於源五郎的疑惑,除了那身來歷不明的武藝外,楓兒也納悶他的日本出身。
日本並沒有什麼一流的武學派系,當前的兩名天位強手,也都不是師出日本自身的
武道系統,換言之,楓兒不認為日本會莫名其妙跑出一名天位高手來。
如果不是與天草四郎有關,就是可能與魔族有關係,要不然,為什麼一名平凡
無奇的日本青年,會忽然擁有一身驚世武功、魔法呢?、從沒聽說過星賢者卡達爾
曾經收過徒弟,傳授他獨創的絕學,織田香的武功是由勾玉中學來,那源五郎呢?
他也是卡達爾當年在日本收的傳人嗎?京都顯然是有不少人認識他的,往後有機會
,要好好地去查一下才行。
看著前方一對男女的背影,楓兒暗自做了這樣的打算。
也幾乎是才出了京都沒有多久,三人就接到了蘭斯洛傳來的急報。
先是空中爆射出一朵煙花,以白家特殊訊號,告訴三人有事發生,到了指定的
會合處,一名叫做白瀾雄的領隊,傳達了剛剛收到的消息。
訊息是由蘭斯洛發給白無忌,再轉傳到這裡來的。裡頭說得很簡略,卻大概表
示了自己在崑崙山吃了大虧,遇到了一頭好厲害的妖蛇,目前功力大損,沒有抵禦
能力,正受西王母族追殺,危險萬分的求救訊息,希望這邊能盡快派出幫手。
突來的噩耗,三個人都看得呆住了,實在想像不到,以蘭斯洛現在的武功,世
上能與他正面敵對的人已經不多,究竟是什麼敵人如此厲害,能把他整成這副狼狽
樣?「哈,哈哈,既然是西王母族,為什麼會出現在日本呢?還連崑崙山都搬過來
了,這樣子豈不是變成東王母族了嗎?哥哥怎麼這麼沒用啊?和人家高手作戰打不
贏也就算了,連一頭蛇都可以把他整得這麼落魄,什麼狗屁強天位嘛?」
妮兒哈哈大笑,像是很開心似的,但兩名同伴都知道,她只不過是藉著這大笑
,來掩飾心中的極度不安,讓自己稍稍鎮定下來。
「西王母族確實是在日本的,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從紀錄上看來,從日本開
始有文明的時候,西王母族就已經存在此地了。」
源五郎看了妮兒一眼,道:「不用奇怪,我也是這次要出發之前,才從青樓那
邊查到資料的。因為知道我們這次要來大幹一場,所以你義姊給了我很多背後支援
,包括西王母族的資料,還有……龍神傳說。」
妮兒皺眉道:「什麼龍神傳說?」
「你們聽說過,龍族的根據地升龍山上,有五頭龍神嗎?」
妮兒茫然不解,楓兒卻曾經聽恩師與小草分別提過,當下為妮兒解釋。
風之大陸的神祇體系,光明善神以赤龍神為首,黑暗魔神以深藍魔王為尊,雙
方麾下各有五位中等神明。黑暗一方,是五極天式力量來源的五位黑暗神明;但光
明一方,則是五頭龍神。
這五頭龍神長年棲息於龍族故鄉升龍山的頂峰,從來不幹涉世間俗事,也不參
與善與惡的鬥爭,只是除非這個大陸的存在受到威脅時,才會現身把狀況平復過來。
這個傳說魔導公會幾乎人人皆知,而龍族也就是以龍神使者的名義,對外執行
他們所謂的光明使命。
「……你們聽到的傳說大概是這樣,可是青樓聯盟裡秘藏的版本,卻多了一個
說法。」源五郎道:「升龍山上確實有著龍神,但卻不是五位,而是四位。」
「還有一個呢?」
「數千年前,曾經有一位龍神桀傲不遜,自恃力量強大,就向位於其頂峰的神
明發動挑戰,落敗之後,受到嚴厲處罰,被抹去所有的意識與靈智,永遠地囚鎖於
孤島深淵。」
「你、你的意思是說……」
「我一開始聽到的時候,也很難相信。不過,如果這說法是真的,那我們大概
就能理解,為什麼那條大蛇如此厲害,連陛下都擺不平了。」
源五郎歎道:「那種東西,根本就不是人類能與之為敵的。」
這句話的意思,兩女都懂。從這說法來聽,那條大蛇並不是普通禽獸,而是一
頭神獸,甚至根本就可以說是一位神,一位已經喪失理智、只剩原始本能的龍神。
從小聽過的許多詩歌故事裡,是有部分述說勇敢無畏的英雄,大膽地向神明挑
戰,像徵克服自我命運,爭取新生。但那終究只不過是吟遊詩人口中的故事而已,
即使是天位高手中的武癡人物,也從不曾想過去找一位神明來挑戰,當然,在這之
前,也不知道去哪裡找一個神來。
龍神的威能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向五大黑暗神明借力所發出的五極天式,有多
少威力,三人都是熟知,以此推想,挑戰龍神焉有勝理?「不過也不用太過悲觀,
陛下能從蛇窟中逃生,顯然龍神的威能也不是無所不能,只要是個生命體,就有破
綻,就可以趁隙攻之。」
源五郎道:「只要不進蛇窟,就不用與龍神敵對,現在的問題反而是在西王母
族身上,想想怎麼對付五極天式才是真的。妮兒小姐現在手酸腳軟,楓兒小姐的力
量禁制也還沒解開,這些問題都要設法在路上解決,不然趕過去也是多兩個送死的
。」
這話說得沒錯,而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就知道這些事不難解決。妮兒知
道以兄長要強好勝的脾氣,這次居然主動用到「求救」的字眼,情勢必然非常危急
,當下連聲催促,要兩人開始動身。
擔憂著蘭斯洛的情形,楓兒正自沉思,卻看見源五郎轉身,背著妮兒,連續比
了幾句手語。
「比起陛下,你還是先擔心一下他身邊的那個女人吧……」
「老大,你還好吧?我幫你帶了飯團和烤秋刀魚,趁熱先吃了吧。」
「幹得好,在援兵到達之前,這幾天就先拜託你去撐著了。」
「沒問題,像這樣子躲躲藏藏的討生活,本來就是我的拿手好戲,你就在這裡
放心養傷,食物什麼的,由我來想辦法吧。」
「就是千萬要記得,如果被敵人抓到,請你寧死也要掩護我們,不然如果我不
死,你這渾蛋就死定了。」
與過往不同,此刻的蘭斯洛,並沒有被人出賣的本錢,儘管知道這樣的叮嚀未
必有用,但是還是說上兩句,希望雪特人這次若不幸再度失手被抓,能夠多拖一些
時日。
有雪似乎是很不好意思地搔頭答應了,至於他心裡有多少的誠意,那就只有他
自己才知道了。
匆匆把遮蔽洞口的樹枝籐蔓蓋回去,有雪便離開辦事去了。此刻蘭斯洛藏身的
所在,是一個斜斜往地下凹去的山洞,重傷之餘,根本就沒有體力離開崑崙山,只
能靠著有雪的攙扶與幫忙,挑一處比較隱蔽的山洞躲起來,等待援兵到來。
向白無忌發的求救訊號,已經藉由有雪身上的太古魔道機械發出去了,旁人不
論,至少身在京都的楓兒能盡速趕來,聽說妮兒和源五郎都已經到了日本,若是他
們也能來,那就又多了許多把握。
這次的傷勢之重,實在是超越以往的紀錄。胸部以下整個被轟得碎裂消散,全
靠乙太不滅體全速催愈才康復過來,可是大量消耗先天元氣的結果,對身體的影響
仍是極大,如果不是因為當初曾經吸走白起的過半生命力,單是這一下催運,自己
可能就要去掉半條命。
肉體雖然痊癒,但是要完全回復功力,起碼要三天以上,這段時間之內,遇上
些敵人的小嘍囉,自己還可以打發,但要是碰上那八個自己在全盛狀態尚得小心在
意的老太婆,五極天式隨便哪一招,自己都是穩死的。
還有個花天邪。也許自己不能肯定多爾袞到底在策劃些什麼,但是以花天邪和
自己之間的過節,兩人一遇上,沒有不動手的道理,此時的自己可不是他對手,英
雄不吃眼前虧,養好傷再去把他抽筋剝皮不遲。
和日前幾次近乎是渡假的養傷不同,這次的情形確實是危急。西王母族想必正
滿山遍野地在搜索自己吧,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多爾袞大概會另有推托,不會親
自出馬,否則以他的力量,三兩下就把人找出來,這種地洞根本瞞不過他的天心靈
覺。
自己會這樣推測,並不是沒有根據的。在整個身體被弄得支離破碎時,右手的
風華刀自然也沒手握住,筆直地往無底深淵落去,照理說本來應該就此失落,可是
在自己從上方山壁頂脫離時,卻看到風華刀好端端地插在出口,任自己一拔就走。
這自然是有人暗中出手相助了,問題是,即使當時雙方激鬥正酣,但是要不被
自己發現,又不驚動大蛇,在風華刀落下時出手把刀接過,又搶在自己之前,把刀
插在出口,這樣的修為,花天邪辦不到,西王母族那些以魔導術為主修的女人更加
別提,唯一的人選,算來算去也只有多爾袞一個。
他與自己應該是敵人啊?會這樣子出手幫助自己,實在是沒有理由……嗯,說
沒有理由,倒也未必,靜下心來一想,自己也整理出了些頭緒。當日他曾經說,要
與他敵對交手,自己的修為還不足,先去戰戰大蛇,取得天叢雲劍後再去與他一戰。
問題是,如果戰勝大蛇是得到天叢雲劍的關鍵,那麼他的話根本就有問題。
以這尾大蛇的力量之強,當兩個頭同時全力攻敵,正面對戰之下,別說是自己
,多爾袞只怕也得飲恨收場。如果連多爾袞自己都打不過,有什麼理由要自己先去
戰這比他更強的東西?更棘手的是,雖然自己不太敢相信,但這頭大蛇的週身,似
乎有完美體的天位力場守護,根據白起研究的心得,除非有同樣級數的完美體力量
與之相抵銷,否則根本就沒有其他方法能破,等若立於不敗之地。
這樣的一頭怪物,自己單槍匹馬怎麼打得過?唯一的辦法,就是彙集身邊的高
手資源,大家合力起來,圍毆這條大蛇,讓它首尾不能相應,才有機會成事。
而這多半也就是多爾袞的目的。他本身的力量雖強,但是要獨力搏殺大蛇,取
得天叢雲之劍,恐怕仍是力有未逮,最好的計策,仍然是促成鷸蚌相爭,待得兩敗
俱傷,他再現身取得漁人之利,輕而易舉奪走神劍。
換言之,自己此刻就是他手中的殺人之刀,如果少了自己這強天位主將,雷因
斯的高手群即使一湧而上,仍是屠蛇無望,所以他非但不趁自己重傷時出手,反而
連風華刀都還給了自己。
皺起眉頭,蘭斯洛彷彿就聽得見,多爾袞那狂妄得意的笑聲,正嘲諷著自己的
無能為力。可恨自己明明知道他的詭計,卻仍沒法不被利用,只要風華仍然被當作
祭蛇的供品,要救她出來的自己,就必然要挑戰大蛇,遂了多爾袞的奸計。
這裡頭一定有什麼事情不對勁。西王母族的那些女人說,把風華獻祭給大蛇,
是為了取得神劍,換句話說,神劍可以經由生人活祭來取得,這也正常,不然每次
為了誅魔而需取出神劍時,就得要挑戰大蛇一次,西王母族早就被滅了,還誅個什
麼鬼?但既然神劍可以藉由生人活祭取得,那多爾袞只要犧牲風華,就可以輕易得
到神劍,為什麼要大費周張地把自己引到崑崙山來?就真的只是為了讓雷因斯一方
和大蛇拚個兩敗俱傷嗎?看多爾袞不像是非常重視神兵利器的人,那種武者給自己
的感覺,就像養父皇太極一樣,是個靠著雙拳橫掃天下神兵的狂霸戰士,他取神劍
的理由是什麼?神劍還藏著什麼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嗎?另外,取神劍這麼麻煩,西
王母族取出之後,為什麼不將神劍就此據為己有,而還要歸還呢?自己打死都不相
信她們會如此有道德心。
事情透著越來越多的疑點,只恨自己手邊資料不足,沒法做出適當判斷,要是
源五郎來了,就可以幫忙分析了吧。
歎了口氣,蘭斯洛實足想不到,日本之行的最大障礙,不是天草四郎,也不是
其餘天位高手,而是這麼一條古怪的大蛇。儘管能見到風華,讓自己不勝之喜,但
是橫越在兩人之間的這個障礙,實在是太過巨大了啊。
「傷腦筋,這傢伙應該幫忙偷些紗布、傷藥之類的來啊……」
手上的飯團還熱著,有雪確實是滿有本事的,在這種窮鄉僻壤,還能快手快腳
地弄來食物,不知道是不是去西王母族的廚房裡偷的。蘭斯洛苦笑一下,朝山洞下
頭爬去,把食物和飲水帶給昏迷在那邊的另一名夥伴。
昏迷在洞內,泉櫻的情形非常糟糕,整個人因為傷口發炎的高燒,意識朦朦朧
朧,不住地說著囈語。
一看到她的樣子,蘭斯洛就覺得很愧疚。這女人是為了自己而受傷的,可是自
己非但不能給她一個乾淨的療傷環境,甚至還讓重傷的她,躺在這樣的污穢山洞裡
,作著最草率的包紮,想想實在是慚愧之至。
不過,單是能夠在那種情形下生還下來,就已經是莫大的奇跡了。回想起那時
候的情形,自己仍是感到難以置信,這蜥蜴女竟然能在幾乎不可能的情勢下,從大
蛇口中逃生。
那時,自己被她用盡身上力量的一腳,從大蛇嘴裡踢了出來,逃得一命,但是
精疲力盡的她,卻整個身體軟倒下來,當大蛇的嘴巴合閉,無力逃生的她,就注定
成為大蛇口中的犧牲品。
大蛇的嘴巴重重合上,看著那急勁噴濺在雪白獠牙上的厲紅血印,自己只覺得
手腳一陣冰涼,彷彿看到什麼很重要的事物從此破滅,再也不能挽回的感覺。
如果一切就發生到這裡為止,那麼自己現在唯一所能做的,就只有躲在山洞裡
,抱著頭深深懺悔了。然而,就在血痕噴濺出來的同時,大蛇的動作忽然變得遲鈍
起來,重重咬下去的動作也突然停住,似乎對口中的這塊食物感到什麼不對,跟著
,一聲長嘯震動整個地窟,大蛇張開嘴巴,把已經重傷昏死過去的泉櫻,像是垃圾
一樣噴了出來。
噴射出來的方向正對著自己這邊,恰好伸手一拉一帶,就把泉櫻接過,帶著她
一起逃跑。只聽得大蛇的怒嘯聲越來越遠,自己和泉櫻終於逃出生天了。跟著,與
在外頭的有雪會合,先是找了一個棲身之所藏起來,然後就把一切對外聯絡的任務
,全部交給有雪,連帶還要負責找尋食物與傷藥的重責大任。
雖然很高興看到泉櫻生還,不過自己還是想不太通,為什麼她沒有被大蛇一口
咬碎、吞下肚子?難道就因為蜥蜴女和大蛇兩個爬蟲類生物彼此看得對眼嗎?沒有
足夠資料來判斷,蘭斯洛並不曉得自己的推斷已近乎事實。大蛇確實是在嘗到泉櫻
鮮血的味道,判別出她的血緣來歷後,將她一口吐了出來,暫時不吃這與己有相同
血脈源流的女子。這也正是上次多爾袞對泉櫻手下留情的原因,考慮到同為龍族,
泉櫻的存在或許會對大蛇形成牽制,多爾袞於是沒有下殺手,讓蘭斯洛有搶救的餘
地。
「沒有藥,不知道該怎麼治,如果小草在這裡就好了,治這種單純的肉體傷害
,用她的聖力,一下子就痊癒了,即使是華鬼婆在這裡也行啊,為什麼每次總是在
需要醫生的時候,就找不到醫生呢?」
縱然自白起那邊傳承到醫藥的相關知識,但蘭斯洛一時間也束手無策,不知道
該如何幫泉櫻治傷。
最麻煩的傷口,是被蛇牙貫穿肩頭的重創,肉體撕裂,大量出血,外加上毒素
影響,讓泉櫻一直發著高燒,昏昏沉沉,清醒不過來。
蘭斯洛點了她傷口周圍的穴道,止住出血,另外用她的袖子作包紮,裹住了那
看來實在是過大的洞穿傷。如果能敷上藥草,效果應該會好一點,這點就只能希望
有雪盡早把藥品帶回來了。運功幫泉櫻驅除蛇毒,且由於此刻內力不濟,無法盡其
全功,將毒質驅出大半,就已經累得眼冒金星。幸好,龍血似乎天生就有解毒效果
,泉櫻躺了幾個時辰後,臉色好了很多,體內的毒質也被淨化殆盡,就只是失血過
多,雖然高燒中汗一直出個不停,臉色卻仍蒼白得怕人。
「水……水……」
聽見這幾聲輕喃,蘭斯洛連忙取過竹桶,把水倒進泉櫻口中。她暍得很快,但
是沒幾下就咳嗽起來,之後,又再度昏睡過去。蘭斯洛用指頭沾著竹桶裡的水,擦
擦泉櫻發燙而乾裂的嘴唇。
看她變成現在這樣子,蘭斯洛心裡相當地不好過。回想起自從在日本與她相遇
以來,從沒給過泉櫻什麼好臉色,也沒有讓她嘗過什麼甜頭,雖然說那都是因為彼
此立場問題,可是如果她就這麼死了,自己恐怕一輩子都會感到歉疚。
這個傻女人,不知道她從頭到尾都被人騙了,居然是這樣子豁出生命,不顧一
切地從大蛇嘴裡救了自己出來。
她最後的那一句,「下次再見面的時候,你要重新喜歡上我喔」,所謂的下次
,指的是來生吧。一命還一命,彼此都不欠什麼,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下輩子,這就
是她的想法吧。
如果泉櫻與蘭斯洛的恩怨,只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私人過節,那麼向來見不得
自己小家子氣的蘭斯洛,定然早巳將此事揭過,即使是對他本人的重大傷害,在對
泉櫻這樣一番整治後,也已經足夠,因為儘管蘭斯洛不避諱與女人動手,但是大男
人思考路線的他,卻不能接受自己這樣子和女人斤斤計較。
然而,枯耳山上的仇怨,卻讓蘭斯洛不得不對那些追隨自己的弟兄們負起責任
,也因此,即使之前心裡對泉櫻有幾分好感,卻仍是要硬生生地將之抹煞,逼著自
己去憎惡她,只是在每一次對她惡言相向後,心裡也是一陣刺痛與不安。
可是在這一次死裡逃生,被泉櫻救了一命之後,這股刺痛遽增至自己無法承受
的地步。放下過往仇怨,要好好善待她的這個決定,幾乎是剎那間就做出來了。
自己的復仇,到這裡就可以結束了。所謂的復仇,並不一定非要以死亡作為終
點,畢竟,作賊的和當官的本來就立場衝突,誰死在誰的手裡,都是應有之事,這
是打從第一天幹那一行就該有的心理準備。好比兩國交兵,戰場上死傷無數,如果
每個家屬都要報起仇來,那真是永無寧日了。
(剩下的責任,就由我來擔負,如果死去的弟兄們要怪,就通通來怪我吧……)
有了這樣的覺悟,事情本來應該就此迎刀而解,但蘭斯洛卻相反地苦惱起來。
揭過恩怨,從此好好地善待這女子,這是個很漂亮的想法,但是當彼此立場已
經平等之後,蘭斯洛忽然驚覺到,自己根本沒有善待泉櫻的資格。
她是龍族的一族之長、白鹿洞宗師的愛徒,文略武功俱皆優秀的一代天驕,如
果不是被自己擒來,灌輸了一堆錯誤觀念,她應該會威風凜凜地統馭龍族,開創一
番事業,而不是在這樣當個努力討好自己的小女人。
如果讓以前的她,看到她自己現在的樣子,恐怕會相當地恥辱、不屑一提吧?
那種事業心重,不肯屈居女子之身,埋沒一生的女人,怎麼會允許自己向男人付出
感情?如果要對泉櫻公平,就應該幫她回復記憶,讓她有選擇的機會,決定往後的
人生。可是這樣一來,有相當的可能性,也就代表自己所熟知的泉櫻將就此消失。
之後呢?回復記憶的紫鈺,對這段時間的屈辱怎肯善罷甘休?以她的性情,肯
定是用著一生的心力來向自己報復,屆時就輪到自己要傷腦筋,與她這麼沒完沒了
地糾纏下去。
報復果然是一件麻煩的事,不管是有結果還是沒結果,都要這樣子沒完沒了地
牽扯下去。
蹲坐在泉櫻身邊,蘭斯洛不自禁地開始想著這些問題,並且為之深深地苦惱,
直到放在泉櫻唇上的手指,輕輕地傳來觸碰感覺,這才覺醒過來,發現泉櫻已經甦
醒,正靜靜地看著自己。
「討厭……」
「嗯?」
雖然聲音微弱,但是泉櫻醒來,確認自己仍生存後的第一句話、讓蘭斯洛大惑
不解,更發現她試著轉過頭去,卻觸動傷口,疼得皺起眉頭。
「有什麼討厭的?你還渴嗎?要再暍點水嗎?」
泉櫻低聲道:「本來……想要還你一命,兩不相欠的……現在沒有死成,欠你
的還沒還清,以後又要牽扯不清了。」
「傻瓜,你救了我一命,過去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現在都一筆勾消了,至於說
牽扯不清,你忘記啦?我們兩個是夫妻嘛,既然是夫妻,當然是要一輩子都牽扯在
一起的。」
語調前所未有的柔和,明顯感覺得出蘭斯洛態度上的改變,□2園椎牧車吧細
?現一絲喜色,道:「真的嗎?不是騙我吧?」
「大丈夫說話,說一是一,會騙人嗎?你也真是的,那頭蛇很危險啊,你為什
麼想也不想,悶著頭就直衝到它嘴裡去了呢?」
「人家……賤妾擔心夫君你嘛,看到你要被大蛇吃掉,手都嚇軟了,那時候能
想到的,就只有衝過去幫你撐住蛇嘴巴,把你救出來了。」
仍不忘過去蘭斯洛定下的稱呼格式,泉櫻說著當時的心情,說著說著,眼眶忽
然紅了。
「而且……我好累了。我真的好累了……不管我怎麼做,你都是那麼冷冰冰的
,不肯回過頭來看我一眼,還、還要把我送去伺候別的女人……我真的受不了了,
如果我努力到最後,也沒辦法去改變些什麼,那……還不如死在大蛇肚子裡,一了
百了。」
聽見泉櫻這樣的深情表白,蘭斯洛身軀一震,再也管不住內心情緒,將她重重
摟抱,無比認真地說道:「對不起,過去是我不好,有很多地方都很對不起你,可
是以後,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謝謝你,夫君,可是……可不可以不要抱得這麼大力?我……血流出來了啦
……」
山洞裡的環境實在是太過惡劣,如果繼續把人這樣放下去,傷根本就不會好,
在與有雪會合商議之後,蘭斯洛最後決定冒險下山。
本來擔心會遇上一、兩場廝殺,或是會被高手攔截,可是整個下山過程出乎意
料地順利,全然沒有遇上西王母族的阻攔,這點讓蘭斯洛與有雪相顧愣然。
理由很快地便揭曉了,下山不久,到外頭打探消息的有雪,便聽到豬頭怪人再
次現身京都,搶劫珠寶古書,並且一路朝這邊作惡過來的消息。
「西王母族的人,大概都被引到那邊去了吧,不過真是好奇怪呢,老大你既然
在這裡,為什麼京都那邊還會有豬頭怪?難道西王母族詛咒了很多人嗎?」
「那當然是有人刻意幫我們了。幾個作案地點距離不近,有那麼快的腳程,又
去搶一些古書什麼的東西,除了老三,我想不到其他人選。」
從情形來推判,蘭斯洛大概猜到是源五郎在引人注意,把西王母族引到那邊去。
要證明豬頭人能在一夜之間從出雲跑到京都,就要向西王母族展示他有那樣的
輕功,所以只好連續在幾個相隔頗遠的地方作案,說來倒也是辛苦他了,特別是京
都,不知道他有沒有撞上織田香,兩個九曜極速的傳人,比比究竟是誰技高一籌。
不過,托了源五郎的福,暫時是可以鬆一口氣了。有他在暗中主持,相信不用
多久,援兵就會抵達,屆時自己功力盡復,大家再來商議殺蛇取劍的事。
泉櫻高燒未退,早就已經昏了過去,還沒能醒來,雖然找了幾味藥草,一時間
卻也沒這麼快見效。好在這些鄉下地帶,農舍草屋不少,有些荒廢掉的沒人居住,
三人便待在一間廢農舍裡頭,棲身調養。
「喂,老四,你怎麼表情那麼怪?豬頭人這字眼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我只是忽然想到,老大你曾經說過,西王母族的那群死老巫婆曾說
,她們那個變豬的詛咒,是連陸游也會害怕的絕招?」
「她們確實是這麼說過,當然也說得沒錯,被這種招數打中,哪個天位高手不
怕?」
「不是那個問題,我是想,她們本來打算拿這個招數去對付陸游嗎?把陸游變
豬?」
回答不出來,可是當察覺到這個可能性後,蘭斯洛不禁一絲莞爾。
身上的麻癢與刺痛,發作得越來越頻繁了,感覺上,好像有一些怪怪的毛生出
來,手臂和腿上的肌肉,也常常有不太對勁的抽搐感,看來距離徹底發作的時間,
頂多只剩下兩三天而已。
照西王母族的說法,詛咒全面發作後,會整個人變成一頭大豬,然後潰爛而死
,這悲慘結局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嗎?真是想想都覺得……雖然不要求像英雄般死得
轟轟烈烈,但也不能這樣子屈辱性的慘死吧?如果實在沒辦法解咒的話,該如何是
好呢?拋棄尊嚴地回雷因斯,向小草跪地求饒嗎?以她解除一切魔法的天賦異力,
要破除詛咒應該不成問題吧,可是,坦白說,自己也有幾分不解。
自己在這裡的情形,小草她肯定是知道的,為什麼她完全不聞不問,置之不理
呢?記得當初在異界,她對自己與楓兒揮手祝福,那現在就沒有理由用這默默不問
的態度,來懲罰自己的花心啊?想不出結果來,蘭斯洛對於目前的處境一個頭兩個
大,慨歎一聲,正要繼續靜坐運氣,忽然想起一事,從懷中取出得自風華的那面鏡
子。
映著日光,鏡中出現了自己的豬頭,這面鏡子曾經帶自己找到崑崙山裡的秘窟
,那麼照西王母族的說法,它就是日本三大神器之一的八咫鏡了。
想想也可能,風華總不會沒事亂送一面鏡子給泉櫻,在那種危急情形下,自然
是把重寶托付給泉櫻,讓她帶走。
問題是,這面鏡子除了指出崑崙山所在之外,還有什麼其他功用呢?並非魔導
師出身的自己,能拿這面鏡子來作什麼呢?一面思考一面把玩,蘭斯洛想得出神,
忽然覺得手裡一熱,八咫鏡整個變燙了起來,上頭隱隱泛著一層紅光。
「怎、怎麼搞的……玩壞了嗎?」
吃了一驚,才正要端詳,卻發現鏡面隱隱約約出現一個模糊影像,漸漸變得清
晰,一個溫柔而熟悉的聲音傳人耳裡,令得蘭斯洛一驚。
「對不起,請、請問看得清楚嗎?我是第一次使用攝形留聲的法術,如果紀錄
下來的影像有什麼不對,請多多包含。」
是風華。而鏡中越來越清晰的影像,也說明了這一點,只見風華的臉孔在鏡面
上左移移、右移移後,整個人朝後頭走去,坐回一張軟墊上,調整一下位置,開始
說話。
「我……不知道會是誰看到這些影像,聽到這些話,如果可能,我希望大哥你
是第一個看到我留影的人,即使不是,你最終也一定會看到、聽到的,因為我相信
我們之間有著一道無法切斷的緣分牽絆。」
看著風華的微笑,聽著她的嗓音,記憶中曾經共同度過的一切,一點一點地湧
上心頭。之前在洞窟裡,自己只能見到她模糊的身影,聽到她兩聲急促而驚惶的心
語傳訊,並沒有能夠面對面好好說上兩句,現在這麼聽見她聲音,胸中整個火熱起
來,抓住鏡緣的手指,不自覺地加了力道。
「首先,我要向長老們說聲謝謝。到我在這邊說話為止,二十四年三個月又七
天的時間,承蒙你們的扶養與照顧,我……要向長老們說一聲感謝。你們曾經說過
,我之所以誕生出來的緣故,是為了當一個好族主,並且讓西王母族能夠傳承下去
。從那天起,我一直很用心地在做,不知道此刻的我,有沒有達到你們的期望呢?」
本來以為這是風華的留言,但是聽到她這樣子的開頭與說話後,蘭斯洛險些驚
得把鏡子摔落。
這不是普通的留言,而是風華察覺到自己回崑崙山之後的命運,在路上預先錄
下的遺言。
「有一件事情,我很久以前就想說了,但是如果說出來,我又擔心自己再也沒
機會和你們說話。不過,既然長老們現在在讀著我的留言,我想這顧慮已經不存在
了。
其實……你們不用對族人下禁口令,也不用在提到我剛出生的模樣時特別避諱
,因為早在很久以前……我們第一次造訪雷因斯的時候,妮妲女王就告訴過我,我
是一出生就被長老們燙瞎的。」
無法猜測當時年紀幼小的風華,聽到這話後是什麼反應,但蘭斯洛剎那間只覺
得一股怒氣直衝腦門,胸口像是要炸開一樣,眼前微黑,險些當場就被氣暈了過去
,即使是稍稍寧定下來,澎湃殺意像是怒濤一樣拍擊著胸口,讓他幾乎忍不住立刻
提刀殺上崑崙山,把那群老太婆大卸八塊。
然而風華的聲音持續傳來,裡頭卻聽不出有半分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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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深藍判決】
艾爾鐵諾歷 五六八年 七月 日本 出雲之國
「不過,也許這樣反而是最好的。西王母族本就是一個偏處海外的弱小種族,
只是因為高明的武學與魔法水準,在風之大陸的歷史上佔了一席之地,並且以這樣
不正常的世代傳承,度過了漫長歲月。但是,世上從來沒有永遠繁盛的榮光,無論
是多顯赫的過往,都有落幕的一天,位處於歷史邊陲的我們,為什麼非要執著於掌
握歷史呢?依靠恐怖活動、陰謀去影響時代進行,我覺得這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風華道:「依靠擄劫女孩子來進行世代交替,所謂的西王母族人,其實根本就
不存在。把一切還諸於自然的面貌,讓西王母族回歸她本來應有的命運,這是我對
全族人的建議,也希望長老們……」
說到這裡,風華有些難為情地笑了,像是「希望長老們能夠考慮」這種話,說
出來是沒有半分意義的,因為思維已經僵化的長老們,局限於二聖之一的崇高地位
,已經無法以客觀眼光審視一切。
蘭斯洛忽然很有感觸。從二聖這一代的傳承者看來,風華和紫鈺有著很大的不
同。和執著於回復龍族舊日榮光的紫鈺相比,風華以她的慧心,雲淡風清地看著時
代的潮流演變,並且體認到西王母族的應有定位,不會想要逆天而行,強求一份已
經消逝的過往。
看著鏡中的她娓娓道來,蘭斯洛這才驚覺,自己認識的風華,原來只是她的其
中一面而已。無論是胸襟、眼光,風華確實有著身為領導者所應該具備的特質,一
點都沒有辱沒西王母之名,這是之前自己所想像不到的事。
「最後,我再一次地謝謝長老們,二十四年來……承蒙你們的呵護與照顧,你
們……就像是我的親人一樣。只希望,下一個從不死樹裡誕生的孩子,能用自己的
雙眼看到陽光,能帶領西王母族走到陽光底下。」
「千鶴子、睦美、小夜,還有一直跟在我身邊的姊妹們,謝謝你們陪著我一起
成長,很多時候,雖然你們在我身後說著悄悄話,但我仍然是聽見了喔,知道嗎?
當我聽見你們為了我的眼睛而悲傷時,我真的覺得好開心、好開心。因為你們的存
在,玉簽風華才能夠不僅僅是一件傳承西王母族的工具,而是真正成為一個名為玉
簽風華的女人。我衷心地期望,你們能夠有離開崑崙山,與自己家人團聚的一天。」
風華就這麼輕輕地說著,沒有悲傷、沒有憤怒,僅是面上偶爾流露出一點遺憾
的微笑,不時輕輕地搖兩下頭,向自己今生所屬的西王母族做最後告別。
「莉雅,你現在好嗎?現在的你……是什麼模樣?以什麼樣的型態存留在這世
上呢?」
沒想到風華會忽然提起妻子的名字,蘭斯洛吃了一驚,仔細想想,西王母和雷
因斯女王彼此熟識,這件事並不算奇怪,且從風華的語氣,似乎知道小草並未消逝
,而是繼續以某種型態存留在世上。
「當我聽到你在基格魯的噩耗,我哭了一整個晚上,傷心了好久,你是我在崑
崙山外唯一的朋友啊……你在信裡答應過,有一天會讓我對你踹回那一腳的,為什
麼就這麼丟下我走了呢?」
「可是,我後來感應到你的氣息,雖然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樣的形式繼續存留人
間,不過能夠有機會再感應到你,這真是太好了。西王母族以外的人,會關心我、
擔心我處境的,也就只有你和梅琳老師了。我要再次謝謝你,在這些年中對我所付
出的友誼與關切,我誠心地向神明祈禱,莉雅你能夠得到幸福。」
向唯一的女性摯友道別完畢,風華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像是靦腆,又像
是很不好意思,在遲疑了好一會兒之後,這才輕聲吐出兩個字。
「大哥……」
蘭斯洛一震,胸口一片火熱。在向所有人交代完畢後,風華終於向自己說話了
,她會向自己說什麼、托付什麼,這是蘭斯洛所最急切想知道的事。
「很抱歉,那時候我不得不與你分開,不過,請你相信,在暹羅城發生的一切
,我從來都沒有忘記。你在梅林裡為我梳頭、送我梳子、答應要帶我離開,去整個
風之大陸洗車從衛,這些事情,都是?生命中最美麗的一個夢,因為你,我終於知
道什麼是夢想、什麼是希望。」
當知道了風華的身份,即使她沒有說出口,蘭斯洛也知道這些年來她沒有與自
己聯絡的原因了。因為她不得不如此,身為一族之長的西王母,這樣子失蹤,長老
們怎麼可能丟下她不管,肯定是天涯海角地搜索她的所在,回憶起當初她與自己在
沈園時,曾經數度遇過原因不明的冰冷寒流,如今想來,肯定就是那群老太婆的搜
索法術。
一次又一次的密集搜索,顯然那群老太婆已經注意到沈園,風華也不得不離開
,回歸西王母族,但如若讓族人知道,她曾與自己結識,那群老太婆會放自己逃命
就有鬼了。以自己當時的武功,甚至還沒能進入天位,自己在明,她們在暗,有心
算無心,不用出動到五極天式,隨便一下遠距離咒殺,自己不用等到枯耳山之役就
要一命嗚呼了。
即使晉身天位,仍然未夠保險,光看自己如今擁有強天位力量,卻仍是在那群
老太婆手上被整治得如此落魄,就知道單單小天位,並不足以自保,說不定那群老
太婆還會請陸游出手,屠宰掉自己這只意圖玷污西王母的蛤蟆,那不但自己要遭殃
,就連身邊的親友都會受到波及。
所以風華她一直在等,等待自己積蓄到足夠實力,可以不用畏懼西王母族,不
用擔心長老們加害,那時才能與自己聯絡,重續前緣。只恨自己不曉得這一點,不
然這幾年一定廢寢忘食地苦練,拚命要將風華救出。
「有幾件事情,本來是我們族裡的事,可是現在,我不得不告訴大哥你了,希
望你不會見怪。」
當然不會,對蘭斯洛而言,風華是曾經與自己互許終生,有著妻子地位的女性
,有事的時候會想到自己,這表示她將自己當作是她的男人,是一種榮耀啊。
「首先,在西王母族所居住的崑崙山下,棲息著一頭大蛇。大蛇遠從數千年前
就已經存在,由西王母族負責祭祀與看守,而這頭大蛇的來歷,相傳是……」
接下來由風華口中說出的話,與那天源五郎對妮兒的解釋大同小異,告訴蘭斯
洛,大蛇本是升龍山上的五頭龍神之一,甚至還可以說是力量最強大的一頭,只不
過因為厭煩了要永無止境地維持世界平衡,不知何時才會結束的使命,因此向位於
眾神頂端、創造世間一切的造物主發動反抗,最後被抹去了理智,以一頭野獸的型
態,被囚鎖於崑崙山下。
(該死的多爾袞,居然騙我去打這種怪獸,他以為我是誰,鐵木真嗎?有本事
自己去單挑,你不被大蛇一口咬掉半個頭,本大爺跟你姓……)
聽了這解釋,蘭斯洛也明白為何自己會如此慘敗。雖然他對自己的武功充滿自
信,但是再怎麼狂妄也好,他並不認為自己會是那起碼強過陸游兩個天位的龍神之
敵。
「天叢雲劍,是造物主創世時所使用的神器,故老相傳,為了防備世間出現強
大的邪惡力量,所以它將神劍封藏於大蛇體內,當危急之時,西王母族可以取出神
劍禦敵。」
風華道:「大哥,或許你已經知道了,西王母和其餘的生命體不同,不屬於胎
生卵生,而是由崑崙山上的不死樹所孕育。取出神劍的方法,和平復大蛇狂暴怒氣
灼方法是同一個,當大蛇噬殺由不死樹中所誕生的西王母,她的血就會成為導引,
讓天叢雲劍出現在不死樹中,之後,只要將神劍重新讓大蛇吞下,不死樹裡就會誕
生新一代的西王母。」
之前的疑惑,終於得到解答,這就是為什麼每次西王母族使用完神劍之後,不
得不歸還的理由,因為若不歸還,新一代的西王母將不會從不死樹中誕生,族裡也
無法傳承。
其實如果她們想開一點,直接拿了神劍不還,然後從族人中推選一人為西王母
,這樣不是省事得多嗎?就是因為固執於不死樹傳承的正統性,才令得這個悲傷的
輪迴不斷地重複。
不過蘭斯洛無暇去想這些了,聽到風華的解釋,他憂心如焚,只想立刻殺回崑
崙山去,不然晚了一步,讓風華給餵了蛇,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但是,風華的一句話讓她冷靜下來。
「大哥,請你先冷靜,聽完我這麼說,我曉得你一定很激動,但請你先聽我把
話說完。」
「就在不久之前,我接到族裡傳來的訊息,要我由風之大陸趕回日本,等待會
見造訪崑崙山的日賢者皇太極,他是為了要誅滅魔人,而來與西王母族合作,起初
應該是這樣的,但是到後來,他希望能取得天叢雲劍,代替已經積弱不振的龍族,
消滅魔人,並且刺殺大魔神王。」
風華道:「我和他只碰過幾次面,但是我總感覺,他不是真正的日賢者大人,
他身上的氣息,不像是正道中人會有的。我覺得,天叢雲劍並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因為比起得到神劍,他似乎更想讓大蛇甦醒過來……」
蘭斯洛也有同樣的疑惑。如果只是為了得到神劍,多爾袞只需要把風華拿去餵
蛇,簡簡單單就可以從不死樹中取劍,沒必要大費周章地將自己引來,這樣子說起
來,比起天叢雲劍,多爾袞似乎更想拿到某樣東西,某種必須打倒大蛇才能得到的
東西。
「崑崙山中,或許還藏著某些連我也不知道的秘密。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些什
麼,可是,如果大蛇被驚醒,整個日本……不,或許全風之大陸都會受到影響,那
時候,就只有以我為祭品,讓大蛇重新沉睡下去了。」
蘭斯洛心頭大震。多爾袞有什麼圖謀,可以先放到一邊不談,但如果讓事情這
樣發展下去,風華就很危險了,有什麼方法可以立刻救她出來呢?這個女人真是不
可救藥,既然當初知道回崑崙山有危險,那就別回去嘛,只要趕來雷因斯,托庇於
自己,難道自己會置之不理嗎?
「對不起,大哥,你一定覺得我很笨吧?可是,請你理解,我畢竟是西王母族
的人,對於我的族人和長輩,我有我的責任,不能看著她們置身險境而不管。所以
,即使希望不高,我也要回到崑崙山,做我該做的事……」
努力是很好,但是也要會成功才行啊,明明知道不會成功還去勸,這樣的愚善
不是自殺行為嗎?
「……如果我去雷因斯,你和莉雅都會幫助我吧?但是,考慮到大哥你那烈火
般的性子,我覺得,我還是回崑崙山比較好。」
並不是單純的愚善,這女人……她還真的把一切都考慮到了,如果自己知道原
委,就絕不會讓風華離開雷因斯。當大蛇甦醒,自己未必有辦法應付時,多半就會
放著不管,以雷因斯沿岸為防線,對抗大蛇。
說到底,日本是片與己無關的土地,自己沒必要為了不相干的異國去打生打死
,至於西王母族……在自己眼中,她們根本是一群該死的東西,被大蛇吞光是活該
報應。
那麼,即使必須使用強硬手段監禁風華,自己也不會讓她去自我犧牲。可是風
華也料到了這一點,寧願自我犧牲,也要換得族人與日本的安全,這是雙方抉擇上
最大的不同點,也就是因為這樣,風華拒絕托庇於自己。
似乎對自己說的話覺得有些靦腆,風華略感遺憾地搖搖頭,輕聲道:「死亡,
只是一次生命的回歸,唯一讓我感到遺憾的,就是以後見不到大哥你了……當你聽
到我這麼說的時候,會不會好生氣呢?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是,有一件事
情,請你相信我吧。」
睜開那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眼眸,風華的目光,隱隱籠罩上了一層氤氳水氣。
「那天我們一起在河上共舞,你答應我說,不管我們怎麼分開,你都會來找我
,我真的……覺得好感激,謝謝你,給過我這麼美的夢,這些年來,我每一天都在
期待……都在……」
話只說到這裡而已,八咫鏡中的影像,忽然慢慢淡化消失,只剩下風華溫柔的
嗓音,猶自在耳邊迴響不絕。
想到適才風華說的話,蘭斯洛真個是心亂如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從理性
上考量,風華應該還不至於馬上有事,因為如果多爾袞的目標,是某樣打倒大蛇後
出現的東西,那麼他就不會這麼快讓風華殉身,否則哪有誘餌來逼自己去戰?但儘
管是這樣想,蘭斯洛仍然是安不下心來,風華隨時可能會出事的危機感,令他憂心
忡忡,努力想著要怎麼樣才能誅殺大蛇。
(這個樣子下去,根本就是逼我非打贏大蛇不可嘛,可是……那種怪物,怎麼
有可能贏啊?)
心急如焚,卻是苦無良策,蘭斯洛只有在那邊竭神苦思,直到後頭傳來一聲踉
艙跌倒聲,這才驚醒過來,猛一回頭,發現泉櫻在台階邊猛一失足,朝這邊撲來,
連忙搶上去將她扶住。
「怎麼了?你沒事吧?怎麼起來了呢?」
泉櫻身體軟綿綿的,像是沒了半根骨頭,但是發燒的情形卻大為好轉,肩上的
傷口也不再出血,蘭斯洛忽然想到,現在的泉櫻,有著和楓兒一樣的魔化體質,是
否就因為這樣,她的傷勢才在短時間內大有好轉呢?「我……醒來以後看不到你,
很擔心,所以就跑出來了……」
簡單的一句話,如果是在數日之前,蘭斯洛一定不當一回事,可是此刻聽在耳
裡,他心頭一震,不自禁地怔怔看著泉櫻。
陽光下,泉櫻面容洋溢著喜色,但眼眶中卻有淚水,蘭斯洛覺得心疼,自己一
向不願意見到自己的女人掉眼淚的……自己的女人?自己已經把泉櫻算是自己的女
人嗎?「為什麼哭?」
「不知道……聽見風華姊姊說的那些話,不曉得為什麼,就很想哭。」
不問蘭斯洛與風華之間究竟有何牽扯,泉櫻伸只是手抹去臉上的淚痕,輕聲道
:「好奇怪,我和風華姊姊認識也沒有多久,為什麼會這麼難過呢?我明明就不是
那種愛哭的人的……」
她所不能理解的事,蘭斯洛卻猜得到。那天讀過泉櫻的夢境,知道一些她的過
去往事,也知道身為龍族族長的她,處境並不見得就好過風華多少,即使已經沒了
記憶,但是彼此同樣的心情,想起來仍然會落淚吧。
「你……真是個可憐的女人啊……」
「不會啊,能夠和夫君你、俊太郎這樣子在一起,我覺得現在的日子很開心呢
。」
「傻瓜,傷成這個樣子,有什麼好開心的……」
泉櫻的身體仍然虛弱,也還沒從失血的無力狀態中回復過來,坐在那邊,看起
來就是搖搖欲倒的樣子,蘭斯洛不得不把她摟過來,讓她斜倚在自己身邊,然而,
這樣子的接觸,卻讓他感到一種不安。
畢竟是傷後乏力,說沒有幾句話,泉櫻遍又沉沉睡去,對此無可奈何的蘭斯洛
,只有把她抱回臥室,在木床上放好,拉上被子。
稍微確認一下她肩頭傷處沒事後,蘭斯洛就想要離去,可是,看著泉櫻甜甜的
睡臉,他又在床沿坐了下來,越看越是呆呆出神。
純以姿色而論,自己生平所見過的女子之中,以泉櫻、風華、織田香最美,其
中織田香因為面無表情,美麗打了折扣;自己過去又與泉櫻為敵,自也不會去欣賞
她的美色,因此始終是把風華當作心中的絕色美女形象。
可是現在,自己已經對泉櫻沒有絲毫惡感,對著這麼一個曲意溫柔的美人,受
到吸引的感覺也是越來越強烈。回想起那日在京都,她淚眼縱橫,拿著風華刀指向
自己;還有在大蛇嘴裡,她奮勇撐住大蛇的嘴巴,任著被蛇牙貫穿的肩頭血流不止
,把自己送出去時候的樣子,那種絕美中帶著英武之氣的艷麗,光只是想起來,就
覺得心中一片火熱。
彷彿受到某種力量的驅使,蘭斯洛看著泉櫻的睡臉,嘴角那抹安詳的笑意,頭
越放越低,嗅著泉櫻身上散發的香氣,兩瓣欠缺血色卻柔軟的嘴唇,似乎散發著奇
異的誘惑力……當蘭斯洛覺醒過來,自己已經那牡匚上了泉櫻的嘴唇,感覺很舒服
、很香,像是棉花一樣的柔軟,雖然吻得不深,卻是非常醉人的一吻。不過,當他
察覺到自己的行為,則是馬上停住動作,想退到旁邊,卻也在這時候,他發現泉櫻
已經醒了過來,一雙妙目煞是有趣地看著他。
「你……你醒啦?」對照泉櫻的平靜,蘭斯洛分外覺得窘迫,道:「看什麼?
有什麼好看的?醒了也不出聲,想嚇死人啊。」
「你動作那麼大,又那麼粗魯,本來睡著的,也一下子就被你弄醒囉,看你那
麼專心,我……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雖然這麼說,但泉櫻笑吟吟的表情卻看不出半窘迫。應該要感到羞赧的一方,
卻完全形若無事,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偷香成功的男人,這點更讓蘭斯洛覺得奇怪。
「你、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現在怎麼都直接叫你呀我的,我只是看在你現下
受傷的份上,才不和你計較,不然……」
「如果夫君喜歡聽,賤妾也可以這樣叫你一輩子啊。」
若有所指的話語,儘管說得謙卑,卻流露著一種更勝於以往的智慧,讓蘭斯洛
為之語塞,只覺得自己正在這場男女角力中節節敗退。
「真是奇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賤妾願聞其詳,請夫君明示。」
「上次在京都,我想碰你一下,你就哭得要死要活,連刀子都用了出來,說什
麼如果我不愛你,就別要你。」重提當日舊事,蘭斯洛刻意讓自己看起來表情猙獰
,笑道:「怎麼?一到這裡,觀念就變得開放啦?吻你吻醒了,還偷偷裝睡不說,
這樣子的話,我等會兒要上你也可以囉?」
「不,那個想法……並沒有改變啊。」
輕輕地笑了笑,病榻上的泉櫻,樣子看來雖是柔弱,卻似乎正掌握著一切,就
這麼看著蘭斯洛,直過了好半晌,才笑著說了一句話。
「現在夫君你的心裡……不愛我嗎?」
「西王母族的那些傢伙實在太可惡了,這樣子對付我哥哥,不是故意要我們好
看嗎?我們也要還以顏色才行,喂,你們兩個,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身體仍是酸軟無力,妮兒對著同伴大聲叱暍,稍稍發洩不滿的心情。
因為她的堅持,源五郎這兩天扮成豬頭怪人的模樣,四出作案,看著自己的扮
相,心裡實在有夠嘔的了。
雖然通曉很多魔導術,但是把自己變成豬頭的法術源五郎可不會,沒法可想之
下,只得土法煉鋼,買一個豬頭回來洗淨,綁在頭上,在夜裡行動,靠著九曜極速
的效果,沒人看得清楚,加上豬頭怪人的名氣太大,人們看到類似的東西,自然就
會以為是豬頭怪現身了。
「儘是去搶一些畫啊書的,有什麼用?要搶就要搶珠寶黃金這樣才夠本啊,虧
你還是干盜賊出身的,一點基本常識也沒有。」
對於這番指控,源五郎一如平時,心平靜氣地回答。
「如果妮兒小姐願意佩帶珠寶,穿上華服,那麼就算為你把全日本的珠寶都搶
來,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是,搶來了你又不穿不戴,東西又笨重,拿那些珠寶
豈不是好沒意義?」
雖是生為女兒身,但妮兒卻覺得打扮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平日向來不施脂粉,
也不佩帶任何珠寶首飾,覺得那些東西純粹是累贅,如果倉促間遇到敵人,這些東
西除了妨礙動手,就沒有任何效果,所以對珠寶玩物全然不感興趣。
之所以去責怪源五郎不搶珠寶,除了因為珠寶較為高價外,也只是煩悶難當,
想找幾句話來和源五郎鬼扯而已。
「我們在這邊這樣子鬧,會把西王母族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嗎?」
「我想應該會有一點效果的。」
「那麼,害我哥哥變成大豬頭的那些老太婆們,有沒有可能會出現在我們面前
呢?」
「嗯……照理說在這種時候,她們不應該離開崑崙山,不過,也不至於完全沒
可能……你想做什麼?」
對於妮兒這麼問的目的感到懷疑,源五郎問了兩聲,只見她一副神秘莫測的表
情,看看楓兒,她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個大小姐想要做什麼。
「既然那頭大蛇這麼麻煩,如果我們到崑崙山,除了大蛇之外,還要提防老太
婆們會暗算,那不是很棘手嗎?」
妮兒道:「有沒有可能,我們就在這裡把人給做了,到了崑崙山,專心殺蛇就
好了。」
不能說是荒唐的想法,相反地,這個點子相當地具有戰略誘惑,如果能在抵達
出雲之國前,將那群長老們重創或殺死,便會令西王母族群龍無首,在崑崙山的行
動就不會受到干擾,方便許多。
然而,源五郎也不得不考慮到這麼做的風險。
具有天位魔導師的修為,源五郎對五極天式的理解,遠較其他天位武者為多。
那群老太婆目前最具威脅性的武器,就是五極天式,在那向黑暗神明借力而發的五
記絕招中,有兩式太過艱難,先天上無法以眾人合力的方式施展,相信她們是用不
出來的。
剩下來可以並力施放的三式中,期慟哭破一式,自己可以憑藉九曜極速逃跑,
威脅不大,可是另外兩式舫穗之月、星辰之門,一旦發動,就連自己也閃避不了,
倉促間中招了,不死也是半條命;如果被扔進異界,沒人緣又沒人愛的自己,肯定
沒有特殊待遇好享,不會有人大張旗鼓地捨命相救,而是放任自己漂流去當異界垃
圾。
更何況,身邊還有妮兒、楓兒兩個累贅在。九曜極速的優勢,有很大一部份,
必須是在獨自一人不受拖累時才能發揮,不然該跑的時候跑不了,多快的輕功也是
無用。她們兩人現在都不算是戰力,要是雙方交戰,她們被五極天式的力量波及,
自己可不及相救。
考慮之後,這個方案仍是有實施的價值,但源五郎向妮兒強調,那群老太婆為
了慎重,應該不會這麼輕易中計,離開崑崙山,即使上當了,只要她們一現身,妮
兒和楓兒就有多遠躲多遠,絕不能貪功出手,反而妨礙源五郎的作戰。
這一點,妮兒與楓兒都同意了,楓兒甚至認為,當前崑崙山的目標只是蘭斯洛
,沒理由被這種太過明顯的誘敵之計所騙,出現的機率不高,這番心思多半無用。
源五郎卻不做如是想。如果說西王母族與蘭斯洛敵對的理由,是為了誅殺魔種
,事後更打算逐一掃蕩魔人餘孽,那麼最首當其衝的人,就是身為魔種之妹的妮兒
了,更何況她還使用天魔功,這點瞞得過別人,瞞不過對魔族武學有相當理解的西
王母族。
當察覺到妮兒正在這個方位,朝出雲趕去,為了怕她與其兄長會合後更難對付
,西王母族多半會採取各個擊破的策略,而為了確保妮兒安全無虞,自己就要動手
剷除這群礙眼的老太太了。
訂定了戰術,接下來就是實施部分。源五郎持續進行四出劫掠的行動,只不過
在每一處逗留的時間變長,藉以誘敵,而敵人的反應果然沒令他失望,才趕到第三
個目標地,一處足堪被稱為名勝、極為富麗堂皇的寺院時,才稍稍一站定,心頭便
有所察覺,跟著就是一聲長笑入耳。
「久聞天野師兄丰神俊逸,九曜極速快絕天下,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適才我
明明知道你是從東方而來,卻直到你立定身形,我才看清你的所在,九曜極速名不
虛傳,不愧是星賢者神技。」
自黑暗中現形出聲的,正是花天邪,他無視下方人群的轟然喧鬧,站在一座金
塔頂端,大聲地鼓著掌,展現一種不同於以往的狂態。
源五郎頗覺訝異,自己記憶中,這人可不會正視他人優點而給予肯定啊,從他
身上的氣質看來,果然是和從前有了脫胎換骨的改變。
「唔,彫蟲小技,不值一哂,倒是我並不記得與閣下有同門之誼,師兄這稱呼
,怕是用錯了吧?」不用再做丑角裝扮,源五郎摘下那個偽裝用的豬頭,隨手拋棄
,下頭好像響起一連串僧侶的怒罵聲與念佛,但現在也不用理會。
「天野兄是星賢者的嫡系傳人,我則是……嘿嘿,以三賢者本身的關係來看,
我稱天野兄一聲師兄,該當不為過吧。」
似乎在攀拉關係,且從花天邪的神情中看得出來,他只是將這當作是一件羞辱
對方的工具。不管是從各種關係來看,他都沒有要尊敬三賢者的理由,與三賢者沾
上關係,自然也不會是什麼榮耀。
「原來如此,花兄拜在他的門下了,這麼一位處事明快,心狠手辣的師兄弟,
我可真是不敢高攀。」
諷刺當日花天邪一舉犧牲自家二十萬人性命的殘忍舉動,源五郎打量著他,推
算如今的他究竟有多少進步,口中淡淡道:「而我亦想不到,他還會自認為賢者啊
……」
「賢者就賢者,難道還要規定手下殺過多少人,才能自稱賢者嗎?」
花天邪的話意十分辛辣,這段時間與多爾袞同行,聽到許多九州大戰時的舊事
,得知真相後,對於所謂的賢者之名更是輕蔑,這句諷刺說得順口之至。
源五郎並不覺得三賢者是多麼光榮的一個存在,畢竟在那段被封印的歷史中,
有太多污穢、黑暗的事情被刻意隱藏起來,不過,其他人也就算了,花天邪自己並
不是什麼良善之輩,由他口中發出這樣的嘲諷,聽來實在是很刺耳。
眼觀四面,儘管看不見什麼,但是花天邪不可能獨自跑出來向自己挑釁,他會
這麼胸有成竹地與自己閒耗,西王母族的長老群一定是在旁邊佈陣守候了,多半是
已經在唸咒,預備發五極天式了吧。
哼哼,同樣的計策,連續用兩次,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第一次還可以說是奇
襲,第二次就只能說是沒意義的動作了。
「呵,花世兄確實言之成理,不過,你的新師父會讓你一個人前來,想必是對
你的武功充滿信心囉?能得到日賢者的真傳,花世兄想必是獲益良多,可喜可賀。」
聽源五郎大笑說話,花天邪內心深切戒備。對於這相部雅的美男子,他絕不敢
有任何大意,當初在北門天關一見,就已經知道他了得,更曉得他手底實力不如外
表上那麼簡單,自己雖然多半勝不了他,但是拆上幾十招卻不成問題,屆時五極天
式發動,自己便可功成身退。
「天野師兄,你……」
打個哈哈,花天邪正想再說兩句話,哪知道眼前忽然一花,源五郎的身影似乎
有些淡化,而另外一個源五郎竟爾出現在面前不足一尺的近處,跟著便是胸口一痛
,已經著了對方的暗招。
(是九曜極速?可是,血肉之軀怎麼能如此快法?)
花家的腿功、身法,傳襲自星賢者卡達爾,與九曜極速頗有異曲同工之妙,花
天邪情知對方長處,一開始就已經在提防,卻怎知敵人的速度之快,委實是駭人聽
聞,一瞬之間高速移位,自己的視覺全然追之不及,竟然出現兩個源五郎的錯覺,
單單一招之內就為人所趁。
一雙劍指戳刺在胸前,雖是含勁未吐,卻已經壓得花天邪喘不過氣來,更因為
要害受制,不敢有分毫妄動。
「回去告訴你師父,可別隨隨便便就把人看扁了,還有你自己也是一樣,進得
了天位並不代表什麼,天底下能制你殺你的人,到處都是。」
話一說完,源五郎就動手了。顧慮到種種因素,他本不願驟下重手,但是想到
這人在北門天關之前的毒辣行為,也沒理由就這麼放過他,當下指勁驟吐,凌厲的
小天星劍,山洪爆發似的轟穿敵人胸膛,帶出一道螺旋血線,由他背後射了出去。
受此重擊,花天邪悶哼一聲,身體搖晃,腳下踉蹌,就從這座金塔頂端跌摔了
下去。
(咦?什麼勁道?)
花天邪的傷勢,遠沒有自己預期中的重。在發出小天星劍的瞬間,一股柔韌的
陰柔勁道,將小天星劍的入體劍勁逐步化散、吸納、抵銷,把傷害程度減到最低,
特別是那種吸化他人勁道的奇特法門,和天魔功頗為類似,倒像是某種偷學天魔功
不成的技巧。
(如果是偷學天魔功,他從哪裡學到心法口訣?單單靠看過就推測出口訣,花
天邪沒有這種才氣,至於多爾袞,他應該沒本事教天魔功啊……)
無暇細想,立威的基本目的已經達到。破例認真起來,施展九曜極速,一招之
間就已經創傷花天邪,讓多爾袞心有所忌。以多爾袞的修為與眼力,自己太過隱藏
實力,他也不會相信,反而是稍稍展露一下,更能使他在行事時有所顧忌。
傷了花天邪,敵人陣營就少了一個天位戰力,行事起來大大有利,只是遺憾傷
得不重,被他體內那道奇異真氣阻了小天星劍的威力,未能盡其全功,只怕不用多
久,他便能夠痊癒了。
創傷花天邪,源五郎並沒有馬上行動,因為他一直在等待的東西,終於有了反
應。
濃烈的黑暗冥氣,在花天邪墜下塔頂的瞬間,由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在下方奔
走、叫喊的僧侶們,一旦被捲入黑暗冥氣之中,很快地就沒了聲息,被腐蝕、吞噬
得一點不剩。
(真是壯觀的場面啊,不管看幾次,都是那麼驚心動魄……)
在如同墨色濃霧的黑暗冥氣,驟然出現的同時,五極天式對天位力量的牽制與
影響,也開始發生作用。自身的力量開始被分解,源五郎的表情看來十分地痛苦,
身體顫抖,似乎完全受制於五極天式前奏的束縛之下。
可是那些都只是表面做作。對五極天式的牽制效果早巳有備,源五郎一直以來
不曾顯露的實力,遠比外人所料得更強,此刻的他就正在以心靈感應、估計,想找
出八名敵人的確切位置。
那八個老太婆相當地小心,儘管自己刻意裝出這副狼狽模樣,她們仍對自己抱
持著戒心,不敢現身,還對自身所在施了隱匿氣息的魔法,讓自己必須多花時間,
才能一一找出她們的位置。
雖說五極天式每一式施放時,都會形成黑暗冥氣急速旋轉的現象,但是從旋轉
的方式、發招時的氣勢,自己仍是分辨得出來,這一式是期慟哭破,從冥府之底召
喚無數飢餓怨魂,將生者吸拖往幽冥的黑魔法,威力很強,不過在一定時間內,自
己還是可以藉著九曜極速脫離,襲殺發招者。
目前為止,只找到了四個,而期慟哭破發?在即,看來想要一舉全殲敵人的貪
心想法,已經沒機會實現,只能將就收取戰果了。
雙方各懷鬼胎的戰術,並沒有能夠拖延多久,因為當源五郎與敵人正自僵持不
下,一聲嬌叱忽然響徹全場。
「八婆,居然敢偷襲我哥哥,現在就讓你知道少女的憤怒!」
出聲的,是本來應該依照協議,在看到五極天式出現之後,立刻遠遠跑開的妮
兒,她不知用什麼方法,發現了其中一名崑崙長老的位置,大暍一聲,重拳揮擊過
去。
受到傷勢所累,又處於五極天式的干擾範圍內,天位力量大幅衰退,妮兒這一
記突襲的速度與力道,都遠不如過去,而對方似乎也對這樣的突襲早有準備,在妮
兒一拳尚未及身之前,敵人快捷無倫地一下反手,竟然扣住了妮兒手腕,跟著,潛
伏在場中的八名敵人,連帶妮兒,全部都失去了蹤影。
沒有了施放者的魔力支持,瀰漫四周的黑暗冥氣一下子就消散開去,地面再沒
留下半點生命跡象,不過那自然不包括花天邪,他在黑暗冥氣籠罩周圍時,就已經
潛形遁走。
(瞬間移動?糟糕,被擺了一道……)
驚見這突發狀況,源五郎焦急出一身冷汗。妮兒行事雖然有點衝動莽撞,但經
過這些時候的成長,絕不是一個冒失的笨女人,五極天式的威脅性與危險程度,她
不會不瞭解,為什麼會忽然違背與自己的約定,跑出來攪局,令得自身陷入險境呢
?難道就真是因為兄長吃了虧,所以慕戀兄長的她氣到失去理智嗎?這種瞬間移動
的術法,大概本來是老太婆們為防一時失手,脫身遁走時所預備的,以她們的修為
,瞬間遠遁出數百里外,絕非難事,如果在沿途上另外準備了輔助用的結界法陣,
就算剎那間遁回崑崙山,自己也不意外。
本來是只要說聲佩服就可以了事的,卻因為妮兒也被她們帶走,令源五郎快要
急得跳腳。當五極天式再次施放,如今的妮兒怎麼有辦法接下?瞬間移動的方向,
自己掌握不住,除非五極天式再次發動,黑暗冥氣出現,不然自己根本感應不到對
方所在,但若是距離太遠,自己就算能有所感應,也來不及伸予援手了。
源五郎的擔心,在另外一邊完全實現了。
被對方搭上手腕,妮兒暗叫自己糊塗,西王母族名列二聖之一,除了魔導術,
傳承下來的武術亦是不容輕忽,這想法才閃過腦海,意識忽然一陣朦朧,再清醒過
來,卻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荒山,十數尺外,八個身穿灰袍、看不清
楚面孔的老太婆,把自己包圍在中心,冷冷地交談。
「沒錯嗎?我們可不能錯殺了好人。」
「錯不了,魔氣就是證據。」
幾句聽不明白意思的說話,妮兒為之一愣,還沒來得及以天位力量發動反攻,
身上卻忽然一沉,手腳四肢像是分別被萬斤重鐐所扣,整個人被壓趴在地上,縱使
是天生的無雙怪力,在這時也派不上用場。
想要運天位力量反抗,可是力道甫才一提,一股莫名的干擾,卻讓彙集過來的
天地元氣全部散開,四周景物也朦朧起來,隨著黑暗冥氣漸漸席捲過來,眼前所看
到的一切,全都被黑色濃霧所吞噬,陣陣讓人反胃的腐臭氣息,讓妮兒有一種作嘔
的衝動。
「比虛無更為縹緲的所在,比幽冥更為深沉的歸宿。」
兩句咒語齊頌聲入耳,蒼老的嗓音中,有著明顯的疲憊,一天之內連續發兩次
五極天式,多厲害的魔導師也會覺得辛苦,而在魔力衰退之後,她們無法再使用那
些將咒語壓縮,瞬間發動的輔助咒術,只能這樣正規正矩地施放。但是為求穩當,
她們仍是只能用這對付天位武者的殺著,去把這未成氣候的邪惡毀滅。
「幽游於一切存有的偉大旅者,請駐足垂憐。
吾將以未來無限可能為禮,求前進現世異界渺茫之路……」
以自己不能動彈的身體為中心點,黑暗冥氣的漩渦,開始成形,激烈旋轉起來。
隨著咒語的唱頌,敵人招式已經蓄勢待發,然而在妮兒心中卻感覺不到恐懼,
只有一絲詭異的微笑,淡淡地浮現在朝下趴著的臉上。
就和那人說的一樣,從這個世界的魔力法則來分析,像是這樣修為未夠、必須
合力施放五極天式的術者,發出一式之後,十二時辰之內無法向同一位神明借第二
次力。換言之,期慟哭破等於被封住了,而舫穗之月的咒文自己曾經聽過,與現在
聽到的有所不同,那麼,她們預備用來對付自己的,果然就是星辰之門了?「長腿
小姑娘,你可以幫我作一件事嗎?」
「什、什麼事啊?我們又不熟,今天才第一天見面,你就要人幫你辦事,你把
我當成什麼?先說在前頭,我可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的女人喔。」
「呵,不會很麻煩的,我曾在千葉家的報告中讀過,風之大陸上有一種叫做五
極天式的技巧,其中有一式星辰之門,能打開連結異界的通道,這是我們還沒辦法
掌握的技術。我希望能一窺原貌,但是基於兩塊大陸不相干涉的平衡規則,我不能
親自出手,所以……長腿姑娘,可以請你不移不動,去硬挨一次星辰之門嗎?」
「星辰之門?會把人扔去當異界垃圾的那一招?你神經病,我才小天位而已,
被吸進去之後,肯定馬上沒命的。姓蕭的,這麼九死一生的事,你也好意思拜託女
孩子幫你作?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不太懂你們所謂的天位力量,可是只要是戰鬥,道理應該都是一樣的。除
了自我力量之外,你應該多去找一些自己的獨特長處,當你有所發現,五極天式對
你就不構成威脅。」
「我……我哪有這種本事?就連我哥哥,他強過我一個天位,遇到那個星辰之
門,還不是只能去當漂流垃圾,束手無策?」
「你有的,只不過連你自己都還沒發現而已。長腿小姑娘,你有一樣足以壓制
五極天式的武器,如果千葉家的報告沒錯,當前在這塊土地上,唯有你,才能正面
擊破五極天式。」
數日前的對話,在妮兒腦中閃過。拿了人家的魔法斗篷為謝禮,總要做點事來
償還,雖然說那件斗篷已經被小香香給燒掉,但是答應人家的事,還是得做。
就在星辰之門即將唱頌完畢,召喚神明發招時,一個小小的聲音,從面朝地上
的妮兒口中發出。
「比大海更深沉的憂傷,比天空更青藍的悠遠。」
隨著這兩句代表神明正體的祈喚神言出口,一種莫名力量,開始干擾五極天式
的運轉,周圍的黑暗冥氣,像是有生命一樣地惶恐翻騰著,朝兩旁排湧而去。
八名崑崙長老們注意到了這個異變,均是相顧愕然。這種黑魔法上的相互排斥
,不可能在她們八個加起來近萬載修為的強大魔導師身上出現,難道這魔女的魔力
比她們八人加起來更強?可是,之前她們就已經感測過,這個魔女不會魔法,體內
也沒有半點魔力修為,那為什麼現在會……然而,聽清楚妮兒口中唱頌的神名,八
人臉上的表情由驚愕,迅速轉變為一種已許多年未曾有過的急惶。不知道是為什麼
,但這小魔女竟然能召喚位於眾黑暗神明之頂的深藍魔王,而且從四周的反應看來
,深藍魔王也以魔力回應了她的召喚。
基於神明彼此間的相對位階,即使是向神明借力而發的招數也同樣受到影響。
深藍魔王是統馭五大黑暗魔神的至尊之王,向他借力時所形成的自護咒力圈,先天
上就能有效干擾五極天式的運作,甚至讓五極天式不發自潰。
當日在北門天關,妮兒與韓特朝基格魯逃命時,妮兒就曾經以深藍的判決,與
天草四郎的鎮魂音劍正面對撞。論招數威力,妮兒是遠遠不及,但是混參神聖咒歌
助長本身威力的鎮魂音劍,卻因為神明位階的差別,被深藍的判決給壓制住,全面
分解崩潰,造成北門天關第一次大崩毀。
這些事情崑崙長老們不知道,但是從現場的情況,她們立刻就推出了這些現象
的根源,發現了她們自恃能橫行天下的誅魔絕招,在真正面對邪魔時,有著這極為
嚴重的致命缺點。
也難怪……因為當初將五極天式整理為魔導術的人,從未以魔族為試招目標,
而是完全將她們八人當作假想敵。此刻,她們就彷彿聽得見那顏龍孽種的冷笑聲。
「不能讓這魔女得逞,我們要先一步將咒語完成。」
八人在魔導術上的悠久經歷,遠非妮兒可比,即使在這樣受到先天克制的情形
下,她們仍很快地想到對策。只要搶先一步將咒語完成,把敵人扔去異界,那麼失
去發力源的深藍氣息,自然也會消散不見。
「自九幽地淵之底復現,我以自身鮮血為誓,傳承彼幽暗之力……」
「將惶惶於您前的迷途羔羊,牽引至永無終點的無盡旅途。」
以速度上來說,先發一步的崑崙長老們佔了優勢,隨著咒語唱頌完結,星辰之
門力量源頭的黑暗神明「鷲翎」,也在黑暗冥氣的漩渦中緩緩現身出來。
一個巨大的幻影,頭戴黑色高帽、臉上掛著一個慘白的小丑面具,面具上詭異
的笑臉,眼睛下方各有一滴鮮紅色的淚珠。手執一把巨大的次元刀,刀身放出妖邪
的綠芒,身體被暗紅色的斗篷遮蓋。
當它提刀上舉,斗篷飛揚,內裡竟然看不到身體,只有無盡的漆黑,深不見底
的黑霧,中間有一個銀河般的漩渦,令人以為是在凝望宇宙一般,隨著空間扭曲,
小丑的笑臉變得黑黝黝,一個仿如上半身人形的巨大黑色空間便毫無預警的打開了
,一瞬間,所有的風,所有的聲音都被不存在,有如被那黑色的人形吸入;而外界
的光線也有如實質的流星一般,將那漂浮在空中的敵人捲入、拉入。
剎那間,所有的光、聲音,都像是化為烏有,而當這虛無空洞開始住妮兒延伸
,尚未完成深藍判決咒語的她,似乎就只能坐以待斃了。
沒有其餘的辦法了嗎?不,其實是有的,因為打從妮兒被咒縛壓趴在地上開始
,她手裡就緊緊扣著一枚徽章,當需要的時刻終於到來,她微微一笑,掌心施力,
將這枚徽章壓碎。
「你怎麼這麼沒用,好歹也是一名天位高手,當傭兵也就算了,居然淪落到幫
人送貨為生,你不覺得這樣子很丟臉嗎?」
「願意花大錢請我幫他送貨的那個凱子,才更是丟臉,我收錢收得不亦樂乎,
有什麼好丟臉的?最起碼送貨比當傭兵安全,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天草四郎總不至
於連送貨的也殺。」
「你、你說話的樣子,就快要變成雪特人了……」
「雪特人也好過你現在的樣子,出海旅遊,應該開開心心的嘛,我還以為你混
得多風生水起,怎麼還是這麼一副醉鬼模樣?太難看了吧。」
「囉唆,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這是我祖先的名言,我高興整天
買醉,你管得著嗎?」
「我現在的老闆也常常這麼說,不過他說唯有癮者留其名,只要往手上打一針
,什麼憂愁都沒有了,你有興趣我可以幫你仲介,七折優待。」
「你自己留著用吧……」
韓特的目光掠過眼前友人,瞥到不遠處的那張桌子,看著那文士模樣的男人捧
書細讀,奇道:「你大師兄是怎麼回事?一個人躲在那邊看書,大半天連句話都不
說?」
「風健師兄本來就很愛看書,來這裡的路上,迷上了一部叫做《龍矛》的小說
,現在非常注重平衡觀念。為了不影響風之大陸這邊的平衡,他除了看書、看風景
,什麼事也不做,包括與你這個天位雜工說話,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改變。」
「平衡觀念?那是什麼東西?」
「不清楚,總之是和我們沒什麼關係的一種概念。」
韓特皺著眉頭,忽然看見那男人專注於書本的神情有了改變。彷彿是等待許久
的一個訊息終於到來,他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右掌平舉,五指成爪虛握,像是正在
做著什麼……與這動作的同一時間,妮兒週遭的空間赫然發生異變。受到一股沒人
能清楚解釋的力量影響,所有的一切像是被凍結、停頓住,跟著,就開始倒退。
黑洞的範圍快速縮小,那個持著鐮刀的小丑面具,形象亦變得模糊不清,當一
切再回復正常,崑崙長老們一面尚未能從這一連串驚變中回過神來,一面卻驚訝於
自己嘴裡說出「永無終點」這四個字。
那是星辰之門中的一段咒語,自己正在唸咒嗎?可是這咒語不是早就已經念完
了嗎?現在該跟著繼續念下去嗎?八人同施咒術的致命傷在此時表露無遺。每個人
的反應快慢不同,八個人又有八種不同心思,就這一下子遲疑不決,妮兒已經爭取
到她所需要的片刻時間。
「賜予所能觸及的一切,彼之判決!」
最後這兩句話高聲唱頌出去,搶在敵人之前把咒語完成,深藍判決的威力開始
狂掃四周。
亮得刺眼的藍色光幕,彷彿是數百萬顆藍寶石同時閃耀生光,爆發出強烈的衝
擊波,朝四面八方轟擊而去。妮兒只覺得眼前一亮,隱約聽見幾聲淒厲的哀嚎聲,
跟著耳邊就只聽到呼呼風聲,還有週遭土石樹木被一一粉碎的聲響。
那八個老太婆既然專修魔法,肉體的防禦力想必有限,又是在全力發招,自身
防禦力被降至最低的關鍵時刻挨了這一擊,就算不死,頂多也只剩下半條命,自己
這一下作戰可以說是徹底成功了。
當一切沉寂下來,妮兒翻身站起,環顧四周,看著那幾道幾乎快要瞧不見的模
糊血線,滿意地笑了。
「好了,障礙清掉,累贅也甩掉,可以直接去找哥哥了。」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挑戰巨龍】
埃爾鐵諾歷 五六八年 七月 日本 出雲之國
「不要這樣啦……三更半夜的,要是給人看見了,好丟人喔,俊太郎隨時會進
來,要是給他看見了,會笑我們的。」
「笑就笑,有什麼關係?如果誰敢有意見,我就立刻把他給宰了。而且,就是
要三更半夜,這麼做才有意思啊,如果等到了大白天,你就要和豬頭接吻了,那種
感覺可噁心了。」
坐在床邊,蘭斯洛看著泉櫻,低聲說話。泉櫻笑著搖頭,躲避他的靠近,只是
不依。
經過三天休養,蘭斯洛的體力已經恢復,泉櫻的傷勢也痊癒了九成,只不過以
兩人的實力去殺蛇,認識有所未足,所以蘭斯洛便在等,只要源五郎三人到達出雲
,屆時五名天位高手合力,便能和那頭沒有理智可言的野獸一拚,找尋勝機。
照估計,約莫是這一、兩天,人就該來了,只不過一直感應不到他們三人的方
位,蘭斯洛不免有些不耐煩。
心理焦急,就只好另外找些事情做,好抒解胸中的焦躁。
或許是上次對熟睡中的泉櫻偷吻一記的感覺太過刺激,當自己的真實感覺已經
無法再隱藏,索性為所欲為的蘭斯洛,找到機會就和泉櫻偷吻一記。
泉櫻每次都是笑著躲開,可是也總是在蘭斯洛驚呼蠻橫的摟抱中,被他強擁入
懷,低頭就吻。
「哪有人向你這麼野蠻的……總是強吻人家……像、像強盜一樣。」
「男人本來就野蠻,一到晚上,是個男人有九個會變成野獸,在這種時候不夠
蠻橫,那怎麼算是男人?」
「可是,你就衝來不問女方的意願嗎……」
「為什麼要問?你真的不願意嗎?你如果不喜歡這樣,就出去大聲說一句,你
最討厭我,只要心裡有一絲喜歡我,立刻就被天打雷劈。」
以彼之矛,攻彼之矛,上次泉櫻問得蘭斯洛啞口無言的問題,現在蘭斯洛同樣
拿來反問,泉櫻笑著搖頭不語,但煙波中卻以流露出一絲羞意。嫵媚動人的神情,
出現在絕世仙容上,分外看得蘭斯洛心頭狂跳。
「我們就要再去殺蛇了,你也知道,我們的勝算其實不高,可能就是明天、可
能是後天,說不定我們兩個人就要一起被大蛇吞下去了,如果真是發生這樣的事,
至少我不希望我們留有任何遺憾。」
蘭斯洛正色道:「我現在不想再玩那種躲躲藏藏的心理遊戲,如果喜歡我,那
你就直接說,如果你對我已經沒有感覺,我也不會要一個不屬於我的女人陪我一起
去死,所以……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麼,我希望你已經有了答案。」
「……」
「你們女孩子總是這樣,那麼,如果你沒有意見,我就當你是非常非常喜歡我
,自動放棄否決權了。」
泉櫻仍是默默不語,蘭斯洛也不多話,湊近她身邊,就往她唇上吻去,快要文
道時,泉櫻突然一側身,給這一下在她雪白的頸項上。
「我……不太喜歡這樣子……也不是不願意,但就是不喜歡……為什麼男人都
急著想要這麼做呢?除了好看之外,女人的存在就沒有其他價值了嗎?」
泉櫻細細的低語,讓蘭斯洛一呆。雖然仍是想不起過往,但無一舊日的氣質正
一點一點地在泉櫻身上重現。與那種膚淺的美貌女子不同,她顯然對自己的天仙姿
色甚感不安,總覺得有朝一日紅顏老去,所熟悉的一切也將不再。
對於這樣的一個聰慧女子,自己本應該考慮到她的心情,慢慢的突破心防,消
去她的不安才是。可是就自己而言,目前也有難處,妮兒和源五郎快要到了,等到
他們和泉櫻一見面,自己努力隱藏的事就會被拆穿,源五郎還有可能配合自己,但
妮兒與泉櫻一對上,不動刀子砍人絕不可能。
只要一想到那個情景,蘭斯洛就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該怎麼排解才好,也因
此,她希望在這幾個人到達之前,與泉櫻的關係有進一步突破,減低那時候的衝擊。
無法再考慮到泉櫻的細微心情,蘭斯洛採用半強迫的手段,沿著粉嫩的雪頸,
往肩頭親吻過去。敏感的肌膚,在灼熱親吻下起了電流般的激烈感覺,沒過幾下,
一絲細細的嬌吟,就傳入蘭斯洛耳裡。
彼此的心情,已經有了確認,能夠從原本仇敵般的對立情勢,走到今天這樣,
泉櫻也感到相當喜悅,雖然這男人此刻對待自己的方式太過蠻橫,不注重自己的感
覺,也沒有仔細考慮到自己心情,然而,他本來就是這樣子的粗豪漢子,自己也沒
有太多的期望……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當蘭斯洛把手環抱著她的纖腰,開始解去她
衣帶時,泉櫻只是把頭埋在他胸前,並沒有什麼抗拒動作。
一切的發展本應如此水到渠成,無奈蘭斯洛還是停下了動作。老天似乎存心不
讓自己好過,距離成功之差一線,偏偏就讓自己感覺到她的到來。
收拾是沒有必要的,橫豎要多花時間解釋,還不如就這樣子簡單明瞭,不過遺
憾不能有進一步的動作,省得妮兒衝進來,看見自己兄長正在和蜥蜴女翻雲覆雨的
模樣,這衝擊實在是打了點。
不明白蘭斯洛為何停了動作,泉櫻抬起早已脹得通紅的面孔看著他,去發現他
出奇的一臉沉重,心情不佳,方自訝異,外頭隱隱有一陣喧鬧聲快速靠近,只聽見
俊太郎氣急敗壞的喊著「不行啊,妮兒小姐你不能進去,會看到讓你眼睛瞎掉的髒
東西的」,跟著門便被推開,一名綁著馬尾束髮、身上和服為了奔跑方便,被撕開
一條長長高叉,幾乎露出整個大腿的俏麗少女,衝了進來。
見到蘭斯洛,少女登時露出喜色,可是當她看清楚房內景象,兄長與一個女人
一起坐在床上,雙方衣衫凌亂,神情卻是無比親暱時,欣喜的表情立刻在臉上凍住。
太過震驚,更完全沒有想到會瞧見這麼一幕景象,少女倉皇的揉揉眼睛,不敢
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而當她再次確認,想把這幕光景看個清楚,卻在瞥見那女人
的容貌時,一股熱血筆直衝上腦門,險些就眼前一黑,泉櫻也下了一大跳,不知所
措得看著這名少女。沖臉上表情來判斷,她顯然是認識自己身旁這男人的,不然,
也不會看到他與自己同床時,這麼的憤慨、狂怒,幾乎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
會有這種情緒,她與夫君是什麼關係?也是自己的「姊妹」之一嗎?除了風華
姊姊和那位楓兒公主之外,夫君可出乎意料地是個「交遊廣闊」的人啊,不過,那
並不是自己能多管的事……看著蘭斯洛,只見他亦是一臉鐵青,卻是不做言語,只
是靜靜地看著那名少女,與她對視。
察覺到氣氛古怪,泉櫻想要下床,卻被蘭斯洛靜靜摟住小蠻腰,沒法動彈,只
能靜待事情的發生。
氣氛一時間是如此詭異,不過率先打破沉默的,仍然是蘭斯洛。
「用不著這麼一幅死人面孔,我是成年男人,對自己行為有自主權,我要碰什
麼女人,用不著你同意吧。」
「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她……」
「不然你想聽我怎麼說話?就算你是我妹妹,那也不代表你就可以干涉我的做
法。我想要怎麼做,只要對自己負責就夠了,你怎麼想,我管不著,不過你也別來
管我的事。」
一句一句話聲入耳,妮兒只以為自己正在做一個醒不過來的惡夢。看著那個蜥
蜴女的面容,當日枯耳山上的一切,就在眼前走馬燈似的一幕幕閃過,四十大盜兄
弟們如何陣亡,如何在飛龍口中被燒成焦炭,這些連做夢都不會忘記的東西,至今
仍常常在妮兒腦海中浮現。
報仇的意圖,重來也不成鬆懈過,就是因為知道敵人不好對付,所以自己拚命
的苦練武功,期望有朝一日正面擊敗敵人,報弟兄們的血海深仇,特別是那個為首
的蜥蜴女。
可是,現在這蜥蜴女就坐在哥哥身旁,兩個人看來是那麼地親密恩愛,相形之
下,自己好像是個受到排斥的外人,而兄長居然還圍了她斥責自己,事情為什麼會
變成這個樣子?一切到底是怎麼了?如果這是做夢,求求老天快點讓自己醒過來吧。
受到震驚的不只是妮兒,聆聽完這段對話,泉櫻的驚駭亦是非同小可。
妹妹?這少女是夫君的妹妹,那麼一關係算起來,她就是自己的小姑了。回憶
起俊太郎說過的話,好像就曾經提到過,自己過去做了很對不起她的事,要特別道
歉,現在讓她為了自己而受斥責,這怎麼可以?
心頭一震,泉櫻連忙就想下床過去,和妮兒說話,可是她才一動,妮兒已經朝
她怒道:「都是你這不要臉的蜥蜴女,我……」
說到這裡,少女忽然間翻了白眼,跟著就軟軟地倒下去,露出冷不防現身在後
頭,將她點到的那個男人。
「久違了,泉櫻,你該不會連我都忘記了吧?我是源五郎,小五啊,俊太郎沒
告訴過你嗎?我以前差一點就被你勾引上手了呢。」
十足就是一幅舊友重遇的親暱笑容,及時趕到的源五郎,扶著妮兒,向泉櫻招
呼說話。在他身後,楓兒很不安地看著妮兒,有雪則是偷偷向蘭斯洛比了一個勝利
的手勢。
「老大你多少要感謝我們一下,如果不是我們及時趕到,幫你圓謊,這次你的
豬頭一定會和大象一樣大。」
與蘭斯洛、有雪一同來到屋外的池塘邊,源五郎拍著蘭斯洛肩膀,很慨歎地說
著。
妮兒與崑崙長老神秘消失,當源五郎再次察覺到五極天式的氣息,地點赫然距
離出雲之國不遠,便帶著楓兒以九耀極速匆匆趕了過來,差不多妮兒前腳進屋,一
路告訴奔馳而來的兩人後腳也就到了。
之前已經從楓兒口中知道了事情大概,源五郎在路上就大概推測出,這對兄妹
的會面將會發生些什麼事,也預備了好了一番說辭,果然就派上用場,幫蘭斯洛解
圍,把情況穩住。
「妮兒小姐是這麼樣的火爆性子,泉櫻小姐也不笨,事情早晚會揭穿,我們的
方法只能管用一時,紙終究是抱不住火,老大你自己要有心理準備了。」
「還能怎麼準備?應該發生的,就讓它發生吧。」
陰沉著表情,蘭斯洛道:「兄妹到底是兄妹,我不相信妮兒會這樣與我翻臉,
該做些什麼,在做決定的時候,我就已經預備承擔後果了。」
源五郎似笑非笑,嚴重便得深邃起來。毫無疑問,這個男人已經有了決定……
也真不愧是這樣的魯莽性子,不管是愛或是恨,決定了就是決定了,立刻照自我意
志去做,決不優柔遲疑,一旦下定決心,就有預備承擔一切,說來自己還真是應該
向他學學。
「真的決定了嗎?代價可是很高的喔,縱然你是兄長,妮兒小姐也未必會諒解
你啊。」
「少說廢話了,別人也就算了,我可不認為你又指責我的資格。」
「沒資格就沒資格吧,復仇……其實是一件很沒有意義的事。就算真的報了仇
,死者也不會得到任何安危,能得到安慰的,只有仍在世的生者。然而,大多數的
復仇行為,並無法為生者帶來什麼慰籍,不過是更加製造了彼此痛苦而已。」
知道自己該在這時說幾句話,減輕蘭斯洛心頭的疑惑,源五郎不惜使用稍顯極
端的表現方法。
「所以,除非是假借復仇之名,另有所圖,不然單純的復仇行為,我認為可以
放棄了。弟兄們之間的義氣,並不需要既有復仇行為來表示,心裡頭到底有沒有道
義,自己才是最清楚的人。
「弟兄們的死難,我並不是不傷心,不過,難過歸難過,趕盜賊的本來就是刀
口舔血,時時都有亡命可能,死在官兵手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我並不會因為這樣就
特別想要報仇。」
「是這樣嗎?那麼,我只有一個問題……」
「哦?什麼問題呢?」
「枯耳山一戰後,你真的曾經難過過嗎?」
有些氣惱地,蘭斯洛問出了這個讓人尷尬的問題。源五郎並沒有直接回答,致
使有些傷腦筋的把頭偏一邊,露出一個使人廢盡疑猜的表情。
即使沒有得到回應,蘭斯洛也曉得答案了。看看源五郎,再看看有雪,實在是
很想歎氣,如果當初四十大到裡頭全是這種人,這個組織不滅亡才真是沒有天理。
不過,仔細一想,或許他們是為了消減自己心中的負疚感,所以才故意裝出這
副樣子也不一定。在某些方面來說,這就和二舅子白無忌一樣,以他們獨特的方式
表達體貼,自己可沒有遲鈍到連這點都感覺不出來。
「不過,把這問題撇開不談,妮兒小姐那邊你打算怎麼處理呢?她既沒有失憶
,也沒有被意識控制,老大你想要說服她,我怎麼想都決得不可能。」
看出蘭斯洛大概的答案,源五郎笑道:「沒錯,到底是兄妹一場,妮兒小姐不
會因為這樣與你翻臉,只要給她時間,她一定會原諒你的。可是,我們現在最缺的
,也就是時間了,如果你不能立刻搞定她,明天的捕蛇行動就要少一名天位戰力,
老大你不是希望這樣子吧?」
正自拿不定主意,被源五郎這一說,蘭斯洛也甚是頭痛。
「我知道,所以正在想辦法啊……」
源五郎微微一笑,抓起蘭斯洛右臂,捲起衣袖,來回看了看,在端詳他的臉色
,片刻之後,微笑道:「不只是大蛇,老大你自己也等不下去了,這詛咒真是厲害
,我看最多再拖上兩三天,就要全面發作,到了那個時候……嘖嘖,還好中詛咒的
人不是我啊。」
像是幸災樂禍一樣的說法,自然令蘭斯洛怒氣勃發,後悔為什麼要將自己的困
擾告訴他。但有雪在這種時候也幫不上忙,看來辦法還是只有落在這看來一幅成竹
在胸的男人身上。
「不要在旁邊盡說風涼話,有什麼幫得上忙的意見,馬上給我全部招出來。」
「好好,坦白說,西王母族這個讓人全身變豬,潰爛而死的毒咒,卻是相當厲
害,我解不開,不過比起回雷因斯找小草小姐,直接在這便想辦法還比較實際。」
源五郎道:「解鈴還須繫鈴人,只要攻破西王母族,抓到裡頭的長老逼問,相
信會有辦法的。」
「說得那麼好聽,人家一個個都是硬骨頭,會這麼容易就對你說實話嗎?」
「老大你這麼說就太讓人失望了,別這麼看不起我嘛,既然我敢這麼說,當然
是由我的信心根據,抓到人以後的事,就先交給我,我會負責幫你把話問出來的。」
人是那麼一幅高深莫測的樣子,蘭斯洛也只好相信他,期望這位義弟並不是空
口說白話。
「至於妮兒小姐那邊,我有一個小伎倆,也許未必有用,但卻是目前最可能發
生作用的一個辦法。」
聽完源五郎的構想,蘭斯洛和有雪不禁面面相覷。
「這麼毒辣的方法你也想得出來,你還真是……」
「雖然敵人沒有只能可言,但在力量上仍然遠勝我們,妮兒小姐是一名十分寶
貴的戰力,失去了她,我們的勝算就更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權宜之計,如果這樣
都不行,那我提議明天把老四裝在蜜蜂酒罈裡,送去給大蛇當祭禮,當大蛇因為油
膩過度,吐得天昏地暗,我們就趁機下手,那樣即使沒有妮兒小姐,勝算也滿高的
。」
這個提案因為有雪的哀嚎,最後沒有實施,三人一陣低語商量後,大概決定了
計劃,回到屋裡,內中的氣氛非常地詭異,泉櫻一面和楓兒說話,一面用小刀削蘋
果,削好的蘋果則全部送到旁邊少女口中。
少女雖然不是病人,但是卻也好不了多少,全身重要穴道都被封住,手上還用
繩索牢牢捆在椅背,法不出聲音的嘴巴,還能夠上下咬合,所以吃蘋果不成問題,
只是眼中嘖出的熊熊怒火,委實是嚇人之至。
臨去之前,蘭斯洛和有雪信口糊認,說有與泉櫻離家前偷了妮兒大批珠寶變賣
,還得她變成了一級貧戶,從此被人恥笑,抬不起頭來,所以見到泉櫻時的火氣也
特別大,為了安全起見,把她綁著,氣舊了也就消了。
泉櫻固然覺得這樣子不妥,但在三個男人強烈要求下,也只能放任他們的胡來。
為了怕泉櫻私下放人,釀成大禍,三人還特別留下楓兒監視,確保一切安全無
虞。
三人回來之後,輪到有雪把泉櫻和楓兒帶出去,只聽得屋裡吵聲震天,但沒幾
下功夫,就沉寂下來,當三人重新回到屋裡,妮兒仍使用一種嫉妒憤恨的目光看著
泉櫻,對她的說話也全然不理,但至少已經沒有任何主動的敵對行為。
籍著這個空檔,源五郎問明白了妮兒是如何在崑崙長老們的攻擊下脫困。對妮
兒的敘述感到極度不可思議,眾人跟著追問了有關李煜和與他同行那人的詳細情形
,相顧愕然。
當一切都問了個清楚,源五郎好像在想著什麼,獨自沉吟不語。
「老三,你在想什麼?表情這麼古怪?」
沒有回答有雪的問題,源五郎將目光投向蘭斯洛,在妮兒敘述那一句話的時候
,他看見蘭斯洛也同樣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兩個人目光交會,都肯定了彼此相同的懷疑。
大蛇動,地窟開……四大地窟!
「老大你覺得呢?」
「我不是很敢肯定,你聽來又如何?不會覺得著很瘋狂嗎?」
「確實很瘋狂,問題是對方本來就是個狂人,而且,我一開始就不覺得多爾袞
會對天從雲劍感興趣,如果說是為了掌握西王母族,他的行動也太怪異了,更何況
,像他那樣的霸者,對統治與控馭沒有沒有興趣,如果說有什麼會議他花諾大時間
來準備,我想也只有這一點了。」
被源五郎這樣一說,蘭斯洛暗暗點頭。風華也曾有過同樣的懷疑,覺得多爾袞
似乎不是為了天從雲劍而來,但究竟為何而來,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只是猜測某個
連她也不知道的原因。
但如果崑崙山所在,本身就是封鎖天地元氣的四大地窟之一,這一切就很說得
過去了。
當初一場阿朗巴特山的魔震,令得整個風之大陸天地大變,大批天位高手重現
人間,可以說是影響著數年來大陸局勢激烈變動的主因之一。
由於天地元氣的大量釋出,進入天位便沒有過往那樣困難,這還是因為阿朗巴
特山的那個地窟,開到一半就有被封鎖起來的關係,不然若是內中蘊藏的天地元氣
完全釋放,效果將遠不只如此。
「四大地窟的位置,應該是風之大陸的東北、西北、東南、西南各有一個,以
十字角度封鎖、吸攝整塊大陸的天地元氣。詳細的位置,我就不清楚了。」
源五郎道:「可是東南方的阿朗巴特地窟已經開過,就算重開,效果也不大,
所以多爾袞把目標放到東北方的這一個。
我之前一直以為這地窟是為於雷因斯境內,可是倒過來想想,日本隨時海外,
卻也仍屬於風之大陸東北範圍內。
想多爾袞、陸游這樣的絕頂強天位高手,這一千多年來武功都沒有多大進展,
也等若是陷入停滯,沒有什麼更進一步的可能,如果還想要有所突破,尋求外力似
乎就是唯一的辦法。」
「就為了自己一個人變強,就做這種事,會不會太……」聽到事情嚴重,妮兒
也不禁插嘴說話。
上次阿朗巴特魔震固然造福了不少新生代天位高手,但是少女並沒有忘記,那
場魔震波及數千里方圓的土地,造成無數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慘狀,令得原
本富庶的自由都市地帶,一夕間死傷無數,哀鴻遍野,當時正在自由都市一代游掠
的自己,對這一幕景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如果地窟在開一次,而且是完全打開,那麼比起會有多少天位高手出現,妮兒
更關心開啟地窟所造成的天地異變,將造成多少黎民百姓的死傷。
「算了,這裡是日本,不是大陸本土,就算要死也是死日本人,不管我的事…
…」
始終是把這塊土地當作征服目標,妮兒並不對這塊土地上的人有多少好感,因
為如果不打從開始便把持敵意,少女就沒有辦法贊同去侵略一塊於己無關的無辜土
地,現在想到所造成的禍患僅限於日本,心頭等若去了一塊大石,聳聳肩便不言語
,拿起桌上杯子倒茶。
楓兒皺起眉頭,對這番話不表贊同。曾與部分日本人建立情誼,楓兒就無法坐
視他們遭受劫難,但是以身份立場來說,她並沒有資格去反駁妮兒什麼,只能把自
己的意見按下。
「請……不要說這樣的話。雖然這塊土地上的人,並不是我們的同胞,然而,
他們不是以對數字,而是真實的生命。只要是生命,就應該是等重的,我不認為他
們就應該被犧牲。」
抓住妮兒手腕,懇切說話的正是泉櫻。對這一臉怒容的妮兒,她有些膽怯,說
話便得囁嚅細氣,但卻在看到源五郎孤立的笑意後,大著膽子,把話說完。
這些道理妮兒不是不知,可是如果承認這些道理,就會讓兄長與自己在決斷上
更加進退維谷,只剩下單一選項,所以她強迫自己去漠視。也因為這樣,所以當泉
櫻提出反論,受到刺激的她也就格外惱火,而且不管怎麼說,為什麼自己就要被這
個蜥蜴女教訓呢?
「和大蛇決戰,每一份戰力都是很寶貴的……」
發火之前,源五郎的聲音適時抑制了少女的怒氣……說得正確一點,應該是轉
移,因為無處洩氣的妮兒反手一記肘撞,就轟擊在這正在向敵人報以微笑的男人俊
臉,只聽得一聲悶哼,源五郎仰天便倒,險些就翻了白眼。
這自然又帶來了些許騷動,不過事後,有雪曾經問源五郎,以妮兒此時的衰弱
手勁,就算力氣再大,也不可能突破天位高手的護身氣勁,為什麼源五郎會痛到像
是被陸游當頭一劍砍中一樣?
源五郎微笑道:「妮兒小姐是個非常要強好勝的人,如果她打的第一下,我不
裝出很痛、快要昏倒的樣子,她一定還會有更重的第二下。她體力未復,要是打得
太多導致脫力,那就不好了。男女之間本來就是有人佔便宜,有人吃虧,既然有老
大那種占景女人便宜的男人,總也要有我這樣的人,世界才平衡嘛。」
姑且不論這份題外話,當時的討論仍在進行,有雪就提出了他的疑問。這些時
候聽蘭斯洛、泉櫻討論敵我戰力比較,他對當前天位高手情勢的瞭解,讓他有能力
深入發問。
「那個大個子腦子不正常了嗎?上次阿朗巴特魔震,也沒有把陸游、天草四郎
震上去一個天位,這就說明地窟這種東西對於強天位以上的人,影響不大,他打開
崑崙山地窟,萬一自己還是升不上去,那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有多了一堆小天位
敵人。又或者,天草和陸游有所突破,他卻沒有進步,那不絲毫沒意義?」
有雪的這個問題,直指問題核心,但就蘭斯洛想來,這並非什麼困難的問題。
「我雖然還不是很瞭解,不過……像他們那種資歷的強天位高手,應該都是為
了突破,不惜一切代價吧。」
五百年、一千年、兩千年……近乎無止境的苦練,卻始終只是盲目摸索,沒有
什麼實質性的突破。陸游雖然靠著苦練之功,大勝天草四郎,但從另一方面來看,
他仍是停留在強天位,與閒散度日的天草四郎並沒有太大差距。
千年苦練得不到應有效果,人誰都會覺得苦悶、焦躁,在看到一個又一個的後
輩,以驚人的成長速度追趕而來,強大壓力一步步追趕,而已經被時代所拋棄的自
己,卻只能坐視他們的超越,那種感覺甚至會把人逼到瘋狂。到最後,為求突破,
真的是什麼都作得出來。
看多爾袞那副樣子,就不難知道,這個人並不把什麼人命損失放在心上。以他
的狂傲與霧氣,大概也從不把小天位高手看在眼裡吧。
不管魔震製造出多少新生代的小天位,他完全不在乎,眼中所見,只有武道的
極峰,還有「世上最強」的稱號,為了得到突破,他不惜敢冒天地不諱,開啟被封
引得地窟。
可以想見,如果開啟了這個地窟,卻得不到理想效果,那麼他一定會去找出其
餘的地窟,一個接著一個地打開,直到突破終於出現為止。至於如果陸游、天草四
郎比他早一步踏足新領域,那麼只要設法將他們打倒就行了。
彼此在思考上有著類似的特質,蘭斯洛就能很清楚地捕捉多爾袞的想法,在某
些方面來說,他甚至很佩服這狂人的霸道與獸性,只不過自己沒法像他那樣辣手,
做不出來而已。
「兩件事情合在一起辦,如果有需要,打倒大蛇之後,我們就順便幹掉多爾袞
,阻止他的陰謀。」
這句祝並非無的放矢。蘭斯洛克不認為源五郎只有小天位而已,若是認真起來
的他與己聯手,要達到多爾袞或許還沒有把握,但要阻止他開啟地窟,就不是什麼
不可能的事。所以當前的重點,仍然只是那頭大蛇。
「那麼,進入正題了,關於殺蛇,哥哥你已經擬定好什麼戰術了嗎?」
目前對那大蛇的威力僅只是耳聞,但是妮兒也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的一頭撞進
去。
「由於無法確認大蛇的弱點,所以當下並沒有明確的戰術,考慮到各種情形,
或許還要考慮內部破壞的可能性。但總而言之,先行遊鬥,做試探攻擊,這是明天
一戰的粗略措施。」
蘭斯洛也曉得自己的話說得很軟弱無力,不過無計可施,卻是當下的最佳寫照。
如果白起在此,他會給自己的建議,肯定是不要莽撞,先行探出大蛇的弱點,
然後再下手攻擊,因為目前的訊息太少,不足以尋隙而攻。
但是自己目前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風華在那邊多一刻便多一份危險,如果不
盡快把人弄出來,風華就真的進了大蛇肚子了。
回憶那天的動手,大蛇表面幾乎是完美無缺,反應靈活、強大的防禦力、無比
凌厲的攻擊,自己還真是歸納不出缺點,要是由它口內或是內部進行破壞,會不會
比較有效果呢?
「不用想了,比起老大的戰術,我又一招更厲害的。」
搖遙半昏的腦袋,源五郎道:「聽聽看我這個作戰計劃如何?嘿,來這裡的路
上,我並不是什麼都沒有想喔。」
當源五郎把這作戰計劃說了一遍,眾人的反應不能說是有多好,妮兒甚至直截
了當地問,「你真以為這種計劃會成功嗎?」
「對方是個沒有大腦的生物,只要你懂得怎麼騙,就一定會成功……基於這項
作戰計劃的特殊性,我將之命名為『滾來滾去,師叔嘟嘟大作戰』。」
「……為什麼要加嘟嘟兩個字?」
就如同理應是雷因斯最強一人的蘭斯洛,很難得在個人戰中全面獲勝一樣,一
直在雷因斯陣營中擔任軍師、參謀角色的源五郎,各種計策、規劃的成功率,也是
低於失敗率,每次都會出現的計算外因素,常常令他的計劃中途宣告失敗,或是直
接轉往一個超乎當事人預期的方向。
因為這樣,眾人慢慢將「智者」的光環,從他的形象中拿掉,不過卻不曾有人
對他發出指責,因為打從相識以來,會導致他計劃失敗的各種理由,往往有很大一
部份,是因為自己不能依計行事,臨場恣意妄為所致,而且,如果因為計劃不能成
功,就要怪罪他不能勝任參謀的工作,那完全想不出主意,只知道一個勁往前衝的
自己,豈不更是蠢笨得可笑?
姑且不論各人的想法如何,當源五郎的提案獲得通過,被訂為殺蛇作戰的大方
向後,眾人也就開始準備。
認真說起來,這場人與野獸的戰爭,顯得相當地詭異。妮兒知道如果地窟被打
開,那將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能夠奪得天叢雲之劍,對己方也有莫大助益,可是
就為了這兩個理由,自己就要去和大蛇生死搏鬥,好像有點奇怪?
眼前最重要的事,不是應該是設法解除哥哥身上的詛咒嗎?還剩不到兩三天就
要發作,這件事情已是迫在眉睫,但為何自己一提此事,哥哥與源五郎都慌忙搖手
,說要先擺平了大蛇再說,就好像殺了大蛇就能破除詛咒一樣呢?
這問題困擾著妮兒,但事實的真相,卻是誰也不敢告訴她。風華與妮兒非親非
故,真要算起有什麼關係,那也是因為蘭斯洛而締結起來的「姻親」,實在沒理由
要她也牽扯進來。更何況,倘使讓她曉得風華與蘭斯洛之間的關係,說不定她會在
救人之餘,偷偷一下子把情敵給掛了。
不得不瞞著她的事情著實不少,像是關於泉櫻,眾人也不敢把實話告訴她。蘭
斯洛和源五郎的解釋是,趁著蜥蜴女失憶,別人說什麼都相信,剛好讓她來當主攻
戰力,為大家賣命,到時候和大蛇兩敗俱傷,這才是完美的報復。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蘭斯洛感到很不痛快,但卻是無法可想,因為如果不說這
些會讓自己不快的話,妮兒一定馬上和泉櫻拚個你死我活。這個妹妹的性子與自己
一樣,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不允許有情仇混雜的情形,然而,世上的事就是這麼
無奈啊……「嗯……好像是只有這個辦法了。」
「如果不喜歡這麼做,你當初就不該讓事情發展成這樣。身為罪魁禍首,還有
那麼多不滿,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話?」
難得有這麼正面地指責說話,源五郎道:「老大,至少有一件事情,你自己要
心裡有數,我們這一趟深入崑崙山,不是兒戲,雖然可以抱著輕鬆的心情,但是卻
要有視死如歸的決心。正面對上大蛇,小天位戰力只有擾敵的作用,沒有實際攻擊
效果,我們的勝算在三成以下,那還是以允許撤退為大前提。」
「這我也知道……」
「所以請你專心於戰鬥,不要想別的事,一切就等到我們作戰成功,再慢慢解
決吧。目前,我們只要把心思集中在如何破敵就好,多餘的事情,就不用多想了。」
這似乎是目前最切合實際的建議,蘭斯洛很想找楓兒、泉櫻說幾句話,但是兩
女卻像是有默契地一樣,避開了他。
「我們相信,大家一定可以凱旋歸來的,所以有什麼話,就等到回來以後再說
。」
似乎是看出了蘭斯洛心頭的顧慮,她們用這樣的方法,去激勵他的鬥志,也就
是因為察覺了這一點,蘭斯洛頗覺莞爾。
泉櫻、妮兒的身體已經完全回復,楓兒也在源五郎的幫助下,解去本身受到的
禁制,眾人歇息一晚,養精蓄銳後,便朝崑崙山出發。
入口仍是上趟泉櫻破山而入時所打出的破洞,西王母族並沒有將之修復,從那
邊進去,馬上就可以直達大蛇棲息的地穴。
由於上趟妮兒將崑崙長老們重創,她們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回復過來,
所以這次作戰被人偷襲的機率,大大地減低了,然而,在進入下方地窟之前,蘭斯
洛深深吸一口氣,大吼出來。
「西王母族的雜碎聽好,本大爺和手下的嘍囉們,這次是到這邊來殺蛇、為民
除害的,如果愛惜生命的話,就不要在旁邊瞎攪和。還有多爾袞你這個死人老骨頭
,帶種的話,等到打完大蛇,本大爺就和你一決勝負!」
一陣大吼,震得眾人耳裡嗡嗡作響,聲音遠遠傳出去,數百里方圓之內,絕對
都聽得到這如雷怒吼,雖然不知道這麼做有多少效果,但希望能夠發揮阻嚇效果。
「好了,嘍囉們,大家都準備好了嗎?」一掃之前的頹氣,蘭斯洛顯得意興風
發,道:「老三說過,這一戰我們的勝算不高,所以要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情,這是
沒錯的,不過在這之餘,我也希望大家以輕鬆的平常心去作戰,也許我們的勝算不
高,但是在過往的那麼多次戰役中,這絕對不是最低的一次,所以,我們會回來的
。」
眼光一個一個看過去,由於這次是實戰,有雪並沒有跟來,而剩下的夥伴中,
楓兒慢慢地掣開光劍,向他報以一個「請不用顧慮我」的微笑;妮兒則是有些懊惱
地抓抓頭髮,低聲道:「遺書已經寫好,寄放在香格里拉乾姊姊那邊了。」
最後是望向泉櫻,她美麗的眼眸裡,始終蘊含著淡淡的笑意,不像是要上戰場
,反而像是一個即將與丈夫挽手進入禮堂的嬌美新娘,那種令人屏息的美感,就連
對她沒有好感的妮兒也不敢正視,把頭別開。
迎著蘭斯洛的目光,泉櫻道:「能和夫君在一起就夠了,賤妾不需要寫遺書。」
「去,把我說成像是墓碑一樣。」不願意多去咀嚼泉櫻那番話的意義,蘭斯洛
剛要躍下,旁邊一直被忽視的某人開口了。
「進去之前,我在想……我們要不要把洞打大一點?」源五郎道:「洞如果大
一點,危險的時候要開溜,也就容易一點。」
「你還沒開始打,這麼快就想著開溜,你這樣算是有義氣嗎?」
「有雪不在這裡,所以我總覺得應該有人幫他說他一定會說的話。」
「我的回答是……這個!」
堪稱是聯手作戰前的最後背叛行為,蘭斯洛一腳踹在源五郎背上,以對待雪特
人的應有禮儀,將他連同他背上那個長包袱一起踹進地洞去。
「噹」的一聲,拔出風華刀,左右圓回一次,蘭斯洛將山壁裂口砍成一個大破
洞,隨著背後陽光照射入黑暗的洞窟內,他長喝一聲,縱身往地窟內躍去。
重履舊地,蘭斯洛可說是熟門熟路之至,人還在半空,就開始確認風華的狀況。
只見那隱約的白光,仍在無邊黑暗中綻放光亮,但是比起上趟看到,已經微弱
許多,看來自己料想得不錯,當那個光罩完全黯淡無光而消失,大蛇也就會有所動
作。這之間是為了什麼理由,一時間不得而知,但從光罩的亮度來看,最多不過再
支撐幾個時辰而已。
(倒是剛剛好啊,風華的命、我身上的詛咒,就在這幾個時辰內有所決定吧…
…)源五郎沒有浪費時間,確定大略位置後,就往風華掠去,希望能搶先一步把人
救出。如果這計劃成功,那麼就是直接達成了這場戰役的首要目的。
不過,一如之前的預料,這個構想果然是行不通的。經過上次的驚擾,大蛇的
沉睡狀況並不深,在他們開始潛入時,就已經覺醒過來,而當源五郎想要往風華那
邊靠近,只聽得一聲撕裂空氣的爆響,跟著就是一道轟天火壁,熊熊熾燒在前方。
(不妙!)
這樣的密閉空間,大蛇噴發出來的火柱,不會往上方清散,而是在觸及上方山
壁後,反激回來。崑崙山內部似乎設下了一種針對大蛇力量的特殊防護,以致於這
充滿力量的強大熾焰無法燒熔山壁,而是倒捲回來,像是爆發的洪水一樣,在洞窟
內瘋狂地奔騰漫燒。
首當其衝的就是源五郎,整個人瞬間被火焰洪流所吞沒,再來就是後頭的蘭斯
洛。饒是擺開防禦體勢,仍是給這高溫熱流轟得穩不住身形,直往後退。
後頭跟著進來的三女也不好過,被火焰中蘊含著的衝擊威力一撞,只得借勢躍
回山壁破洞之外,除了泉櫻早已心裡有數,剩下的都是心中駭然,這才實際體會以
蘭斯洛武功之強,為何上次仍然慘敗的原因。
洞窟之內,擔當此次戰役主力的蘭斯洛、源五郎,正賣力奮戰。情知大蛇吐焰
的威力會逐次遞減,他們並不正面相抗,而是先躲避火焰鋒頭,當最猛烈的血焰勢
道已過,這才憑著護身氣勁強行衝入火焰中,試圖貼近大蛇,發動攻擊。
正確的戰術,但是五人的功力差也就明顯地顯露出來。在這種全憑個人力量作
為進攻籌碼的情勢下,三女幾乎就只有觀戰的份。持有隆基努斯之槍的泉櫻,其武
功甚至足以威脅蘭斯洛,自然是三女中的最強,但此刻龍槍不在手上,而這種必須
先承受火焰威力,才能趁隙進攻的原始戰術,也非她所能,故而只有乾著急的份。
這些都在意料當中,而依照源五郎的戰術,現在也還不是她們登場的時候。
「喂!你那邊怎麼樣?」
「目前有利。」
乍分乍合,蘭斯洛與源五郎交換了這樣的訊息。有了上一趟自大蛇口中逃生的
經驗,這一次應付起來較為輕鬆,特別是以二對一,恃快打快,著實佔了便宜,但
兩人都知道,如果大蛇的另一個頭也出來,這個優勢就不再,所以急忙開始下一步
戰術。
九曜極速再度施威,卻是全力撞向蘭斯洛,與早已有備的他相互一碰,彼此借
力,像是兩支離弦羽箭一樣,往不同兩端射去,當蘭斯洛突破火焰,貼近蛇身,源
五郎也已經飛掠到風華的護身光罩附近。
「這是當年日賢者成名前,用來綁架生體實驗素材的絕技,今天免費大放送啦
!」
源五郎長笑一聲,左手一抖,也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一塊大布巾,一翻一展,就
往那光罩上覆蓋了下去。只見那光罩甫才一被布巾籠罩住,本來就已極為黯淡的白
芒,更是徹底消失,再沒有半點光亮。
似乎是感應到什麼不對,大蛇的渾圓巨瞳暴射凶光,身軀一直,一蓬火焰浪潮
往源五郎疾吐過去,被飛身離開的他躲避過去,卻燒著了那塊布巾,眨眼間就化為
灰燼。
但是應該在布巾之下的風華,還有她身外的光罩,卻全部都不知道消失去了哪
邊,原地只剩下空蕩蕩的一片。
利用源五郎吸引大蛇注意的這個空檔,本來就已經貼近蛇身的蘭斯洛,蓄勁揮
出一刀,希望能夠一舉奏功,在第二顆蛇頭浮現出來之前,將這邊的半身重創。
然而,這卻只不過是重複上一次的經驗。威力萬鈞的一刀,卻在將要觸及蛇身
的尺餘外,被一道看不見的障壁給擋住,任蘭斯洛怎麼催增力道,就是無法稍有突
破,到最後,風華刀整個彎曲了起來,尖端火花四冒,卻仍是不能前進半寸,而手
上所傳回來的反激力道越來越大,五指都開始發麻了。
反激的力道,像是怒濤狂湧,一波又是一波,蘭斯洛全力硬撐,希望這賣命攻
擊能夠見效,但最後的結果卻是五指劇痛,虎口在連續劇震之下破裂開來,血流如
注。
當大蛇轉動它那小山般的巨碩身軀,冷電似的目光照射在蘭斯洛身上,苦攻無
效的他,只得立即飛身撤退,躲避那直襲而來的火壁,否則在這樣近距離之下挨上
一記,強天位護身氣勁也是禁受不起。
火焰在這密閉洞窟內宣洩不出,瘋狂地漫燒,把目光可及的黑暗空間,全都化
成了一場煉獄般的無垠火海,熊熊血焰,燒得人目光灼痛,而高高聳立在這地獄火
海中的巨大蛇軀,白色鱗片閃爍著珍珠般的光澤,比尋常車輪更大的黃金瞳孔,驟
縮成一線,迸放出令人心寒的氣息,如神如魔,就像是一個無法觸及的存在。
「老大,你怎麼樣?」
「還好剛才閃得快,不然穩去掉半條命,下次這種和敵人比快的任務,還是由
你來執行比較妥當。」
「我沒意見,如果你有把東西變不見的本事,那麼我們下次交換工作也可以啊
。」
從大蛇旁邊撤退,由蘭斯洛以力量阻擋火焰,兩人作下一波攻擊的討論。火焰
雖然強大,但似乎因為噴得太過熾烈,連大蛇本身都找不到兩個渺小人類隱藏到何
處,這或許也是一種誤算吧。
「你把人變到哪裡去了?」
「事前我就已經告訴過你,我也不知道,但是從距離來算,總之是上下四方的
方圓十里內吧。」
「如果是下方十里,你就等著腦袋搬家吧。」
苦笑著,源五郎也並不輕鬆,之所以到現在還身上無傷,可以說是豁盡全力後
的成就,雖然詭計成功,沒有了顧慮,可以放手一搏,但是面對這條大蛇,兩人都
有不知該如何著手的無力感。
「剛才試的那一下怎麼樣?可以確定了嗎?」
「可以了。即使是以強天位力量催運睥世金絕,來防禦我剛才的那一刀,雖然
接得下,但也絕不可能半點傷都沒有,更沒理由造成這麼大的反激威力……」
「更何況剛才它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並沒有全神防備你的斬擊,對它的評價
可以再提高幾分,所以……」
「果然是完美體嗎?」
看著源五郎點頭,蘭斯洛的心也筆直沉下去。
凡是擁有強悍修為的武者,都會因為修練內功而有真氣護體。進入天位後,護
身真氣不僅護住體內,也會在肌膚外流動,進一步防護。也幸虧如此,不然天位高
手彼此交戰,以雙方力量之強,互轟的結果,縱使肉體無恙,尋常衣料卻怎承受得
住?若是每場天位對戰打到後來,雙方都是赤身裸體,這又成何體統?
進入強天位之後,修為漸增,體外的護身氣勁會形成氣罩,範圍大小隨著個人
修為不同而變化。當修為進入齋天位,這氣罩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蘭斯洛不得而
知,可是在白起的記憶庫中,卻有一個特殊名詞:完美體。
完美體的具體徵兆,是在齋天位頂峰時開始出現,突破後而有大成。一旦擁有
完美體,護身氣罩會在身邊尺餘至數尺範圍內形成防護,任是什麼樣的強猛攻擊,
俱不能傷,幾乎可以說是普天之下最完美的防禦,因此才被稱為完美體。
「大舅子會知道完美體,我不奇怪,為什麼你也知道?」
「我是天心意識的學者啊,知道這些不出奇吧。要破完美體的方法只有一個,
就是同樣以完美體對撞,彼此力量中和,完美體就不攻自破,不過我們現在……穩
死的。」
這句話不用說,蘭斯洛也心裡有數,雖然曾經氣憤為何一頭怪蛇會有此驚世修
為,但只要一想到這頭畜生在理智盡失之前的身份,也就不奇怪了。
「整整差了一個天位以上,這場仗不知道怎麼打?」
「拚命去打……」
大蛇似乎發現了兩人的位置,朝這邊噴來的火焰,威力陡然增強,令蘭斯洛大
感吃力,汗流浹背,全靠源五郎合力幫助,這才抵擋下來。
「沒時間了,除了立刻自殺之外,你還有什麼辦法?」
「我不信一頭理智盡失的東西會這麼厲害,它的力量雖然強,可是離口之後,
威力就急速遞減,同樣的,沒有了天心意識運作,完美體不可能真的那麼完美,一
定也存在著某些致命破綻。」
「你是說……」
「如果是對上硬功高手,白起會怎麼做?你應該有幾個策略吧?」
戰術在剎那間決定,兩人朝相反方向飛掠退開,恰好避開那突破他們氣勁而來
的火柱。火焰的勁道實在太強,每次噴出,都是熊熊地燒成一片火壁,遠比一般火
柱型態要難以防禦得多。
蘭斯洛向著洞窟開口呼哨一聲,打出預定的暗號,泉櫻和妮兒立刻有了動作。
在上趟慘敗,與白無忌聯絡求救時,蘭斯洛同時也向太研院請求協助,並且依
照自己的想法,請小師妹愛菱幫忙製造幾樣東西出來。運氣不錯,一切趕在進攻之
前制作完成,並且在昨夜由專人送來,其中之一,就是此時泉櫻與妮兒所用的太古
魔道兵器。
兩個類似槍炮形式的東西,能夠接受天位力量強化本身威力,連環射出,一個
是發出密集的雪亮光環;另一個則是發出濃縮的臭氣彈,目標卻不是射往大蛇本體
,而是那道無底地窟。
光環槍射中周圍崖壁,大小土石紛紛而落,臭氣彈一波波爆炸開來,腥臭的味
道亦是中人欲嘔,這些本不足以傷及大蛇的細小攻擊,卻發揮了很實在的擾敵效果
,只見大蛇吐著蛇信,發出憤怒的嘶鳴,雖是震得人耳裡嗡嗡響,卻明顯看得出它
未能發現敵人所在,這讓發動攻擊的三女起了一個念頭。
(這麼近距離都察覺不到我們,這東西的天心意識說不定比天草四郎更糟……)
在這幾乎是無法擊倒的敵人身上,發現了弱點,泉櫻和妮兒都是面有喜色,但
妮兒甫一望向泉櫻,立刻斂起喜色,冷哼著轉過頭去,這情景看在身後的楓兒眼裡
,只能暗歎一聲。
這樣的擾敵攻擊,對於苦戰中的兩個男人也發揮了作用,當那經過天位力量強
化的臭氣,在整個空間瀰漫開來,即使是以九曜極速奔馳中的源五郎,也有想翻白
眼的衝動。
而這些效果更引起了連鎖反應,片刻之後,在妮兒詫異的眼神中,另一尾巨碩
無比的蛇軀,緩緩出現在洞窟之中。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地窟再開】
艾爾鐵諾歷 五六八年 七月 日本出雲之國
蘭斯洛與源五郎正陷入焦急的苦戰中。當兩個蛇頭同時出現,以不同的靈活角
度發動攻擊,兩人之前的優勢盡失,無法再使用以二敵一的戰術,變成了必須一對
一的尷尬局面。
強大的衝擊波、火焰,必須要獨力承受,那滋味實在是很不好受,即使是高速
移動,但如果沒有強橫的護身真氣,隨便挨一下,仍然不是隨便鬧著玩的。蘭斯洛
幾乎毫不猶豫地就選了噴火的那邊。對他來說,熱比冷要好應付,至於會噴出寒氣
的那邊,就只有交給心中大聲咒罵的源五郎了。
比起只能不住後退、跳躍的蘭斯洛,施展著九曜極速的源五郎,簡直是在做一
種藝術表演。身法運轉起來,繞著大蛇週身急旋,身影幾乎連看也看不清楚,如果
大蛇跟著他的移動轉頭,肯定幾下子就被弄至暈頭轉向。
已經有了一些經驗,兩人對於拿捏大蛇攻擊離口後威力衰弱的距離,也越來越
有心得,當閃避不過的時候,就直接縱身跳到威力較弱的火焰、冰霜地帶,稍加歇
息。取勝的機會仍然渺茫,但至少目前仍有餘力支撐。
然而,在這種密閉空間裡頭,要完全閃避根本不可能,而每一次承受烈火、冰
霜的襲體,縱是無傷,卻也造成體力與內力的大量耗損,最頭痛的地方,還是正在
全力抵擋火焰時,背後一道冷颼颼的刺骨寒霜襲來,冰火交攻,殺傷力登時大了一
倍,險些連體內真氣都逆走起來。
苦無良策,蘭斯洛一面奔逃,一面承受著火焰攻擊,漸漸地,連風華刀都被燒
得有些燙手,心裡更是氣惱。
「喂戶戶老大,你那邊怎麼樣?」似乎是行有餘力,源五郎還能夠遠遠地大喊
出聲。
「你不用擔心,這兩頭傢伙都沒有腦子,討論戰術不用怕它們聽見,儘管大聲
說吧。」
「不用廢話,快點想個辦法出來,我這邊快被烤成乳豬了。」
這話倒很切合現實狀況,特別是蘭斯洛此刻頭上還頂著一個大豬腦袋,如果真
的就這麼被烤成一團熟透東西,還真像是一頭乳豬。
二芳邊的那群傢伙,除了在那邊看、放臭氣之外,還可以做到些什麼嗎?」「
如果你願意,她們可以幫我們喊加油。」
這番話是故意喊給泉櫻三人聽的,為的是壓抑住她們想來參戰的魯莽行為。見
著自己的親友陷入苦戰,三女早就不只一次想要不顧安危地躍身進去,幫著對付大
蛇,可是就現實上來說,小天位的她們,根本就沒資格參與這場戰鬥,勉強跳了進
去,只會讓辛苦支撐的兩個男人多了負擔,更加手忙腳亂。
三女都不是徒具武力的笨人,而蘭斯洛也說過,帶她們三人來,是為了防備不
時之需,避免西王母族的奇襲,以及配合戰術攻擊,並不是擔當此次戰役的主力。
所以儘管心裡焦躁不安,卻也只能以極大的定力,強自忍下。
源五郎飛繞了幾圈後,朝蘭斯洛這邊靠近,蘭斯洛也試圖與之會合,雙方背後
的敵人自然是緊追不捨。極寒冰霜與高溫熾焰,逼得兩個男人雞飛狗跳,出盡了洋
相。
靠近了一點,早巳熱得渾身大汗的蘭斯洛,看清了源五郎的模樣。相較於自己
,他倒是一滴汗也沒流,不過,即使流了,自己也看不見,因為他眉毛、頭髮、衣
服上,全都覆蓋了一層厚厚霜雪,嘴裡雖然大呼大叫,喊得甚勤,卻是一直噴出白
氣,顯然凍得直打哆嗦,並不比眉發盡焦的自己好過到哪去。
後方大量空氣開始流動,顯然又一波熾烈血焰即將攻來。
「老大,我有個提案,我們交換對手玩玩,順便實行一下昨晚討論的第二十七
條戰術如何?」
源五郎大聲喊著,背後的巨碩蛇頭卻覷準他位置,噴發出一道極凍冰風,直襲
而來。
「聽來不錯,什麼時候實施?」
「現在!」
話聲一停,源五郎與蘭斯洛忽然加快身法,在瞬間交錯而過的同時,重擊對方
一記,筆直地往下方深淵墜去。
兩個被鎖定的攻擊目標忽然消失,噴發出去的火焰與冰霜,就在失去本來目標
的情形下,正面對撞。
那確實是一幕相當壯觀的景象。從雙方對戰到此刻;不會有人對大蛇的靈敏程
度感到懷疑,儘管身軀龐大,但是在進退回轉時所表現的靈活與迅捷,即使是源五
郎也為之歎服,然而在此時,大蛇的動作卻笨拙得讓人咋舌,冰霜、火焰,激烈地
對撞,兩雙黃金蛇瞳中都閃爍著憤怒厲芒,將對方當作是敵人,毫不退讓地猛攻。
因為彼此力量同出一源,冰火洪流中所蘊含的能量,相互僵持不下,跟著就爆發衝
擊波,往四周掃去。
這戰術眾人早先已經討論過,看到這種情形發生,在遠處輔助戰術進行的三女
,開動武器,把攻擊集中在交激中的冰火漩渦上,只聽得劇爆聲連響,最後化為一
陣狂嘯的暴風,彷彿要將整個洞窟就此摧毀般,猛烈地震盪四周。
一切的景象,在這場能源風暴中都扭曲了起來,趴貼在洞窟口凝神細看的妮兒
,只看到火焰、冰霜在突破了僵持狀態後,交錯往對面蛇頭擊去,擊中之後,兩個
蛇頭都發出痛苦的怒嘯,像是受到重創一樣,兩尾巨碩蛇軀撞成一團,往地淵中癱
落下去。
無法再看下去,熱流、寒風夾雜著撲面而來,太過強大的衝擊波,即使是相隔
頗遠,首當其衝的妮兒仍不禁踉艙往後跌去,只是被泉櫻在背後扶了一把,這才沒
有跌倒。
「不用你多事。」仍不忘記彼此的立場分別,妮兒嬌叱一聲,揮退泉櫻,跟著
就急惶地朝洞窟內望去。
強烈的震盪,令得整個崑崙山都像是發生地震一樣,震盪不休,聽得出來,不
少地方甚至已經崩塌,地盤走位,至於距離爆炸中心最近的蘭斯洛、源五郎,則是
最令三女擔心的問題。
雨道人影先後從無底地窟躍了上來,動作相當漂亮,但是著地瞬間卻都不約而
同地身子一歪,再相互扶住,適才的苦撐,雖然肉體無傷,但是對於體力來說,又
是一次極大消耗。
搶在冰火洪流交擊之前,蘭斯洛與源五郎一起往地淵墜下,卻又立刻會合在一
起,並力在巖壁上打出一個足以藏身的洞窟,跟著便藏身其內,在之後的爆炸中撐
下來。
「解決了,比想像中要簡單。和沒腦子的野蠻生物相比,果然我們才是萬物之
靈。」朝那黑黝黝的無底地淵看卜一眼,蘭斯洛踢了二塊石頭下去,哂道:「現在
你們知道,為什麼是我們人類統治世界了吧?」
旺盛的體力,是蘭斯洛獨一無二的優點,源五郎就相當佩服,因為經過剛才那
番賣力苦撐,九曜極速連續催運,自己可是累得只想找張大床,好奸大睡一場。源
五郎歎道:「果然它的完美體有弱點,在全力發動攻擊時,完美體的防護就會出現
破綻。」
這就是戰術的根據,當大蛇的兩個頭全力向對方攻擊,自身的完美體就出現破
綻,而冰霜、火焰交錯擊在對方無防備的身軀上,這樣的傷害比什麼攻擊都來得有
效。
「其實這想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敢肯定,能夠一舉成功,僥倖的成分佔了大
半。」
「老三你已經幹得不錯了,可惜我們不能追下去砍它幾刀,不然就可以證實這
戰術究竟有多少效果了。」
蘭斯洛皺眉道:「對了,天叢雲劍呢?不是說打倒大蛇就會拿到嗎?」
「誰曉得?你不是說天叢雲劍藏在大蛇體內嗎?那打倒大蛇就可以拿到的意思
,大概是要你自己從屍體裡頭解剖去拿吧。」
瞥一眼無底地淵,源五郎道:「所以……如果你有勇氣下去,分解大蛇屍體,
神劍就是你的了。」
「神經病,我會做這麼沒腦子的事嗎?一把破劍而已,練武功是要靠自己,拿
著一兩把神兵,就想要天下無敵,這是懦夫才會有的想法。」
說得帥氣,蘭斯洛掉頭就走,還在源五郎背上重重拍一記。
「……最起碼,等你回去睡一覺養足精神之後,再讓你下去拿吧。」
「我?」
「那當然啦,這麼多的尋寶故事,你什麼時候聽說主角要自己去拿寶物的?我
是獨裁者,有事派手下去做,那也是應該的。」
理所當然地這麼說著,蘭斯洛在源五郎背上重拍二記,對著洞窟口的妮兒、泉
櫻揮手,就往那邊走去。
「老大,我有一個問題。」
苦笑著,源五郎卻回想起剛才躲在巖壁凹洞裡,撐過冰火激流侵襲的情景。那
時,好不容易才在巖壁上擊出一個足以讓兩人藏身的凹洞,才一進去,冰火激流便
已經襲來,蘭斯洛全然不假思索,一把將義弟推向巖洞,自身卻攔在洞口,全力以
強天位力量做出防壁,援護內裡的源五郎。
那當然並不輕鬆,在這段時間裡,蘭斯洛的手臂、肢體,都出現了焦黑與裂傷
,只不過在兩尾大蛇相繼倒下後,他用乙太不滅體催愈復原而已。
蘭斯洛在登基大典之前,對源五郎所做的威脅,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也
因為這樣,對於義兄剛剛那樣的舉動,著實感到幾分錯愕。
「有什麼需要特別談的嗎?我有乙太不滅體,能夠馬上催愈傷處,回復戰力,
你卻不行,以效果而言,由我去撐,比讓你去撐好得多,我認為這是最符合現實的
做法。」
蘭斯洛持續往前走去,口中道:「就算我們兩個人做事風格不同,有些對彼此
下太滿意的地方,但你已經做出選擇,現在是與我同一陣線,再怎麼說,我們都是
結義兄弟,我這麼做……需要大驚小怪嗎?」
說不出來的複雜感覺,但把這些話聽在耳裡,感覺卻是十分受用。或許這樣想
有點奇怪,不過在那樣的情況下,自己確實感受到了幾分兄弟隋。
源五郎微微一笑,搶上去也在蘭斯洛背上一拍,道:「就衝著這句話,等一下
睡過覺,養足精神後,我陪你下去找找吧。」
「什麼?不是只有你自己一個人嗎?」
「想都別想,那些尋寶故事裡頭,寶物都是歸拿到寶物的那個角色所有,你想
要一、二、三、四……」隨著一個又一個的蛇頭出現,蘭斯洛和源五郎的臉色壞得
無以復加。
「老三,我的眼睛有沒有看花?」
「大概沒有,如果有的話,那除非我的眼睛也花了。」
「你之前說我們這一戰勝算不足一半,現在還剩多少?」
「不知道,你之前提供的情報根本不准,現在根本無法評估了。」
大蛇的甦醒,開始影響著整個地窟,從那地淵深處到周圍的巖壁、石乳石筍,
都發出一種「嗚嗚」的震鳴,細碎的石塊不住灑落,腳下也隨之搖晃起來。這股震
波迅速蔓延開去,不久之後,整個崑崙山都開始地震。
蛇瞳的森寒目光,很快地就往蘭斯洛、源五郎的方向,由最初的一絲模糊,迅
速變成了一條金黃直線,充滿猙獰殺氣,沒等兩人有所動作,其中兩頭大蛇就已經
張口吐出衝擊波,直襲過來。
「不好。」
兩人見機也很快,立刻採取防禦體勢,全力張開氣罩擋架,由於相距甚遠,這
邊又是兩人合力擋架,所以雖然倉促了些,但仍是從容擋住,並不會太吃力。可是
當第三、第四,甚至連第五個蛇頭都一併往這吐出衝擊波,蘭斯洛和源五郎臉色大
變,沒等那排山倒海般的衝擊波轟破防禦壁,搶先將防壁全力往前一推,跟著就是
沒命地往後跑。
「身為當代的一流高手,居然被一頭畜生追著跑,老三,你不覺得這樣很丟臉
嗎?」
「你如果覺得丟臉,就別跑在我前面啊。」
「那怎麼行?你的九曜極速跑得那麼快,如果我不搶在前頭,等一下不是被你
遠遠甩在後面?」
拔足急奔,在後頭越來越近的劇烈爆炸聲中,衝擊波狂掃,兩人全速往洞口衝
去。這世上有些戰鬥,即使打贏了也不值得高興,同樣的,也有一些就算輸了也不
可恥的情形,這種時候,任何人都會有著這樣的判斷。
而這絕對是正確的決定,因為從後頭傳來的聲音,兩人很明確地知道,洞窟裡
頭的巖壁、石柱,正在頹圮崩壞,甚至連地淵的崖壁都坍崩了好大一塊。
之前在這座洞窟內的戰鬥,不管打得多激烈,這座受到神奇結界所保護的洞窟
,都不曾因為大蛇的衝擊波、火焰、冰霜而受到半點傷害,這也是戰鬥之所以能夠
成立的理由。可是現在,洞窟的崩壞越來越明顯,這似乎暗示著當大蛇的蛇頭覺醒
超過兩個時,所合併施威的破壞力,已經超出洞窟結界的承受力,如此一來,繼續
在洞窟內戰鬥,就會處於相當不利的狀態。
倘使能像過去那樣,只要離開洞窟,大蛇就不會追來,那是再好不過,不然,
到較開闊的地方交手,施展輕功騰挪的空間也比較大,比在洞窟中有利,所以蘭斯
洛與源五郎全速往洞口飆去。
二剛一後,兩人幾乎是一起衝出洞口,連同本來在洞口的三女,五個人迅速離
開洞窟,奔離約莫半里路之後,屏息看著洞窟的方向,靜待片刻,等不到什麼動靜
後,彼此相視而笑。
「運氣不錯,那幾個蠢東西好像……」
源五郎一句慶幸話語還沒能說完,只聽見一聲天崩地裂似的巨響,洞窟方向一
片煙塵瀰漫,大小石塊碎落如雨,紛飛砸下。
煙塵中,隱約見到幾個巨碩形影搖曳晃動,發出「嘶嘶」的裂風聲響,當滿天
塵霧漸漸沉寂下來,出現在蘭斯洛等人眼前的,就是一幕讓人難以置信的景象。一
、二、三、四、五、六……當數出來的數字超過六,妮兒不禁痛苦地呻吟出聲。而
最後,眾人只能呆呆地望著那彷彿參天而立的巨大蛇軀,還有那以森寒目光俯視著
下方一切的九個巨頭。
九頭蛇!
秈大蛇對戰至今,就以此刻所受到的打擊最大,過去儘管知道大蛇有著強大威
力、完美的防禦,但總是能想出妥善方法去應對,可是現在看著這九個正在搜尋獵
物的巨大蛇頭,任誰都是一陣手腳冰冷。
單只是一個蛇頭,就令己方應付得極為吃力,如若曰疋以數名天位高手圍攻一
個蛇頭,或許還有些微勝算,但別說這時己方的天位高手僅有五人,就算有九個天
位高手一起出陣,以一對一,戰勝機會也是相當渺茫。
「我們現在怎麼辦?」開口的,是一直保持沉默的楓兒,構思戰術非她所長,
所以就用這樣的問話,讓同志們回過神來。
蘭斯洛抹去臉上汗水,道:「不可能有那種真正完美的生物,這頭畜生一定也
有著致命的破綻,只要找到這一點,我們仍然有勝算。」
這句話的鼓勵意義多過實質。雖然大蛇有著許多的破綻,力量強大卻在離口後
迅速衰退,攻擊形式也是單純地由口中噴發,動作上更沒有理智可言,但是整體而
言,它仍是有著壓倒一切的絕對力量,單只是完美體,就足以讓蘭斯洛等人無能為
力,即使真正找到它的破綻,又如何去攻擊呢?
泉櫻道:「對付蛇類,都是打擊其七寸的部位,如果依照放大的尺寸來計算…
…」
妮兒白了她一眼,道:「什麼放大的尺寸都不用算啦,那九隻的七寸部位,你
想要一隻一隻去打嗎?」
類似這樣的情形迅速上演幾次,一個戰術才被提出二止刻就被戰友齊聲否決。
面對這種超乎常識存在的生物,符合正規常識的戰術根本就沒有作用,無法實施。
大蛇也沒有呆呆地停在那裡。從千萬年的沉睡禁梏中徹底覺醒,更首次破開崑崙山
的結界,接觸到外界空氣,大蛇的動作顯得有些呆滯,九個腦袋各望一方,吐著鮮
紅蛇信,黃金瞳孔眺望著極遠處的地平線。
可是很快地,呆滯眼神就被憤怒與殺意所取代,它覺得很怒很怒,更有一種不
能明白的飢渴與沉悶,當一座山腳下的村莊進入它眼界,裡頭的生人氣息與生命力
,吸引了它的注意。
早在山上傳來連串劇爆,開始地震時,崑崙山週遭的百姓就已經察覺到不對,
只是過去的幾千年中,每次大蛇有甦醒危機,不久後總是會被山中的巫女們平復沉
睡下去,這次雖然鬧得厲害了些,卻也不該例外,因此人人都沒把這當回事,持續
各自的工作,直到大蛇的巨影在山上現身,這才如夢初醒,狂呼大叫,相爭逃命。
可是這樣子的逃跑速度,在大蛇眼中,卻是幾乎難以察覺的移動,它甚至也不用怎
麼追趕,稍稍轉個方向,張口吐出衝擊波,高溫火焰肆虐之下,只見得耀眼紅光一
閃,轟隆巨爆聲響起,山腳下出現一個黑色大凹坑,裊裊青煙往上冒升,本來在那
裡的村子,整個化為烏有。
殘酷的景象,讓在大老遠山上看到這一幕的蘭斯洛等人,為之目瞪口呆,特別
是看到大蛇緩緩移動,在噴發過火焰之後,張口一吸,數百道藍綠交織的奇異螢光
,像是水中蝌蚪一樣,全被大蛇吸進嘴裡所吞沒,更是讓源五郎面如死灰。
「這……那頭東西在做什麼?」妮兒看不太懂,只是隱約知道事情很不妙。「
這頭東西……似乎能藉著吞噬靈魂來補充能量,雖然不知道能補充多少,但是如果
讓它再這麼肆虐下去,崑崙山周圍很快就沒有活人了。」
源五郎苦笑道:「當然不只是崑崙山。要是以這樣的速度,讓它繼續活動,不
久,整個出雲之國,甚至全日本,都會成為它的狩獵範圍,而假若這頭理智盡失的
東西,有跨海渡洋的能力,那麼……」
因為顧慮到泉櫻,源五郎沒有把話說得很清楚,但誰也知道,當大蛇渡海而去
,首當其衝的雷因斯,傷亡將無法估計。
妮兒乾澀著嗓音,道:「嘿,不要隨便開這種玩笑,一個搞不好,會導致全大
陸滅亡的,你們該不是想要說,區區一條大蛇,比當初魔族大軍進犯人間更可怕吧
?」
源五郎搖頭道:「這就很難說了,不過紀錄上的記載,當初九州大戰時,魔族
那邊可沒有九個強天位高手。至於這一頭……不知道為什麼,我寧願面對九個強天
位高手,至少不用撞上完美體,也比較有各個擊破的機會。」討論一時間沒有個結
論,大蛇卻已經又發現了一個村落,朝那邊調整角度。距離太遠,蘭斯洛等人無計
可施,其實就是距離近了,五人聯手張設防禦壁,對上九頭齊轟,正面對撞,多半
只是多五個天位炮灰而已。
「蘭斯洛大人,我想先行告退。」出奇地,做這要求的竟然是楓兒,「即使在
這邊,我也幫不上什麼,無法直接參子戰鬥,但如果是幫著疏散,多少還能做一點
事……」
說到這裡就夠了,楓兒曉得蘭斯洛並不是那種以欣賞別人死難為樂的人,只不
過全力對敵的此刻,無法顧及其他而己,自己這麼做,多少也能為他分憂。在蘭斯
洛的點頭首肯下,楓兒與泉櫻先後往山下掠去,妮兒微一思索,也要跟著下去,卻
被源五郎拉住。
「幹嘛?」
「不,我只是有一點點的好奇,妮兒小姐不是說,日本人是日本人,死光了也
不關你的事嗎?為什麼也急著下去?-」
「說的時候,當然就只是這個樣子啊,可是,當實際看到了,他們實際在我眼
前……不管是哪國人,他們都是人啊。我……我沒有辦法就這麼只是坐著看。」
拋下這麼簡短的一句,妮兒便往山下奔去,直追著泉櫻的背影,大叫道:「別
想藉機開溜,我和你的帳還沒算完呢……」
她們三人不但武功強,處事手腕也相當俐落,有她們幫著疏散,應該可以減低
不少傷亡。至於被留在山上的兩個男人,則是扛下了更重的擔子,要在這裡打倒動
亂的根源。
「老三,我們有另辟戰場的可能嗎?」
「不容易。李二哥、梅琳老師行蹤不明,白起末醒,我們能召集的天位戰力,
全部集中在這裡了,如果要說有什麼環境對我們更有利,那就是把戰場換到稷下城
外,使用最終防禦系統,泉櫻小姐也使用龍槍。」
源五郎道:「不過,還有一個更理想的情形,如若大蛇登陸,整個風之大陸都
會受到威脅,以這為大義名份,要求全大陸的天位高手群起合攻,屆時你師兄王五
、梅琳老師,甚至山中老人和陸游都有可能……」
「那乾脆把天草叫來,大家一起開同學會算了,要不要再送個信給魔界,請大
魔神王也來幫我們一把?好歹也是幾千歲的怪物,有他幫忙,說不定比李老二更可
靠。如果事情真能那麼理想,我就直接把這頭鬼東西送到魔界,從此我們就高枕無
憂。」
蘭斯洛搖頭道:「我做不出這種事。如果讓大蛇越洋登陸,不知道有多少人死
於非命,我是雷因斯的王,既然是王者,在這裡把大蛇停下,就是我不能逃避的責
任,所以……我們沒有退路了。」
彼此都是聰明人,話問到這裡也就足夠,蘭斯洛正色道:「不用再維持笑容了
,這裡已經沒有需要我們鼓勵的人了。」
「嗯,我也笑不出來了。」源五郎斂起笑容,遙遙眺望向那盤旋舞動中的巨碩
蛇軀。
「那麼,還剩下一個戰術可用……」源五郎拍拍背上的長形包袱,道:「既然
找不到幫手,就只好由我們去幫別人。」
「就信你一次了,希望你這九流軍師的計劃終於有一次成功的……」
個人戰獲勝次數、計策成功次數互相比低的兩人,一下擊掌後,並肩往大蛇移
動方向飛馳而去。
儘管有十足的心理準備,但是一貼近大蛇肆虐範圍,那種衝擊波狂掃、天崩地
裂似的感覺,仍是給著蘭斯洛二人沉重的負擔。
甫一接近,源五郎重重一掌擊在蘭斯洛背上,同時,蘭斯洛放棄了威力較強的
天魔功,全力催運藝成以來未曾用過的乾陽大日心法,集合兩人內力後,他手中的
風華刀像是個小太陽般驟亮起來,閃爍著耀目金光,璀璨刺眼,一波波熱浪開始往
旁邊散去。
強大的光與熱,不但吸引了人們的目光,同樣也引起大蛇的注意。幾乎是四個
蛇頭一起回轉過來,冰霜、火焰齊噴,之間還夾雜著一種極其腥臭的氣味。(毒?
這頭東西開始會放毒了?)
這個疑惑出現在兩人心中,沒能多想,烈焰、寒風已經先後撲面而來。源五郎
很有默契地與蘭斯洛一擊掌,讓他借力飛開,但應該同樣往旁飛退的自己,卻往大
蛇飆飛而去。
「喂,老三,你做什……」
蘭斯洛相當詫異,因為依照本來的構想,為表誠意,應該是自己主攻,引走大
蛇的注意,源五郎則趁隙尋找破綻,怎知道這平時最擅長逃之天天的義弟,今日忽
然轉了性子。
(九曜極速,今天能不能保命,就要全看你的了……)
心頭默默祝禱,源五郎腳下施勁,速度赫然倍增,幾乎只是一眨眼,就已經闖
過火網、強風,悄沒聲息地出現在幾個蛇頭的視線死角。
「這麼快都行?」
蘭斯洛一驚,從這不遜織田香的神速,還有種種異常表現,他曉得源五郎改變
了平時以保留實力為第一優先的作戰方針,難得地認真了起來。無比的神速,瞬間
貼至距離敵人的極近處,倘使是一般天位戰,早巳一擊而勝,然而,對方卻不是能
以人類道理去估計的生物,當源五郎掠至幾個蛇頭的視線死角,要以小天星劍攻擊
時,卻同時也把自己暴露在另外兩個蛇頭的眼前。
後方傳來空氣急劇流動聲,源五郎把身法速度再提,以一個幾乎是不可能的角
度,急降避過直襲而來的兩道震波,在察覺到背上衣衫硬化、碎裂時,險些驚出了
一身冶汗。
(除了噴火、吐冰、放毒,這東西還會石化嗎?石化後立刻碎裂,連救都沒得
救,這是最糟糕的狀況啊!)
無暇細想,趁著那兩個蛇頭剛剛發力完畢,未能回氣再噴的空檔,源五郎的小
天星劍全面發放出去。
與以往由食、中兩指並力而發的劍氣不同,這次的發放,是以整個身體為中心
,朝四面八方噴發著劍氣雨。數千道銳利的小天星劍氣,瘋狂刺擊向大蛇軀體,由
於目標實在太過巨大,這陣劍氣雨的每一「滴」,幾乎都毫不落空,全部射在大蛇
身軀上。
可惜這陣攻擊仍然宣告失敗,鋒銳的劍氣雨雖然命中,卻沒有突破氣罩的能力
,在與完美體接觸後,立刻冰消瓦解。不只是劍氣,就連適才那兩頭大蛇所噴發的
石化衝擊波與酸液,掠過源五郎誤擊向同伴,都在接觸完美體後消散。
(真恐怖!這完美體難道真的無法可破?)
想不出足以扭轉局面的主意,源五郎急提一口真氣,當身形再次由停頓變成急
旋,整個身體赫然被一團烈火所包圍。
與白家的光電腿相同,九曜極速也有著因為衝動過快,無法騰出手來攻擊的缺
憾,鑽研這門絕技多年,源五郎對這一點的體會,比織田香更深,而他所構想出來
的改良法,除了倚仗本身的衝撞威力,就是在體外凝聚《烈火》合併助威。這記深
藏不露的絕招一經使用,聲威駭人,只見一團烈火在空中高速移動,劃破陰暗的霧
氣,在所經過的每一處,都留下一道璀璨的火焰尾巴。
本來九曜極速的威力所在,是靠幾乎無法被六識感官所捕捉的高速,神出鬼沒
地襲敵,多了火焰之後,一切移動軌跡清清楚楚,反而不妙,但用在攻擊上頭,即
使維持高速移位的源五郎,沒有再發射劍氣,但這道火流星所經過的每一處,都造
成遠逾小天星劍數倍的強大殺傷力。
當大蛇張口吐焰,藉著體外火焰護身的源五郎,赫然能夠在火壁中逆流疾衝,
即使是面對著與衝擊波同發的毒霧、酸液,也能夠多支撐片刻,一時間,這顆火流
星就好像是一個所向無敵的存在,縱橫來去,無物可擋。
然而,當前方出現相反屬性的冰霜,刺骨寒風伴隨著霜雪一同襲來,縱然是源
五郎也沒法再橫衝直撞下去,速度整個慢了下來,火勢也不如先前旺盛。
大蛇早已經沒有了理智,但卻仍維持著起碼的獸性與直覺,當發現這方法可以
有效遏阻那只在身邊不停飛繞的可儈蚊蠅,它們以冰霜為主攻,輔以其餘的毒霧、
酸液,以衝擊波瘋狂地掃出去。
大蛇轟出口的力量,本會隨著距離而急劇減退威力:但是當兩、三頭轟出的力
量柱合併,那股力道赫然能夠維持得更久,減退得更慢。察覺到前方湧來的力量浪
潮完全沒有衰退,特別是當第四、第五個蛇頭也一併張口開轟,那力量甚至瞬間增
幅超越了強天位,源五郎哪敢硬接,散卸去全身火焰,以最快速度險險避過。
但是麻煩也隨之出現,因為大蛇慢慢地壓靠過來,收攏了包圍圈,當九頭大蛇
以完美體作為攔截防壁,在避免相互碰撞抵消的同時,一起朝內圈施加壓力,被縮
減活動空間的源五郎,就無法再發揮九曜極速的長處。
「老三,辛苦你了!」
在被逼到絕境之前,戰友終於伸出援手,自天而降的蘭斯洛,因為源五郎正吸
引住大蛇注意力的關係,幸運地沒有成為九頭大蛇張口齊轟的集中點,甫一闖入大
蛇的包圍圈內,鴻翼刀勁在大日功的鼓催下,化作一道道熱浪,猛往四周攻去。耀
眼而充滿純陽正氣的金芒,對於千萬年棲居在無邊黑暗的詛咒生物來說,就是一種
很惹它們厭惡的東西,大蛇不約而同地發出憤怒的嘶鳴,下意識地閃躲這些亂射刀
芒,找尋敵人力量的源頭。
雄姿英發一式,是鴻翼刀中專門用來以寡擊眾的招數,只見金黃色的刀芒,如
波濤般狂襲向大蛇,雖然全部被完美體給瓦解,但是所製造出來的炫目光華,卻遮
蔽了大蛇的感官,令蘭斯洛能夠把握時機衝進去,與近乎精疲力盡的源五郎會合。
「怎麼樣,還活著嗎?」
「泛麼晚才來,差一點就要被大蛇給吞了……」
「話不要說得太早,我們現在仍然大有被吞的可能。」
連抱怨的短短時間,也變成了一種奢侈,因為這一下攻擊失手後,源五郎和蘭
斯洛就陷身於九個蛇頭的包圍中心。在這位置,看得更是清楚,只見下方一條無比
巨碩的蛇尾,連結著九具蛇軀,婉蜒盤繞,蛇信發出「嘶嘶」嘯聲,情形比被九個
天位高手包圍更加惡劣。
九個蛇頭圍繞成圓,位置上有高有低,無隙可趁,往上、往下逃竄,只是讓自
己成為九頭聯攻的集中點,最是不智,而當大蛇的攻擊即將要發動,剩下來的策略
,就只剩一個。
再次聯手起來,源五郎卸下了直背在背上的長形包袱,卸去了罩在外頭的結界
法咒,往上一拋,與蘭斯洛一起隔空出掌,重重擊在上頭,同時不顧一切地發勁逃
跑。
蘊含著大日功的氣勁,在擊中包袱中那事物時,再次金芒爆閃,化作千萬道太
陽般的強烈光華,大蛇的目光全都被吸引過去,張口攻擊,忽略了下方奔逃中的兩
名敵人。緊跟著,彷彿星體炸裂開來的光亮,整個綻放開來,在大老遠處忙著避難
、疏散的地方百姓,只看見山上一道火紅的蕈狀雲筆直衝天,將大半個天空染成一
片淒艷紅色,熱浪、暴風、衝擊波,驟然亮起的紅雲,甚至把那九道偉岸身影也為
之吞沒。
「果然還是用了那個東西……」
妮兒喃喃說著。這是昨夜和太研院改造兵器一起送來的東西,一枚經過強化製
造的中子炸彈,爆發時除了強大威力,更會感染生物的有機組織,是一種變相的劇
毒,好處是事後不會對環境造成二度污染,是太研院繼內戰時期的改良核彈後,進
一步開發的產品。
在商討對付大蛇的策略時,蘭斯洛就已經想到使用太古魔道兵器,雖然不敢肯
定能產生多少作用,但面對這樣過於強大的敵人,手上籌碼是越多越好。與完美體
接觸後,眾人便不認為這種程度的太古魔道兵器能幫上多少,可是只要善用,仍是
能幫助戰術進行。
及時避開風暴的鋒頭所在,蘭斯洛與源五郎合力,將九曜極速的速度推至極限
,兩個人化作一道光影,瞬間脫離風暴範圍,卻未有絲毫停留,筆直奔出數百里外
,把仍在山十的妮兒、泉櫻遠遠拋開,直到崑崙山成為背後的一抹綠影,這才停步
下來。
「跑得這麼遠,夠了嗎?」
「不清楚,可是應該夠了吧,那個東西的天心意識又不是很好,沒理由這樣還
找得到我們。」
源五郎氣喘地回答,連番虛耗,又都足以最耗真氣、體力的方式作戰,加上這
樣子剎那間挪移數百里的辛苦勞動,才一停步,整個人險些累得滾倒在地上。「如
果找不到我們,那麼它會找些什麼人出來呢?」
「等著看吧……蘭斯洛一把背起源五郎,隱匿自身氣息,緩緩地往昆侖山方向
行進。即使眼中只看到一抹綠影,但從天心意識的感應,他「看到」那九道如山如
巖的巨碩身軀,經歷那場把數十里內移為平地的大爆炸,夷然無損,重新聳立起來
,發出憤怒不已的嘶鳴聲,九雙黃金眼瞳往四方搜尋著敵人。
目光水平橫衝,在山腳下,它感應到很多的生人氣息,這些螻蟻般的東西,確
實刺激了它的怒氣,可是仍然不是那一直向它挑釁,最令它想要撕殺的目標。數白
裡的距離,對強天位高手來說,並不至於難以追蹤,但是在一個理智盡失的猛獸身
上,卻足以令憤怒的它找不到敵人所在。兩隻蒼蠅飛逸無蹤,越益高漲的怒氣無處
發洩,大蛇仰天狂嘯,一道巨大火柱筆直衝上雲端,將整個天空點燃成一片烈火雲
海。
驀地,大蛇停住了動作,雖然很細微、雖然經過了特別的壓抑,但是就在週身
數里內,它感應到了一股氣息,一股和剛才那兩隻蒼蠅之一極其相似的氣息,雖然
仍有著不同,但是那種熾熱、剛猛、如天上白日一樣的烈陽感覺,卻是別無二異。
生物最直接的反應與判斷,大蛇將這股氣息判斷為敵人,而將滿腔怒氣全部發洩在
上頭。
大蛇的怒嘯,化作疾風,狂吹著週遭,原本就已經在劇烈震盪的大地,現在更
是左右搖晃起來。適才燒向天空的火壁,這次以更近的距離,筆直燒向地面,熾熱
的高溫,還沒與地表接觸,所有草木已經灰化飛去,地面更融化成漿,下住往兩旁
散開。
「畜生!」
一聲憤怒的呼喝,在火焰破開地層之前,一道紅影破地飛出,筆直往上衝去。
從這場戰鬥開始就一直潛藏在地底的多爾袞,卻因為大蛇的攻擊,不得不現身出來
。蘭斯洛以大日功催動鴻翼刀時,地底的他已經覺得不對,因為雖然同樣是破不了
完美體,但天魔功無疑就此大日功更強橫,為何蘭斯洛捨天魔功不用,卻催起大日
功戰敵?這是多爾袞所不能理解的事。
而當源五郎帶著蘭斯洛高速移位出數百里外,多爾袞更有一種中計的感覺,儘
管還無法明確知道中了什麼計,然而,在這每一分體力都很重要的關鍵時刻,源五
郎沒理由做出這麼大耗功力的無意義舉動。
答案很快就顯現。任誰都想得到,會在雷因斯一方與大蛇兩敗俱傷後,出來佔
漁翁之利的多爾袞,不可能離戰場太遠,定是藏身在隨時都能出手影響戰局的近處
。全力對付大蛇的蘭斯洛與源五郎,沒有半點餘力再招惹強敵,但是只要巧妙設計
,他們一樣可以成為坐收漁利的一方,正如此刻,遠遠地聽見多爾袞的怒吼聲,兩
名義兄弟對擊一掌,險些笑疼了肚子。「我師叔的武功好像比我們都高,不知道他
的情形怎麼樣?」對於多爾袞的來歷、武功,蘭斯洛之前向源五郎詢問,另外一方
為了不多給他添加心理負擔,則是以「多爾袞是日賢者皇太極的師弟,兩人當年交
情很不好」來解釋。
「剛不可久,應該撐不了多久,反正靠近一點去看,就知道答案了。」源五郎
說完,抬頭望著天色,和不久之前比起來,烏雲比適才都多,腳下的震動也比早先
更加激烈。扶著源五郎,蘭斯洛與他一起緩步前進。身上衣衫早巳濕透,像是剛從
水池裡出來一樣,大量的疲勞化作汗水,持續地為身體增加壓力。不過這算不上什
麼,因為比起過去的苦戰,所有衣衫被鮮血所打濕,現在的疲勞簡直像是天堂。這
場戰鬥還沒有結束,兩人調勻呼吸,希望盡快回復體力,重返戰場。
稍事歇息,兩人隱蔽氣息,重新飛回崑崙山,觀看整體戰況進行。還在數十里
外,就見到火光沖天,風雷鳴嘯,除了大蛇所噴發的燎天火壁,還有一道燦爛金光
,任那火壁的光焰再強,也是掩它不下。
「好厲害,大日功也能這麼用嗎?別的不敢說,至少和陸游單挑絕對不會輸。」
看著眼前的景象,蘭斯洛不由得讚歎起來。多爾袞的武功,較己要高出一籌,
這點自己早巳心裡有數,不過看他將人日功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幾乎是以自己
不曾想過的方式在戰鬥,心裡仍然是非常佩服。
一抹紅影在空中飛快移動,閃躲大蛇的撲擊與口中力量波。和早先只顧著閃躲
、無法正面游鬥的源五郎不同,多爾袞確實是以一人之力,單獨和九頭大蛇對戰,
速度上不及九曜極速,多爾袞的閃避動作險象環生,好幾次都是被火壁、冰霜噴個
正著,卻憑自身力量從冰火衝擊中強行破出。多爾袞雙臂一振,紅袍翻飛間,數個
耀眼光球出現在他週身,每個都有頭顱般大小,白芒環繞,火光流轉,赤焰飛騰,
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太陽,與東方家六陽尊訣的「燦爛今生」有異曲同工
之妙。
光焰燃亮了週遭空間,即使相隔大老遠的距離,蘭斯洛仍是感受到那烈陽罡球
內所充塞的沛然元氣,不知道要灌注多少能量,才能有如斯效果。
隨著功力鼓催,烈陽球出現得越來越多,當數目增多到八個,便在多爾袞身外
圓組成環,飛旋曲繞,把他的護身氣罩進一步強化。噴近身邊的火焰、冰霜,赫然
被這道高度集中的八陽氣環拒諸體外,無法稍有寸進;至於威脅較低一層的酸液、
毒霧,更是還沒貼近,就被蒸發殆盡。
「真行,這樣子把真氣集中使用,威力起碼提升了一層。如果不計天心意識,
單靠純力量比拚,恐怕就算遇到強二個天位的敵人都有一拚之力。」
蘭斯洛道:「不過,有點奇怪,這樣子的武功,奸像是專門用來對付比自己更
強一個天位的敵人用的,我這位師叔不是這麼戀戰成癬吧?」
回答不上來,源五郎只是凝神調息,希望盡速回復體力。另外一邊,局面又有
了變化,不甘只是一味挨打,身陷重圍之中的多爾袞,悍然反攻。
手臂一振,圈繞成環的八顆烈陽焰球貫串成鏈,抖將開來,彷彿就是一道長兵
器,而當他再次以真氣灌注,只見烈焰飛騰,鮮紅的血焰轟然綻放,變成了一把數
十尺長的烈焰刀。
大蛇吐出了高溫火焰,與烈焰刀對撞,和那百餘尺長寬的火壁相比,烈焰巨刀
的尺寸還顯得不足,但卻在兩道火焰對擊的前一刻,筆直的火刀忽然改變形狀,彎
曲如蛇,巧妙地繞過火壁。
強勁冰霜是第二層阻攔,但是火刀卻在與冰霜接觸之前,忽然縮短,就此巧妙
地避開。幾下轉折,烈焰刀已經結結實實地劈斬在大蛇身上。
第一輪碰觸,受到完美體力場反激,烈焰刀立刻崩潰四散,不能成形,然而多
爾袞卻另行變招,在烈焰刀斬擊威力尚未完全消散之前,將剩餘的火焰刀刀勁散開
來,化作四道龍形火柱,張牙舞爪地飛擊向大蛇。轟然巨爆聲響起,大蛇的雪白鱗
片上,赫然多了二抹紅印,雖然一閃即逝,但卻確實存在過,而且大蛇也發出了疼
痛的呼嘯。
「找到了!」
同樣的驚呼聲,從蘭斯洛和源五郎口中嚷出來。不出所料,多爾袞策劃這件陰
謀多時,又曾兩度旁觀蘭斯洛等人與大蛇的激戰,有所心得,必然已經發現了某些
大蛇的破綻。
就如同在攻擊時有力量減退的缺點一樣,大蛇的完美體也並非完美,而有著一
般護身硬功常有的幾個缺點之一:無法在第一重力道尚未化消之前,承受第二重力
道的衝擊。
這缺點蘭斯洛之前曾經猜測過,但還來不及出手證實,就被大蛇打得抱頭鼠竄
,沒有試驗機會。現在,多爾袞從之前眾人的失敗中得到經驗,出手一擊,成功突
破了完美體的防壁,擊中了大蛇。
「好傢伙,只要知道方法,那就可以解決了。」
終於知道了突破完美體的方法,蘭斯洛顯得鬥志高昂,吸一口氣,揚起風華刀
,就要飛上前去,卻被旁邊的源五郎一把拉住。
「等一下,事情有一點不對。」源五郎的表情相當慎重,讓蘭斯洛有所警覺。
「你師叔的這種打法看起來威風,但卻完全是透支體力在作戰,雖然他鬥志驚人,
但也沒理由能夠挺到現在。」源五郎道:「沒發現嗎?我們的體力、力量,回復得
太快了。」
確實,本來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迅速回復精力,真氣就像未曾耗損過一樣,
充盈體內,令得整個人精神飽滿,有一種想要大呼大叫的衝動。
為什麼體力會這麼快回復?自己並沒有吃什麼藥,也沒有作什麼特別舉動啊,
而且,與其說是體力回復,這感覺更像……不只是蘭斯洛,在場的所有天位武者,
甚至是沒練過武的一般人,有些都感受到這股不,尋常的身心悸動,自己的力量,
正在增長……「大蛇動,地窟開,如果這個說法沒錯,那麼……」目光衝向崑崙山
,源五郎道:「地窟已經打開,我們遲了二步了。」
彷彿是為這句話作註解,腳下地面開始左右搖晃,甚至可以說顛簸起來,強烈
的地震,在崑崙山方圓數百里內的地面上撕扯出裂痕,同時,一道赤紅飛焰筆直衝
向天空,不是大蛇的吐焰,也不是多爾袞的烈焰刀,而是崑崙山其中一座山峰轟然
爆開,滾燙的岩漿與灰塵,挑釁似的朝天生噴發……「喂,你師哥在做什麼?一個
人躲在那邊畫魔法陣,一面畫還一面那樣子托著下巴傻笑,看起來奸詭異啊。」
「他在傻笑?我看看……喔喔,這是很有名的死神的微笑啊,你真有眼福,這
個笑容在炎之大陸上很有名,很多人想看還看不到啊。」
「為什麼?」
「因為……他每這樣笑一次,敵軍起碼就要少十萬條人命……不過這裡是風之
大陸,我師兄目前人畜無害,不用擔心。」
「……算了,異大陸的事我管不著,將來要是有機會,我招待你去魔界七日游
。」
地面的激烈晃動,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韓特放下杯子,朝西方眺望。震動的源
頭是在那邊,本來以為小小地震很快就會停歇,但是已經一刻鐘多了,地震卻是越
來越強烈,海上的波濤之大,也已經到了掃人酒興的地步,顯然事情不如自己預估
得那麼簡單。
昨大白家曾有一封緊急聯絡,要自己把一批太古魔道兵器運到出雲之國,但自
己因為忙著與老友喝酒,不願意參與雷因斯與日本兩邊的鬥爭,因而推辭了這單生
意。從軍火的數量與規模來看,那只臭猴子肯定是打算在那邊大幹一場。
仰望天空,自己頭上烈日當中,碧藍天空像是一片美麗的汪洋,與身邊的萬頃
波濤相映成趣,海天一色。但是瞥向出雲之國的方向,只見那邊儘是被濃密的烏雲
所掩蓋,隱隱有電光閃動,情勢詭異至極。
(搞什麼?猴子在那邊打天位戰嗎?日本的天位高手……天草或是織田香,打
起來用得著這麼驚天動地嗎?)
地震的感覺也很不對勁,起先像是以出雲之國的方向為源頭,一波波的震波往
外頭傳開,可是現在的感覺,卻像是四面八方出現了十幾個震源,抖蕩不休,交相
傳遞增幅,讓地震越來越激烈,只怕大半日本現在都籠罩在這場地震中。
而且,這種天崩地裂的不祥感覺,自己似曾相識,奸像以前曾經在哪裡經歷過
……對了,當日在阿朗巴特山,封鎖天地元氣的洞窟開啟,那時候的感覺,就與現
在極為類似……想到那場讓人極為不快的回憶,韓特霍地站起,將手上酒杯拋擲人
海水中,濺起一片漣漪。
不想去攪渾水,但是又覺得這件事情不能坐視不管,韓特皺起眉頭,心中一時
拿不定主意。
「別多想了,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一隻手掌搭上肩頭,背後友人開了口,清明的雙目中已經看不見絲毫醉意,冶
冽眼神如劍如鋒,筆直望向前方。
「自從暹羅城分開,到現在也有好長一段時間了,難得幾個兄弟這麼齊,我也
該去看看那幾個臭東西了……」
《我意天下》卷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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