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魔合一】
艾爾鐵諾歷五五七年四月 日本 美濃
山溪流動,碧澗青苔,潺潺溪水在石縫間流過,輕快地向下方繞奔而去,清澈
如鏡的水面下,魚兒三三兩兩地竄游嬉戲,繞過綠藻,追著水波,靈動穿梭的姿態
,令獨坐溪畔、賞景自酌的他,感到相當愉悅。
經歷過無數場生死戰鬥的武者,多半都嗜好杯中物,除了藉著酒意,洗滌身心
疲倦,有時候,在那似醉非醉的微醺暢快中,會讓一些早已遺忘的東西,從記憶深
處一躍而出。
是苦也好,是甜也好,這些東西總會讓當事人回味再三,一次又一次地累積回
自己的生命裡。
天草四郎也不例外,即使隱居起來不問世事,悠閒自得,偶爾也是會感到寂寞
,而來到溪邊飲酒。雖然不是刻意緬懷過往,不過,他卻很珍惜此時的感受。
「偶爾看看這些東西,還是有好處的……生命就是這麼有趣啊……」
話才一說完,水面驟然破裂,幾根尖銳樹枝遠遠地投擲過來,就在天草四郎眼
前,把他正在欣賞的那幾尾游魚貫穿,沉入水面。
「我咧……誰那麼破壞氣氛……算了,要是會有別的答案才是怪事。」
破壞天草四郎飲酒興致的元兇很快地現身了,就從身後老遠的地方高速急奔過
來,人還沒到,聲音已經震得整個山谷都在迴響。
「師∼∼父∼∼」
童稚的男孩嗓音,幾乎可以說是嘹喨地直傳過來,天草四郎愕然看著適才還活
蹦亂跳的游魚,在失去生命後,無力地沉入水裡,正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後頭的
人已經一下子撲了上來。
就像平時教導的一樣,不管是對付敵人也好,討好女性也罷,就這麼撲上去攔
腰用力抱住,然後怎樣也不要放開手。這孩子非常地聰明,每一個動作都執行無誤
,就只有一點……他沒有把九曜急速以天位力量催動、高速奔馳下的衝擊力計算進
去。
強天位出力,在九曜極速運轉之下,威力陡然增幅,對於正自愣然出神的天草
四郎,簡直就是一記當頭重擊。要做出反應已經太遲,一下身形拿捏不穩,連同正
緊緊抱在自己腰間傻笑的宗次郎,師徒兩個人一起滾飛了出去,劃破溪水,逆流而
上,沿途也不知道撞碎多少林木岩石,裂地毀物,最後才在一處瀑布水潭中摔停下
來。
「唉,又毀了一個地方……」
當全身濕成落湯雞的天草四郎從水中站起,環目四顧,只見來時路上滿目瘡痍
,單是就毀壞程度來看,倒是很像剛剛被什麼超級大只的史前動物快速通過一樣。
低下頭來,那個只會傻笑的男孩,好像打定主意要在水裡頭偽裝浮屍,就只有
一雙手還牢牢地抱在自己腰間不放。
「雖然是我要你不管什麼時候都保持笑容,不過你也稍微看一下時間地點行不
行?你這時候還笑,是要笑給誰看啊?」
天草四郎搖頭道:「還有,我剛剛想到了,教育規條加上第……上次那條是第
九千七百多少?反正再加上一條新的,以後當你用宗次郎面貌出來的時候,力量不
准超過小天位,省得又打得我措手不及。」
「知道了,師父。」
「還有,以後要注意,抱人是可以的,但是把人撞出去就很沒禮貌,下次撲過
來的時候,要算好力道,頂多把人撲倒,絕對不可以把人撞出去,知道嗎?」
「知道了,師父。」
對著那張笑嘻嘻的小臉,天草四郎連歎氣都歎不出來。閒居生活寂寞,日本同
胞雖然尊敬自己,但自己在日本卻沒有什麼朋友……其實,即使把風之大陸算進去
,能夠算得上是自己知心好友的人,這世上似乎已經不存在了,當初之所以答應收
這孩子為徒,多多少少,也是因為寂寞太久了。
不可否認,這孩子的存在,讓自己這幾年來的生活有趣多了,然而,再沒有哪
個人比自己更明白,要把這孩子教成如今這副模樣,是多麼累人的工作。
從對一般人世常規完全沒有概念的空無開始,灌輸著數千條的教育命令,什麼
時候該笑、什麼時候該生氣、什麼時候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這些一般人自然學會
的東西,這孩子卻必須要一條一條地硬性灌輸。
看著那張面無表情的小臉,開始有了種種情緒,會笑、會皺眉頭、會哀傷,隨
著表情越來越豐富,天草四郎確實感到滿足,但是偶爾,他心裡總是會有個聲音在
問……這張表情豐富的臉孔之下,那顆空無的心,有否隨著表情而改變了?
答案應該是沒有的,因為當這孩子以女童型態出現,面上的表情,就與數年前
來到自己隱居處時一樣,仍然是那麼地冰冷、一無所有。
所以,天草四郎一直覺得很難受,自己的努力,就像是投入了永無反響的深澗
裡,看不見一絲漣漪。
到底還要花多少時間與心力,才能讓這冰女的心有所改變呢?作為一個與人類
不同的生命體,是否她就永無真正成為「人」的一天呢?
這是天草四郎所不願意去面對的問題,也因此,他對弟子所下的一個非強制命
令就是:除非必要,否則就維持以宗次郎的面目出現在人前。
「秀吉之所以把你交給我,就是希望我能教會你做人,如果你繼續用那張便便
臉見人,你要我怎麼向秀吉交代?」
解釋其實沒有必要,因為就算不交代理由,這孩子也會服從自己命令,更何況
,自己心知肚明,這個解釋只是藉口,自己只是……只是不想再多看那一張無動於
衷的面孔。
梅琳小姐也好,胤禛大人也好,自己這一生中,已經有太多付出而得不到回應
的無奈。這個小徒弟,無疑就是自己最親近的人,這種遺憾不應該有,也不可以再
有了。
烤乾衣服,抓幾尾水潭中的肥美白魚,串枝火烤,作為活動後的點心。整個過
程,都是天草四郎一個人在忙,宗次郎趴在岸邊,兩手撐著小臉,嘴邊咬了片草葉
,笑笑地看著忙碌中的師父。
樣子看起來非常可愛,但天草四郎卻無動於衷,因為他很清楚,這只是自己所
教給宗次郎的一部份,盡量展現出這樣子的一面,很容易受到歡迎。
「師父啊,有一天……只是說有一天喔,我也可以變成人嗎?」
乍聞此言,天草四郎動作一頓,回過頭來,眼中儘是藏也藏不住的驚愣,道:
「為什麼這麼問?嗯……你又看了什麼東西?」
為了讓宗次郎學會人類世界的常規,天草四郎一面灌輸教條,一面也弄來大量
書籍,特別是戲劇、小說,讓宗次郎學習人類行為。效果十分顯著,只不過有時候
宗次郎會做出一些超越年紀的行動,這時候就要及時糾正。
宗次郎拿出一本書,喜孜孜地道:「昨天晚上人家看完了這個!」
「你現在是男生,說我就可以了,人家這兩個字不可以用。」
把烤好的魚遞過去,天草四郎接過了那本已經沒有封皮的舊童話書。那是一本
來自耶路撒冷的童話,講述一個木偶,因為得到神明的恩賜而有了生命,之後從連
串際遇裡頭學會做人,而變成了真正的人。
這本書是青樓聯盟運送過來大批圖書中的一本,自己並沒有打算給宗次郎看,
不知他怎麼選中了這一本。
「可以啊,只要有心,每個生命都可以變成人,你將來一定可以的。」
自己真是一個大傻子,居然說著這麼不可能的謊話。說這些做什麼呢?安慰這
孩子嗎?沒有心的人需要安慰嗎?還是自己用這些話來安慰自己呢?
「嗯嗯嗯,變人好難喔,師父啊,要怎麼樣才能變成人呢?」
「這個嘛,當你懂得去愛人,也因此被人所愛,那個時候,就算是變成人了吧
。」
殺人如麻、滿手血腥的自己,居然坐在這裡教導孩子去愛人,那些亡命於自己
手底的怨魂們,一定會發出刻薄的嘲笑吧?仔細想想,簡直就是他媽的可笑。
「懂得去愛人?聽起來好像很困難耶,師父知道怎麼做嗎?」
「這……嘿,只有這件事情,師父沒有辦法教你,但是,你可以練習啊,即使
是人類,也不是每個人都懂得去愛人的,你可以……先去找個目標來練習看看啊。」
「嗯,好難喔,要找什麼人呢?秀吉爸爸嗎?」
剎那間,天草四郎真有一種回答的衝動,但心裡湧出的自尊,讓他把將要出口
的話按下,乾咳兩聲,這才沉吟說話。
「秀吉是你的養父,你孝順他是應該的,除此之外,宗次郎你是日本的王子,
有責任保衛日本,守護日本的人民。」
「這樣嗎?如果我保護日本,日本人就會喜歡我嗎?」
「你是王子,他們本來就喜歡你,如果你認認真真地為他們做事,守護他們,
他們當然就更喜歡你了。」
天草四郎正色道:「不過,師父不希望你用這樣的心態去做事,真正愛一個人
,是要懂得去付出,而不是一味地追求回報,太過於執著,反而得不到真愛。你只
要想著守護日本,不要問最後的結果如何,這樣才是正確的心態,這樣……也就夠
了。」
看宗次郎半側著頭,似懂非懂的樣子,天草四郎心裡再度自嘲起來,卻見宗次
郎忽然開心地笑起來,道:「那……除了愛秀吉爸爸,愛日本同胞以外,我也愛師
父好了,因為,不管我付出了多少,師父你一定會愛宗次郎,這樣就是不求回報的
真情誼啊。」
不知道這孩子究竟是看了什麼怪書,才學會這種聽起來怪怪的對白,天草四郎
覺得有些好笑。
可是,數年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明明知道這句話只不過是無心之言,明明知道
這孩子仍是個沒有情感的冰女,但在這一刻,應該無比冷血的自己,就是忍不住濕
了眼眶……「咦?師父,你在傷心嗎?」
「渾蛋!我在笑啦,一個人傷心的時候會笑嗎?」
「嘻,師父你笑到流淚啦。」
將時間快速順推,行進到十數年後出雲之國崑崙山大戰,距離元氣地窟的最後
安全裝置在京都浮起,已經剩餘不足兩個時辰。
環顧崑崙山附近,情形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原本這裡就堪稱是第一災區,
連串的雷電轟擊、火山爆發,還有至今仍未停下來的強震,就把此地弄成一副末日
景象,當地民眾倉皇逃生。
而在不久之前,已經慘敗逃走、理應陷入千萬年長眠的八歧大蛇,竟然重新出
現。被織田香的意識所支配,八歧大蛇轟出的力量雖然較之前衰退不少,但整體殺
傷力卻增幅得不可以道里計。
與之正面交手的蘭斯洛、源五郎,幾乎是一個照面便已慘敗,被織田香遠遠地
轟飛了出去。
強大的力量擊入體內,天魔功侵經蝕脈的效果顯現出來,兩人武功雖強,卻也
不得不立刻屏除雜念,全力驅出入體天魔勁,什麼多餘動作都沒法做,免得被天魔
勁摧蝕經脈,造成重創。
也因為這樣,當滿心擔憂的楓兒、泉櫻、妮兒,分頭找到兩人時,不禁大驚失
色。
相隔百餘里的距離,蘭斯洛和源五郎墜落地面的運氣都不是很好,一個人左半
邊身體嵌進山壁裡,嘴角不住溢血;一個人整個倒插入水田裡,雙腳筆直朝天。
除了自身的受創以外,這麼醜陋的衰樣被人看個正著,這才真正是恥辱的戰敗。
不過,失去了面子,卻保住了裡子,這已經是幸運之至,如果兩人不是反應奇
速,又以強大內力驅除入體天魔勁,一旦重傷,肯定不是三、五天內能回復戰力。
「小五,你真丟臉,難得你平常那麼帥,這次居然給人倒栽蔥一樣地插在田裡
,好、好可恥啊。」
「唔……其實妮兒小姐應該佩服我一下才對,給人倒栽蔥一樣的摔在田裡,我
還能以這姿勢就地驅勁療傷,換做是你們這些沒有雜技傍身的,早就給泥巴淹死在
土裡了。」
雖然將天魔勁驅出體外,但是受到影響的身體,一時間行動還不是很靈便,蘭
斯洛和源五郎都只能盤坐運氣,盡快回復行動力。
「可是,那個小女妖好強啊……真不知道怎麼做到的。」
蘭斯洛曉得織田香定是與八歧大蛇結合,這才忽然實力暴增,問題是究竟怎樣
才能做到這種事,實在匪夷所思之至,難道單單一句生命型態不同,就這麼神通廣
大?
在輕易擊潰蘭斯洛與源五郎後,織田香的身影稍現即逝,時間之短暫,讓地上
的眾人還以為自己眼花。跟著,只見八歧大蛇巨體舞動,發出長長鳴嘯,以讓人咋
舌的高速,往天邊飛去。
那麼龐大的身軀,究竟是怎麼飛上天的,這已經不是討論重點。從方向來看,
八歧大蛇正是朝京都而去,目的……肯定是搶在蘭斯洛一方之前,先去處理掉安全
裝置。
「喂?那個安全裝置是怎麼回事?如果被人搶先破壞掉了,我們是不是就沒有
搞頭了?」
梅琳不知何時已經飄然遠去,天草四郎也早已離開,所以當蘭斯洛這麼問時,
能回答他的,就只有眾人中唯一對史前遺跡有研究的源五郎,然而,源五郎也無法
肯定。
「不清楚,我以前又沒開過元氣地窟,也沒碰過安全裝置。如果破壞安全裝置
,有可能我們的行動會受阻,但是說不定,安全裝置一壞,日本會馬上沉下去。」
源五郎道:「這一點我們不能肯定,可是對方也一樣不能肯定,所以她不會冒
這種險,而會採取其他的方式。」
即使安全裝置完好,但如果有一頭八歧大蛇守在旁邊,眾人也是難以靠近的。
「想這些已經沒用了,到京都看情形再做決定吧。」蘭斯洛彈了彈風華刀,霍
地站起身來。
有雪道:「那頭大蛇這麼大只,到京都作什麼決定?認輸或者逃命之間選一個
嗎?」
回答這問題的,是蘭斯洛的大手。他將有雪一把拎起,笑道:「你不用特別擔
心我們的決定,因為你也要和我們一起去,就算最後的決定是逃命,你絕對不會是
跑在前頭的那一個。」
有雪哀嚎似的哇哇大叫,直喊著什麼帶著他會拖慢飛行速度,不要拖非戰鬥人
員上戰場之類的,但蘭斯洛充耳不聞,硬是把他提起來帶走。
「蘭斯洛大人……」
楓兒和泉櫻擔憂的眼神,問訴著同樣的一個問題。誰也看得出來,他所中的詛
咒只是被強壓下去,隨時都有發作可能,而比起日本陸沉的問題,兩女卻更擔心蘭
斯洛的情形。
「你們看看這裡的人,他們現在還忙著逃難,想找個安全一點的地方,一家人
可以暫時棲身。」
從眾人立足的山丘上往下望,人群像大片螞蟻一樣,緩緩離開災區。由於是逃
難,不少人都是全家在一起,扶老攜幼,當中自然不乏已經失去親屬的人,邊走邊
大聲啼哭,特別是看到已經喪盡親人的幼童獨自跟著人群行走,步履蹣跚,涕淚縱
橫的樣子,任誰都會感到心酸。
「他們在逃難,可是他們並不知道,逃難一點意義都沒有,因為當日本沉到海
底,所有的人都會死。」
蘭斯洛的語氣十分沉重,「罪魁禍首當然就是我們,因為我們這群自私自利的
東西,要爭取生存,所以把他們無恥地給犧牲掉了。」
「老公……」
「別誤會,我並沒有對自己的做法感到後悔。我是雷因斯的王,保衛家園是我
的職責,就算還要把十個日本島沉下去,我也得做。」
蘭斯洛道:「可是,我也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什麼事,即使雷因斯能夠得救,我
也不會忘記自己幹過什麼。我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但至少……我要全心去完成這
份工作,所以在事情結束之前,大家不要再把我個人放第一位了。」
不能說是震撼,但是在蘭斯洛的話裡,每個人都感覺到一種決心,連源五郎都
不禁動容,不得不給這名義兄新的評價。
泉櫻覺得很不好受。她很想幫蘭斯洛分擔些什麼,此刻,自己丈夫肩頭上的擔
子,無比地沉重,身為妻子的自己應該做點什麼才對。
可是,她與楓兒卻又同樣地明白,有些事情當事人必須獨立去承擔,假如什麼
責任都可以由旁人來分擔的話,雷因斯之王的位置就不會這麼難坐了。即使在蘭斯
洛不知道的情形下,由旁人完成了日本陸沉的任務,身為首領的他,仍是要面對不
能規避的問題。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蘭斯洛拒絕把問題推給楓兒和泉櫻。不論受害者會不會跳
到他面前來,這都是他要承擔的事。
「哇,好了不起的決心,老大,你說的實在是太帥了。」有雪瘋狂鼓掌道:「
你們的天位力量不是說有覺悟就會進步嗎?現在地窟爆炸了,天地元氣外洩那麼多
,你又這麼像男子漢,等一下你的武功狂升特升,下次作戰,肯定可以把陸游活活
打死。」
仍試圖逃避京都之行的雪特人,逮著機會便大拍馬屁,然而,這次他卻拍錯了
地方,所以話才說完,就被盛怒中的蘭斯洛扯緊衣領。
「一個武者的進步,應該是靠著自己的決心與努力,這樣才值得光榮,如果要
像花天邪那樣,殺幾十萬人來成就自己變強,我寧願這輩子只是個雪特人。」
面對如同雷霆般震怒的面孔,有雪連半句話都不敢說,老實地閉上了嘴。這個
義兄是不是有著和李煜一樣的忍耐力,是誰都無法保證的事。
「有雪,你也別再逃了。你……也是個男人吧?為了你的生存,日本島上的居
民,也可以說是為你而死的,至少,你有義務在京都把整件事情看到最後。」
沒有能再多說些什麼,有雪被拋給了源五郎,一行人朝著京都出發。
因為受傷而覓地休息的,並不是只有蘭斯洛一行人。在崑崙山上,便有人目送
著他們一行人的遠去,一面將寫滿咒文的繃布,纏裹在身上的傷處。
回復咒文對天位高手效果極其微小,不過,用這種塗抹過特殊藥草,寫滿咒文
的繃布裹傷,仍是能快速穩定傷患,這是在九州大戰時期,由魔族高手研發出來的
技術,當今的人間界,已經沒有什麼人知道了。
「好運不見得能連續兩次,如果要獲勝,你們就用力去祈禱吧……」
崑崙山上不住出現巨大的裂縫,大小山石輪滾而下,樹木倒拔,可以說是成了
災難的中心,但重傷的他,卻安然穩坐其上,不受影響,就連奔流過來的岩漿,都
被他以內力隔絕得老遠。
「老師的武功真是強悍,雖然有傷在身,仍能發揮出這樣的力量,讓人非常佩
服啊……」
「雖然有著這樣的力量,但卻仍然免不了受傷落敗的恥辱。是你我對事物的看
法截然不同,還是你有意來奉承於我?」
「即使是相愛的戀人,也會有意見分歧的時候,更何況只是老師和學生了。這
種程度的看法相異,我覺得很正常,莫非老師你只想要一個奉承你的狗嗎?」
針鋒相對的話語,聽不出有多少的友好氣氛,更讓人錯疑這對師徒是不是立刻
就要拔刀相向了。不過,在他們而言,這只不過是無數言語對撞中的一次小序曲而
已。
當日,在石崇的引薦下,魔化重生的花天邪,拜在多爾袞門下。多爾袞因為孤
身不便,需要人手辦事,也就不計較地收下此人為第二弟子。
以多爾袞的個性,他根本不在意這個弟子是忠是奸,品行如何,將來會否反噬
師父,只要在目前自己需要人手辦事的這段期間裡,這個人足堪使用便夠,剩下的
全都不需要多想。
不過,如果花天邪擺出謙卑的姿態,對多爾袞唯唯諾諾,盡力討好,那肯定會
被這個狂人一腳踹到天邊去,不用幾次就了了帳。
花天邪的狂傲與凶狠,就本質上而言,反而與多爾袞的想法相近。在這狂人眼
中,花天邪雖然是眾多「看不順眼的小輩」之一,但最起碼,他確實有資質有能力
,有被琢磨的價值,這樣子就已經夠了。
彼此都對於對方的心態一清二楚,他們兩人也就持續以這樣的形式,維持著世
俗看來不倫不類的師徒關係。
眼下,多爾袞重傷,花天邪也仍未從被源五郎重創的傷勢中康復過來,雖然說
魔化體質在痊癒肉體外傷上助益良多,可是被源五郎劍氣所破壞的氣脈,要平復下
來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因此,目前兩人等若都失去了作戰能力。
「以老師的意見,我們應該前往京都嗎?」
縱然身上有傷,但在第一現場坐觀兩虎相鬥,在關鍵時刻,或許就能收到漁翁
之利的奇效,不管從哪一個方面來看,這都是一個非常誘人的提案。
「逐二兔者,不得一兔。」
多爾袞道:「要坐收漁利,先決條件是有能夠穩坐於旁,不被洞悉的實力,你
認為我們現在如何?」
與戰鬥、練武時的瘋狂模樣不同,在考慮事態發展的非戰時期,多爾袞赫然也
能冷靜地思量,不是狂呼大叫地就衝上陣去。
「唔,如果織田香與八歧大蛇合一,有了天心意識的大蛇,究竟有多少威力,
我們無法估算,而如若被發現,此刻單憑我們兩人,計決無法與大蛇一戰。」
似乎是受到了多爾袞的影響,花天邪評判事物的眼光,也比以前精確、客觀許
多,不再是那種一廂情願的自以為是。
「所以結論很明顯了,事實上,我也剛剛接到艾爾鐵諾那邊的消息,殺神計劃
的準備已經完成,馬上就要到實行階段,石崇希望老師盡速趕回艾爾鐵諾主持。」
「嘿嘿,好心急啊……這邊也是一個迫不及待想看兩虎相爭戲碼的人啊。」
多爾袞一語道破了石崇的意圖,旁邊的花天邪並不會覺得難堪,儘管他是石崇
引薦而來,也受到石崇的不少幫助,但一直以來,彼此的立場都很明確,他和石崇
也只不過是相互利用的利害關係,他並不需要替石崇掩飾些什麼。
和多爾袞也是一樣,在這個合作團體中,彼此都沒有多少的友誼氣氛,唯有不
斷證明自己的價值,證明自己此刻還是個「有用」的存在,才不會遭到同伴的隨時
背棄。
「那麼,老師的意思是先不回風之大陸嗎?不回京都,也不回風之大陸,我們
的下一個目標是哪裡呢?」
「不,日本的事已經告一段落,剩下來不管是哪一方獲勝,對我們都沒有壞處
。元氣地窟已經打開,我們也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嘿……你應該感覺得到,自己力
量明顯地長進了吧!」
一如不久前蘭斯洛、源五郎的感受,花天邪也感覺得出,自己的力量正隨著天
地元氣不住外洩而飛快遞增長著。當元氣地窟被打開,封藏於地窟中充沛能量,激
烈地噴發到外頭,與外界空間起反應,天地元氣發生變化,連帶也影響了天位高手
的力量突破。
越是接近地窟位置,獲益就越是明顯,花天邪便覺得體內力量有如海水翻湧,
到現在都還沒有停歇的跡象。
可以想見,在地窟的關閉裝置被破壞後,無可抑止的天地元氣噴發,將影響到
風之大陸,把當年阿朗巴特魔震的場面重現,屆時,又會有不少人功力激增吧?這
其中,會有多少人由地界一躍而升天呢?
即使因為這樣而擁有了強大的力量,但是最後的勝利者,仍屬於那些真正有著
資質、懂得如何運用力量的人。
比起在意一拳能轟出多強的威力,如何把那些力量集中、別在轟到敵人身體之
前就散失大半,這才是更重要的致命點。如果說過去的自己仍對這點有所迷惘,那
麼在目睹八歧大蛇神威之後,也該有所領悟了。只要把握到這些地方,自己便能夠
以小勝大,以弱擊強。
花天邪望向多爾袞,想要估測一下這個強自己許多倍的武道狂人,在這次地窟
開啟中獲益多少。
本身的功力越高,受到的影響就越小,阿朗巴特魔震時,雖然出現了不少小天
位,但是三大神劍那一級數的高手,卻並未因此而突破強天位,此刻自己的功力雖
然長進不少,可是若說要一舉躍升至強天位,看來仍屬渺茫,至於眼前的多爾袞,
雖有獲得益處,可是終究沒有能突破現有天位。
把咒布繫帶扯緊,多爾袞斜睨向花天邪,臉上的笑容,不知該說是霸氣抑或是
狂氣,「嘿嘿,不要緊,不要緊,四大地窟,才用了兩個,再爆開一個,說不定就
成功,一個不成,就再爆一個。」
就連花天邪這樣的辣手之人,都不禁感到一陣顫慄。自己在北門天關前,為了
要讓自身變強,而犧牲二十萬花家子弟兵,然而,自己是為了滿足其他的慾望,為
了奪權、為了成就大業,所以不惜一切地走向這道路。
可是這男人又在追求什麼呢?他似乎只是在追求「強」之極至,對什麼霸權、
榮華全都沒有興趣,也因此他受到的束縛更小,毫不在意地就把整個風之大陸拿來
成就他一人。
不為了權、不為了霸業,一個男人就算強了,又是為了什麼?難道最終就是要
成為奇雷斯那樣,一頭為了成就強之極至而狂的瘋之武獸?
「迷惘並不是你現在該做的事,你並不需要想多餘的問題。」彷彿看透了花天
邪的想法,多爾袞道:「會有這種疑惑,只因為你還是個人。當你有一天也成為了
非人者,你自然會曉得這些問題的答案。」
「不會有那一天的,我對於那種毫無目的的追逐,不感興趣。」花天邪道:「
不過,我該想什麼,該做什麼,那都是我的事情,不需要旁人來幫我決定什麼我該
想不該想。」
即使是面對多爾袞這狂人,花天邪也沒有一點讓步。問題是,多爾袞並非石崇
,也不是天草四郎,而是與花天邪一樣性情的狂徒,所以對顯而易見的頂撞,他沒
有半點容忍耐心,立刻便是一拳轟出,打在花天邪小腹,將他轟凹進山壁。
即使是魔化之體,也承受不了這樣強天位力量的一擊,若非多爾袞無意殺人,
這一拳已經像過去數百次衝突結果一樣,讓他在生死之間徘徊。當花天邪的身體軟
弱無力地飄落下來,多爾袞踩著他的頭臉,冷笑道:「我還沒有傷重到會被你得利
的地步,在你強到可以像這樣子回打我一拳之前,你要學會尊師重道這檔子事。」
在把人頸骨折斷之前鬆開腳,多爾袞道:「把之前埋在崑崙山裡頭那些東西挖
出來後就上路吧……如果讓雷因斯的傢伙們知道我們藏了這個後著,他們一定悔不
當初。」
掙扎著吐出泥沙,花天邪忍著不噴出直衝咽喉的瘀血,瞪著眼前的紅色身影,
恨恨低語。
「哼,老頭子……」
元氣地窟所造成的影響,已經遍及整個日本,從高空往下看,處處都是塵砂、
火焰、黑煙,肥沃的良田裂出一道道深痕,溪水乾涸,百獸驚竄,而居住在這塊土
地上的人們,更是攜家帶眷地奔逃著。
雖然是海島國家,但日本以農立國,百姓的產業結構偏重於農耕。連串災變發
生的時候,許多人正在田裡揮汗工作,忽然之間天色就變了,大片烏雲毫無徵兆地
出現,遮蔽日光,整個天空陰沉得像是一個大鉛塊,讓人充滿不吉祥的聯想。
雷電與地鳴幾乎是同一時間出現,閃過天空,震裂大地。發出莫名悶響的地面
,激烈地搖晃,不久之後,更裂出地塹,許多走避不及的農人,立刻就摔落了下去
,永埋黑暗地底。
之後的情形也不好過,本來是河流的地方,河水瞬間流失乾涸,但陡峭山坡卻
忽然噴出山泉洪流,把房舍沖走。
天空自從被濃密的烏雲遮蔽後,閃耀刺眼的金黃電光,便從未休止地轟竄著。
呼呼狂風、打得讓人站不穩腳的驟雨,交相襲擊著地面。
同樣的災情也出現在大海。對於地震,居住在海岸邊的人民感受最為深刻,除
了對腳下地面晃動的恐懼,他們更瞪大眼睛,看著海面上越來越大的波浪,不住拍
噬向岸邊,激起千朵雪白浪花。
祈禱能夠平安度過這一劫,是所有漁民的共同希望。不單是自己,他們更擔心
正在海上打魚的親人,然而,在遙遠的海天一線相連處,迅速出現的白牆,粉碎了
他們所有的希望。
白牆的體積,隨著距離越來越近而增大,當那將近十尺高的海嘯巨壁轟擊過來
,漁村裡頭的老人帶著小孩,一起跪在地上,虔誠祝禱,向神明祈求來世的幸福。
情形無比惡劣,如果說有什麼還值得慶幸的,就是多數地方還不至於像出雲之
國一樣,受到岩漿、大蛇肆虐所苦。但這卻沒有多大意義,因為照這情形演變下去
,島上生命的迅速減少,只是時間問題。
天與地,像是兩張用災禍編織而成的大網,把這塊土地上的人們拘束在其中,
翻滾哀嚎,卻是找不到方向可逃。
和這些幾乎把天地翻倒過來的大災變相比,橫越過空中的那道巨影,就比較不
那麼引人注目。儘管如此,還是有人注意到了,在那高不可攀的天上、厚密陰沉的
雲層裡,有一個巨大無朋的物體正在快速移動。
從那軀體的形狀,翻躍舞動、偶然一現於雲端的樣子,人們想起了傳說中的神
龍。為什麼這時候會有龍出現?這些莫名災變和那條神龍又有什麼關係?這是人們
所想不透的事。
也許,在雲層之上,就真有幾尾神龍在嘶咬互鬥,亦是因為這樣,所以才影響
地下,湖翻海嘯,地裂山崩。
這個推想更在不久後以最實際的方式呈現在人們眼前。當八歧大蛇橫空飛過,
盤旋於它週遭的龐大能量,開始對附近環境造成影響。
濃密而厚實的烏雲,像是被一把鋒銳剪刀從中破開,翻翻滾滾,朝兩旁不住捲
去,露出了碧藍如鏡的晴朗天空,清澈日光彷彿是神明恩澤,將溫暖遍灑地面。
地上的災情仍在發生,但至少空中不再有雷電、驟雨,一縷縷明朗日光透射厚
重烏雲的畫面,讓人們得到了些許的安心。
只是,當他們看清楚天上的東西,好不容易得到的救贖,剎那間煙消雲散,不
自禁地驚叫起來。
每個人都指著天空,不敢置信地看著那惡魔般的景象,一尾巨大的三頭大蛇,
雪白鱗片在陽光反映下,綻放著珍珠光澤;邪惡的蛇信,吐著紅光;金黃眼瞳俯視
地面,儘管距離遙遠,但任誰都能感覺到那股即將被擇而噬的恐怖。
就是這麼樣的一頭魔物,引起了連串天災地變,而單是從那超乎想像的龐大體
積,已經足以形成人們驚懼的根源,過去只存在於古紀事神話中的魔物,正式出現
在現實世界,那種衝擊感,不但是一般百姓,就連負責引導人們撤退的官差,也嚇
慌了手腳,丟下本來職務,四下逃竄。
這幕景像似乎引動了大蛇的怒氣,翱翔於九天之上的它,驀地張口,熊熊火焰
噴發了出來,朝地面直擊過去。
大蛇的另一個頭也在同時張口,噴發出極凍冰霜,卻不是擊往地面,而是斜斜
地將冰霜飛雪噴往熾熱火柱。兩股力量相撞,爆發出嘹喨響聲,直傳數百里方圓,
而那道火柱被這一阻,沒有直接襲擊到地面,但卻爆散成萬千細碎火雨,繽落灑下。
魔物朝地上發動了攻擊,證實了人們的恐怖想像,奔逃的速度更快,都想要在
妖蛇再次襲擊前躲開。雖然說,和八歧大蛇在空中飛行的速度相比,靠兩腳跑步躲
避的效率,就像是螞蟻移動一樣,但人人急著追求生存,誰也管不了這許多。
所幸,大蛇並沒有再次攻擊,適才張口吐焰就像沒發生過一樣,它離開出雲之
國的領空,巨體飛騰於空,朝著京都方向筆直前進。
地上的人,沒有一個能理解這頭大蛇究竟要幹什麼,但是同樣漂浮於半空的人
,卻仍追逐於其後。
當蘭斯洛、源五郎全給狼狽擊倒,八歧大蛇騰空朝京都而飛,楓兒、妮兒、泉
櫻忙著救援時,還完全保存了戰力的梅琳,立刻破空追去,銜著八歧大蛇的蹤跡。
然而,即使以梅琳的老練與強悍,也不敢正面攬其纓,甚至連靠近它百里範圍
內都不敢冒險。
雖然只剩下三個出力點,但靠著崑崙山的天地元氣,完全回復力量的八歧大蛇
,受到織田香操控,狂亂力量有了精準天心配合,這樣的一頭凶獸,力量會狂增到
什麼地步,根本就無法估計,任誰也不願在沒有準備的情形下,正面被它咬上一口。
(如果是一般天位高手,用自身天心意識和這萬年神物的腦波共鳴,被祂的記
憶念波反噬,別說是操控它,自己立刻就要成了一個沒思考能力的白癡……)
(可是,織田香那孩子卻另當別論。據說她完全沒有所謂的人心,所有思考都
是用天心意識進行,與一般天位高手戰時才啟動天心的模式不同,這樣的生命體,
不能用人類或魔族的情況去估,換言之……)
遙望著八歧大蛇的巨軀,梅琳心中不住估算。對於蘭斯洛等後輩,她並沒有太
多的期待,與其說失望,倒不如說他們已經盡了應盡的本分。
以他們的實力,能夠和這絕世凶獸苦戰至今,並且將之創傷,已經是超水準的
表現,再期望他們能做什麼,那就是苛求了。以實力來說,自己並沒有敗殺大蛇的
能力,可是,除了正規方法外,還是有許多不見容於世情,與人道相背而馳的黑暗
手段可用。
要那些孩子們這樣玷污自身地作戰,太殘忍了。雖然之前強要他們擔負起責任
,可是,也只要他們正視有這樣的責任必須扛起,那也就夠了。這些孩子應該是肩
負著光明與未來,不該被無謂的傷感去絆住,多餘的事情,還是由自己來解決吧。
要動用五極天式嗎?比起使用其他的武學,這套黑魔法極致的攻擊咒術,似乎
還有較高勝算,特別是最後兩式,很適合用來作最後一搏的手段。但是,有一點必
須要考慮的,就是像這一類的神物,通常天生對魔法都有相當的抵抗性,如果因此
消弱了五極天式的效果,勝算就很難說了。
(一式、兩式……最多能做到三式並發,這是目前的極限了,可是,真的就夠
了嗎?)
梅琳隱約已經察覺到,八歧大蛇發現了自己,只是不做理會,持續朝京都飛行
而去。
在一切準備齊全,有相當把握之前,她也不想動手,只是靜靜地觀察,看看這
頭神魔合一的巨龍,究竟有多少的殺傷力。
(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殺不死的……)
梅琳篤信這一點,所以也相信八歧大蛇必然在某處還有著破綻。織田香與大蛇
的合併,固然強化了原有威力,但會不會產生新的弱點呢?事實上,梅琳非常地在
意,適才八歧大蛇兩頭互轟,那種不協調的感覺。
之前,除非是被蘭斯洛、源五郎設計,八歧大蛇才有這樣相互對轟的行為,但
是它們卻從不曾主動將目標瞄準為對方。可是剛剛在八歧大蛇朝地面轟擊火焰時,
另一個頭卻吐出冰霜攔截,這個不協調的動作,似乎就說明了什麼。
(不能肯定……但是,有查證的價值。)
做了這樣的判斷,梅琳念動咒文,半空中的身形陡然加速,乘風破雲,朝八歧
大蛇飆射而去,一眨眼功夫,連續縮距成吋,拉近到大蛇的里許範圍內。
貼近大蛇里許範圍的梅琳,沒來得及動手,便立刻撤身飛退,再次拉遠距離。
改變主意的理由,是因為大蛇忽然停了下來,為了不想被反攻個措手不及,梅
琳唯有後退。
大蛇的停止前進,全因為前方多出了一個人,漂浮在往京都的航路上,單衣一
劍,兩手大張,攔阻在八歧大蛇之前。
十字造型的名劍並未出鞘,插在黃金劍鞘裡,劍柄上的紅寶石,閃耀著瑰麗的
赤芒,這柄劍對天草四郎而言,有著非凡意義,如果不是決定性的重要戰役,他絕
不輕易使用這柄愛劍,讓俗人穢血玷污了劍刃。
但這還是第一次,他佩帶這柄劍,不是為了與某人作戰,而是為了增加自保的
籌碼。八歧大蛇的恐怖力量,令天草四郎收起自傲,將神兵佩帶上身,搶先守候在
八歧大蛇的航路上。
和大蛇的巨碩體積相比,漂浮空中的天草四郎,就像是路邊一顆微不足道的小
石子,但是,在感受到天草四郎身上散發出來的劍氣後,它仍是停了下來。
在當前的強天位高手中,天草四郎是最被眾人所低估的一個。但先後慘敗於陸
游、李煜之手,幾乎被人當成喪家之犬一般看待的天草四郎,卻仍是有著水準以上
的實力,令得八歧大蛇產生警覺,停了下來。
但對天草四郎而言,他卻期望八歧大蛇的停頓動作,並非是為了作戰的本能,
而是為了別的理由。
環視過那三雙金黃色的巨大蛇瞳,裡頭除了顯而易見的殺意,找不到別的情緒
,天草四郎仍然在看,聚精會神,想看看現在支配八歧大蛇的靈魂究竟是哪一個?
過去的回憶,一幕幕在心裡出現。這並不是一個適合回憶感傷的好時候,但是
腦裡的思想卻克制不住,想起了許多早已被埋在回憶之底的往事。
第一次見到這孩子時,她還只有好小,卻是由她背著當時已然病弱的秀吉,到
了自己的隱居處求見。
在秀吉表明來意,希望自己能將這孩子收入門牆,教導於她。始終在旁聆聽兩
人交談的她,臉上是一片無關於己的淡然,冷漠得令人咋舌。
但是……其實那時候她是聽得懂的吧?不得不離開養父,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
境,把人生交給一個陌生人,這孩子的心裡,會不會害怕?有沒有擔憂?
當養父大聲咳嗽、揮手告別時,她的心裡是什麼心情?一般的孩子,在這種時
候都會哭吧?她與秀吉的感情那麼好,這樣子告別養父,也一定會傷心的。
那麼,因為不知道該如何與她相處、不得不將她送入他人門下的秀吉,還有打
從相逢之日起,就把她以異種看待的自己,在她心中,又會如何看待呢?
後來她能夠迅速學習到建構「宗次郎」的各種情緒反應,有很大一部份的原因
,不是因為模擬成功,而是因為她終於懂得把心裡的情緒表達出來了吧。只是因為
情緒淡淡的,學不會所謂的激烈表現,所以才一直被人當作是沒有情感的。
每次她以宗次郎的面貌出現,親匿地向自己撒嬌討好,自己這一手將「宗次郎
」製造出來的人,卻又總是不能克制地厭惡著她的虛假,將她拒絕。曾經在多少的
夜裡,這孩子是那麼期盼地自己的回應,但這無比失敗的自己卻又做了什麼好事?
……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發現?!
自認為比什麼人都瞭解她的本質,卻因為一己偏見,使得事實真相被掩埋了那
麼多年。倘使能夠早一點察覺到這一點,早一點回應那孩子一直在企盼的心,那今
天事情會往另一個方向發展吧?
相互凝望,大蛇目光中的凶戾之氣未減,但卻似乎有一絲訝異,看著這無視生
死,攔阻在前方的人類,看著他大張的雙臂,不能決定下一步動作。
僵持片刻之後,天草四郎大聲地向前方喊話。
「回去吧!不要再這麼做了,日本很重要,可是在教你愛護國家和人民之前,
我應該也教你要愛護自己吧?在秀吉和我的眼中,你的存在,比日本更重要,只要
你平平安安,就算沒有了日本,我們也會覺得很安慰。」
雙臂大張,努力表示著自己無意交戰的想法,天草四郎知道自己說的很可笑。
一面說著關心弟子的話語,一面卻又與她站在相反陣線,天底下還有什麼事比這更
諷刺的嗎?
但是,自己現在說的這些話,不是為了支持雷因斯一方,也不是為了梅琳小姐
,而是自私地為宗次郎著想的結果。西王母族的傳說中,創世之神似乎是用某種持
續性的咒術,抹去了八歧大蛇的靈智,換言之,那個咒術至今仍在大蛇腦裡發揮作
用,對於阿香的生命型態來說,直接讓思想波與大蛇融合,不啻是飲下劇毒。
天草四郎才不管八歧大蛇的下場如何,但至少,在八歧大蛇殞落時,他不希望
自己唯一的弟子、親人,也隨之告別人間,所以儘管沒有立場也好,他仍要試著停
止大蛇,把那孩子弄出來。
「師父不想和你打,可是,一個聰明人應該懂得什麼時候要放棄,當事情已經
不可為的時候,你……」
天草四郎大聲地說著,卻似乎沒有什麼效果,大蛇開始對眼前的情景感到不耐
煩,身軀舞動,眼中的凶戾氣息激增,粗重的鼻息,開始狂吸週遭的空氣,一時間
風起雲動,數里之內都令人呼吸困難,胸口沉重。
理解到言語已經無法產生作用,天草四郎的手終於放了下來,卻仍舊沒有移到
劍柄上,只是怔怔地看著大蛇,好半晌之後,像是歎息一樣問了一句話。
「那些時候……我是不是、傷害了你?」
問題沒有得到回答,吸足了週遭空氣的八歧大蛇,驀地張口吐出火焰彈,直襲
過來。
熊熊高溫血焰,還沒迫近,便燒得天草四郎呼吸發痛,臉上濕漬全被蒸發,根
本沒有抵禦能力。
危急之下,背後空氣忽然改變流向,一人出現在身後,閃電抓住自己衣領,跟
著便以瞬間移動的技術,拉著他縮地躍位,出現在八歧大蛇身後數里處,連續幾次
消失、出現,將距離拉開至百餘里外。
「不是這樣子做的。對於那個孩子來說,你也是她重要的親人啊,如果她清醒
的時候,你已經不在,那要她怎麼辦呢?如果你希望救她,那就要先救你自己啊。」
有能力在這時候忽然出手的,也就只有梅琳了。憑著出神入化的魔法,她連續
瞬間移動躍位,拉著天草四郎避開那一記轟天火擊,躲到安全距離。那一記凝縮爆
發的火焰擊空,落至地面,響起了轟然爆響,數十里之內全部熾燒成一片火焰地獄
,景物扭曲,黑煙與熱氣,便是在高空都能略有所覺。
(真是恐怖,如果任由它這樣子騷動下去,沒等陸沉日本就毀了……)
梅琳這樣想著,繼續試圖激勵天草。她對於情形演變至此有一份責任,也許幫
不到天草什麼,但至少不能任由他這樣下去。
幸好,天草四郎並不是那種不能承受打擊的軟弱之人,稍一寧定心神,立刻便
振作起來。
「真是抱歉……居然讓你看見了這樣的醜態。」
「這沒有什麼,不過,現在我們已經沒有失誤的時間,你清醒一點吧,我沒有
辦法再拉你第二次了。」
天草四郎點點頭,遲疑了一下,終於開口道:「小姐,我沒有辦法再繼續站在
……」
這樣的拒絕話語,對天草來說並不容易,好在對方完全能體會他的心情,點頭
道:「不需要再幫我做什麼了,也不需要向我道歉什麼,我很高興你做了這樣的抉
擇,等到事情結束後,你和那孩子好好談一談吧……」
梅琳說到這裡,臉色忽然一變,環繞著兩人的雲層,忽然增溫、燃燒起來,頃
刻間就變成了一片火海,熾烈燃燒,化作無比熱浪,逐波侵襲過來,範圍赫然廣達
數百里方圓。
如果是一般的天位高手運用火勁,越是強大,越會把周圍雲層蒸發殆盡,要像
這樣子形成數百里火海,那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強天位天心意識的運作,去影響周
圍環境,製造一個最合適本身殺敵方法的所在出來。
天草四郎、梅琳都試著以本身力量去反制、解除天心影響,卻都徒勞無功,甚
至連瞬間移動的法術,也被某種無形壓力給制住,施展不出。
當火雲之海由最外層開始還原為朵朵烏雲,紅光盡褪,而火焰熾壁迅速地朝內
壓縮,擠小圈子,兩人都不禁為著這波攻擊的強大而心驚不已。
「天草,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只要是小姐你開口……」
「等一下,我不會管你的死活,你靠自己能力保命吧。同樣的,請你也別在意
我的存在,如果你因為把我放第一位而受了傷,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懂嗎?」
「……這道要求還真是滿難的呢。」
沒有多耍嘴皮子的餘裕,當八歧大蛇的巨影出現,配合著火雲焰圈的回縮,連
接著吐發火焰彈,兩人不得不全力以赴,嘗試在這不利條件下全力求生。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魔女梅琳】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七月 日本 出雲之國
為了要把之前落後的部分補回來,蘭斯洛等人的動作,只能用快馬加鞭四個字
來形容。
四個時辰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如果能夠搶在織田香之前到達京都,對己方也
比較有利。織田香雖然出發在前,但是與八歧大蛇融合為一的她,總不可能還有辦
法施展九曜急速,因此,搶在她之前,不是沒有可能的。
但是行至中途,前方所見到的東西,卻讓六人大吃一驚。
本來濃密的烏雲地帶,竟然化成了一片滔滔火海,從下方往上仰望,只見到一
片烏黑的雲層中,不住竄閃著耀眼的火紅金光,隱隱燃亮了半邊天壁緋色。
而升到雲層之上,所見到的場面更是壯觀,長長一道火壁,長達數百里吐著妖
異的血紅火舌,在雲海中浮沉熾燒,強烈的火光、熱氣,似與天上紅日互爭光焰。
每個人都為著這一幕奇景而震顫不已,特別是當八歧大蛇已經不在,但火海卻
仍舊不滅燃燒,這裡頭所代表的力量控制,任是誰都把一顆心猛往下沉。
最擅長火系武學的楓兒,也想不透八歧大蛇是如何做到這等威力,只能說,敵
人的力量,已經是一個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層次。
「真是麻煩,留了這麼一道東西在這裡……」
天心意識較餘人高出一籌的源五郎、蘭斯洛自然看出來了,八歧大蛇在這道火
海裡頭留了東西,如果要硬闖火海,就會受到它預藏的火彈攻擊,如果試圖由上方
或下方繞過,引動埋伏,那除了火彈之外,還有雷電也會一同發動。
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從旁邊繞路,但這樣一來,可能要耽誤將近一個時辰的時
間。八歧大蛇有近乎無窮的力量可以浪費,但蘭斯洛等人卻沒有無盡的時間可以揮
霍。
「渾帳,還給我們留了這種東西……」蘭斯洛皺眉道:「不突破的話就沒法過
去,現在也只有闖了,大家準備好,由我和老三帶頭,我們……」
「等一下。」揮手制止了蘭斯洛的號令,源五郎凝視著火海,從這火勢與方向
,他看出了一些東西,腦裡正在進行可能的推測。
「梅琳老師沒有與我們一起出發,而以她這樣的老江湖,不可能什麼事都不做
,大有可能已經和八歧大蛇交上手了,所以……」
聽得出源五郎的話裡有弦外之音,但眾人卻都不理解他究竟想說什麼。不久,
源五郎有了肯定,道:「陛下,由我們兩個人先去突破火海,剩下的人在這裡等好
了。」
即使沒有三女的幫助,蘭斯洛和源五郎也能夠合力破去火壁,可是這樣一來,
有受傷的風險,力量耗損也大,在與八歧大蛇遭遇時,就會很吃虧,蘭斯洛不是很
明白源五郎的打算,不過,他並沒有反駁。
一前一後,兩人朝火壁方向飛去,越是靠近,越是能夠感受到火焰中所蘊含的
強大殺傷力。
蘭斯洛將天魔功逐次提升,凝運到高峰,身上隱隱籠罩著一層黑氣。元氣地窟
解封所帶來的刺激,雖然仍未能將功力突破,但卻也大有長進,天魔功的威力更增。
源五郎也同樣運起了當日星賢者的得意武技「紫微玄鑒」,這套號稱是風之大
陸上化勁、散勁第一的神妙訣竅,將在火勁襲來時,有效地將敵勁散化,以一種不
同於蘭斯洛應敵的方式,來破解火壁。
兩人聯手,先是各發一擊,將蘊含於火壁中力量引發,火焰凝縮成彈,分別往
兩人襲來。雖然說是火彈,可是大小也遠比兩人為大,轟擊過來時,眼前只見赤紅
紅的一片,還有無數拳頭大的細小火珠密集襲來,使兩人難以應付。
天魔功、紫微玄鑒各生奇效,在火彈及身之前,卸去部分力量,但是之後而來
的壓力,猶如翻江倒海般衝擊過來,兩人被勢道微衰的火彈轟個正著,不得不全力
相抗,只覺得全身如入洪爐,汗出如漿,肌膚卻又乾痛如焦,彷彿體內每一滴水份
都要從毛孔中滲出、蒸發。
如果是配合泉櫻三女出手,就可以用壓力比較輕的方式來破去火壁,但現在,
不管是蘭斯洛或源五郎,心中都有了想法。蘭斯洛是有了將承受一定傷勢和功力耗
損衰退的覺悟,源五郎卻是估算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期待中的援助,在傷害發生前及時到來,就在兩人不得不有所動作之前,一股
沛然大力,從相反的另一側直擊而來,剛好就轟在火壁因為分散了力道、目前最空
虛的那一點上。
單方向的孤軍奮戰,忽然得到了援助,兩人承受的壓力大減,登時趁機反攻。
天魔金錐、小天星劍一起爆發,配合著另一個方向再次轟擊過來的力量,兩面
夾攻,轟然巨響聲中,整個火壁被破開,然後從被撕破的那一處開始,往旁邊消散
,不過是一下子功夫,蔓延數百里長的燎天火壁消失得乾乾淨淨,整個空間回復了
清涼。
一擊成功,蘭斯洛的臉上卻滿是疑惑之色。剛才的感覺,那股相助己方的勁道
,不但比泉櫻三人聯手要來得強,純以內力來說,甚至也比自己要強得多,是什麼
高手在另一頭相助了?
放眼看去,一道人影飛快朝京都方向而去,迅速消失在天空盡頭,身形雖急,
卻仍看得出是天草四郎。
如果是他,剛才那一擊裡頭有著那麼強的劍氣就不意外了,可是,單憑天草,
還發揮不出這樣的威力,在那邊的雲層中,還有誰呢?
正要開口,源五郎已經搶先一步,飛身朝雲層掠去,蘭斯洛雖然不明究理,但
也跟著他一起飛掠過去,想看看源五郎到底是在找些什麼?
從理性上判斷,會搶在眾人前頭與八歧大蛇遭遇,又和天草四郎一起出手的,
就只有梅琳老師了。不過,當蘭斯洛掠過朵朵厚雲,來到了剛剛火壁的中心點,看
清眼前景象時,卻為之大吃一驚。
雲層漸漸散去,在那縹緲煙嵐中,有一個長髮女子的身影,但卻不是預期中的
女童模樣,而是一位身形高佻的紅裳美人。
說是紅裳有些不太正確,因為她身上穿著的,僅是一襲紅色的中空背心與短褲
,全然掩不住婀娜豐腴的美好身段。斜斜地側看過去,纖細的腰身襯出飽滿的胸線
;只套到膝蓋的短褲,讓雪白勻稱的小腿看來更加細緻,鮮紅的皮革質料,使得修
長的腿臀曲線,分外玲瓏圓潤。
她應該已經察覺到兩人的迫近,只是沒有做出什麼反應,蘭斯洛留意到她白皙
的小腿上,有一些奇異的紫色花紋,像是花朵與籐蔓的紋路,但不是刺青,反而有
些像是獸人們的獸斑。
上空的風勢很強,她的紫紅長髮隨著風向,在背心所沒有遮到的腰際左右搖擺
,大片雪白肌膚在拂拭而過的雲霧中忽隱忽現,讓人強烈地想要一睹她的真面目。
「老師,我們來早了嗎?」
源五郎先搶了過去,而她亦轉過身來,露出了容顏。
完美的鵝蛋臉,光潔的額頭有一絡瀏海,微向上挑的眉毛,像柳葉一樣的長睫
毛,鼻樑挺直,小巧嘴唇如擦過胭脂般櫻紅,嘴角淡淡的微笑,自在大方,構成了
一張無懈可擊的美麗容顏……只有兩點,那副剛剛戴上去的墨鏡,讓蘭斯洛看不見
她的眼神;還有一道由左上斜拖至右下的紅印,在這張面孔上留下了醜陋的疤痕。
但即使是如此,蘭斯洛仍然感覺得出她的美麗,也能夠理解為何當年陸游與天
草都會對她傾心。純以容貌而論,泉櫻與織田香都勝於她,可是氣質上,她卻非常
特別,有一種難言的英武之氣,與妮兒類似,但卻更為成熟,而且因為歲月的洗滌
,倍添了柔和度與智慧。
雖然仍對眼前的神秘美人有幾分疑惑,但從氣質上來看,這個女人確實不愧是
魔導公會的第一女性,令得數代女王深深信賴,並且重托於她。
「老師,您好。」
自從與梅琳見面以來,蘭斯洛雖然始終不失禮數,但卻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幾
乎是以執弟子禮的尊敬態度。或許,這也是心性修為不足的關係,對他來說,儘管
知道梅琳的來頭,可是對一名小女孩恭恭敬敬,是一件很怪的事。
相反地,源五郎的態度就沒什麼改變,還好像很親匿一樣,要與梅琳勾肩說話
,但卻反被她一把扭住耳朵,把頭按了下來。
「哎呀!痛啊,這樣子很難看……痛啊,耳朵要被扯掉了……」
「再難看也不會比在泥巴田裡倒栽蔥要難看,你洗泥巴的速度倒是挺快啊。」
「老師你換衣服的速度也很快啊,如果不是聲音差不多,我根本就不敢認你呢
。」
「幾千歲的老太婆了,我也不想這麼穿啊,不過袍子被大蛇的火焰燒了,沒有
辦法。」
梅琳與源五郎之間,有著蘭斯洛所不知道的交情,這點他並不需要詳問,因為
就像梅琳刻意藏起本來面目一樣,很多事情都是旁人不應該干涉的。
「老了,真的是老了,就這麼一點小場面,就被逼得要露臉了。」
梅琳的感歎,蘭斯洛不至於聽不懂。把借助藥物和面具的易容撇開不算,像其
他利用縮骨、改變肌肉構造方式,來變化外型的功法,本身都相當地耗損施功者內
力,而對上八歧大蛇,被逼得無法不全力以赴的梅琳,終於解除了變形功法,以本
來面目應敵。
「八歧大蛇很不好應付,但它並不是毫無破綻可尋,你們要注意的地方是……」
梅琳將自己適才的心得告訴蘭斯洛,從這動作,蘭斯洛曉得梅琳並無意與自己
並肩作戰,或許對她們這等輩分的長者而言,都習慣了獨來獨往的風格,隱身在暗
處,視情況施與援手,這才是她的作風吧。
「嘿,老師,你想把事情丟給我們,自己跑去逍遙嗎?」提出抗議的是源五郎
,為了要對抗八歧大蛇,他盡可能地多整備一些籌碼。
「我不喜歡往人多的地方去,大蛇那邊就交給你們了。」梅琳調整了一下臉上
墨鏡,這副眼鏡的存在,讓她面上疤痕沒有那麼明顯,跟著,她瞥向蘭斯洛。
「你這小子終於有點氣概了,很不錯,八歧大蛇由你們集中對付,我就去找崑
崙山的老朋友敘敘舊吧,如果真讓日本沉下去,那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蘭斯洛想像對待有雪那時一樣,表明自己立場,但是卻被梅琳攔住。
「我很欣賞你的決心,可是以我們的立場來說,如果任由你這樣自暴自棄,事
後我會很難向人交代。你重視義理多過自己安危,但別忘記,這世上也有人重視你
多過一切。」
被梅琳這樣一說,蘭斯洛也無法反駁什麼了,畢竟,梅琳與有雪不同,自己是
無法強迫她改變主意的。
後方雲氣流動,泉櫻她們往這邊來了,梅琳似乎不太願意以這面貌見人,所以
在她離去前,蘭斯洛道:「我理解了,那麼一切就拜託老師了,我也不希望讓關心
我的人擔心,不過,在分別之前,我有一個問題,希望老師能解我疑惑。」
「什麼問題?」
「老師你……平常在魔法袍底下,都是穿得這麼辣嗎?」
作為對這無禮問題的回答,兩隻來自不同主人的拳頭,重重地敲擊在雷因斯國
王那充滿好奇心的豬腦袋上。
甩開了梅琳與天草四郎,八歧大蛇已經早一步抵達京都。
這個日本規模第一的大都市,同樣也受到天災影響,市內情形一片混亂,附近
的群山出現了崩塌、河水暴漲潰堤,直衝京都而來的問題。整個行政體系被紛至沓
來的各地災情報告,弄到近乎癱瘓,京都內部也為著疏導民眾避難的問題,忙得不
可開交。
也就在這一片亂哄哄的當口,天上忽然出現的黑影,讓底下的人們發現了異狀。
說是黑影並不適合,因為在本來就如同鉛塊般烏沉的天空上,也很難分辨出哪
塊影子更黑一點。不過,當那巨大的壓迫感,從空中直逼而下,人們本能地抬頭仰
望,跟著就發出與理性絕緣的恐懼驚叫。
一如這一路上人們所表現的驚懼,京都百姓的反應也極為強烈。特別是,八歧
大蛇的出現,雖然破開烏雲,讓日光直透而下,可是它巨體內所蘊含的龐大能量,
也與匯聚於京都的天地元氣相互影響干擾,引起空中雷電交竄,無數道耀眼金光,
環繞於大蛇週身,更在無法有所突破後朝周圍四散,其中部分更狂轟著地面。
房屋轟然傾倒,人馬驚惶、哀嚎聲響起,八歧大蛇還沒有作出任何動作,就已
經對京都造成傷害。
看著地面上的災情,八歧大蛇的黃金瞳孔中,看不見一絲情緒反應,但動作卻
停頓下來,像是在猶豫著下一步的走向。
體內的本能告訴它,現在肉體已經非常地疲憊,應該找一處深海或是洞窟,好
好地沉睡幾千年。這股本能是如此地強烈,然而,腦裡卻有一股更強的意志重複著
同一個念頭,就是前往京都。
因為這個念頭大過本能,所以它才長途跋涉,到了這個地方,但現在,它卻不
知道下一步該做些什麼。
底下的渺小生物正在喧嘩著。這些與創世之神有著同樣外型的小生命,讓八歧
大蛇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破壞慾望,但在它有所行動之前,腦內又傳來截然相反的訊
息,讓它不得不停下動作。
想作的事情被莫名制止,下方人潮又一再刺激大蛇的破壞慾望,片刻之後,八
歧大蛇變得非常地焦躁不安,三個蛇首一起向天上長嘯,聲音尖銳而響亮,一股股
衝擊波,撞開周圍雷電,快速往地面轟擊下去。
除非有天位高手壓陣,不然以尋常人的力量,絕沒有可能抵擋這範圍廣達里許
的衝擊氣浪,下方如遭數道龍捲風同時施威,石板路的街道支離破碎,房舍也變成
了碎瓦殘木,上頭濺灑著血跡,微弱的啼哭聲在不久後隨著人們失去生命而休止。
大蛇接著想要噴出火焰,但是來自意識深處的強烈指令,令它打消了這個念頭。
忽然,大蛇看到了一個極其華麗典雅的建築,聳立在京都一角。那是京都城,
是目前整個日本的行政中心,大蛇並不知道這一點,只是,對於這座古城,它感到
一股難言的熟悉,讓它想要靠近。
意識深處再一次傳來了制止的命令,但是大蛇的焦躁感覺,大大地減弱了理智
的影響,雖然沒有朝京都城移動,但它卻趁著本能得到自由的空檔,熊熊火焰、凜
冽冰霜齊發,朝地面轟射,由東至西地橫掃一遍。
遠逾先前十數倍的死傷,在瞬間造成了。曾經在崑崙山一帶出現過的景象,在
京都重新上演。
負責捍衛京都的新撰組與士兵,各自就守備位置,朝上空的大蛇發動攻擊。只
聽得一聲令下,萬箭齊飛,甚至還包括了用機括彈射出的巨弩、夾帶金屬碎屑的火
炮,一起攻向半空中的大蛇。
如果這種程度的攻擊能有效,雷因斯一方就不必這麼辛苦了。當一輪攻擊結束
,底下的人們愣然驚於大蛇連一片蛇鱗都沒有被傷到,壓倒性的恐怖感,摧毀了他
們的理性,所有人手足無措,不知道是該繼續發動攻擊,還是立刻轉身逃跑。
「八格野鹿!攻擊!我不相信會有那麼大的差距……」
一員武將狂憤地叫著士兵攻擊,但他的急促吼聲沒能喚醒士兵們,反而引起了
八歧大蛇的注意。
假使讓大蛇再次攻擊,人員密集的下方肯定死傷無數,所幸,在八歧大蛇的三
個頭有所動作前,京都城內有了動作,一營士兵在城頭排成一列,將手中的銀盾高
高舉起,反映著耀眼的日光,剎那間,就像是一條雪亮光帶,在京都城頭閃耀發亮。
銀盾的反光直照向八歧大蛇,它很快地就注意到這裡的異常,發出嘯聲,朝京
都城移動過來。
本來銀盾隊的目的,也就是引大蛇往京都城過來,所以看到大蛇有動作,任務
已經達成的銀盾隊散開隊形,往旁邊撤去。
八歧大蛇似乎有攻擊的打算,但卻隨著銀盾隊的迅速撤走而放棄,另一方面,
它發現在京都城的頂端,有著一個更大的鏡子反映陽光,在那邊,有某樣東西正在
呼喚著它。
大蛇慢慢地移動著位置,全然不在意下方的討厭蟲子,朝那吸引它的方向而去
,片刻之後,它從空中往下方俯視,在京都城最頂端的天守閣上,有一台輪椅木車
,上頭有一個病弱的老者,無畏它的巨大,抬頭與它對望。
儘管隔著迢迢長距,但大蛇依然看得非常清楚,那個老者與其他的人類不同,
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恐懼,反而對著自己露出笑容。
「喔……你回來啦,我一直在等你呢,你好像很累的樣子啊,要不要休息一下
呢?」
因為病弱,老者的聲音很輕,即使是距離三步之遙的護衛武士也不見得能夠聽
見,但是大蛇卻聽得見,一字不漏,它的聽覺並不是其他生物能夠比擬的。
在八歧大蛇的思想裡,這還是數千年來的第一次,他有了「迷惑」這種深度情
緒。它不認識這個老人,所有人類在它眼中都只是隨意可以踐踏的東西,但是這個
老人……卻讓它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打從意識的最深處,開始覺得疲憊,本來凶
惡的殺氣也漸漸減弱下來。
這個看來近乎病危的老人,就是現在日本的最高權力者,大將軍秀吉。當日本
連串災變發生,京都城內的官僚體系,因為一直負責下命令的宗次郎殿下不在,忙
慌了手腳,他臨去前留下的應變措施,跟不上事態的快速惡化,人們只能以自己的
力量去竭力應變。
而當八歧大蛇現身京都,判斷出不可能抵擋得住這頭凶獸的官員們,急忙請求
秀吉離開京都城避難。可是,最近幾天病情加重,呈現昏迷狀態的秀吉公忽然清醒
過來,拒絕了家臣們的請求,命令他們將他移至天守閣。
沒有人知道秀吉公為何有這樣的命令,但在這種時候移駕天守閣的危險,簡直
和自殺沒有兩樣。無視家臣們的哀嚎,大將軍的命令被實現了,而當輪椅木車被放
上天守閣,銀盾隊引來八歧大蛇的注意,家臣們被斥責離開,就只有幾名誓與主公
生死與共的護衛,違背了主公的意志,堅持守在旁邊。
別人一定很難相信,但秀吉就是知道八歧大蛇與織田香的合併關係。他不用看
,不用觀察,在八歧大蛇漸漸逼近京都時,他就感覺到那孩子回來了。
因為長年病重,身體衰弱,秀吉身體狀況較差時,連說話都很費體力。宗次郎
雖然每天都會去探望養父,但多數的時間裡,他們兩人只是不發一言地對看,從頭
到尾沒有交談一句。
或許正是如此,秀吉才得以看出很多東西,許多被言語、表情所屏障的東西,
在這種長時間的心神交流中,反而無所遁形。身為養父的秀吉,無疑就比天草四郎
更要瞭解織田香。
對著天空,秀吉用喃喃自語的音量說話,這是他僅有的力氣了。
「出雲那邊的情形很糟吧?不過沒有關係,孩子你已經努力過了啊,在這世界
上,也並不是什麼事情都能夠一如所願的。」
雖然個性上有點怪,但她仍然是個好孩子。多年之前,從卡達爾手中把她接過
,擔負起教養的責任後,自己從來不曾後悔過。
這些年來,她把自身的角色扮演得很好,盡著她沒有必要去盡的責任,無論是
對自己、對日本,都做得完美無缺。可是,這樣也該夠了,世上再沒有什麼事情,
比勉強擔負起不必去擔負的責任更辛苦了。
「你對日本的心,我很感謝……這些日子裡,你就像是上天給我的恩賜一樣,
讓我們兩個老人的生命有了意義。」
並不是養父和師父給了她什麼,反而是這個體貼的孩子,不斷地溫暖了兩個老
人的生命。雖然天草他從沒正式提過,但他也一定察覺到,織田香的存在,讓他孤
寂千載的人生有了光彩。
「可是……已經夠了,如果整天都和孤僻的人一起相處,你的人生也會變得孤
僻的,我和天草……沒有權力也不想左右你的一生。你把日本守護至今,我要以幕
府征夷大將軍的身份謝謝你,但從今以後,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這孩子的心裡,並沒有任何想做的事,即使自己這樣說,也只會讓她更為難而
已,過去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才讓她代替自己守護日本,希望在這樣的過程
中,她能夠找到真正想做的事。
但是,真的已經夠了……自己的壽元將盡,日本的災情嚴重到這樣,連那被鎮
壓出雲千萬年的太古凶獸都被釋放,這個島國的崩滅已是不可阻擋,沒有必要讓她
隨著這塊土地一同走向破滅之路。
這些話,必須在自己撒手人寰之前說出來才行,如果來不及說完這段話就走,
那孩子身上擔負的責任,就會變成永恆束縛,扭曲著她的人生,這將是自己最心痛
的事。
「日月盈虧,國家這種東西,沒有永續不滅的,所以,你不需要擔心些什麼…
…以後,孩子你自由了……」
本就已經相當衰弱的聲音,說到這裡,幾乎寂靜無聲,一旁的從護人員發現大
將軍乾涸的嘴角不住湧出血沫,大驚失色,連忙就要把人帶離天守閣,到安全的地
方施以救治……已經失去意識的秀吉,沒有作任何表示。
然而,就在他們開始搬移輪椅木車時,一聲早就應該發生的尖嘯聲,狂烈撕擊
著眾人的聽覺。
半空中的八歧大蛇像是受到了什麼巨大挑釁,憤怒的吼嘯起來,猛烈聲波不但
透過聽覺,震撼所有人的平衡神經,將他們震倒,更化作暴風,狂襲左右,把四面
八方的雲層全部掃開。
大將軍的近衛武士們一個個都站不穩腳,但仍忠心地捨命救援,把秀吉公帶離
天守閣,而當八歧大蛇察覺到了天守閣上的異樣,它掀起了暴風,狂飆似的襲向那
座閣樓,將之瞬間摧毀,還原成一堆碎瓦爛木。
天守閣整個被掀掉,露出了下頭赤裸的城樓構造,近衛武士們在千鈞一髮間,
奇跡似的將秀吉公帶離險地,雖然兩名同伴因此壯烈犧牲,但卻搶到寶貴時機,正
背著秀吉公順著樓梯往下跑。
可是,八歧大蛇注意到了這一點。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它此刻的焦躁感覺更勝
先前,同時,那個一直鉗制它動作的深層意識,好像完全停頓了,這讓它的煩躁與
不快如奔流狂洩,化做了最純粹的破壞慾望。
八歧大蛇大大地張開了口,在狂吸周圍的空氣後,一道熾盛火焰朝京都城主樓
噴發過去。猛烈的高溫,尚未正面接觸,城壁上的石材已經扭曲,呈現像是要融化
一樣的怪異柔軟,而當這一記火焰柱掃過主樓,理所當然,不但建築被破壞殆盡,
裡頭的所有生命也將在瞬間灰化。
只不過一道劍光在這時恰到好處地出現,閃耀著潔淨明耀的白色聖光,無聲的
音波卻有著實質威力,以強大風壓向火焰撞去,憑著高度集中的效果,赫然能將火
焰柱撞歪,失去準頭的擊在地面上。
騰騰烈焰頃刻間化為火海,燃燒著目光所能見到的每一樣東西,京都城內慘嚎
震天,但是適才成為目標的主樓,卻安然無事。
「阿香,不管你是怎麼變成這樣子的,你聽到秀吉剛剛說的東西了,事情已經
結束了……師父過去很對不起你,可是,如果你要再繼續執迷不悟,那我就在這裡
把你打倒!」
握著手中的十字聖劍,天草四郎漂浮在火焰上方的樣子,看來是那麼的威風凜
凜,但也只有他知道,他正面對著此生中最不願意、也是最沒勝算的一仗。
「這裡現在是什麼情形?」
以最快腳程趕至京都,蘭斯洛等人瞪著前方情景,思考著應變之策。
京都的情形還好,雖然有部分地區嚴重破壞,但多數地方卻保得無恙,反而是
華麗典雅的京都古城,過半地方化成了一片火海,燒得正旺,單是嗅著那種獨特的
焦味,眾人就曉得那裡頭的死傷慘重。
源五郎沉吟道:「似乎是有人早我們一步趕到,把大蛇引走了……」
究竟是什麼人會做這種事,答案實在太明顯了。雖說眾人心中都存著一線希望
,應該尚未離開日本的李煜能現身幫忙,以他遠超餘人的強大力量,必能有效地鉗
制大蛇行動。
「對付這種大怪獸,最麻煩的就是欠缺同等出力的主將,因為單靠蚊子吸人血
,就算瞄得再准再狠,也很難造成致命的出血量,但是如果有一把好刀子,那就是
另外一回事,這個道理我們都懂。」
妮兒聳肩道:「不過還是放棄吧,如果指望那個銀髮傢伙會在這裡出現,我們
需要比老天打雷劈死八歧大蛇更大的奇跡。」
雖然只見過一次面,但是妮兒對那名銀髮劍客的印象,已經定位成「不壞、是
個好人,但是還是別指望他做什麼比較好,不臨時倒戈就夠了」,很遺憾的是,與
他結義金蘭的三名義兄弟,都沒辦法反駁這個評價。
「那麼,大蛇在哪裡呢?」
答案很快就出現。儘管眼前因為處處火頭、煙塵,視線不清,但從那隱隱傳來
的悶雷聲響,還有劇烈的大氣撞擊,仍可以判斷出八歧大蛇正在西方數十里外,與
天草四郎激戰。
「你們看,那是……」
彷彿是崑崙山的情境重演,一縷縷紫綠色的靈光,由京都城的火焰中緩緩升起
,像是被什麼力量牽引般,朝著西方迅速流逝。近千道紫綠色的靈光,流星般劃過
煙塵,成了一幕美麗卻詭異的光景。
「是八歧大蛇,這裡不同於崑崙山,天地元氣沒有那麼充沛,它的回復力不如
原先,所以需要借助吞噬靈魂來補充力量。」
源五郎道:「從這一點來看,在這裡決戰倒是對我們有利。」
作戰策略已經在趕來的路上擬定,雖然對於成功率大家都沒有多少信心,不過
也只有硬著頭皮干了。
蘭斯洛道:「除了攻擊的主力,最危險、也是最麻煩的,就是誘開大蛇注意力
的那個人。天草四郎的立場不明,未必與我們同一陣線,所以必須另外選人擔當誘
餌,而基於這個任務的危險性,我有責任主動扛下,就由我來擔任誘餌吧!」
身為領袖的人這麼說,其他人自然不可能任他這麼說說就算了,其中反應最激
烈的就是妮兒。
「不行!哥哥你是我們這一群人的指揮,讓你去冒險,這太沒有道理了,你不
能去。」
蘭斯洛正色道:「我有責任冒這個險,銳身赴難也是領袖的責任之一,如果我
不能身先士卒,這種工作又要誰去做呢?」
「我去就可以啦,這種任務交給我就行了,哥哥你……」
不希望兄長遭遇險境,少女全然不顧自己的立場,爭取著危險的誘餌工作,卻
沒料到一直面色沉重的蘭斯洛這時忽然變臉,微笑著拍她的肩頭,道:「是嗎?那
就交給你吧,你要好好幹,千萬要讓八歧大蛇追著你跑啊!」
看著兄長與前一刻截然相反的表情,頓悟到自己中計的妮兒已經來不及說什麼
,被蘭斯洛在背上一拍,滿心不悅地走開。
「不用我多說,老三,你也跟著一起去吧,那丫頭沒有你不行的。」當妮兒走
遠,蘭斯洛這樣低聲對義弟吩咐。
「沒有我,你行嗎?和誘餌相比,你那邊才是最危險的,少了一個主戰力,真
的可以嗎?」
「反正這個作戰計劃又不是靠天位力量,有你沒你差別不大,只要你確信你的
咒術卷軸能發揮作用就行。如果沒有你掠陣,那丫頭被大蛇吞了下去,這個損失就
太大了,更何況……你還要趁著我們與大蛇作戰的時候,去搞定最後安全裝置呢。」
「從這邊的跡象看來,織田香已經失去了對八歧大蛇的控制,可是她的天心意
識應該仍是支援著大蛇,情形很惡劣,你自己要小心。」
彼此都不是囉唆的人,在確認過彼此在這一戰中的角色後,兩個男人握起拳頭
,對擊了一記。
「別這樣死了喔,我還等著看你建立一個理想國呢。」
「如果抱著這種荒誕不經的想法,你現在就可以去死了。」
分配完任務後,蘭斯洛轉過頭,向兩個理所當然與自己一組,卻始終默默不出
一聲的女性點頭。
「不需要再說什麼了吧。這世上有些女人,我會盡一切努力保護她的安全,不
過也有些女人,在我有告別人世的覺悟時,會強烈希望看到她在我身邊。」
蘭斯洛尷尬地笑道:「話是這樣子講,不過一次對超過一位的女人說這種話,
我是不是太過分了啊?」
蘭斯洛這麼大男人的個性,在碰觸到這個話題時,也顯得有些窘迫。但是,楓
兒並不介意,泉櫻也是微笑以待,她們都很清楚這個男人說這話時候的認真,而這
時並不是應該再增加他苦惱的時候。
即使是源五郎這樣並不追求齊人之福的人,也不得不羨慕蘭斯洛的福氣,畢竟
,並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好運,可以在決戰之前,讓兩名絕色佳人左右同時獻吻祝福
的。
「好!出發,我要宰了八歧大蛇!」
單純也好,覺悟也罷,蘭斯洛看起來鬥志高昂,揮動著手中風華刀,帶領身後
的泉櫻與楓兒飛身而去。
「呃……人都走了,留下我一個,就算要我好好的看,也該找一個好一點的觀
眾席吧?」
主要的演員全都離場,身不由己被帶來此地的雪特人,孤零零地站在小山崗上
,搞不清楚該做什麼。
從這角度是看不見八歧大蛇的,可是與其近距離觀看八歧大蛇的戰鬥,有雪還
是寧願龜縮此地,省得被波及到。
「早就說了,既然我沒辦法派上用場,就別帶我來嘛!」
枯坐在山上,百般無聊的有雪發著牢騷,對下方京都的慘狀,他採取眼不見為
淨、事不關己的冷漠逃避態度,卻不知道將他一舉一動看在眼裡的源五郎,正考慮
著將他納入戰術考量的方略。
「哼,好像九州大戰經驗重演,最討厭的就是和這種東西作戰了……」
喃喃自語,被汗水沾濕的手掌,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十字劍,天草四郎看著前方
因為吸收了大量魂魄,顯得精神大振的八歧大蛇,禁不住體內疲憊感陣陣湧了上來。
雖然說得很帥氣,要制服這個不肖徒弟,可是豪語說得再動聽也沒用,因為自
己所能做的,也只是將它從京都城引來郊區,盡量減低傷亡而已。
(陸沉以後這裡所有人都要死,現在減少傷亡有什麼用,偽善者!)
天草四郎心裡反覆出現這樣的聲音,他也曉得自己現在做的事很沒意義,可是
卻依然只能照這個常識性的做法來辦,也就是因為這樣子,他分外對自己感到氣結。
當初集合蘭斯洛、源五郎、織田香三大強天位高手的力量,也沒有能夠打倒大
蛇,現在只憑他孤單一人,能做的自然更為有限,所幸大蛇的完美體並沒有因為離
開出雲之國而回復,不然天草四郎早就支撐不住了。
「這個不肖徒弟……」
秀吉應該沒有事吧?他和阿香說的那些話,誠然是煞費苦心,不過若是他被大
蛇一發力量炮轟死,對那孩子的傷害與永恆束縛,卻比什麼都大,幸好自己來得及
阻止。
可惜,看這大蛇毫不留情的攻擊樣子,那小鬼該不會已經喪失意識了吧?如果
她還有自我意識的話,是不會讓大蛇這樣破壞她的家園的,倒過來說,如果她還有
意識,以她向來的俐落戰術,配合這等力量,自己是支撐不到此刻的。
有十字聖劍在手,自己的戰力可以說是提升了一層,但即使是這樣,也與八歧
大蛇相距甚遠,要用什麼戰術來縮短這樣的差距呢?
無暇思索,大蛇的火焰彈又噴發了過來。經過多次噴發不中,八歧大蛇赫然改
良了攻擊模式,噴發出來的火焰雖然零散,但卻像是有武功在運作一樣,盤旋進擊
,讓依靠身法、卸力手法來抵禦的天草更形不利。
「天草!辛苦你了!我們來幫忙了。」
一道身影快速掠過八歧大蛇左側,引起了它的注意,那是妮兒和緊追在後的源
五郎。這一支及時趕到的援兵,讓天草四郎那邊的壓力頓減,至少不用在倉皇躲避
的當口,還要注意另外兩個蛇頭的動向。
「你們這些傢伙來管什麼閒事?」並不樂意與他人聯手,天草四郎的表情格外
不悅。
「別這麼說,我們可是老交情了,在危難的時候互相幫助,這是應有的禮節啊
。」
「胡說八道什麼,誰和你有交情?不過是打了兩次架,這也算交情?」
「不打不相識嘛,你和我沒交情,和妮兒小姐總有吧?我們不來幫你,這麼大
只的東西,你一個人搞得定嗎?」
無視天草四郎的反對,源五郎和妮兒已經與八歧大蛇交上手,姑且不論力量差
距,單就數量上來看,這倒也算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只不過開戰沒多久,人類
聯軍這一邊就迅速落至下風。
沒法像在崑崙山附近那樣,得到源源不斷的天地元氣補充,但是卻能運用高等
天心意識,將力量集中,使得能量散失減到最低。兩個情形相互均衡後,大蛇的力
量較先前略作提升,但要閃躲卻變得很困難,即使是源五郎這樣的快速挪位,也只
能卸去五成力道,硬挨另外一半。
特別是,如果一個換位不好,挨了一記火焰彈,在忙著全力驅除入體火勁時,
大蛇往往會趁隙補轟來一發冰霜結晶,當身體的左右半邊受到極端溫差襲擊,那種
痛苦的感受,真是讓人想要當場死去。
「痛死了,這是什麼鬼招數?我的氣血亂七八糟,天魔功快要運不起來了。」
同時被冰火兩擊轟中,幸虧被源五郎以九曜極速搶救才得以脫身的妮兒,喘息抱怨
道。
「這個……很有名的,應該叫冰火五重天吧?通常被這種技巧擊中,再厲害的
強者也要痙攣一陣子,不能行動。」
「這招數有可能練得成嗎?如果可以拿來練,一定很爽!」
「淑女不會練這種招數的,而且比起練這招的……其實中這一招的比較爽。」
「這是什麼意思?」
對這些可能只有白無忌才聽得懂的怪話一頭霧水,妮兒在八歧大蛇冰火互濟的
攻擊下,應付得極為吃力。崑崙山一戰後,她對八歧大蛇的攻擊多少適應了些,但
卻沒挨過這樣冰火兩極同時襲身的攻擊,除了身體相當難受,那種劇烈溫差造成的
殺傷力,更是讓她叫苦不迭。
(從九個頭變成三個,元素變化上是少了不少,可是第三種是什麼?是毒霧?
酸液?石化氣體?還是什麼秘密武器?)
比起已知的冰、火攻擊,源五郎更在意第三個頭的攻擊元素是什麼。早先在崑
崙山激戰時,八歧大蛇的九個頭也並沒有發揮完全戰力,有幾個頭只是一再吐出衝
擊波,並未搭配元素攻擊。
倘使這是已知的攻擊元素,那麼雖然力量增強,但總有已經摸出來的應變模式
,最怕就是大蛇隱藏了什麼秘密武器,倉促間施放出來,己方就很難看了。
「如果你們所謂的幫忙,就只是這種程度,那麼滾到一邊去,少礙我的事了。」
十字聖劍一揮,從火焰中斬開一條路,天草四郎以技高一籌的戰術,避開了同
遭冰火合擊的危機。
大蛇的攻擊模式,似乎是先以強大火勁纏住敵人,令其動作為之遲緩時,才追
加冰霜襲體,發揮最大殺傷力。看穿了這一點的天草四郎,寧願大幅耗力突破火壁
封鎖,以免同時被冰火兩彈轟中,付出更大代價。
憑著手中神兵輔助,他確實有資格發出這樣的豪語。
(嗯,天草似乎戰得很賣力啊,加上妮兒小姐與我的掩護,八歧大蛇的注意力
應該已經集中被吸引過來了。機會已經有了,就看另外那邊怎麼把握、怎麼利用了
……)
相當善盡自己的職責,源五郎無意決死一戰,而是各自擔負起任務,每人一邊
,把八歧大蛇三個頭的目光完全吸引。
結果,在八歧大蛇的注意力與肢體隨著目標移動,被拉至最分散的那一點上時
,躲藏在旁許久的人終於動手。
化作三道電光,彷彿只要遲了片刻就會來不及一樣,蘭斯洛、楓兒、泉櫻自暗
處飛身出來,以最快速度直襲向八歧大蛇軀體的連結處。
情形真是千鈞一髮,雖然源五郎已經把大蛇的注意力引開,但只是毫?之差,
三人就要成為三個蛇頭衝擊波狂轟的交會點。
感受著冰火巨彈在背後對擊爆炸的巨大威力,三人借勢加快速度,朝連結處直
衝過去。
幾頭蛇軀的連結處,有可能是八歧大蛇的心臟或是破綻,這點眾人早就想過,
但在八歧大蛇仍有九頭時,九股不同的強大力量來回防護,幾乎毫無破綻可尋,即
使是多爾袞這樣的戰鬥狂人,也不敢嘗試這幾乎等同自滅的作戰。
但是當八歧大蛇由九頭減為三頭後,這個作戰計劃變得有可行性,經過源五郎
的努力,蘭斯洛三人得以趁隙突入,逼近大蛇的軀體連結處。
「這也是戰術?太魯莽了。」
天草四郎一驚,皺起眉頭。戰鬥經驗無比豐富,這個戰術他先前早就想過,但
除了不易突破大蛇防守外,更大的一個因素,是因為這看似破綻的部位,如果真是
大蛇的心臟,那麼護身力量的強韌、鱗甲的堅固,只怕都是整具軀體之冠,貿然攻
下去,反而容易吃大虧。
但事態演變卻出乎天草四郎預估,因為蘭斯洛三人在貼近八歧大蛇軀體時,忽
然變成了一道亮光,璀璨奪目,直往大蛇軀體的連結處射去。
大蛇發出怒鳴,張口吐出火焰彈,但卻筆直貫穿了亮光,一無所中地射向遠處
,毫無意義地爆炸了。
亮光在與大蛇軀體接觸時,整個亮度燃到最高,彷彿整頭八歧大蛇都被亮光覆
蓋,一起變成一個巨大的光源,照得眾人睜不開眼來。
而當光芒消失,八歧大蛇再度活動起來,朝源五郎攻擊,蘭斯洛三人已經看不
見蹤影了。
「這是……搞什麼鬼?」天草四郎目瞪口呆,還想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戰術。
「成功了!」
兄長的戰術能夠一舉功成,妮兒也是喜形於色,源五郎則是暗呼僥倖,當蘭斯
洛向他提出這個戰術時,真沒想到能一舉成功。
(外部強壓不行,就試著內部破壞嗎?能不能成功就看你的了……這個計劃一
下處理不好,會變成一把腹背受敵的兩面刃啊!)
「正面和八歧大蛇對上,我們的勝算有多少?」
打從崑崙山一戰之前,這個問題就被反覆提出,經過一再的評估,卻始終沒能
得到樂觀的答案。
幾個條件綜合一算,打贏八歧大蛇的希望越來越渺茫,特別是與一頭已經有天
心控制的大蛇戰鬥,沒有先前的破綻可尋,勝利機會實在是……蘭斯洛和源五郎最
顧忌的,倒還不是有天心意識的八歧大蛇,而是擁有八歧大蛇力量的織田香。她將
源五郎遠遠轟飛時的情景,兩人思之仍是心有餘悸,雖然她只短短地現形了一下,
但如果這個狀態可以長時間維持……不,只要半刻鐘就夠,她用這樣的力量、天心
意識、九曜極速三者配合,足以瞬殺雷因斯一方的所有高手。
情形非常地困難,但蘭斯洛卻相信一件事。
「大舅子教過我一件很重要的事。」蘭斯洛道:「世上絕對沒有殺不死的人。」
八歧大蛇誠然無懈可擊,但是除了強攻之外,應該還有別的戰術,而經過一番
思量,蘭斯洛想到了答案。
「那個小女妖能做的事,我們應該也能做到吧?」
所謂的「我們」,矛頭直指源五郎。眾人中天心意識最為優異、與織田香同樣
修練九曜極速、同樣是天位魔法師的男人,如果有什麼事是織田香能夠做到,那麼
他就是最有可能模仿的人選。
「織田香之所以能使用那種法術,和她本身的生命型態特殊有很大關係。」
「所以我們並沒有要和她爭奪大蛇的控制權,只是想進入大蛇的意識世界而已
。」
「她的那種法術,危險性很高,稍微一個差錯,自身意識反而會被大蛇吞噬,
從狀況來研判,她之所以沒有繼續維持人形,大概就是支撐不住。我推測她只是給
大蛇下了幾個簡單指令,前往京都,看到我們就殺,除此之外,她把全部意識都拿
來維持天心意識。」
「我們並沒有要做這麼高難度的事,雖然說一次送三個進去,是稍稍困難了點
,但至少比爬進大蛇嘴巴要安全多了。」
在蘭斯洛的堅持下,源五郎也不得不點頭了。對於能夠獨力想到這戰術的蘭斯
洛,源五郎有些吃驚,但還是照他的要求,準備好了施放法術的卷軸,當三人接觸
到大蛇軀體的連接處,立刻開啟卷軸,發動法術,侵入大蛇的意識裡頭去。
織田香多半是由大蛇嘴巴侵入的,也多虧她使用這法術在先,蘭斯洛三人施放
同類型法術時,才沒有遭到大蛇太大的反抗。三人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把控制大
蛇或是被大蛇控制的織田香,驅逐出大蛇就行了。
沒有天心意識,沒有完美體,沒有用之不盡的天地元氣,八歧大蛇根本不足為
懼。
戰術到目前為止算是成功,事實上,只要蘭斯洛等人能發揮牽制作用,讓源五
郎能夠趁隙去解除最後安全裝置,就大功告成了,然而在那之前,源五郎三人仍是
得要面臨大蛇的瘋狂攻擊。
另外一方面,透過法術,進入大蛇意識世界的蘭斯洛,彷彿置身於一個上下四
方皆茫茫的空無世界,但與楓兒一起度過異界之行的他,卻沒有任何不適應。
「這個世界一切由心所造,是個意志力的世界,八歧大蛇沒有思想,所以我們
想什麼就是什麼了。」
把握住這個原則,蘭斯洛稍微一動念,本來一無所有的渾沌,立刻就出現了地
面,讓三人有地方立足。
「現在該怎麼辦?往哪個方向去找呢?」
泉櫻皺眉望著四方,雖然有了地面,但仍分不清東西南北,也不知道該往哪個
方向前進。
「你們運氣算是不壞,我大舅子以前常常做這種練習,連帶的我也對這種世界
很熟。在這裡,找什麼都沒有意義,只要對方不想被找到,意志又比我們強,我們
不管是往哪個方向走多久的路,前頭都還是無窮無盡。」
蘭斯洛笑得很輕鬆,其中一個理由,是因為身上痛楚的驟然減輕。似乎是受到
意識世界的影響,肉體所承受的詛咒被壓抑了下來,不但回復人形外貌,痛楚也消
失不見,讓自己可以定下心去戰鬥。
「找人是要的,但是不必走路去找,是用心去找。」
織田香為了操控大蛇,應該已經用盡全力,整個心靈處於不設防狀態,換言之
,現在找到她,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解決她。
閉上雙眼,蘭斯洛感應織田香的氣息,試圖找尋她的所在。楓兒和泉櫻也合作
起來,搜尋織田香的所在。
最後,是泉櫻的龍族血統佔優勢,搶先一步感應到微弱氣息。
「好,現在我們三個人合作,集中精神,直接把那個小女妖拉過來。」
計劃很好,但是最後出現的效果,卻是蘭斯洛三人一起被另外一端拉了過去,
雖說是如預期中的瞬間移動,但是看到眼前的東西,蘭斯洛仍是大吃了一驚。
說是想像力欠佳也無不可,蘭斯洛本來預期看到的,是一個靜坐中的織田香,
但眼前的東西卻大大有所不同。
金黃蛇瞳、雪白蛇鱗,八歧大蛇的三個蛇頭緩緩睜開眼睛,在吐伸蛇信之餘,
目中也綻放出凜冽凶光。
「嗯,我們現在是在八歧大蛇的意識裡……遇到了八歧大蛇……」
雙方距離是那麼的近,彼此對看的結果,甚至像一場不真實的夢……
直到那熟悉的吸氣聲響起,蘭斯洛等人驚惶飛退,這才險險避過了大蛇噴發出
來的高溫火焰。
事情並沒有就此完結,大蛇再度吸氣,三個頭都活動了起來,以驚人的高速向
三名入侵者狂攻。
「……可惡,這樣一來,外面有大蛇,裡面也有大蛇……我們這不是等於被大
蛇各個擊破了嗎?」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意識世界】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七月 日本 京都近郊
「以意識型態作戰,並不見得就會比較有利,因為一旦進入八歧大蛇的神識世
界,就完全是另外一種型態的作戰方式。」源五郎道:「這種戰法是一把兩面刃,
倒楣的話,不是八歧大蛇被兩面夾擊,而是我們會被各個擊破。」
「為什麼?意識作戰有什麼特別的嗎?」妮兒不解地問道。
「這個……不知道妮兒小姐有沒有聽說過,一段發生在惡魔島上的白家往事…
…」
「我曾在宗卷裡頭,看到過這樣的記載,五色旗的練兵,為了讓每個士兵都練
到如鐵似剛,除了肉體的鍛煉,精神也同樣被嚴格要求。其中的一支勁旅就被要求
要練到拿起一根木棍指向目標,口裡發出答答答的聲音,然後目標就倒下去。」
一反初在意識世界見到八歧大蛇的震驚,蘭斯洛迅速寧定下來,對身邊的兩個
女人講述軼聞。
「嗯,所以……這個故事所代表的意思是……」
慣於理性思考的泉櫻、沒有多少幽默細胞的楓兒,聽完蘭斯洛的話後都是一頭
霧水,捕捉不到他想要表達的東西。
「還不懂嗎?這個實驗就是向我們證實,堅強的意志可以超越現實,只要你求
勝的決心夠堅定,多強的敵人都能打倒,特別是……現在這個唯心主義的世界。」
抬起頭來,蘭斯洛的鬥志顯得極為高昂,「所有我們看到的東西,介於虛幻與
現實之間,能超越這一切的就是強烈意志。在這種世界的作戰法,我早就研究過了
,什麼八歧大蛇,幻覺而已,嚇不倒我的。」
對於夫君的強大自信感到不安,泉櫻還來不及說些什麼,蘭斯洛猛然急吸一口
氣,跟著,彷彿是作夢一般,他的身體迅速膨脹起來,變高、變巨,只是一眨眼功
夫,他就變成了一個足以與八歧大蛇相媲美的雄偉巨人。
變巨的不只是人而已,就連他的風華刀,都同時延伸了尺寸,成為一把足以被
這百尺巨人使用的巨型神兵。
「說起來你這頭怪物也不過就是體積大、力量強而已,如果我有和你一樣大的
身體,那還不一刀就把你劈了?」
蘭斯洛的做法可比嘴上說的還要激烈,當這變巨過程終於停止下來,他的體型
甚至比八歧大蛇還要大一倍,如果是在現實世界,肯定已經高聳入雲的一個巨體,
殺氣騰騰地站在八歧大蛇之前。
底下的楓兒和泉櫻看得目瞪口呆,雖然也考慮是不是該傚法這樣的行為,但一
來不明其法,二來難以想像這會變成什麼樣的戰鬥,只有放棄地往遠處跑,避免被
這兩頭巨怪的戰鬥所波及。
彷彿是被這太過不合理的變化給嚇著,八歧大蛇沒有任何行動,只是靜靜地看
著蘭斯洛的行動。
「嘿嘿,仗著身體大就四處破壞,很了不起嗎?現在我就讓你這怪物知道被人
一掌打扁的痛苦!」
憤然大喝,蘭斯洛的吼聲猶如數十個霹靂齊作般響亮。乘著這股轟天聲勢,他
揚刀重劈而下,要一下就把八歧大蛇解決掉。
一直沒有動作的八歧大蛇終於動了。像是將一把拉滿的弓弦鬆開,八歧大蛇的
反攻極其迅速,僅餘的三個頭在同一時間噴出熾盛火壁,由不同方向襲往敵人。
眼前驟然出現一片火海,灼熱炙痛,還沒來得及運功抵禦,跟著又是一陣急凍
寒氣連接襲來。急遽的溫差改變,還在閃耀的火焰瞬間被凝結為冰,便是已經躲到
遠方的泉櫻與楓兒,都為著波及過來的冰火餘波難受不已。
在冰火連環的二重奏後,八歧大蛇吐出了石化氣體與酸液,衝擊在那已經脆弱
不堪的巨大軀體上。
於是,就在泉櫻與楓兒眼前,那個一動也不動的巨人,像是變成了一座外表無
比堅固,內裡卻是以麵粉堆成的軟弱巨像,轟然一聲爆炸,從頭往下延伸,頃刻之
間粉碎崩散,點滴無存。
侵入大蛇意識世界的第一步,巨大化作戰,在開始不足一刻鐘後宣告失敗。
「唯心主義的世界?那不是只要想贏,就一定能打贏的嗎?」仍然聽得不清不
楚,妮兒試著揣測兄長此刻可能遇到的戰鬥型態。
「沒有這麼簡單,知道嗎?那支可以拿著木棍當槍用的部隊,在第一次實習戰
中全軍覆沒了。」
「啊?怎麼會?他們不是意志很堅強嗎?」
「他們的意志確實很堅強,不過消滅他們的那個隊伍,獲勝後每個人都呆呆的
,嘴裡不停地說我是戰車、我是戰車。」
「啊?這是哪門子的戰爭?」
「意識世界的作戰誠然千變萬化,可是不管變成多誇張的東西,決定力量強弱
的關鍵,仍是意志力。」
「我認為我哥哥的意志很堅強啊。」
「假如是在他登基後不久,我也賭他會贏,可是現在不同,對於日本陸沉的事
,他雖然不想影響我們,一直裝作不在乎,但心裡是很愧疚的,抱著這份心情去作
戰,意志怎麼強得起來?」源五郎道:「而且,織田香把大部分的精神都放在維持
八歧大蛇天心意識上,現在只剩幾個單純的意識命令,如果要比意志的集中,沒人
贏得了她的。」
「但是如果它一點都沒有變弱,這樣子我們撐不久的。」閃躲著火焰衝擊,妮
兒朝源五郎大叫,心中對作戰計劃遲遲沒有實現,著實擔憂。
照原本的估計,蘭斯洛一方由意識世界,自己這一方由現實世界夾攻,只要能
影響裡頭的織田香,讓大蛇沒有天心意識支援,己方勝算就大為提升,但是到現在
為止,大蛇的冰火攻擊仍然猛烈,看不出半點疲態,妮兒由衷擔心兄長的安危。
(說失敗應該不至於,但多半遇上了難以解決的麻煩……)
源五郎準確地估中了事態。憑著九曜極速,他飛快地閃避騰挪,還不時注意妮
兒的狀況,適時地伸予援手。
「我想他們不至於沒有進展,八歧大蛇的力量和天心控制都沒有衰退,但攻守
之間的速度確實是變慢了,我的紫微玄鑒感覺得很清楚。」源五郎道:「所以基本
戰略沒有變,我們仍然是要先把織田香和八歧大蛇分開。」
「說起來容易,可是該怎麼做啊?我們總不能讓事情這樣子一直拖下去吧?」
「兩個辦法,從內部、或是從外部製造強烈衝擊,讓他們兩個的意識分開。」
「廢話!」聽到這個早就知道的廢言,妮兒憤怒地對源五郎吼叫。
並不是廢話。源五郎心下尋思,妮兒小姐似乎還感覺不到,但是天草四郎應該
已經察覺了,所以他的表情才一直緊繃,一面與八歧大蛇作戰,一面還不露痕跡地
查探四周圍。
在這附近的天位高手,並不只是自己三人。儘管隱藏得很好,自己還是確認,
有其餘的天位高手藏匿在附近,窺視著這邊的戰況,企圖不明。
不太可能是多爾袞。重傷的他,已經沒有了參戰能力,沒必要到這裡來湊熱鬧
,至於剩下的人……源五郎一時間也想不出來究竟會是誰。
對方目前還沒有表明動向,不過哪怕是打算坐收漁翁之利都好,就希望這人不
會發瘋到去助八歧大蛇一臂之力了……源五郎和妮兒先前的對話,就成了意識世界
裡的最佳寫照。在整個巨大身軀兵解碎裂之前,用著全力保護自身的蘭斯洛,及時
脫出,沒有與那巨碩身軀一起毀滅。
「渾蛋,這種戰術一點都沒有用嘛,白起你這個渾蛋騙我!」
因為戰術失敗,蘭斯洛自然有著這樣的不滿,但是一個戰術在不同人手裡有不
同後果,而純以意志堅定來看,他確實是不如白起的。
計劃不成功,八歧大蛇卻發動攻擊。用著僅餘的三個巨頭,交錯噴發著不同的
元素攻擊,令得三人手忙腳亂,窮於應付。
如果是在正常世界,即使是八歧大蛇也不可能用同一個蛇頭交錯噴發冰與火,
過大的溫差,在攻殺敵人之前,就會讓它自毀,但是意志力超越一切的這個世界給
了它這種能力。
沒有其他更好的戰術,蘭斯洛採取正攻法,可是在八歧大蛇壓倒性的力量下,
很快便趨於下風。泉櫻的槍、楓兒的劍都在游擊上幫了不少忙,可是卻無法造成什
麼實質傷害,結果就由蘭斯洛一人承擔了大半攻勢。
「這樣下去,根本就打不贏嘛……而且,說不定打完了一條,還會再出來一條
咧,這裡可是一個什麼事都有可能的世界啊!」
對著那越益熾烈的火焰、冰霜,蘭斯洛汗流浹背,把天魔功催運到極至,將毒
霧、酸液都遠遠隔擋開來,一再地迫近八歧大蛇。
相較於他的奮戰,泉櫻和楓兒就顯得黯淡。兩女都知道自己力量不足,無法參
與這水準的戰鬥,但看著夫君獨自苦戰,這卻不是一件單單知道就能了事的事。
崑崙山之戰的天地元氣巨變,泉櫻和楓兒都得了不少好處,感覺得到體內力量
的增長,但那僅是量的增長,並非質的突破,在這等戰局中幫不上什麼。過大的實
力差距,也不是任何詭計、戰術能夠奏效,可是……除了學有雪那樣子毫無意義的
加油,應該還是有什麼事是自己能做的吧?
在這段沉思的時間裡,蘭斯洛身上持續添加傷痕。沒有源五郎在旁,變成幾乎
是一個人游鬥八歧大蛇,情勢惡劣是必然的。燒傷、凍傷,還有被毒霧灑個正著的
傷勢,持續在軀體上增加了數量,蘭斯洛咬牙全撐了下去,然而,他卻看不見勝機
到底在哪裡?
那不僅僅是如何縮短彼此實力差距的思考,蘭斯洛也不時納悶著這一戰的目的
是什麼?犧牲整個日本,換取雷因斯的平安,這麼做就是對的嗎?不管那理由聽來
有多冠冕堂皇,他知道那並不能說服自己。
自己希望能找出一個同時對兩方面都能夠交代的辦法,即使是自己犧牲什麼,
也比抱著這樣的愧疚要好,但是擺在眼前的道路卻又那麼地狹隘,為什麼人生總是
被迫在幾個不情願的選項中選擇呢?
蘭斯洛不是思想家,在這個時刻,他只能持續揮著刀,不停地奮戰。與大蛇戰
鬥承受的肉體痛苦,比縈繞心頭的困惑要容易面對得多了。
大蛇的衝擊波噴發,速度倍數地提升,蘭斯洛砍開火壁、閃過毒霧,卻被冰霜
噴個正著,渾身骨痛欲裂,手腳更迅速被冰封僵化,正暗叫不妙,要先自斷肢體,
逃躲下一擊,再用乙太不滅體催愈,怎知附近溫度忽然狂升,剎那間,週遭竟然化
為一片火海,溫度恰到好處地將凍體冰霜溶解,使他得以脫困。
(怎麼搞的?)
不及細想,大蛇的熾烈火焰連接噴發而來,令甫脫冰霜困厄的蘭斯洛,立刻變
化刀勢,想要閃卸,但周圍異變再生,本來一無所有的空間,赫然變化成一片無邊
無際的汪洋大海,隨著蘭斯洛的刀勢,掀起連疊波浪,一起擊往大蛇的火焰,兩邊
相輔相成下,竟然讓蘭斯洛一刀就把巨大火壁熄滅。
「這樣也行?可是為什麼……」
周圍環境異變的理由,就在下頭,泉櫻與楓兒聚精會神,以她們的天心意識試
圖影響環境。
這是泉櫻想出來的策略,「雖然力量不夠,但我們想幫忙夫君的心情,應該不
輸給織田香想守護日本的堅持吧」,向來把蘭斯洛與小草擺在人生第一位的楓兒自
無異議,兩女不再正面參戰,而是運轉天心,試圖去影響這空間的結構,讓情勢對
蘭斯洛有利。
以自我意識,製造出對自己有利的環境,這已是強天位以上的能力。兩女無此
修為,但在這個意識空間裡,強烈的信仰卻讓她們能夠做到。而在整體的實行上,
泉櫻的龍族之血,與八歧大蛇的意識世界有著某種共鳴,以她為媒介,集合她自身
與楓兒的天心意識,減低了這計劃的難度,將不可能化為可能。
得到她們的幫助,蘭斯洛一步一步地扭轉局勢,而一個念頭也出現在他腦海中。
(對了,如果她們可以做到這種地步,那我……)
主意一定,蘭斯洛腳下一躍,身形陡然拔高,牢牢握住風華刀。
「雄姿英發!」
大喝著鴻翼刀的招數名,熾烈火勁在風華刀上出現,開始像亂飛的螢火蟲群般
,千百道火勁或旋繞、或直射,狂亂攻向八歧大蛇。
聲勢相當駭人,但這等分散力量的攻擊對付庸手群固然大佔上風,要斬力量猶
強於己的八歧大蛇,卻相形見絀,蘭斯洛之前就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沒有使用這
一式。
但現在不同了。在千百道火勁如同流星雨般擊向八歧大蛇,將要與大蛇接觸前
,蘭斯洛急吸一口氣,功力再往上催運,千百道火勁凝縮在一起,先是組成八個太
陽似的熾烈焰球,跟著便連成一氣,化為一把無比巨大的烈陽焰刀,之前多爾袞施
展的大日功神技,現下便在蘭斯洛手裡重現。
雖然同是強天位,但大日功修為不夠精純的蘭斯洛,就沒辦法施展出這個神技。
可是,這個空間的特性,卻使得蘭斯洛能夠忽視現實條件,把這烈陽刀施展出
來。
「要我相信自己可以變成一個比八歧大蛇更猛的巨人,或許沒有那麼容易,但
假以時日後我能練成這一式,這點我可深信不疑。」
秉持著這個信心,蘭斯洛揮舞烈陽焰刀,朝八歧大蛇斬去。多爾袞曾經用這神
技在與八歧大蛇的戰鬥中,一度佔得上風,自己依樣畫葫蘆,多少也有點助益吧。
這個戰術相當正確,在泉櫻、楓兒的輔助下,周圍環境變化一再削減八歧大蛇
攻擊的威力,而蘭斯洛的烈陽焰刀卻趁勢猛攻,能夠正面將大蛇轟出的衝擊元素一
斬而滅,變成了對等形式的作戰了。
也許是感覺到這樣下去屈居劣勢,大蛇的型態開始變化,從三個頭開始分裂,
似乎想要回復成最初的九頭型態,但蘭斯洛卻不給它這樣的機會。
把握住大蛇因為能量分裂,力量下降的關鍵時刻,蘭斯洛揚刀一揮,配合楓兒
、泉櫻製造出來的流星火雨,烈陽焰刀威力暴增,赫然便將八歧大蛇的一個蛇首,
硬生生從中剖成兩半。
預期中的大量鮮血並沒有出現,被斬成兩半的蛇軀像是空中煙霧,緩緩消散不
見。
「成功了!」
堪稱是與大蛇交手以來最傑出的戰績,蘭斯洛喜形於色,再次舞起風華刀,往
剩下兩個蛇頭斬擊過去。
從沒受過這樣的正面重創,雖然只是意識世界變出來的虛物,八歧大蛇也露出
懼意,但當蘭斯洛揮刀進攻時,它這一次噴發出來的東西,非炎非冰,更不是什麼
實體毒物,而是一道極其耀眼的白光。
彷彿在淨化這個空間,白光閃耀過的區域,模糊的渾沌狀態就消失改變,先是
從分割出天與地開始,迅速出現了藍天、赤日、白雲、綠草、黃花。適才激戰所迸
發的火海、巨浪,剎那間都被消滅不見,世界變成了一個無比美麗的仙境。
碧藍如海的清澄天空,潔白雲朵就像是漂游在海上的小舟。涼涼的清風吹拂在
身上,帶來了百花和青草在夏日陽光曝曬下散發的濃郁芬芳,耳裡聽見一些或是清
脆、或是雄壯的動物嘶鳴,動物也開始在這個世界出現,體型有大有小,但幾乎都
是從來也不曾看過的怪異生物。
「這是……怎麼回事?」
蘭斯洛目瞪口呆,發不出半點聲音。這幕完美世界的景象,讓他不由自主地戰
意全消,風華刀上凝聚的火焰全部消散,胸中一片平和,甚至想降到地上,去摘一
朵嬌艷的鮮花來聞聞。
身體的感覺是這麼地舒適,但腦裡卻有一個地方,幾乎悲鳴似的狂叫起來,提
醒著蘭斯洛別鬆懈警戒。然而,除了提氣運勁,注意四面八方外,他也不知道該如
何警戒起。
「啊……」
終於將這份平和氣氛破壞的,是泉櫻的一聲低叫。也沒有看到她受了什麼攻擊
,一直還好好站在那邊微笑的她,忽然臉色發白,跟著就倒了下去。
「泉櫻小姐!」
站在旁邊的楓兒大吃一驚,連忙蹲下查探。泉櫻已經失去意識,手腳不住地顫
抖,蒼白的臉上看不見一絲血色,表情因為痛苦而扭曲。
「怎麼會這樣?」
楓兒在頃刻間連試了幾種急救手法,卻全不見效。半昏迷的泉櫻,仍下意識地
和這股痛楚的源頭對抗,雙拳緊握,沒幾下功夫,身上就覆蓋著一層冷汗。片刻之
後,紫黑色的瘀血,緩緩從她口、耳、鼻中滲出,樣子可怖之至。
(看這個樣子,是腦部受到了重擊,但我一直在她身邊,怎會……難道是?)
一個念頭在楓兒腦裡閃過,但在她採取行動之前,某種不可見的靈力波動,像
一道炸雷似的,直接在她腦裡轟擊迸開。強烈的衝擊,瞬間就麻痺了腦部與肢體的
聯繫,楓兒倒了下來,全身酸麻,卻是怎樣都動不了一根手指頭。
己方的戰術太過專注於八歧大蛇,卻忽略了操控大蛇的織田香。如果早點警覺
到這一點,自己就會提防,先前織田香與自己交手時曾用過的精神攻擊。
只有她這樣的天位魔法師才能施展,用精神念波直接攻擊敵人腦部。這一招曾
讓自己立刻倒地,失去戰力,正是在此刻這個意識世界的最佳戰術。以自身為媒介
,凝神運轉天心幫助夫君的泉櫻,首當其衝,精神念波逆流直襲腦部,登時重創。
現下全身像是被巨大電流貫通一樣,麻痺僵硬,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楓兒
吃力地睜開眼,看見在前方不遠處,蘭斯洛也抱著頭摔墜了下來,相當地痛苦,而
八歧大蛇則伸展了身軀,發出咆哮,朝這邊前進……遭受到的念波轟炸遠比楓兒要
重,蘭斯洛伸手一抹,鼻子、嘴角不住滲出瘀血,剛才好不容易佔到的優勢,似乎
在這一記反撲中全輸了回去。
身體再度覺得緊繃,第二波的精神攻擊又來了,只不過這一次不單單是念波炸
擊腦部,還有大量錯亂複雜的片段畫面,不管有意義或是沒意義,像崩潰決堤的洪
水,瘋狂衝擊著三人的心神。
畫面很亂,彼此之間也缺乏條理性,或是日本的田園,或是京都的樓閣,但還
有更多的部分,是蘭斯洛完全喊不出地名的所在。他自小生長在山野,對各種動植
物都有相當認識,不可能有這麼多他沒看過的動植物,一時間他幾乎以為自己看到
了異大陸甚至異世界的景色。
當影像中出現了巨獸咆哮,碩大的黃金龍軀橫飛遮過天際,蘭斯洛知道自己目
睹了天地創生之初,龍神們俯視世界的景象。
伴隨著這景象,一股深沉的孤單、寂寞、憤恨巨浪,傳入三人心頭,化成漩渦
,把所有其餘的情感、思考,沖激得點滴無存,最後變成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
,徹底的空無、虛渺。
如果源五郎在此,就能對這股念波進行分析。所謂的心靈攻擊,等若是利用自
我心神去撞擊旁人心神,是以不可免地在施放時,自我心神也處於完全敞開的不設
防狀態,該釋放出去的、不該釋放出去的訊息,全都一股腦地傾洩出去。
楓兒、泉櫻,在這股念波巨浪轟擊中,整個喪失了意識,只有蘭斯洛還能支撐。
(居然被這樣子大逆轉,這樣輸掉,誰會甘心啊……)
硬咬著牙,蘭斯洛用刀撐著地面,重新又站了起來。他不敢往後看,剛才所看
到的景象,楓兒倒在地上,泉櫻口鼻溢血的樣子,讓他無比的心痛。
自己都覺得頭暈眼花,站不穩腳,想當然爾,後頭的泉櫻和楓兒大概全都失去
戰力了。
「蜥蜴怪物,你要過來嗎?我不會讓你傷害我的女人的!」
揚起風華刀,蘭斯洛用刀柄在麻木的腿上重擊幾下,回復血脈流通,跟著就朝
八歧大蛇衝了過去。
他曉得自己的狀態極度不佳,和八歧大蛇作戰,可能撐不了多久,但他也不能
躺著什麼也不做,在衝擊波轟來時,讓自己與身後的兩個女人一起粉碎。
盡可能多跑一點,盡可能把八歧大蛇帶開,這樣子當大蛇發動攻擊,也不至於
波及後頭的泉櫻和楓兒。可是,當八歧大蛇噴發的火焰被他刀風斬開,自己只不過
往後連退四、五步時,蘭斯洛頓時明白,這頭畜生現在的情形,並沒有比自己好到
哪去。
在意識世界使用精神攻擊,耗損是正常情形下的數倍,八歧大蛇……不,織田
香被迫使用精神攻擊,連帶影響下的結果,她自身的精神體也極為衰弱,特別是當
她還得繼續用念波壓制己方三人的行動,八歧大蛇的力量就更形下降。
情形似乎對己方有利,但事實上,蘭斯洛自己也只能吃力地提刀,漫無章法地
胡亂揮著,做不出什麼有系統的攻擊。
「不要再打了!我很累了,你不累嗎?你和這頭怪大蛇攪在一起得到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吧?」
出於一種對戰鬥的疲憊,蘭斯洛一面揮刀擋開殺傷力劇減的火球,一面對八歧
大蛇大喊。
「你變成這個樣子,為了什麼?是希望守護你的同胞嗎?睜開你的眼睛看看吧
,被你幹掉的京都人比地震死得還多啊!這算是哪門子的保護?這樣下去在日本陸
沉之前,你的同胞就被你殺光了!」
蘭斯洛相信這些話會對織田香產生不少動搖,然而,他並不是為了打擊對方纔
這麼喊的。
一切都已經夠了,一切都應該結束了……
連續這麼長的戰鬥,造成這麼大的人命死傷與犧牲後,蘭斯洛覺得自己已經疲
倦了。
堅持鬥志,再繼續戰下去,最好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可是自己要一個兩敗俱
傷的殘局做什麼?
如果真如楓兒所說,那個小女妖並不是一個沒理性、沒情感的怪物,那麼大家
就可以談一談。也許現在說晚了一點,但試著做總比不做好。
「我要對你說抱歉。為了我的國家,我犧牲了你的同胞……」
蘭斯洛刻意避免使用「不得不」這樣的字眼。儘管他對日本陸沉一事極為反感
,但任何事情都是選擇,沒有自己的抉擇,事情就不會往這方面發展,當意識到自
己所作所為的殘酷,他並不想美化自己,或是找藉口開脫。
很奇特的是,他忽然覺得,如果王五師兄在這裡,一定會認同自己的說法……
「我沒有辦法停止日本陸沉,你要恨我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是,你與大蛇
結合應該不是為了報仇吧?要報仇的話,我不會特別躲起來,你隨時都找得到我,
但至少現在……現在我們可以合作做一點事情吧?」
蘭斯洛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出這幾句話,汗水交流在血漬中,在身上印遍痕跡
,他甚至覺得自己隨時都會一腳踏歪,就此倒在地上,累得再也起不來了。
泉櫻仍然癱在地上,沒有回復意識,由於龍族之血的相互共鳴,她腦內現在還
處於各種念波紛至沓來的混亂狀態。
楓兒則是意識清醒,拚命想要回復行動力,卻仍然無用。而看著一面揮刀在冰
火衝擊中前進,一面抬頭大聲說話的蘭斯洛,那偉岸的背影,她緊繃的嘴角忽然露
出一絲笑意。
倘使被小姐知道,一定會用這話題笑自己一輩子,可是,從這角度看過去,這
個男人……好帥。
「你和我其實都很清楚,就算日本不沉,能存活下來的人也只有一成,一成必
須要世代生存在地獄的人。但是你既然有這麼強的力量,那為什麼不和我們合作?」
腳步一下踉蹌,蘭斯洛險些握不穩風華刀,卻仍大聲道:「所謂的天位,不就
是用人力去改變天意的榮譽稱號嗎?老天要日本只剩下一成人,我們就把天意改變
。集合兩國所有的天位高手,或許就有辦法讓日本人多活下一成、兩成,這總比我
們在這邊同歸於盡要好吧?」
把人命化作數字來計算、考量,這是妮兒最厭惡的事,蘭斯洛也不喜歡,然而
,如果這種計算法不是為了犧牲,而是盡可能地多救一個人,那或許就比較沒有那
麼難以接受了吧?
不知道是力量近乎耗竭,還是真的對這些話起了反應,八歧大蛇的攻擊越來越
微弱,讓蘭斯洛朝那邊靠近。
「好,為了表示誠意,我們都不動武力地來談吧。」
拋去手中風華刀,蘭斯洛大張雙臂,以這無武裝、無防備的姿態,苦笑著往前
走去。一方面他心裡也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半分握刀的力氣了。
「唔……老大那邊好像做到了,八歧大蛇的動作和力量都沒有之前那麼強了。」
意識世界戰局的改變,直接影響在另一邊的戰場上,源五郎明顯地感覺到差異。
同樣的事情,妮兒與天草四郎都注意到了。妮兒固然是滿心歡喜,天草四郎卻
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為著織田香的處境而牽掛著。
但源五郎除了在意戰局之外,他同時也留意著時間流逝。或許因為越來越強的
地震,讓混亂的地脈氣流不易觀察,但當四個時辰一滿,他還是發現地氣流動加速
,能量朝京都的一角匯聚過去。
(是時候了,最終安全裝置應該已經出現了……)
能夠操縱那設備的人只有自己,但是戰情緊繃,如果自己撒手離開,妮兒小姐
能撐得下去嗎?會不會遇到危險?這一點自己實在是放心不下。
正自遲疑不決,八歧大蛇卻忽然有了動作。似乎是察覺了什麼,它以驚人的壓
迫威力,朝京都城的方向行去。
轟擊的火焰、冰霜,倏以倍數增強,連帶毒霧與酸液也一起出現,高度密集的
攻擊,三人鬧得手忙腳亂,接應不暇。
「啊!糟了!」
速度和內力都弱上一籌,妮兒在幾次閃躲之後,終於被火牆一絆,給夾帶石化
氣體的衝擊波擦著。效果十分明顯,從腰側開始,肌膚迅速石化,很快就波及了她
修長姣好的美腿。
幸好,這位雷因斯公主的身邊,向來不乏守護騎士,及時趕到的天草四郎與源
五郎,一左一右,念起同樣的咒文,搶在第一時間把石化面積縮小,跟著便驅除殆
盡。
倘使八歧大蛇把握這機會攻擊,那倒是一個一網打盡的好位置,但是當這三人
脫離戰鬥,八歧大蛇也立刻朝京都城行去,揚起煙塵,衝擊波掃開一切擋路的東西
,很快就貼近京都,看得到那座仍在大火中燃燒的京都城。
後方三人全速追趕。源五郎和妮兒想著最後安全裝置,天草四郎卻是顧慮著或
許仍在京都城中的秀吉,八歧大蛇明顯地已經喪失理智,讓它靠近京都,死傷必然
慘重。
「怎麼辦?被它闖過去了!」
「沒別的辦法,追吧!」
即使夾帶一個人,源五郎的九曜極速仍是快得不可思議,但判斷出要阻止大蛇
已不可能的他,卻改向掠往地氣脈流最強的一處。
「喂!你去哪裡?」
「情形不太對,先去把最後安全裝置解除比較好。而且……我不太喜歡一直被
人窺視。」
有某人一直隱藏著氣息、在京都遠遠地窺看著郊外的戰鬥,不管他的意圖是什
麼,都該是逼他現身的時候了。八歧大蛇的直覺非常敏感,上趟就是這樣發現了藏
匿一旁的多爾袞,現在它衝入京都,逼出那神秘高手,由這人與天草四郎聯手作戰
,怎樣都能撐上一會兒吧?自己和妮兒小姐只要趁這段時間解除安全裝置,再回來
參戰就行了。
這是源五郎的計算,儘管他猜不出那人是誰,但略一計算腦內的天位高手名單
,他相信不管是名單上的哪一個人物,都只能選擇作戰一途。
天草四郎沒有想這許多,他只是竭盡全力往京都城飆射過去,希望能搶先一步
搶救友人。
八歧大蛇的位置在他之前,但卻好像驚覺到什麼一樣,忽然停下,三個蛇頭以
銳利目光掃視四周,讓天草四郎搶先衝進京都城的火海當中,幾下搜尋後,他發現
了一堆血肉糢糊的破碎屍塊,從那幾乎無法辨認的衣袍碎片中,認出了他們是將軍
身邊的護衛武士,發現了這一點的天草四郎,心中頓感強烈不安。
另一邊,八歧大蛇似乎有了發現,一道火焰彈朝一座閣樓轟發過去,在整座閣
樓化成爆裂煙灰同時,一道黑影捷若星火地竄閃上天,被八歧大蛇迫得現身出來。
不是九曜極速,也不是任何輕身功法,但是在一雙蝙蝠似的肉翼助勢下,這人
的神速就把「快」之一字掌握得淋漓盡致,在上衝途中連續閃過三次火焰彈攻擊,
蝠翼一展,迴翔如意,輕易閃到三個蛇頭不及回防的死角。
如果把握時機攻擊,或許能有所收穫,但他卻只是在半空中停住,在八歧大蛇
回防時,囂張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宗次郎,不,堂妹你也太難看了吧?戰得這麼狼狽,還變成這麼
怪模怪樣,你的天魔功正在為你哭泣啊,哈哈哈!」
或許是因為太過開心,他在半空中捧腹大笑起來,全然不在意會否在這時受到
攻擊,笑得前翻後仰,癲狂之至。
「你最得意的九曜極速呢?怎麼不施展出來看看?我們以前比武的時候,你不
是最愛用這一套配合天魔功的嗎?為什麼現在除了噴火耍雜技,你什麼都用不出來
了?
真是可恥啊!嘻嘻嘻!」
空中烏雲密佈,因為天地元氣的急遽變化,雷電在雲層中竄閃不休。巨大金色
電光映照之下,這人瘦瘦的小個子,顯得很微不足道,但渾身的漆黑膚色卻更倍添
陰森;背後一雙蝙蝠似的羽翼,輕輕拍動,渾身上下刺著許多根長長的尖針,四肢
更被厚重鎖煉給捆住,另外連接上四個金屬煉球,鉗制他的行動。
正在尋找最終安全裝置的妮兒、源五郎,正在意識世界與織田香取得溝通的蘭
斯洛,都不曾見過這人。但雷因斯一方卻有不少人與他有所淵源,楓兒就曾經重傷
在他的手裡,而如若愛菱在此,更會認出這人就是自己的殺母仇人,當今魔族的皇
子,奇雷斯。
「哈哈哈∼∼哇!」
張狂的大笑忽然中斷,奇雷斯噴出了老大一口血,整個身體險些就往下摔落。
「那個渾蛋的人類瘋子!居然讓我受了這樣的傷,下次再見面的時候,我一定
……他媽的,為什麼這個鏈子總是扯不斷!」
彷彿將八歧大蛇視若無物,奇雷斯也不管嘴角還不停地溢著血,在用力撕拉無
效後,繼續他千年來不變的習慣,用那口極其鋒利的森森白牙,去咬噬那根長期封
鎖他力量的鎖鏈與鏈球。
被他這個動作所刺激,憤怒的八歧大蛇再次噴發出了火焰與冰霜。兩股元素衝
擊波的力量之強,能夠葬送當世任何一名強天位高手,奇雷斯便是再狂也不敢硬接
,筆直地往下沉去,避過這兩記轟擊。
「桀嘻嘻嘻∼∼打不到啊!堂妹你不是眼睛花了吧?蛇的眼力不是都不錯嗎?
再多來幾記啊!」
無論是宿敵李煜,或是別有用心者多爾袞,甚至織田香、天草四郎,都以為他
重傷之後,已經離開日本,找一處魔氣夠強的地方療傷,但卻都忽略了這頭黑色凶
獸的狂氣與凶性。
若不是力量被神器封印,他不會只有這樣的修為,更不會在屢次交手中,始終
與李煜兩敗俱傷,被迫以蝙蝠貓的屈辱型態療傷,日前這次更是傷得極重,不得不
立刻覓地休養。但即使這樣,他也不會乖乖躲起來,而是要趁這兵荒馬亂的良機,
以有限的力量,給所有仇人一個精采的報復!
朝下方墜落的奇雷斯,摔在一堆碎瓦殘礫之中,沒待新一波火焰攻擊轟來,他
已經再次往上竄飛,讓腳下地面化為一片火海,從容閃過這一擊。
要再發動攻擊的八歧大蛇,卻因為某個理由而停住,金黃色的蛇瞳中,凶光稍
斂,轉為一股疑惑的目光,凝望著奇雷斯。
「怎麼了?為什麼不攻過來?既然變成野獸,就是要捨棄人心……喔,抱歉了
,我忘記你本來就沒有人心。那你還等什麼?用你最凶最惡的決心攻過來啊!」
八歧大蛇並非不想攻擊,本來要噴發的火焰強自斂下,它口中不住噴著高溫熱
氣,但目光卻凝視著奇雷斯手中的那具人體,深層意識裡一片混亂。
那是一個傷痕纍纍的年老人類,距離死亡只不過多半口氣,八歧大蛇不明白自
己為何要強行停下攻擊,但一種難言的熟悉、焦躁感覺,讓它沒有辦法照本能行動
地噴發攻擊。
「桀桀,你還在等什麼?為什麼不動手?該不會是為了顧忌這個死老頭吧?這
怎麼可能,我以前在京都城裡頭抓過多少人威脅你,你不都是立刻把他們連我一起
斬?
為什麼這一次就遲遲不動手?就因為這個你的人類養父嗎?堂妹,你這下破格
啦!」
得意地狂笑著,奇雷斯並沒有老老實實地飄在空中,而是翻滾翔動,忽遠忽近
地繞著八歧大蛇旋飛,變出種種花式,擾人心神。
被他牢牢擒握在手中秀吉,顯然已經半失去意識,即使被這樣折騰,也沒有什
麼反應。
「咦?這個沒用的人類好像快斷氣啦,人類斷氣不就是死定了嗎?堂妹,你覺
得我應該怎麼辦呢?我只知道怎麼撕開人類,卻不會裝回去啊,哈哈哈∼∼」
手中潛運內勁,絲絲熱氣從雙爪中直透出去,迫入血液流動極其緩慢的病危人
體,登時產生重大影響,除了口中發出輕微的呻吟,血沫不住從嘴角流出,就連身
體都開始冒出陣陣白煙。
這番動作無疑也刺激到了八歧大蛇,它的三個蛇頭都採取了行動,朝著奇雷斯
追趕,卻因為沒有發動實質攻擊,被奇雷斯輕易飛竄閃躲過去。
奇雷斯的狂笑響徹京都,即使是忙著逃災避難的百姓,也被這陣邪惡的狂笑所
震懾,恐懼地看著那抹彷彿與死亡同義的黑色蝠影。
「快一點啊,捉迷藏不是這樣玩的,你的九曜極速趕快施展出來啊!這樣吧,
你再噴一次火過來,這次我不閃也不躲,我們合力作個燒烤吧!但是動作要快啊,
不然等到你義父熟透,肉就不香啦。」
「香你個頭!」
喊出這句話的不是織田香,而是潛伏下方,再也忍無可忍的妮兒。對這頭魔物
的邪惡行為不能坐視,她讓源五郎專心去尋找最終安全裝置,自己則重新返回戰場
,等待時機。此刻她將天魔功全力爆發,顧不得什麼偷襲不偷襲,一腳就踹向奇雷
斯,空閒的雙手則把握機會搶人。
雙方力量差了一個天位,妮兒的這下偷襲全然沒能發揮作用,被奇雷斯輕易閃
避過,但似乎因為受到重傷影響,奇雷斯竟然沒有反擊,只是拉開與偷襲者的距離。
「哈哈哈,踢得好啊,長腿小妞,你還是那麼有精神啊,不過下次踢輕一點,
如果把我堂妹的養父踢上天去,我就立刻撕了你!」
因為騰不出手來,奇雷斯直接用「天魔怒震」把這句話送出,妮兒腦裡一暈,
險些整個聽覺系統都毀於一旦,卻仍忍著劇痛,又是一腳踢出。
「怪物!你先去死吧!」
這一腳有其必要性,因為這怪物顯然還沒發現,天草那老頭已經悄悄潛蹤來到
他身後,預備攻擊,當他為了閃避這一腿而落入不利位置,天草的凌厲一擊雖然未
必能傷他,卻有很高的機會把秀吉公搶救回來。
全力以赴的凌厲劍氣,卻沒發出半點聲音,當奇雷斯採取行動,劍氣已經在他
背門劃出血痕。直透心肺的劇痛,讓這頭黑色凶獸發出淒慘的狂叫,雙手一軟,就
把牢牢擒住的秀吉拋開。
(成功了!這畜生果然已經被李煜重創,現在實力降到低點,正是對付他的好
時機。)
或許奇雷斯的傷勢讓他只剩小天位實力了……腦裡閃過這樣的想法,天草四郎
卻不得不放棄這誘人的果實,因為現在的第一要務,是搶救人質,並非是殺敵。
這個戰術在下一刻轉化為讓人驚愕的事實。看似被天草一劍重創的奇雷斯,卻
忽然停止嚎叫,雙臂一旋,一股魔氣迴旋激盪,巧妙地把眾人的位置一錯。天草四
郎的不貪功,讓他沒有因此掉入敵人故意示弱的陷阱,遭受重創,卻依然無法挽回
將發生的事實。
下一刻,在天草四郎極度震驚的瞪視中,他驚愕地發現手上重量一沉,劍刃已
將老人的身體水平刺穿,猶自溫熱的鮮血噴灑在他身上,重大的打擊,令他心神失
守,驚惶失措的大叫起來。
收劍是第一個反應,但在震驚的狀況下,這反應就顯得不夠快,被乍然出現在
眼前的黑影搶去先機。
「嘿,老東西,你們人類不是很重視禮節的嗎?怎麼可以把東西亂丟呢?就算
不砸到地上的蟲子們,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毫無預兆可言,邪惡黑影如神如魔般,猝然出現在天草面前極近之處,在以正
經表情說完前面一段話後,出乎天草四郎預料的,他沒有發動攻擊,而是拉拉眼角
,吐出舌頭,做了一個極其嘲諷的鬼臉。
「嘻嘻,我很棒吧?這是人類式的開玩笑,我剛剛學會的,哇哈哈哈∼∼」
明明實力優於身受重傷的對方,但卻被他用詭奇身法、戰術給耍弄。看著那張
寫滿挑釁、嘲笑的鬼臉,天草四郎很想立刻就和他拚個你死我活,卻想起中了自己
一劍、仍被夾在雙方之間的友人,當下就要搶人後退。
「慢了一步啦!如果你會九曜極速再來搶吧。」
身法又快又奇,奇雷斯動作敏捷如電,身形一動,再度搶著人質,蝠翼一展,
翱翔飛了出去,閃躲過妮兒的一記追擊,同時拉遠與她、天草四郎的距離。
「哈哈哈,魔族也是會做善事的,天草,你把老朋友亂切亂割以後,一定很煩
惱善後的問題吧?你們不要的這個廢物,我就幫你料理掉啦。」
「住手!你給我停手∼∼!」
被搶來奪去的那具脆弱身軀,早已沒有了半點反應,天草四郎全力往前衝去,
希望能阻止遺憾的發生,但是當奇雷斯雙臂驟然施勁,將本來橫托在手上的東西,
迫出可怖的爆響,剎那間驟壓成一個拳頭大的鮮紅血球,天草四郎就知道自己遲了
一步。
「不要∼∼」
無力阻止事情發生的妮兒,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這麼
惡毒的邪惡魔物。
這聲尖叫很快就被壓下。和八歧大蛇所發出的悲鳴,那種聲傳九天、震撼大地
的悲痛咆哮相比,妮兒的尖叫就像小兒細語一般,就連狂衝中的天草四郎都被這陣
音嘯震著,腦裡一陣發暈,強自克制,一劍猛往那可恨的魔物斬去。
奇雷斯反手一擊,將掌中的血球迫爆,配合天魔功的鑽旋勁道,爆發出千百道
血箭,阻止斬擊過來的劍氣,同時展開蝠翼飛翔,連閃過兩發火焰後,停到八歧大
蛇的前方,好整以暇地漂浮著。
「嘻嘻,堂妹,謝謝我幫你完成每個人類小孩子共同的夢想吧。你的人類死爸
爸……」
對著那燃燒著仇恨之火的黃金蛇瞳,再次做起他喜歡的鬼臉動作,奇雷斯半笑
不笑地吐舌道:「……上天堂啦!」
發生在外部的種種,也確實對意識世界造成影響。拋去了手中風華刀,一步一
步朝著八歧大蛇走去的蘭斯洛,很欣喜地見到大蛇斂起了火焰,似乎願意接受自己
和談的意見,也表示了相當的和平誠意。
「你能夠理解我的話嗎?這樣就好了,你看,我一點武器都不帶,這就是我的
誠意……」
一面走一面大聲喊話,蘭斯洛也覺得自己好蠢,但是面對這頭狂暴中的大蛇,
為了避免太過刺激它,這樣子表明是需要的。
可是,走到一半,當八歧大蛇本已斂去的凶狠殺氣重新出現,黃金蛇瞳中充滿
狂暴氣息,蘭斯洛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上當被這頭大蛇給誘過來了?
(是圈套嗎?嗯……不可能,小女妖不像是會用這種詭計的人,至於大蜥蜴…
…它有這種腦筋的話,就不會被小女妖給控制了……)
在這時候仍能夠相信敵人、相信自己的判斷,這或許可以說是蘭斯洛的難得之
處。然而,儘管他推測出「是不是外頭世界發生了什麼刺激她的事」,卻仍然無助
於平複眼前大蛇的怒氣。
「嗯,再來一次試試看……喂!我對你沒有惡意,你看我連刀子都不帶,我們
平心靜氣地好好談一談,然後……」
蘭斯洛充分表達著誠意,問題是,平心靜氣就是此刻對方最不可能做到的事,
一下劇烈吸氣聲,熾烈火焰熊熊地噴發了過來。
近距離之下,蘭斯洛根本無從閃躲,只能竭力運起護身力量,腦內拚命想著堅
持下去的信念,全速飛退,撤出大蛇的攻擊範圍。
好不容易抵禦住火焰,但急速變換過來的冰霜、毒霧,讓蘭斯洛動作一窒,跟
著就被石化氣體轟個正著。
(手腳沒感覺了,不怕,這裡是意識世界,只要我信念夠強,這個氣體就沒法
把我石化,我……怎麼可能嘛……)
過度疲勞,蘭斯洛連集中精神都頗為吃力,更加無法堅定信念來扭轉乾坤,不
得以唯有強行運氣,將受到石化侵蝕的肢體全部震碎,再用乙太不滅體催愈,自己
也借勢飄退,落往安全範圍。
「喂!你冷靜一點好不好?我不知道外頭的世界怎麼了,可是我們應該可以好
好……哎唷!」
蘭斯洛仍不放棄,遙遙地對大蛇吶喊著。他忽然覺得很疲憊,要開戰、要廝殺
,一句放話就可以做到;但要在敵對的兩邊拉起和平之橋,卻要付出百倍以上的辛
勞。
「我們繼續打是沒什麼問題,但我們交戰的每一刻,都有人正喪失著生命,如
果我們放下戰鬥去救人,可以挽回很多事情的,你不是發誓要守護你的日本嗎?」
拖著傷疲交煎的身體,蘭斯洛閃躲攻擊,大聲吶喊,可是當「日本百姓」這個
話題都無法讓大蛇回復平靜,他不得不承認,操控八歧大蛇的織田香已經完全失去
理智,甚至可能徹底地被大蛇反噬了所有意識,要和談已經不可能了。
(渾蛋,努力了大半天,就這樣就完了嗎?外面到底怎麼了?刺激這麼大,該
不會是天草四郎或是秀吉老頭死了吧?)
我意王的猜測,准之又准的命中事實,但卻沒辦法給他自己帶來什麼幫助,無
奈之下,他唯有運氣擒吸,將不遠處的風華刀重新取回,再一次地試著去打這不見
勝算的一仗。
受到意識影響,整個空間開始產生改變。本來鳥語花香、神仙世界的感覺驟然
消失,天空陰沉如墨,雷電瘋狂地劈向地面,將綠草地裂開一道道的深痕,凡是被
觸及的生物,不論大小,全都在痛苦哀嚎聲中變成焦炭。
狂風就像沒止境一樣地狂吹,夾帶著強烈血腥味,過沒多久更下起了血雨,令
這世界變成了血雨腥風的具現景象。
八歧大蛇的身軀也開始改變,本來真珠似的白潔蛇鱗,迅速變成黑色,巨蟒的
外型也扭曲變化,體積變得更形巨大,而且慢慢有了龍形。過不多時,一頭有著利
爪、利牙、巨翼,昂首起來幾乎碰到天空的巨龍,在地面上出現,黃金瞳孔中的濃
烈殺意,更是十倍於前地暴增。
「這就是那頭大蜥蜴的原形了吧?那現在這算是什麼?勇者鬥惡龍嗎?周圍沒
有觀眾真是可惜了。」
或許是因為太沒有現實感,獨對巨龍的蘭斯洛,已經沒有什麼恐懼,只是獨自
喃喃自語。
「手酸腳也酸,對面那傢伙卻好像氣得活力充沛,這一仗真不知道該怎麼打了
……」
就算是不停地抱怨,只要後頭還有人要靠自己守護,蘭斯洛就只能握緊刀柄,
去打這一仗。然而,假若那頭黑漆漆的東西,真的擁有傳說中五大龍神之首的實力
,自己多半一個交鋒就被祂一掌拍扁,到時候,拚命想要保護的兩女,也難逃祂大
腳踏下的威力,真個是一拍兩散了。
方自苦笑,一把聲音忽然在後頭響起。
「蘭斯洛大人,這一次……可不可以交給我呢?我想由我來處理,或許可以使
事情好轉一點。」
「哦?楓兒嗎?你已經醒來了嗎?真好,如果沒和你說最後一句話就被那蜥蜴
拍扁,我會很遺憾的。」
彷彿要交代些什麼,蘭斯洛笑笑地回過頭,卻在回頭瞬間大吃一驚,手中風華
刀無聲落地。
「楓兒,你……」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海島陸沉】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七月 日本 京都
「渾蛋!你給我回來!有種你就不要給我跑,我要和你決一死戰!你這沒人性
的蝙蝠怪!」
氣憤難當,妮兒指著天空,暴跳如雷地大叫著。
奇雷斯反覆無常,雖然無比嗜戰,但卻不一定會把每一場戰鬥都進行到尾。當
他覺得這場戰鬥的目標已經達到,他便毫不眷戀地離去,將盡情破壞後的傷痛、悲
傷、絕望,留給仍然在場上的人們。
儘管身體受到傷勢與封印的拖累,力量大幅下降,但是憑著詭奇身法、高明的
天心意識與戰術運用,把握住最終安全裝置被解除時,天地震動的絕佳機會,奇雷
斯說走便走,在八歧大蛇與天草四郎的追擊下,以輕傷的代價,狂笑著離開了戰場
。
看著那迅速消失於空中的黑色身影,那雙拍動中的蝠翼,妮兒將這個喜歡用鬼
臉嘲弄所有敵人的邪惡魔物,深深地記在心裡。過去自己也遇過不少心狠手辣的惡
人,像花天邪就是其中佼佼者,但這些惡人都是為了某個目的來作惡,可是奇雷斯
……這頭怪物好像天生就是鮮血與殺戮的愛好者,以破壞、毀滅事物為樂,享受其
中的過程。
當他看著眾人悲憤交集的表情,吐舌作著鬼臉、發出狂笑時,聽得出來,他是
確實以此為樂,很開心地大笑。如果魔族都是這樣的怪物、如果這樣的邪獸充滿人
間……妮兒發誓不能讓這樣的情景出現,下次再碰著的時候,一定要狠狠地宰了他。
問題是,比起已經遁走的奇雷斯,這邊處於狂怒狀態的八歧大蛇,才更是棘手
重點。
「轟得這麼狠?小香香一點人情味都沒有,太過分了吧!」
因為自己的閃躲,使得身後京都城被劃出一道長達里許的火焰壁,迅速增擴成
火海,妮兒為之咋舌,偏生還要手忙腳亂地繼續竄閃。
「可惡,那個蝙蝠魔怪雖然混帳,但輕功真是有一手,跑得像是在飛一樣……
不對,他有翅膀,根本就是在飛。如果我也有那種身法,現在就不用那麼狼狽了。」
「長腿丫頭,已經夠了,你是局外人,不用參與這樣污濁的戰鬥,準備離開這
裡吧。」
揮劍竭力卸開火焰後,幫妮兒解圍的天草四郎,很遺憾地承認,這場戰鬥已經
沒有意義,從八歧大蛇的狂暴動作來看,適才目睹養父之死的打擊,已經讓操控大
蛇的織田香意識錯亂,失去了對八歧大蛇的主控權,反而被大蛇把意識吞噬,倒過
來操控了。
「如果沒辦法把人救出來,這樣的戰鬥根本沒必要打下去……」
不只是織田香,天草四郎本身也承受著重大打擊。由於奇雷斯的毒辣手段,天
草四郎仍記著剛才那一劍貫穿友人身體的感覺,無法從「是我殺害了秀吉」這樣的
罪疚感中釋放出來。因為這樣,他的戰力大打折扣,若非強行鎮定下心神,根本就
無法作戰了。
「喂,天草,現在灰心還太早了,你不打起精神來,單單靠我一個人可撐不下
去啊。」
妮兒心中叫苦連天。源五郎還在處理最終安全裝置,天草四郎又這般沒精打采
,就剩自己這個小天位去單挑八歧大蛇,天底下還有什麼事比這更荒唐的?
可恨的是,自己又沒法跑開,在苦戰的同時,對於進入八歧大蛇意識世界作戰
的兄長萬分擔憂,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天草,拜託你行不行?你的三位一體不是很強嗎?再用一次吧,看看能不能
傷到這個怪物?」
「沒用的。以純力量來計算,這頭怪物的力量,不是任何強天位高手能夠抵擋
,當它以天心意識彌補了力量流失的缺點,強天位出力的攻擊,不可能再傷到它了
。」
天草四郎隱瞞了一些事。有某些特別的功法、招數,在使用者賭上性命出手時
,是具有突破自身實力,大幅倍增殺傷力的效果。昔日孤峰之戰,當代的西王母、
龍騎士,就是憑著這種招數越級挑戰成功,重創了超越己身兩個天位的絕代霸主鐵
木真。
這件事情天草四郎曾聽魔族提起過,但他自己並不知道類似的功法,也無從用
起,更何況在已經對戰鬥感到疲憊的此刻,他很想把劍放下,離開京都、離開日本
,到一個不用背負任何責任的地方去休息。
「不要這麼沒精打采的嘛,連你都這樣了,還有誰能救出小香香呢?」
妮兒的鼓勵,很快就要留著自己用了。太過於為旁人分神的她,露出了太過明
顯的破綻,被八歧大蛇的連續幾發火焰彈,逼得倒退連連,與天草四郎拉遠了距離。
太過凌厲的威力,僅有小天位的妮兒根本無力抵擋,天草四郎一時間也被熊熊
火壁給封擋住,沒法突破火壁過去。
縱然心亂如麻,天草四郎的判斷力並未衰退,他忽然察覺到大蛇的攻擊似乎含
有某種戰術,而目的是……
「長腿丫頭!小心……」
距離太遠,又被火焰裂風聲給阻隔,妮兒聽得不清不楚,正要回問天草四郎到
底在說什麼,卻赫然發現自己已經被連串火焰逼入了死角,而一個早已蓄勢在旁的
蛇頭,利用這機會驟然竄出,就朝自己一口噬來。
有了天心意識的計算,這一噬的來勢既狠且準,小天位的妮兒根本無從抵抗,
所幸,她是一個不管到哪裡都會遇到貴人的好運女子。
「星野天河劍!」
星賢者卡達爾遺留武學中最耗元氣、源五郎從不肯輕易施展的保命絕技,毫無
保留地迸發著璀璨星輝,劃破長空,如同橫越銀河的彗星,飆射而至,狠狠地正中
大蛇齒側。
儘管力量上不如大蛇,但在高度集中之下,那根無比堅硬的巨大蛇牙,竟然被
一擊而斷;接著而來的爆發力,更讓蛇頭整個被橫擊出去,遠遠離開妮兒。
事情發生得太快,大蛇的牙齒才剛要碰到自己,跟著就飛了出去,妮兒一時間
反應不過來,只覺得身旁一股大力湧來,自己便被一道柔勁給推得飛了出去。
「找地方躲起來!」
把最終安全裝置解除,匆匆趕來救人的源五郎,自身卻處於很不妙的情形,全
力發出星野天河劍,急需調息回氣的他,一時間運不起九曜極速,但大蛇卻已經在
此時追擊而來。
(硬拚是不行的,希望能夠游鬥吧……)
源五郎早就看出大蛇的火焰、冰霜攻擊,是為了封住自己的退路,如同對付妮
兒那樣對付自己,但幾近耗竭的真氣,卻讓他只能被逼進死地,預備挨上一擊。
(這個位置蛇咬不到,是遠距離攻擊,只要能硬挨一記冰霜或是火焰,就可以
突圍反擊了……)
火焰就如同預期中那樣猛烈噴來,源五郎拼盡全力抵禦,卻在發現火焰並沒有
外表看來那般威力雄強後,知道不妙。
(中計了……)
一種像是與高手作戰時被耍弄的驚愕感,雖然察覺到大蛇的攻擊,源五郎卻已
經不及閃躲,只見眼前珍珠似的白光一閃,自己已經被大蛇的身軀給捲住。
本來用身軀勒殺敵人,就是蛇類的拿手絕技,但因為八歧大蛇口中的元素衝擊
威力太強,將眾人的注意力引過,竟沒有人提防到這個可能。
而當八歧大蛇吞噬掉織田香的意識,開始思考著每一種戰術可能,它便以自己
的身軀當作武器,果然一舉成功,捕捉到這個速度極快、一直在身邊繞來繞去的可
恨蒼蠅。
※※ ※※ ※※
「嗚……」
一般的巨蟒勒殺,是纏住人類的腰腹,破裂內臟,但是八歧大蛇的身軀實在太
過巨大,交纏一卷,源五郎整個人都被包捲在內,連呼吸都做不到。
拼盡殘餘體力,源五郎運起護身硬功,但這卻是錯得最離譜的一個選擇,在八
歧大蛇的強力勒縮下,以強天位力量推動的護身勁,瞬間就崩裂爆碎,連帶體內的
骨頭都斷了幾根。
「哇……」肋骨一斷,幾口鮮血狂噴出來,察覺到自己面臨生死關頭,源五郎
暗叫糊塗,倒吐一口氣,全身肌肉、骨骼柔軟似棉,整個放鬆,以這樣的方式來抵
禦強力勒縮。
暫時脫離死亡危機,但情形卻並未好轉,自己並不是織田香那種特異體質,身
軀雖然以內功化軟,卻終究不可能像織田香那樣軟如棉花,又柔又韌,倒捲上幾十
圈還可以瞬間彈回來,只要大蛇施加的壓力超過一定限度,自己這棉花柔勁崩潰,
馬上就會被勒成一堆模糊骨肉。
可是,陷身於這尷尬處境,什麼武功、詭計,通通都沒有用,天心意識的修為
再好,也無法在手不抬、身不動、連一口氣都沒得吸的處境下發揮作用,要從內而
外地破開這個勒縮,唯一的辦法,就是更勝大蛇的純力量。
這是自己所沒有的東西,大蛇便是看穿了這點,所以才刻意以強破巧,為自己
準備了這樣一個死亡陷阱。
從內部突破是不可能的,那麼就只能指望外部了。隱隱感覺到外頭有撞擊力道
傳來,從那種陰寒感覺來研判,是妮兒小姐的天魔功,但只憑她的力量,是不可能
救得出自己。
源五郎滿心焦急,只期望不要連妮兒也被大蛇給勒捲起來,她不會使自己這樣
的軟骨訣,功力更沒自己高強,要是被蛇軀纏捲一勒,立刻便死得慘不堪言。
這份擔心不算多慮,因為見到源五郎被大蛇卷困住後,驚惶失措的妮兒不顧自
身安危,衝到那邊,揮拳如雨,天魔功全力發出,想要把源五郎救出來。
可是,縱然沒有完美體護身,大蛇的雄壯身軀每一吋都充滿力量,並非小天位
徒手能夠傷及,妮兒打了好一會兒,拳頭疼得幾乎抬不起來,蛇軀上的真珠鱗片仍
是完好如初,半片鱗甲也沒裂開。
(可惡……我、我該怎麼辦?)
妮兒期盼著援手,但戰場上最後一名戰友卻給八歧大蛇的元素衝擊絆住,不能
過來,也不願過來。剛才勒殺源五郎的那一記蛇纏,天草四郎自忖沒把握避過,這
麼冒冒失失地靠過去,那是自殺行為,因此他只是持續揮劍,為妮兒阻擋火焰,同
時努力吸引大蛇的注意。
情況千鈞一髮,急成熱鍋上螞蟻的妮兒,險些要掉下眼淚,感到無助、挫折,
這時,她期盼援軍出現的呼喚終於有了回應,一名可貴的救兵,為了救助他的義兄
弟,出現在眾人眼前。
從這場京都之戰一開始,他就已經在旁邊窺視。所有天位高手都知道這一點,
卻也沒人理會這一點,更沒有人料到他會在這時候挺身而出,以他的力量去改變戰
局。
「喂!渾蛋大蛇,把我們家老三給我放開,隨隨便便動我兄弟,你問過我沒有
?」
粗糙難聽的聲音,用擴音筒大聲地喊出來,傳入每個人的耳裡,雖然這和大蛇
噴焰時的爆響相比,非常微不足道,可是卻足夠傳入天草四郎、妮兒、八歧大蛇的
耳中。
「不要東張西望,本……本丞相就在這裡,你這頭醜陋的東西,有膽子過來嗎
?如果你還有那麼一點的種,就把我家老三放開,和我單挑!」
順著聲音看去,揮拳中的妮兒停下動作,瞪大眼睛,就連運劍格擋的天草四郎
都大吃一驚,不敢置信地看著那站在小山丘上,又跳又叫的雪特人。
「怎麼樣?臭蜥蜴,你不敢與我火拚嗎?你的塊頭雖然大,膽子卻只有一點點
,你媽媽生你的時候,一定是從屁股生出你這沱屎來,你爸爸是不是個雪特人?」
手裡拿著擴音筒,有雪使足勁力地大喊,一字一句更是盡展雪特說書人的本事
,極盡侮辱之能事。
嘴上在罵,腳上卻在發抖,兩腿上早已綁好了來日本前小草所贈的神行符,背
後腰帶上更插滿了華扁鵲、梅琳所製作的魔法卷軸,為了逃生做好準備。
大蛇聽不聽得懂是一回事,當它被這陣噪音給吸引了注意力,有雪立刻發動魔
法卷軸,在意外地得到隱身效果後,他用神行符朝北方快速急奔,然後在隱身效果
消失時,重新站在北方的山丘後,向八歧大蛇大聲侮罵挑釁。
沒有武功,這是雪特人唯一能做的事,儘管他自己已經被嚇得胡言亂語,不知
道嘴裡在說什麼,可是任誰都不得不承認他勇氣可佳。
八歧大蛇也被他這樣忽焉在前,忽焉在後的方式所困擾,三個蛇頭開始跟著團
團轉,竟然沒有再噴發元素衝擊波,對於另外幾名敵人也置之不理,全力搜尋那個
噪音的源頭。
「有雪,你幹得太棒了!」
因為注意力分散,大蛇身軀的盤纏力道沒有那麼緊,在妮兒的努力之下,源五
郎的身體慢慢露了出來,向苦心營救他的少女,比了一個「?」字手勢。
「不……不用擔心,我還沒有死……現在還沒有……」
說話的聲音很微弱,重傷程度顯而易見,但是得知源五郎仍然生存,妮兒頓時
熱淚盈眶,不能自制地哭出聲來。
有獲救的人,當然就有正需要救助的人。一肩擔起了誘敵的重任,有雪東奔西
跑地狂罵髒話,雖然有神行符輔助,但也累得喘不過氣了。
(呼,不行了,這樣子罵還沒反應,難道要用最賤的一招露屁股嗎?)
因為發現大蛇的視線瞥向自己,有雪連忙再取出卷軸,默唸咒語,只見眼前一
閃,周圍的景物和剛剛有些不同。
(咦?拿錯了嗎?還是隱身卷軸用完了?那我現在用的是什麼?咦?旁邊什麼
東西那麼大只?大象嗎?)
當察覺到自己用了梅琳所贈的瞬間移動卷軸,有雪顫抖著腳,幾乎是心膽俱裂
地,看著距離自己不足一尺的八歧大蛇。
八歧大蛇沒有立即的反應,三個蛇頭卻都不約而同地移過來,俯視睥睨著下頭
這個渺小的東西,眼神中流露著疑惑、茫然,好像在困惑著什麼。
見到這一幕景象,妮兒和源五郎全力脫困,好趕去救援,但雖然能掙脫大半個
身體,腿部卻還是被蛇軀緊纏,無法脫離,找不到辦法。
或許是因為極度的恐懼,導致腦子不正常了,妮兒看到有雪一改之前的怯懦,
忽然轉過身,朝大蛇拍拍屁股,很張狂似的說了什麼。儘管聽不見,可是看那表情
,想也知道是一些聽了會耳朵髒的污言穢語,而且……可能還放了一個屁……
這段近距離挑釁,果然發揮了強烈的效果,八歧大蛇的瞳孔驀地急縮成一線,
六條細窄的黃金細線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憤怒與殺意,三個蛇頭一起仰天長嘯,
吼聲震動大地,衝擊氣浪如同海嘯般往四面掃去,瘋狂破壞著京都。
妮兒只覺得眼前一黑,險些就被這股衝擊音浪給弄倒,幸好被源五郎一抓,這
才沒有滾落下去。但靠得最近的有雪,反而因為處於大蛇的護身圈內,沒有受到氣
浪沖擊,還很得意地從背後掏出一個卷軸,大聲狂笑。
「你以為聲音大就了不起了嗎?告訴你,卷軸我還有,馬上就可以瞬間移……」
話說到這裡忽然變成了慘叫,正要打開卷軸的雷因斯左大丞相,發現手上的卷
軸重得不合常理,仔細一看,竟然是個沉甸甸的圓形鐵筒,而自己的手正好按在上
頭掣鈕上。
「什麼東西會有按鈕?這是……」
腦裡閃過此行來日本之前,曾給過自己救命錦囊或護身物的恩人名單,當本屆
太研院院長的名字出現腦海,雪特人發出了殺豬似的慘叫。
讓白無忌投下大筆金錢開發的逃生設備,果然物有所值,鐵筒忽然散開,自行
繞著有雪組成了一套薄甲,後頭再展開合金雙翼,還有一雙沉重的大鐵筒。
「太古魔道?那……接下來的是……」
還有些弄不懂為何一個卷軸大的小鐵筒,可以變出這麼多東西來,有雪背後的
一雙大鐵筒忽然噴出火焰,帶動強猛衝力,下一刻,有雪已經像根沖天炮似的筆直
飛起,恰恰好躲開八歧大蛇的一記撞噬。
操縱著這雙飛行鐵翼,有雪不辨東西南北,就往來時路上飛逃而去;後頭的八
歧大蛇,呆呆地佇立在原地,早先源自意識深處的強烈命令,現在仍發揮著作用,
讓已經抵達京都的它,仍貫徹著這個命令,不想離開京都。
但是,一股更強烈、更洶湧的怒氣,無窮無盡的憤恨,如潮水般衝擊著這道最
終指令,過不多時,在織田香本身意志已被壓制的此刻,最終指令終於被千萬年來
累積的恨、悲、怨、毒所沖毀,再也沒有鉗製作用。
完全取得了身體的主控權,八歧大蛇就像是一頭見著紅布的怒牛,發著震天咆
哮,追著空中的那個發光點,橫衝直撞地跟在後頭。
源五郎還沒辦法完全掙脫,幫手的妮兒趴在蛇軀上,兩人順理成章地被一起拖
著走。
有雪的個人飛行器速度極快,浮空的八歧大蛇亦是破風、破雲而行,兩邊一逃
一追,沒幾下工夫就把京都遠遠地拋在後頭。
陷身於無比尷尬的處境,源五郎不禁對著身邊的妮兒苦笑,沒想到這場戰鬥進
行到最後,自己連同仍陷於意識世界的蘭斯洛等人,又重新往出雲之國前進。
※※ ※※ ※※
「楓兒,你這是……」
「我想,以現在的狀況,我這樣子比較能夠不刺激那孩子,使她放心地讓我接
近。」
「那當然,你不是在刺激她,是在刺激我,我現在比八歧大蛇更想殺人,更加
危險。」
蘭斯洛像是抱怨一樣地說著,眼睛卻直直瞪著楓兒,像一個委屈的頑童般,攔
在楓兒身前,不讓她往前走。
「蘭斯洛大人,請相信我好嗎?侍衛者的職責中並沒有守身這一項,可是……
這裡除了我們之外,並沒有別的人,楓兒不會做出對不起您的事。」
「我信得過你,信不過那頭蜥蜴啊,你好像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可能被那頭東
西一口吞下當點心的可能。」
「虎毒……或許會食子。」說這句話的時候,楓兒的表情有些惻然,但仍很堅
持地道:「可是天下之大,卻沒有反噬母親的幼虎。」
蘭斯洛沒法再說什麼了,只是怔怔地看著楓兒。她已經拔去了髮簪,讓一頭不
算長的烏黑秀髮自然披垂;解開扣子的背心隨手擲在地上,然後是裡頭特殊材質的
貼身小衣;當最後的裙褲也飄落地上,除了頸上那個紅色的項圈,楓兒便完全裸裎
在主君的眼前。
「嗚……」
蘭斯洛這時反倒希望自己還維持著豬頭的外型,那樣至少還可以輕易地隱藏住
表情,不洩漏此刻的難堪心情。過去與楓兒親密相處,看見她半裸、裸裎的機會是
不少,但都是匆匆一瞥,從沒有這樣令己怦然心動的場面。
因為練武而結實的苗條曲線,肌膚雪白柔嫩,散發著清香與青春光澤,雖然有
一些戰鬥而留下的細小傷痕,卻一點都不影響這具胴體的美麗,反而令蘭斯洛更加
感動,想起了過去這名女子有多少次搶在自己身前,勇敢地面對敵人。
「蘭斯洛大人,抱歉。」
當楓兒緩步卻堅定地往前走去,蘭斯洛無話可說,只有老實地讓開在一旁,心
裡極力祈禱,在八歧大蛇眼中,看到的東西與自己一樣,是一位性感的美人兒,不
是一塊無須另外處理的上好肉材。
慢慢地朝前面走去,楓兒沒有施展她所擅長的快速身法,也沒有使用輕功。儘
管表面上行若無事,但她卻要集中每一分精神,小心翼翼地往前行。
「香香,如果你還聽得見的話,就好好注意聽。媽媽已經來了,什麼東西都沒
有帶,媽媽是絕不會傷害小香香的,你要相信媽媽,讓媽媽救你,好嗎?」
不需要特別大喊,因為在這個心靈世界裡,真心真意想讓對方知道的話,不用
大喊,念波也會準確傳達。比起自己聲音是否能傳到大蛇的耳裡,這段話會否傳遞
給意識陷入昏亂、沉睡狀態中的織田香,這才是重點。
無論是八歧大蛇、織田香,在喪失意識的此刻,都是完全憑著本能來感應週遭
一切,作出動作,所以必須以完全無設防的狀態接近,才不會引起不必要的攻擊。
蘭斯洛大人的棄刀正是看穿了這點,無奈仍然不足,那麼由身為女性的自己來擔起
這工作,相信會更為合適。
「很對不起你,你最喜歡的師父沒有一起來,但他也在外頭,和媽媽一樣,為
了救你而努力著,這些你都知道的,對不對?」
楓兒道:「你是一個很堅強的孩子,一直那麼努力地守護著自己的家園,所以
你現在更不可以輸,絕對不可以輸給別人,要重新醒過來見媽媽。」
那頭漆黑的巨龍,像座陡峭巨峰般偉岸孤高,與烏雲、天壁相比肩,遠遠地望
去,強大壓迫感如潮水般湧向大地四方,那感覺遠遠超越自己生平所見的任何高手
,也絕對不是任何人類能夠發出。
如果這就是龍神的原貌,這就不再是天位間高階與低階的戰鬥,而是人與神的
對抗。偏生自己感覺不到什麼懼意,這真是,好奇怪啊……注視著這道慢慢行來的
美麗身影,巨龍並沒有像適才那般鼓動火電冰霜攻擊,只是以黃金巨瞳靜默地俯視
。但即使如此,它的氣息仍舊掀起狂風,疾吹向四周,令楓兒的步伐異常吃力,得
要每一步都灌滿力道,這才不至於立刻給掀翻滾倒。
蘭斯洛非常擔心,卻是沒法幫手,如果這時搶上前去,可能會打破現在這微妙
的平衡,讓巨龍採取動作,那時楓兒就要面對真正的強力攻擊,所有努力毀於一旦
了。
(傷腦筋,這種戰要怎麼打下去?如果老三在這裡,或許還可以提供一點意見
……)
話是這樣說,但若源五郎在此,只怕蘭斯洛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打昏義弟,不讓
他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事實上,源五郎之前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要解除八歧大蛇與織田香的合併狀
態,只有兩個方法,就是織田香本身或是八歧大蛇本身想要強力地脫離對方。而自
己也便是針對這個破綻,才想在意識世界打倒織田香,讓兩股意識強行分離。
可是,織田香的意識現在似乎已經被八歧大蛇反噬,點滴無存,自然不會想要
脫離;至於八歧大蛇,又偏偏是個沒意識可言的生命體,各種刺激手段如同老鼠拉
龜,無處著手,實在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了。
(楓兒,有愛心是一件好事,但單單是有愛心,並不能讓你改變一切啊……)
焦心如焚,蘭斯洛只能注視著楓兒的背影,握緊拳頭,卻全然沒發現到大量天
地元氣在背後匯聚,而這些能量集合中心處的泉櫻,在昏迷中發出細細的呻吟,一
身衣衫漸漸膨脹,一絲絲、一縷縷的珍珠色光芒,開始在她肌膚上勾勒出龍甲鱗印
,若隱若現。
「香香,起來吧!不要再睡了,媽媽在這裡等你唷,你不是一直很希望和媽媽
一起在京都玩的嗎?如果是的話,你就要醒過來,守住你的京都!」
思考著織田香的心情,楓兒大聲喊話。
那孩子非常地聰明,非常地體貼著周圍的人,可是她在情感方面的需求,卻從
來沒有被滿足過,始終都處於一個非常渴望的狀態,或許就是這種絕望與大蛇千萬
年的孤絕相互呼應,才使得兩個意識融合一體的,如果能填補這種絕望,或許就能
把阿香從大蛇的反噬中拉出來了。
楓兒的溫柔呼喚,確實化解了原本肅殺而緊繃的場面,讓巨龍因為迷惘,沒有
採取任何動作,但也沒人能保證這份努力是否會得到回應。
「吼∼∼」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巨龍卻忽然有了動作。好像被外界的什麼東西刺激到一
樣,巨龍大聲咆哮,吼聲扯動了天上雷電,噴出來的氣息更迅速燃燒成熊熊烈火,
轟向天際,把厚密雲層染成一片熾紅火海。
雖然沒有朝楓兒、蘭斯洛發動實質攻擊,可是纏繞著巨龍渾身熾燒的高溫火焰
,卻迫得老遠處的楓兒灼熱難當,吸進去的一口氣令肺部疼痛不已,而那狂雷霹靂
似的龍嘯,更是讓兩人耳裡嗡嗡作響,頭暈得幾欲跌倒。
(怎麼回事?如果說剛才這畜生會發狂,是因為秀吉或天草死了一個,現在又
發狂,難道是連剩下那個也死啦?)
蘭斯洛很快就知道這想法不對,因為上一次大蛇發狂時,自已可以很明顯地感
覺到一股悲傷、哀痛的氣息,可是這一次的發狂,卻是徹頭徹尾的憤怒!以無比仇
恨的怒火,要瘋狂痛燒著整個天地!
方自錯愕,蘭斯洛看到楓兒穩穩地站住,繼續朝巨龍走過去,自己想要衝上去
援護,卻被楓兒搖手阻止。
「香香,媽媽來接你了……」
楓兒慢慢地朝巨龍走過去,這次巨龍有了反應,數不清的火焰、冰雹,如同驟
雨般狂向楓兒集中打下。
「楓兒!」
蘭斯洛的驚叫聲,在看到楓兒身上縈繞起的白光時,突然停住。就像當日身中
星辰之門,被丟到異次元時風華的遠距離施法護持一樣,楓兒身上出現了與那時相
同的柔和白光,結成護罩,恰好地封擋住火焰與冰雹,讓她安然無事地向前走。
不明白為何會有這般奇事,蘭斯洛瞪大眼睛地看,發現楓兒閉目緩行,像是祈
禱一樣地唱著歌謠。
「兔兒跳,魚兒躍,鳥兒早起在樹梢;月兒嬌,星兒笑,媽媽叫我好寶寶……」
意識世界裡的戰鬥,意志決定一切。祈禱本來就是集中心神的一大法門,而且
不一定要雙掌合十,唱歌也可以有同樣效果,對於本就習慣在舞台上演唱咒文歌的
自己,這無疑是最得心應手的方式。
輕柔舒緩的兒歌,再一次化解了空間中的凶戾之氣,雖然火焰、冰雹仍不停地
從天而降,但卻感覺不出那種緊繃肅殺的氣勢,反而在雲層的縫隙中,漸漸透出縷
縷陽光,空氣中也多出一抹芬芳涼意,和駭人的冰火天災一比,顯得非常不協調。
(糟糕!這樣下去會……)
蘭斯洛驚出了一身冷汗,這些不協調的景象,代表織田香已經逐步醒來,正與
八歧大蛇展開意識抗爭,這固然是好事,但自己在雲層間看到細微陽光的同時,也
看到像是空間裂縫一樣的東西,顯示兩股意識的相互鬥爭,已經使得這個意識空間
即將崩毀,如果不把握時間脫離,一旦意識世界崩毀,自己三人全要完蛋在這裡。
「兔兒跳,魚兒躍,鳥兒早起在樹梢;月兒嬌,星兒笑,媽媽叫我好寶寶……」
楓兒緩緩地吟唱著兒歌,柔和的白光更像是得到呼應般,把連串火焰冰雹拒諸
於外,被籠罩在聖光之中的她,從外面只能隱約地看見曲線輪廓,像一位曙光女神
般的柔美,這種應該出現在風華身上的氣質,卻因為她心中的母性,而得到完美的
發揮。
當天上的轟擊由火焰、冰雹,轉為雷電,轟天裂地砸打在柔和白光上,沉重壓
力讓楓兒腳下踉蹌,險些就往前撲倒,可是,苦苦挨過這一段時間,她也終於來到
了巨龍之前。
堅定地伸出手,穿過熊熊的高溫火焰,楓兒渾身大汗淋漓,慢慢把掌心碰觸到
巨龍鱗甲上,忍著高熱所帶來的痛楚,輕輕地喚了一聲。
「香香,醒醒,和媽媽一起回家了。」
彷彿是對這句話作回應,巨龍的軀體中央,裂開了一個無底大黑洞,一個發著
白光的少女身軀從裡頭落了下來。
於此同時,空間裂縫的斷痕劃過整個天空,淒厲可怖的詭異巨響,宣示著意識
世界的即將崩毀。
(糟了!這裡就快要完蛋了……)
蘭斯洛心急如焚,這才發現當初策劃這場意識之戰時,漏了一個很重要的關鍵
,那就是忘了向源五郎問,如果戰鬥不成功,要怎麼脫離此地?
用來進入意識世界的符印卷軸,已經在使用時焚毀,蘭斯洛雖然連忙從白起的
記憶庫內尋找資料,但倉促間卻沒什麼可用的訊息,眼見楓兒緩緩地抱起了昏迷中
的女兒,巨龍發出毀滅前的咆哮,自己卻在這裡急得跳腳。
(啊,還有一個老婆在後頭睡,也不能不管她……)
想到泉櫻,蘭斯洛急忙便想回頭看看,但忽然間,一隻手掌輕柔地搭在背後。
「夫郎,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吧。」
並不是西王母族施法時的純白聖芒,而是像八歧大蛇鱗片那樣的珍珠色雪光,
遮蔽了蘭斯洛的視線,籠罩住他的身體,也同時在遠處楓兒、織田香的身上出現。
※※ ※※ ※※
「啊!糟糕了!」
「怎麼了?妮兒小姐?我還差一隻腳就可以掙脫了。」
「我不是擔心這個。」妮兒急切道:「萬一我哥哥作戰失利,要緊急撤退,那
他們要怎麼出來?」
「嗯,之前老大表示他視死如歸,不勝不回,所以並沒有向我問起緊急撤退的
事情。」
「可是,就算他們勝利了,那又要怎麼出來呢?」妮兒急問道:「我也不記得
你有交代方法給他們啊。」
「關於這一點嘛……」源五郎沉吟道:「大自然的最終法則,生命會自己找尋
出路。」
「什麼意思?」
「就是沒有辦法出來,要靠老天保佑……」
「啊?我哥哥他們被你害死了!」
驚怒交集,妮兒用力地掐著源五郎的脖子猛搖晃,渾然忘記了他是個重傷之人
,直到這奄奄一息的可憐人嘴角噴出血沫,這才警覺到放開手來。
「咳……咳……不用太擔心,老大他們會沒事的。」源五郎吸了幾口氣,道:
「如果計算得不錯,在意識世界崩解時,應該會有一股力量把他們給彈回現實世界
來,而且從這邊的跡象看來,意識世界應該已經開始在崩解了。」
「為什麼?」
源五郎解釋著,八歧大蛇本身是沒有自我思考能力的生物,蘭斯洛之所以還能
夠侵入它的意識世界,主要是因為織田香與八歧大蛇的意識合併。因此,只要這兩
股合而為一的意識,彼此排斥、分裂,那麼意識世界就將不復存在。
「老大他們想試著作的,就是侵入意識世界,打倒操縱者,將她與八歧大蛇強
行分離;不過楓兒小姐應該有不同的做法,如果能勸服織田香,讓她主動與八歧大
蛇分離,那也是有同樣的效果。雙管齊下,這次作戰的成功率頗高,但是現在外界
似乎出現了異變,就算內部作戰失敗,也有同樣的結果。」
妮兒不用問也知道源五郎指的是什麼,那是眾人之前完全沒有考慮過的一種可
能:八歧大蛇主動想要與織田香分離。
因為知道八歧大蛇不會思考,各種挑撥都無從著手,眾人擬定戰術策略時,都
是針對織田香著眼。然而,八歧大蛇適才卻主動和操控它的織田香起了重大衝突。
雖然已經被大蛇反噬,可是織田香的指令效果仍在運作,八歧大蛇應該會死守
京都,哪裡都不去,即使日本陸沉,這頭凶獸也會隨著腳下土地,一起沉沒到海底
去。
可是任誰都沒有想到,在雪特人挺身而出,連番挑撥之後,應該沒有自我意識
的八歧大蛇,爆發了難以想像的狂怒,追在有雪的飛行器後頭,誓殺雪特人。
追殺有雪的念頭是如此強烈,甚至推翻了織田香遺下的強制命令,八歧大蛇離
開了京都,追著有雪直奔出雲之國。兩邊的意識衝擊,就讓完美的合體狀態,出現
了巨大裂痕。
而這道裂痕之大,連源五郎也要為之驚歎。
與織田香意識結合的八歧大蛇,攻守俱皆完美,是一頭具有壓倒性優勢的戰鬥
凶獸,除了以更強的實力正面擊破外,毫無破綻可尋,可是現在眾人眼前的八歧大
蛇卻不一樣。
不要說天心意識融合、運用戰術策略了,已經被氣昏頭的八歧大蛇,只是在後
頭狂追著前方亮點,三個蛇頭大聲發出咆哮,連可以飛上天追逐這個方法都忘記,
一下飛、一下在地上疾移地猛追。
噴發火焰與冰霜擾敵,應該是個不錯的戰術,但是八歧大蛇好像全然忘記自己
還可以這麼做,龐大身軀以讓人咋舌的高速,在地上橫拖疾行。
從京都前往出雲,一路上並不完全是平地,也有著湖泊、山峰、沼澤、樹林,
但八歧大蛇對之視而不見,把龐大的力量全部集中在身軀上,百尺高的山峰,在他
凶猛衝撞之下,發出震天巨響,瞬間就土崩瓦解,變成一堆碎石土塵。
沼澤湖泊也不例外,當大蛇高速通過,蘊含著龐大能量的巨軀拖移而過,什麼
凹陷處全部被夷為平地,再也不存有先前的痕跡。橫裂的地塹、漫流的岩漿,都不
能稍稍阻止這頭巨獸的前進。
攀搭在八歧大蛇身上的源五郎和妮兒,幾乎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回頭望
去,就是一大片莽莽煙塵,還有完全的平坦,全變成了一片看不出先前地形的黃土
平地。
「好、好恐怖啊,這種東西……」
妮兒只能夢囈似的這樣說著。北門天關一戰時,陸游和天草四郎合力,瞬間摧
毀北門天關,那時的破壞力讓她驚歎不已,但和眼前的情景相比較,卻根本算不了
什麼。
「確實,單純以對環境的破壞力而言,任何級數的天位高手都做不到這種事…
…」
當然,任何級數的天位高手也都不會去做這種事,明白這點的源五郎不禁苦笑
。他已經成功脫離大蛇的勒縛,正在運氣鎮傷,但仍然與妮兒攀附在八歧大蛇身上
,這樣的高速,讓兩人省了不少趕路的麻煩,最終安全裝置已經解除,頂多再一日
一夜,日本就要陸沉,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把蘭斯洛一行人給帶走,還有那正在負
責誘敵的雪特人。
(不過……還真是厲害呢,先是把李大劍仙弄得心智失常,再把沒有理智的八
歧大蛇激成這樣,莫非雪特人就是所有太天位的剋星?)
源五郎對自己的這個想法甚覺莞爾,但當事人卻沒有這樣的好心情。
「救、救命啊!」
一路發著殺豬般的哀嚎,有雪的慘叫聲和後頭大蛇的轟天怒嘯聲相比,顯得微
不足道,但是他本人的恐懼,看來卻是和大蛇的憤怒程度成正比。雖然此事說來有
辱國體,但雷因斯大丞相確實是一面飛行,一面在空中屁滾尿流,洋洋灑灑地飛到
出雲之國的上空。
縱然沒有噴火吐冰,可是那麼一個龐然巨軀追在後頭,壓迫感也實在夠嚇人了
,幸虧這套飛行器的飛行速度實在很快,這才保得雷因斯左大丞相沒有在飛抵出雲
之前,就葬身蛇腹。
可是,事情也沒有解決,眼看八歧大蛇窮追不捨,總不成這個飛行器一直飄洋
過海,八歧大蛇也跟著直追上風之大陸吧?雪特人不愛惜國內百姓,但卻很怕在這
頭怪物的銜尾直追下,完成橫越風之大陸的豐功偉業。
情急之下,雪特人用幾乎是哀嚎的語氣,向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神明求救,從光
明諸神到黑暗邪神,全部喊了一遍,但似乎因為平時不拜神,連神明的名字都喊錯
,上天並沒有降下神跡來搭救可憐的雪特人。
之後是輪到當今世上的所有天位高手,從不在場的蘭斯洛、楓兒,一直喊到了
敵方的陸游、多爾袞,連遠在魔界的大魔神王都沒能逃過召喚,充分顯示了雪特人
的毫無節操。不過,當自己的名字被喊到,仍趴附在大蛇背上的源五郎和妮兒,露
出了不知所措的苦笑。
「喂,男人,我忽然覺得,如果就這麼下去,讓有雪打前鋒,八歧大蛇追在後
面,以這樣的形式踏平艾爾鐵諾,我們跟在後頭逐一佔領,坐收漁利,好像也是不
錯的作法。」
「唉,女人,這個戰法的最大遺憾是……依照航道來算,在你踏平艾爾鐵諾之
前,雷因斯已經被毀得乾乾淨淨了。」
或許是因為呼救始終得不到回應,當崑崙山出現在下方時,雪特人最後終於喊
出了「啊,只要能救到我,不管是神或是惡魔,我都會重重酬謝,給他上百個處女
當祭品,還有山一樣高的金幣來……」的無指定求救詞。
顯然喊出實際利益,比光是喊名字有效得多,因為重賞之下,勇夫果然應聲而
來。
「不用怕!我來救你!」
一道人影打半空中突破厚密雲層,與絢麗陽光一起繽灑而下,威勢勇不可當,
只是當眾人看清楚他的面目,卻不由得齊聲驚叫。
「那個送貨的?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唔,以韓特的力量,要在八歧大蛇口中救人,只怕……」
「啊?那個死要錢的?太好了,老子有救了!」
有雪對韓特極具信心,以前他就曾經聽白無忌說過,只要付得出天文數字的金
錢,這個為了酬金而激發出本身數倍力量的男人,連神明都要退避三舍。
沒有辜負雪特人的期望,韓特猛吸一口氣,手中長劍驟然間由一化三,再迅速
將三道劍影聚合為一,爆發出超越原本三倍以上的霹靂劍威。
發揮著此刻肉體所能負荷的最大威力,這一劍就筆直落在八歧大蛇的一個蛇頭
上,爆出震天巨響。
一直在崑崙山吸納天地元氣、調息運功,又得到指點,韓特力量大有長進,這
一劍發出的劍威,幾乎已經突破小天位。而失去了天心意識,把注意力全集中在前
方,甚至完全不提防上方有人來襲的八歧大蛇,等若是在無防備狀態下中了這一劍。
以己之強,攻彼之弱,這一劍漂亮之至,八歧大蛇的堅硬鱗片被破開,鮮血如
同噴泉般狂灑向天空,蛇頭發出了慘痛的悲鳴,幾下搖晃後,無力地軟垂倒地。
「哈哈,什麼八歧大蛇,還不是被我一劍一個!」
韓特得意地大笑,正要找人收錢,忽然驚覺烏雲罩頂,另外兩個蛇頭,因為察
覺到這個敵人,已經重新聚起力量,朝他撲殺而來,雄渾強大的氣勢,再也找不到
絲毫可趁之機。
「哼!要硬碰硬嗎?就讓老子的三天劍斬……」
說到一半,話就僵住,適才練功正練到緊要關頭,聽到有成山高的金幣,就意
識空白地衝了出來,也不管什麼岔氣不岔氣,三天劍斬對著蛇頭就斬,果然還是出
了問題,整條手臂現在已經抬不起來了。
兩個蛇頭分別吐出冰霜、火壁,近距離轟擊而來,韓特自知不敵,又對能否安
全逃逸全無把握,正打算冒險突圍時,一道身影鬼魅般在身旁出現。
「練功練到一半就跑,你的命重要還是錢重要啊?」
伴隨著這句說話,一道劍光水平揮出,清清亮亮,像是一陣扇形的光雨,分割
天空,銳利的劍氣,輕易將燎天火壁與極凍冰霜切裂,餘勢未止,直衝過去,正中
八歧大蛇餘下的兩個蛇頭。
彷彿琴弦崩斷的聲音,兩個巨碩龐大的蛇頭,赫然沒有絲毫抵禦之力,隨著劍
氣光雨擦過,應聲而斷,大量鮮血像是末日之雨一般,急急從天而降,灑在已經破
裂乾涸的土地上。
在八歧大蛇翻滾倒地之前飛身離開,看清眼前景物的源五郎和妮兒,則是對著
這幕景象不敢置信。就在韓特身邊,站著一個人,即使在這濃烈的腥風血雨中,銀
雪長髮仍顯得飄逸如仙,瀟灑一如青蓮,似笑非笑的倨傲眼神,正投向身邊的友人。
「看見了吧,想耍帥就要有相當的實力,在你能像我這樣宰殺怪物之前,要耍
帥還太早了。」
「我不得不承認,你這樣確實是很帥,不過,你明知道我兩隻手臂已經舉不起
來,為什麼還故意把手死搭在我肩膀上?」
「你也明知道我的身體狀況一個月內不能動武,剛剛為了義氣拚命,現在只要
一鬆懈就會倒地狂噴血,讓我搭一下肩膀會死啊?」
「你什麼時候學會旭烈兀那一套,要排場不要命?」
「吾友啊,人生難得糊塗,有何不可?」
兩個男人相互對望,一起在血雨中大聲地狂笑,傲然姿態讓遠觀的妮兒心生佩
服,卻也不禁一頭霧水。
「那兩個人在幹什麼啊……」
脫險之後,應該要確認己方友伴的蹤跡,然而很遺憾的是,妮兒左顧右盼,就
是沒有看到雪特人的身影。
「有雪他……」
「該說是很幸運,也可以說是很不幸,左大丞相使用的個人飛行器,好像沒有
停止或是落下的控制鈕……當然,也許是他自己沒發現也不一定。」
目睹了一切的源五郎道:「所以,他已經在飛回祖國的路上,依照里程速來算
,應該正在橫越海峽了。」
眾人的談話忽然被爆炸所中斷,八歧大蛇所剩的最後一個蛇頭,適才被韓特一
劍砸頂重創的那個蛇頭,赫然還保存著生命,在此時咆哮起來。
沒有發動任何攻擊,大蛇只是朝崑崙山疾行,也不去找什麼入口,就這麼橫衝
直撞地強行破入,撞入山腹之內。
瀕臨死亡,八歧大蛇正作著最後的發洩,將一身力量毫無保留地使用。縱然是
站在外頭,眾人仍是見到山壁洞穴上一下飛閃著火光,一下又冒出寒氣。
凶獸臨死前的瘋狂反撲,那種力道之凶猛,不下於它全盛時期的威力,看著偌
大的崑崙山,在猛烈破壞中迅速土崩瓦解,想像裡頭的情景,任誰也是暗自心驚。
「一代凶獸的下場居然是這樣,真是……」
然而,眾人不久後也察覺到,山腹之內有微弱的氣息,正在快速地消失,這才
想到崑崙山內可能依然有人。
「真是天意……八歧大蛇最後仍然要回歸於此,數千年來看守它的人們也在同
一天終結使命。」源五郎道:「這樣一來,西王母族怕是要從此滅族了。」
將崑崙山視為聖山,裡面又有無數的防禦結界支持,在日本正式陸沉之前,反
而是全日本最安全的所在,西王母族人也是因此,多數還待在崑崙山中,沒有離開
,哪想到八歧大蛇會忽然回歸,而且一回來就開始瘋狂攻擊,西王母族的長老俱皆
重創,族主又不在,剩餘族人中縱有些許高手,又怎敵得過這頭瀕死反撲的末日凶
獸?
沒有太多感慨的時間,妮兒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兄長。
「陛下的話,應該不用擔心,在八歧大蛇衝入崑崙山之前,我看到有幾個人影
彈射出來,應該就是他們了。」
妮兒正要再問,破風聲響起,一道黑色身影迅速從天而降,定睛一看,卻是梅
琳。
已經回復平日的孩童模樣,也重新換回了一身魔法袍服,梅琳看了看源五郎與
妮兒,問起了應該與他們在一起的幾個人。
「應該都彈到另一邊去了,找一找就行了,不過老師你出現在這裡,老大托你
辦的那件事應該已經……」
「如果等他委託我才辦,事情早就來不及了,當初無忌小子要我前來日本的時
候,就已經在整備白家的所有艦隊,開赴日本的各個港口,準備接運事宜。」
旁邊的妮兒聽得一頭霧水,但是慢慢也就明白過來。當初在考慮到日本陸沉的
可能性後,白家就作了協助日本居民撤退的計劃。
白家有大量的船隻,又控制著風之大陸東部的所有島嶼,緊急應變收容之下,
應該是可以減低傷亡數字的,所以在梅琳出發的同時,大量艦隊也從各個島嶼的港
口出發,一起開赴日本。
蘭斯洛在作出解除安全裝置的決定時,也向梅琳請求了相同的委託。儘管白家
主動安排撤退、收容日本居民,未必是安著什麼好心,照源五郎想來,有很大的可
能是把難民當作奴隸轉賣,或是留作生體實驗的素材,但至少蘭斯洛是真心真意,
希望能減低死傷人數的。
「原來……哥哥還作了這樣的安排……」
妮兒很是感慨,兄長比起自己要深思熟慮得多,這點確實是很讓人可喜的。
「那……船隻夠嗎?人這麼多……」
「船隻夠也沒用,倉促間能撤退的人有多少才是重點。不過,青樓聯盟在這件
事情上出了大力,不但提供大量船隻,而且也發動潛伏在日本的分舵協助撤退。」
梅琳道:「似乎是西王母本人與青樓主事者剛剛達成了某些協議,青樓才破例化暗
為明,動了起來。」
本來西王母族就與青樓淵源深厚,儘管八位長老們刻意切斷了聯繫,但應該還
是存在著某種聯絡管道的。梅琳所得到的消息是,在知道日本即將陸沉之後,風華
撇開戰場不理,與青樓取得了聯繫,經過一番爭執,終於達成了協議,以某些付出
,讓青樓協助日本居民的撤退。
「不多說無謂的事情了,趕快去把那個小子找到吧,他的詛咒應該已經發作了
,如果不快點解咒,就可以準備國喪典禮了。」
「老師已經找到解咒方法了嗎?」
「短短時間又要找人,又要拷問,真是麻煩,不過總算問到了答案,那個方法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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