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掌國政】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八月 艾爾鐵諾 中都皇城
從慶祝大典之後,艾爾鐵諾就發生著天翻地覆的改變。帝國百姓尚未從陸游猝
死的震驚中平復過來,一波又一波的事態,令得所有人都錯疑自己身在夢境。
月賢者陸游被艾爾鐵諾以叛國之名誅殺後,本應身在海牙駐防的第二集團軍元
帥周公瑾,立即率軍入城,控制大局。
捕殺石字世家的重要人物,將平時仰石崇鼻息的朝臣拘禁,彷彿是大清掃一般
,周公瑾將長期以來淤積在中都的毒血清除一空,特別是當多名素來為百姓所痛恨
的石家幹部被當眾處斬,如雷般的歡呼聲,響徹中都的每一個角落。
周公瑾是第二集團軍的總帥,屬於他的兵力,全部都在海牙,這次孤身前來,
所動用的勢力,全是麥第奇世家的人手,儘管旭烈兀並未公開現身,但他的立場究
竟是如何,卻已經是再明顯也不過。
「打開糧倉,把米糧分給中都百姓。」
中都是帝國首都,本身並無農地,但各方物資彙集,照理說不該有饑荒情形出
現,但過去為了不讓百姓有力量鬧事,石家便刻意控制物流,不讓百姓糧食充足,
長時間處於半飢餓狀態,即使有變亂,也易於控制,所以周公瑾在取得局面的控制
權後,立刻先填飽中都百姓的胃袋。
「政局動盪,民生一定會受到影響,不可以讓百姓感到不便,從外地補充物資
,如果來不及,就從皇宮和貴族們的宅府徵收,另外,嚴格禁止哄抬物價的行為。」
周公瑾的才能,並非僅限於軍事。物價的波動,關鍵在於物資的多寡,在入城
之前,他便已經向附近幾個省份下了命令,運集所需的民生物資,務必把動亂影響
降到最低。
陸游死後,白鹿洞子弟人心惶惶,生怕艾爾鐵諾在肅清宗師後,跟著就要剷除
白鹿洞的相關勢力,一眾長老甚至考慮是否該先發制人,立於不敗之地。
就在眾人尚未做出決定的當口,周公瑾親身上白鹿洞,穩定人心,並且在一番
對話後,消除長老們的不安。今後艾爾鐵諾仍需要白鹿洞的力量,希望白鹿洞子弟
能夠繼續支持艾爾鐵諾,雙方共創未來。
「這次的事情很遺憾,但一切罪過由我師父扛下,不會牽連到白鹿洞,今後一
切與前不變,長老們不用多心。」
在這幾百年中,本來周公瑾就是陸游的代理人,如今陸游逝世,周公瑾就是白
鹿洞的最高權力者,他一句話便消除了長老們的擔憂,畢竟,如果未來還可以繼續
享有榮華重權,誰願意冒那麼大風險,為著陸游復仇?
樹倒猢猻散,結果就是這麼現實。不過,當然也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麼安然接受
新局面,相較於追隨陸游多年的長老們,比較低輩的弟子中,許多人是將陸游當作
神明一樣在景仰著,得知艾爾鐵諾將這位人類守護神冤枉屈殺,他們痛哭失聲,發
自內心地悲痛。
期待周公瑾的出現是帶領復仇,討回公道,但結果卻與預期相反,這些深受儒
學思想熏陶的少年弟子義憤填膺,在公瑾離開時,群起阻擋在前,鼓噪暴動。
倘使他們知道,陸游最後是斃命在公瑾的橫空一鞭之下,憤慨的情緒大概會百
倍於此吧!事情最後自然是學子們被驅散、逮捕、監禁收場,公瑾雖然不作任何表
示地離開,但卻暗中下了善待學子們的軍令。
「擁有這樣的熱情是好事,只要不被人惡意利用就好。老人的穩健,只能指出
方向,要推動歷史,還是必須要靠他們。」
彷彿喃喃自語,公瑾看著一個個垂頭喪氣,眼中猶自燃燒著憤怒與不甘的暴動
學子,從面前被押走,這麼輕聲說著。
「如果今天沒有他們的這番行為來作見證,白鹿洞與師父的存在,在歷史上就
只會留下一個負面的記載,正是因為有著他們,白鹿洞……艾爾鐵諾才有未來。」
身後的蔣忠,是這番話唯一的聽眾,他並不認為主帥的話是刻意說給自己聽,
事實上,滿心喜悅的他,也沒有靜靜思索這些話中意義的餘裕。等待多年,主帥終
於離開海牙,要有所作為,這是比什麼都重要的。
「接下來……預定中還有什麼事?」
離開了白鹿洞,公瑾向部屬這樣確認著,而當蔣忠確認過之前的安排已經全部
處理,暫時沒有緊急公務後,這位忠心的屬下,向主帥提出是否該休息一下的提示。
「元帥,入城以後的事情很多,明天也有很多公務要處理,您現在是不是應該
……」
這個要求被拒絕了,公瑾將目光移向山下的皇城,不作言語。而儘管他沒有開
口,蔣忠也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主帥始終不願意與艾爾鐵諾王室衝突,尤其是曹壽。在艾爾鐵諾的群臣當中,
最將這位無能君主視之為君的,就是公瑾大人了。皇城之戰一開始,曹壽就被鎖封
在百萬劍陣中,公瑾入城後,以逆轉手法撤去劍陣,將被困鎖在裡頭的人解放出來
,曹壽則早已人事不知,被侍衛人員抬回寢宮安歇,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醒過來
了。
包括清除石家勢力在內的一切動作,都是以清君側的名義進行,如今君側被清
除一空,那位君王一覺醒來,發現這些改變,又會是什麼心情?也許沒人在意,但
至少主帥會覺得困擾。若非如此,公瑾大人也無須在海牙蟄伏多年……
「始終要解決的事,那就不要拖……」
彷彿作了決斷,公瑾帶著蔣忠離開白鹿洞,前往中都皇城。
與之前預期中的一樣,皇城四周已經被重兵團團包圍,以麥地奇家的軍隊為首
,控制了皇城內的每一條道路與各要點。本應負責守衛皇城的御林軍,並沒有與之
起沖突,而在總管多爾袞的命令下,離開皇城,到城西的臨時駐紮處歇息。
公瑾和蔣忠進入皇城,直奔皇帝寢宮而去,不待走近,前方軍士已經自動讓出
道來。將視線穿越層層人牆,直視盡頭,階梯上一名白衣男子好像很無聊似的坐著
,對快步行來的公瑾打了個喝欠。
「好慢啊,二師兄。」
「久等了。」
「我是傷者,很需要休息,你快點把事情辦完,我很想早點回去休息呢,這裡
的事情有你不是就夠了嗎?」
「陛下說笑了。」
淡淡的言語,聽不出任何開玩笑的感覺,公瑾只是再次強調了兩人在此碰頭的
理由。
清君側之後,理所當然會遇到君王的反對,為了徹底排除障礙,公瑾的行動便
很決絕。
帝皇寢宮,普通人是不能進去的,公瑾與旭烈兀並肩而行,但在入門剎那,公
瑾刻意慢了一步,跟在後頭;察覺到這點的旭烈兀無奈地攤攤手,一面搖著頭,一
面踏了進去。
沒多久,寢宮裡隱隱傳出曹壽的破口大罵、重物拋摔之聲,再過不久,一切歸
於寂靜,當旭烈兀再次推門出來,先是告訴外面的軍士,曹壽陛下深悔過去這些年
施政不當,連累百姓,預備下罪己詔,宣告退位隱居,不問國事。
這個消息與其說震驚,不如說都在眾人預料之中,接著,在所有軍士熱切期盼
的眼神中,這位白衣美男子晃了晃他炫燦的金髮,有些不情願地宣佈,自己剛剛為
曹壽陛下指定,從即日起,暫攝艾爾鐵諾帝位,管理帝國軍政大事。
歡呼聲瞬間響徹中都皇城,彷彿是喜悅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往皇城外傳播
過去。當士兵們狂喜著高呼「旭烈兀陛下萬歲」的聲音傳到城外,中都百姓先是為
之一愣,隨即擁抱著大跳大叫,在許久未曾有過的興奮中喜極而泣。
依照旭烈兀的說法,他只是暫攝艾爾鐵諾國政,並非接掌帝位,但帝國百姓才
不在意這些,旭烈兀是曹壽私生子的傳聞,早在麥石戰爭期間便已廣為人知,兩位
當事人從未正面否認過,百姓也分外期待旭烈兀能夠取代其昏庸無能的父親,以帝
皇身份中興艾爾鐵諾,即使軍事政變也在所不惜,現在正是最理想的狀態。
歷來政治人物總是彆扭古怪,可能顧忌歷史地位或是政治因素,總要用一些奇
怪的說法來解釋再明白不過的行為,反正,在前帝皇已經宣告退位的此刻,具有皇
室血統的旭烈兀,早就是百姓心中最合理的帝位繼承人。卻沒有人想到,這個不斷
喃喃重復「我不是皇帝,只是暫時攝政」的金髮美男子,是真的很不情願。
「麻煩啊,這根本是不正當的期待嘛,二師兄,打個商量,這邊交給你,我要
回去睡養傷覺。」
「陛下……」
「不喜歡那樣?換個說法也行……嗯,周愛卿,這邊的大小諸事,就交給你這
位肱股之臣,便宜行事,朕很疲倦了,免禮、平身、退朝、稍息後自動解散吧!」
沒等話說完,旭烈兀便以腿絕輕功飄身遠去,整句話脫口,人已經飄身在十丈
之外,公瑾連拒絕的機會也沒有,只能看著這位不大可靠的合夥人,身影消失在人
群中。
目光瞥向已經黑沉沉一片的寢宮,那裡將是曹壽往後一段很長時間的被軟禁處
,公瑾靜默地看了一會兒,躬身一禮,轉頭向等待他發號施令的諸將們作出交代。
「動作太快了,一下子功夫,就從誅殺舊臣完成了軍事政變,下一步又會是什
麼東西?」
雷因斯的幕僚集團有這等感慨,日本攻略戰結束以來,發生的事情太多,教眾
人忙亂異常,幾乎都只是被動地應付局面,錯失了搶先爭取主動的良機。
當曹壽宣告退位,旭烈兀暫攝艾爾鐵諾大權的消息傳來,以蒼月草為首的一眾
幕僚,對著手中報告陷入沉思。
一直只選擇明哲保身,不在諸國爭霸中明顯表態的旭烈兀,為何忽然改變立場
,與周公瑾連成一線?
麥地奇家的調度如此整齊,小草不認為這是旭烈兀在皇城之戰後,倉促下決定
的結果,必定是在決戰之前,旭烈兀就已經與周公瑾達成協議,戰後迫曹壽退位,
以旭烈兀為首,重整艾爾鐵諾。
這件事好沒道理,因為再怎麼樣,這兩人都不可能單純基於師兄弟情誼而聯手
,小草猜不出旭烈兀改變立場的理由。而當綜觀全局,石崇的立場也很詭異,若非
他事先將一切安排好,權力轉移不可能進行得如此順遂,他本人的被捕下獄、多爾
袞與周公瑾的緊密合作,正說明了這個事實。
換言之,構成這誅殺陸游、重整艾爾鐵諾計劃的核心,是由周公瑾、石崇、旭
烈兀三方聯合所達成。
當這個結論出來,別說是一眾目瞪口呆的幕僚,就連小草自己也輕輕一歎,想
不通眼前這個世界怎麼了?為何一覺醒來,所有的人事關係都錯亂了呢?雖然政治
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但為何原本互為死敵的幾個勢力,毫無預兆地私下連成一線?
是什麼人在主導這個聯合體?
「從結果來看,主導這個新政權的,應該是周公瑾,但是我也想不出有什麼理
由他會率先發動這個聯合?石崇肯這麼委屈求全,一定是得到了很大的好處,但周
公瑾許了多大的酬勞才換得他合作,這點也猜不出來。」
小草困惑的理由,就是在於眼前事態全然不合常理,沒法用一般思考去推敲。
石崇願意冒險與周公瑾合作,自然是有他的好處,但他此刻不但被拘捕獄中,靠山
曹壽倒台,就連所屬勢力也被分解一空,當周公瑾完成兵力改組,離開監牢的他半
點權力也沒有。無權無勢,被打回原點,要什麼樣的報酬才能彌補這等損失?
「會不會……周公瑾在逮捕他後立刻破壞協議,他們原本的協議中,並不包括
分解石家這種事?」
幕僚們提出了這樣的可能,小草想都不想就予以否定了。
石崇被拘禁,並不代表就對外界沒有影響力,倘使石字世家的解體並非得到他
同意,早就掀起了更大的暴亂,而多爾袞與花天邪也不會袖手旁觀,艾爾鐵諾沒可
能這麼短時間內就安定下來。
這些都是根據理智推判出來的東西,幕僚們很佩服小草的判斷,但小草自己卻
不滿意,因為自己雖然分析透徹,但越是深想,敵人的行為就越無法用理性解釋,
難道除了雷因斯,所有敵方都已經不用理性思考,只是憑著一己高興胡亂做事嗎?
那樣的話,凡是以理性來作依歸的自己,該怎麼去預測敵人的下一步行動呢?
或者……應該把這種非理性的問題,交給用獸性思考的人去判斷呢?
「小草老婆……」
沒等小草開口,正在飲酒看窗外景色的蘭斯洛,忽然拿起桌上的花生,投到旁
邊的空杯,反扣過杯子。
「不用武功,也不用魔法,你能不能猜猜看,我一掌拍下去,裡頭的花生碎幾
顆?不碎幾顆嗎?」
「嗯……猜不出來。」
「說得對啊,你都猜不出來,為什麼我就會猜得出來呢?如果要比直覺,你們
女人的第六感不是更可靠嗎?」
蘭斯洛在小草肩上一拍,笑著為妻子打氣,「我的直覺只有一個,石崇和周公
瑾都不是好人,都對我們有害,我們只要知道這點就夠了,你也不用太沒信心,瘋
子做事的理由,正常人猜不到是應該,你只要做好不被瘋子傷害的措施就好了。」
「說得好輕鬆……」
小草有些嗔怪似的搖搖頭,心中卻是歡喜,丈夫的提點,適時解去了心頭的疑
惑,指引了方向。
然而,這也是蘭斯洛所能作到的極限。頭腦、思維、謀略,這些都非他所長,
盡管同樣憂心於眼前局勢,但卻什麼東西都想不出來,只能故作悠閒,讓妻子與屬
下感到放心,支撐住她們不安的情緒面。
大體上來說,雷因斯是大有以不變應外變的餘裕。在內戰結束之初,白字世家
就在積極整備戰爭資源,日本攻略戰結束,得到了大批的物資與人力,極有幫助,
特別是李煜贈與的那一張特別卡片,一舉解決內戰後重建、整備軍務的龐大資金問
題,令得雷因斯的軍政事務,像是一具上過油的巨大機械,高速而有效率地運作著。
白無忌的猝然倒下,稍稍阻慢了齒輪的速度,而北門天關失守,應付石家軍隊
的問題,讓雷因斯略為偏離了本來計劃,但大體上,只要能夠以這速度再維持幾個
月,雷因斯便能夠以萬全狀態迎敵。
「要拖,對我們不至於不利;要速戰速決,我們也有相應的方法,所以只要依
情況應變就好了。」
小草道:「而且,有些事情必須要和人商量過才能作決定的。」
「女人真麻煩啊,果斷一點決定不是很好嗎?你還要問過什麼人的意見?」
「這個嘛……我方目前在西方國境最高位的軍事司令,如何?照路程算,他們
快要到北門天關了,對於那邊的消息,老公你應該很有興趣啊!」
對這問題似乎感到尷尬,蘭斯洛將頭微偏過去,望向窗外的湛藍天空。
在同樣一片天空的另一頭,也有人正煩擾著今後的動向。蘭斯洛與小草的著眼
點,在於往後數個月的變化,但身在第一線的人,卻只能隨著未來數日的變化而擺
盪。
「很傷腦筋吧?妮兒小姐,現在我們失去戰爭的借口,即使到了北門天關,也
只能處於守勢,你的突擊計劃行不通囉。」
「胡說,有什麼不能動的?軍權就在我們手裡,前面又沒有礙事的石家軍隊擋
路,只要一個命令,我們立刻就殺進艾爾鐵諾了。」
幾天的行軍後,雷因斯軍抵達了北門天關,還沒有坐熱屁股,妮兒就表現得像
是初到北門天關似的熱切,希望能有更進一步的軍事行動。就她看來,艾爾鐵諾的
亂局無疑是天賜良機,她急躁的個性,更是不耐煩枯燥的重建工作,希望以攻為守。
「兩國戰爭可不是單純的盜匪劫掠,不能走到哪裡吃到哪裡,稷下那邊沒下戰
爭命令,我們不可以亂來的。以攻為守也是一種戰術,但那樣一來,你就必須作到
白起先生那樣的程度,進入艾爾鐵諾後,燒殺掠劫,所經之處,不留一根草、一粒
稻穀、一條人命,再迅速回到雷因斯,這樣艾爾鐵諾就算想出戰,補給上也支撐不
起,只能出動黃金龍騎士團那樣的精銳戰力,無法調動大軍。」
光是從妮兒迅速變得黯淡的臉色,源五郎就知道她不能做到。很多時候,方法
雖然簡單,但卻不是每個人都有白起那般的絕決。
「如果只是兩個高手打天位戰,那要注意的事情只有彼此就夠了,但兩國之爭
,要注意的就很多,妮兒小姐總是希望打弔民伐罪的那種戰爭,推翻舊有政權,為
百姓帶來新生,對不對?」
不比尋常盜匪,出身四十大盜的妮兒,在她做盜賊的時間裡,一直都是受到地
方百姓所擁戴的義賊,要是說有一天率隊經過時,遭到百姓群起反抗,那種事想想
都覺得很心寒。
「艾爾鐵諾的人民,畢竟是艾爾鐵諾的人,現在他們國內中興有望,不需要我
們去救,如果在這時候揮兵入境,會受到很大的抵抗,並不妥當。當然啦,如果你
已經解決心理問題,是用單純侵略者的身份殺進去,那就簡單了,只要向陛下說一
聲,我們這邊隨時可以出兵。」
看著妮兒把頭左歪歪、右斜斜,想來想去想不出個答案的樣子,源五郎就覺得
很有趣。比起現在己方應否出兵,他其實更在意中都方面的動向,因為即使己方不
侵入艾爾鐵諾,周公瑾也馬上會發動攻擊。
「為什麼?他們政變才剛剛結束,不是應該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嗎?」
「休養生息……呵,如果不先打一仗,周公瑾也無法安心建設艾爾鐵諾。」
源五郎向妮兒解釋,儘管公瑾目前與石家合作,但這種合作關係,雙方都沒什
麼互信基礎,以多爾袞為首的一眾天位高手,更是一群隨時會爆炸的不定時炸彈,
公瑾不會把這些危險因子都放在身邊。
「……所以,最理想的方法,就是把這些危險份子派去出戰,和雷因斯的賤人
們拚個你死我活,要是同歸於盡,那就更加理想,公瑾大元帥可以輕鬆重建艾爾鐵
諾。」
源五郎說著,忽然皺眉道:「但多爾袞那邊也不至於太蠢,這麼明顯的驅虎吞
狼,他們應該會反過來要求對方同行,或是由周公瑾獨自出征……」
然而,這樣一來,本就沒什麼信任基礎的合作,會馬上面臨破局吧?而為了避
免這個破局出現,雙方都會作忍讓,就是不知道他們能夠忍到多苛刻的情況……或
許,從雙方忍耐的界線,也就可以推判出這個合作關係的強韌度了。
與小草有著同樣困惑,源五郎也同樣不解那兩邊的合作理由,唯一肯定的是,
艾爾鐵諾的那兩班人,不會太讓自己好過……
「對了,那個死要錢的剛剛又送貨來了,你不是要找他嗎?」妮兒覺得很古怪
,源五郎會主動找韓特,肯定有什麼詭計。
「喔,那就請他過來吧,我有一個計劃,需要兩名天位高手才能穩當實施,但
為了確保安全,三個人是比較妥當的,既然他來了,我想請他幫手,反正……現在
我們陛下有得是錢。」
構成雷因斯這支邊防部隊指揮核心的三人中,兩個人正為著對未來的準備而忙
碌,結果北門天關的實務工作,就全落在另一個不夠資格參與決策會議的雪特人身
上。
由於石家軍隊已經撤走,抵達北門天關的雷因斯軍,不用進行戰事,除了分出
部分作警戒,主要都在協助當地難民善後。醫藥、糧食、衣物,這些難民們極為缺
乏的物資,在雷因斯軍抵達後,得到了充足的補給。
「喂,你們不是軍人嗎?作這些東西,沒問題嗎?」
「啟稟左大丞相,我們雖然是軍人,不過以前幾任女王陛下在位的時候,雷因
斯軍的主要工作,就是常常被派到各地救災,所以我們對救災工作都很熟練的。」
「喔?那為什麼那邊的幾個傢伙好像很笨手笨腳?他們以前救災不力嗎?」
「回丞相的話,那幾位長官都是……島上來的,他們對救災工作不太熟悉,剛
剛已經自願改調去作掩埋屍體的工作。」
「啊?是這樣啊……那,叫他們離我遠一點,還有……那堆人裡頭,把那邊那
個穿綠上衣的,帶去接受職業病治療,他剛剛把刺刀刺下去之前,忘了先看看那個
難民還有沒有氣。」
「呃……現在應該沒有了。」
「看得出來。」
說得含蓄,但已經表示這些來自西西科嘉島的五色旗軍人,並不擅長救護工作
,惡魔島上的嚴苛環境,能夠不在戰爭中當場死亡,才有資格得到事後救護。事實
上,這些在惡魔島上戰功卓越的戰士,平常作的醫護工作,僅止於終止戰友的痛苦
而已。
「真是一支變態軍隊,這種軍隊叫我來帶,這不是要我好看嗎?」
有雪抱怨著,走向自己的臨時營帳。作為左大丞相,他有自己的辦公營帳,而
此刻在那營帳裡,有一個妮兒、源五郎強迫推給他的麻煩東西。
「啟稟丞相,難民代表正在您營帳裡等候接見。」
說話的官員有些忐忑不安,聽說那名難民代表,是青樓聯盟委派過來的,剛才
自己遠遠偷瞥一眼,幾乎心醉蕩漾,當真是世上少有的美人兒。左大丞相是出了名
的貪財好色,可別作出有辱國體的事,貽笑大方啊!
他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因為左大丞相問了一句「裡頭的人美不美」,在得
到肯定答案後,臉上表情幾乎是面如死灰般的難看,遠遠地徘徊在營帳外頭,彷彿
裡頭存在著恐怖蛇蠍,不願靠近一步。
「宰相大人,請您進來吧,這裡沒有您需要顧忌的東西。」
「才怪……你是老大的女人,這就是最可怕的東西,我要是對你有個什麼,他
一定馬上把我五馬分屍。」
嘴裡這樣說著,有雪帶著幾分不安,走進營帳,靠近這名打從初見面起,就令
他膽顫心驚,狂奔了半個暹羅城的恐怖美人。
有雪和風華的會面,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如果硬要說有,就是本來極為
怕生的風華,似乎對雪特人毫不畏懼,很自然地與他說話。
但另外一方面,有雪卻不願與風華說得太多,以免到時候某些存心不良的人,
會推卸責任:「我也不知道嫂子為什麼不肯來雷因斯,有雪是唯一和她說過話的人
,有事問他好了,說不定就是因為他說了不該說的話,嫂子才跑掉的。」這種情形
如果發生,自己這個冤大頭就要冤到地底去了。
為此,他連風華的樣子都不敢多看。雖說褪去華服,換上一身粗布便裝,又將
長發紮成一條長長髮辮的風華,看來頗掩本來麗色,但有雪能夠貫徹逃避到這種程
度,也讓風華有些啞然失笑。
「北門天關不久將捲入戰事,我希望能夠在那之前,把這一區的難民先撤離,
不要捲入流血事件。」
風華提出了這樣的要求,有雪沒理由拒絕,很快就答應,表示會安排此事,也
承諾會提供所需物資,而當談話將近結束,無話可說的他,隨口問了一句:「頭髮
留得那麼長,很不方便吧?與其紮成這麼長的辮子,為什麼不直接剪了省事呢?」
「從前,有個男人說過,他很喜歡我的頭髮,很喜歡幫我梳頭,所以要我好好
照顧這頭長髮。我愛著這個男人,希望能夠維持他所喜歡的樣子,所以我不會剪掉
長髮。」
風華淡淡說完,有些靦腆地笑了笑,道:「把這句話告訴那個男人吧!不用擔
心我,做好他現在應該做的事,這塊土地上,人們的生死禍福,都要看他一念之間
。」
這句話讓有雪險些歡呼起來,雖然話意中還有若干為難之處,但那是蘭斯洛要
傷的腦筋,與己無關,自己只要拿這句情話去交差就成了。不管別人怎麼想,就自
己而言,是盡可能避免與這女子的接觸機會。
儘管眼睛看不見,但風華仍能從氣氛上的異常,感覺出有雪態度的詭異,在片
刻思索後,她微微笑了起來,問了雪特人一個問題。
一直擔心左大丞相會作出什麼不當之舉的官員們,從老遠處窺視營帳的動靜,
卻見到那名美人兒代表離開營帳,留在營帳內的丞相,彷彿手足無措般來回踱步。
情形……很詭異。
「你說,那個女人問你,最近是不是有了要好的女孩子?所以才像一個已婚男
人一樣老實?」
「是啊,她為什麼會知道呢?而且,我也沒有結婚啊……」
「喂,我還坐在你旁邊,你就翻臉不認人了,這太無情了吧?有雪老公?」
自從那一次林中接觸後,有雪就和郝可蓮維持見面。起先,只是郝可蓮單方面
地傳達情報過來,並且提出要求,只與有雪單獨接觸,如果源五郎或者妮兒出現,
她便立刻離開。
為了能夠維持這條情報線,源五郎和妮兒便遵守約定,不做打擾。而在一、兩
次接觸後,有雪大著膽子問了。
「反正……你也沒別的事要做,每天跟著我們,一直躲在叢林裡也很辛苦吧?
要不要明天中午,我們一起吃午飯?」
「呵,你這是在釣我嗎?好啊,如果你能弄一隻燒雞來,那我們就一起吃午飯
吧!」
就這樣,從明天變成了每天,兩個分屬不同陣營的男女,利用中午的短暫時間
,進行奇異的餐會。
石家正在研發太古魔道兵器,似乎打算有所動作,這個訊息是郝可蓮早先傳達
給有雪的。在把這情報傳回稷下後,太研院除了加強戒備措施外,也開始預測,石
家會開發哪些適用於戰場的太古魔道兵器?對每一種可能做針對防範。
「喂,我們家的無忌老爺遇刺,你知不知道是誰幹的?」
有雪曾經這麼問過郝可蓮,儘管白無忌仇家很多,但從當時的種種跡象研判,
任誰都會把兇手指向艾爾鐵諾。
「不知道,最起碼我們這一系沒有得到什麼消息。」郝可蓮道:「可是,艾爾
鐵諾本身也有很多派系,或許是石家派人暗殺,又或者是麥第奇家干的,這些我就
不敢肯定了。」
郝可蓮只能保證,這並非周公瑾、白鹿洞那邊的勢力所為,但超乎於此的,連
她也不知情。而當中都發生的變化傳來,她表現得相當吃驚。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元帥他……」
郝可蓮的驚訝,似乎對中都事變事前毫不知情,這點讓有雪極為驚訝。
「怎麼……你不知道嗎?」
「嗯……現在說不知道,好像很奇怪一樣,不過……本來做下屬的,就沒有權
利向上司要求知道一切。」
將額前的髮絲輕輕撥到側邊,郝可蓮的表情,看來有些落寞,似乎正為著被公
瑾把中都事變瞞著一事,感到些許黯然神傷。
就有雪來看,這樣的心情其實不難理解,她是奉了周公瑾的命令,來與雷因斯
這邊接觸,把石家的情報傳給雷因斯,促成兩虎相爭。可是,公瑾卻暗中與石家聯
合,那麼這樣一來,她的處境又算是什麼呢?
刺探消息、暗殺,這些都是見不得光的事。做著這些事,生存在黑暗世界裡的
人,不但終日與生死險難擦身而過,更可怕的是,隨時有可能成為己方計劃中的棄
子,被沒價值地犧牲掉。單單是看楓兒以前隨時預備赴死的樣子,有雪就不難想像
,這些人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雖然身為四鐵衛之一,是周公瑾的親信,但是連中都事變這麼大的事,她都被
蒙在鼓裡,這樣子就不難想像郝可蓮的處境。
雙方的立場是敵非友,但是相處下來,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友誼,有雪想要說些
笑話,讓氣氛好轉一點,哪知郝可蓮卻先笑了起來,搖搖頭,把目光投向遠方天空。
「喂,有雪老公,為什麼你家老大要和我們開戰呢?大家戰過來戰過去,好煩
啊,他這次攻打日本,什麼好處也沒撈到,還這麼好戰?」
「要打仗,當然有很多理由啦,個人私怨、國家大義,都是理由,不過追根究
底,人學了武功,拚命變強,不就是為了變強之後可以為所欲為,燒殺擄掠嗎?他
武功練得那麼高,又當上雷因斯國王,如果不往外掠奪,打你們艾爾鐵諾,那這群
天位畜生還活著幹什麼?浪費糧食啊?」
「有雪老公,我很喜歡你的這些道理呢,不過,要是這樣子發展下去,我的任
務被取消了,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這樣見面?」
如果說,公瑾不把與石家聯合的事告訴郝可蓮,卻又派她來此執行任務,那麼
唯一的解釋,便是這也是一種欺敵,用來混淆雷因斯的目光,不讓雷因斯發現公瑾
的目的。那麼,當事實已經不需要隱藏,郝可蓮應該馬上就會被賦予新任務,離開
此地,或者直接與雷因斯方面為敵了。
「不見面最好,我每天可以省掉買烤雞的錢,也不知道你這女人有什麼病,這
麼喜歡吃雞?」
「不吃雞,難道要你每天扛一頭豬過來?你扛得動嗎?而且,做雞的吃雞,你
不覺得這樣才名實相符嗎?」
「做雞的吃雞?說得那麼好聽,也沒看見你讓我吃到一、兩口,大家認識那麼
久了,我什麼便宜也佔不到。」有雪皺眉道:「反正,你武功那麼好,要來就來,
誰阻擋得了你?」
隨口說著,連有雪自己都沒有察覺,他不希望與對方就此中斷聯繫的感覺。
接觸、相處,會慢慢改變對人的觀感。一開始,她對這女人的印象,只是心狠
手辣、陰毒難測,再來就是樣子很艷麗,胸部真是好大,但隨著認識日深,留在記
憶裡的印象,慢慢也有所改變。
「和你在一起很省事,因為我不用特別去誘惑你,而且,就算把你迷得神魂顛
倒,我也得不到一枚銅幣。」
郝可蓮曾經這麼說過,而在有雪的記憶裡,這女人的艷麗,慢慢淡褪了顏色。
而如果說,是因為自己不值得被媚惑,所以郝可蓮沒有展露出艷媚的一面,那麼,
這個女人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麼樣子?當她不用刻意媚惑男性時的真面目,會是什
麼樣子?
這不是一個雪特人該去想的問題,但有雪仍是很好奇。事實上,在這些天的午
間聚餐裡,自己好像面對著另一個不同的女人,說話不嬌不嗲,沒有那麼艷麗迷人
,但卻很特別、很有一種特殊味道的女人。
那種味道是什麼呢?有雪還記得,某一天,那個味道曾經很強烈過。
那天,天氣有些涼,有雪忙得忘記讓伙夫準備烤雞,到了中午,便倉促帶著一
隻生雞去烤。
火光閃動,松柴的味道很香,和著一滴滴落下的雞油,熏得人饞涎欲滴,有雪
正覺得食指大動,卻忽然發現旁邊的郝可蓮臉色有異。
一言不發,目光直直地看著燃燒中的火堆,隨著焰光飛耀,怔怔出神的眼睛裡
,彷彿也燃著一種燒盡理性的熾熱心焰。
每個生活在黑暗世界中的人,不管表情多麼開朗,心中一定有一塊地方,像是
萬年不化的寒冰,即使在最強烈的陽光下,依舊冷澈心魄。有雪看得出她想起了什
麼,但卻猜不透,只是覺得,這時候的郝可蓮看來很特別。
「火……真是好東西啊,只要一點點的光苗,就可以把什麼東西都化為烏有…
…喜歡的……討厭的……在火裡都……」
不太理解意思,有雪忽然想起來,郝可蓮和楓兒一樣,都是使用火系武學的高
手,是不是因此對火有什麼特殊感歎,那就不得而知了。郝可蓮也很快察覺到自己
的異常,立刻回過神來,與有雪開玩笑。
然而,儘管只有那麼短短的一下,但是那種幽魂般的虛渺、空靈感覺,讓有雪
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有雪拍拍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也不回頭,看著前方,嚷了一句。
「喂,大胸部老婆。」
後頭的人,以微笑的語氣,也應了一聲。
「什麼事,雪特老公?」
「即使我老大和你老闆開戰了,或者說大家又變成敵人了,我們……還是找機
會見面聊天吧,我可以請你吃我祖傳的雪特烤雞料理喔!」
「什麼話,我們兩個本來就是敵人,哪有什麼又變成敵人?你沒搞清楚這一點
,以後會在我手上吃大虧喔,不過……嗯,好啊!」
很奇異的情形,不過,在兩個截然相反的陣營裡頭,似乎就有這樣兩個人,逆
勢搭起友誼的橋樑。在戰雲密佈的氣氛中,這或許是一件讓人為之莞爾的事。
然而,這樣的和平氣氛卻不能持久,就在當天,回到營帳的有雪,被賦予了一
件強制任務……當雷因斯開始在北門天關一帶,逐步送走難民,為著將來的戰爭做
準備,艾爾鐵諾也忙於調兵遣將,把各處士兵聚集起來。
忙於中都本身的政事,公瑾把餵飽帝國百姓當成第一要務,其餘的政事也不少
,艾爾鐵諾的政務延宕多年,許多早應該辦理的事,都被拖延、壓制,得不到處理
,公瑾現在便想在最短時間內,把這些鬱結之處打通,清除污血,完成帝國的再生。
為了達到這個理想,自從進入中都後,公瑾幾乎是處於不眠不休的狀態,整日
待在新設的宰相府中,把一道又一道命令發傳出去。無論白天或夜晚,都可以看到
周大元帥埋首於公文堆中,宰相府內的僕役甚至驚訝地發現,自己似乎從沒看到這
位元帥闔眼休息過。
久病的病人,難以承受突來的大手術,公瑾也明白這一點,所以無論人事調度
或改革,都不敢太放手施為,然而,他也知道,自己並沒有多少時間了。
與雷因斯的關係惡劣,與石家的合作關係隨時會破裂,即便是目前與自己同一
陣線的師弟旭烈兀,自己也掌握不到他的真正心意,展望未來,帝國的前途內憂外
患不斷,自己要把艾爾鐵諾帶向光明,就只能趁這各方勢力維持均衡的短暫時間了。
為此,公瑾只能竭力與時間賽跑,饒是他內功精湛,在入中都後幾乎不曾睡眠
休息的折磨下,不過短短數日功夫,整個人就消瘦許多。雖說眼下並非是發動戰爭
的好時機,但為了當初立下的約定,他仍是要開始用兵。
「把石家在中都以外的部隊整編,朝北門天關開拔,動作要快。」
對於石家部隊的處置,公瑾原則上朝著兩個方向。那些紀錄上比較沒有劣績,
又或者當初是被強拉入伍的,轉調到其它的集團軍或是任其自願退役回鄉;至於那
些比較高階的軍官,則是整編起來,變成一支攻略雷因斯的特殊部隊。
「這些人受石家的污化已深,即使留在艾爾鐵諾,將來也只會成為治安上不穩
的因子。將他們送上戰場,他們嗜殺的個性有利於作戰,而且,即使全軍覆沒,對
我們也沒有損失。」
石崇傳給世家內幹部的內功心法,如若長期修練,個性會漸趨殘忍暴戾,終致
無法自拔。石崇藉此控制世家中的幹部,而若是停止修練,配合長時間治療,是可
以治愈過來,但公瑾卻沒有這樣的餘裕,同時,他也不願意這些隨時會爆開的不穩
因子,成為艾爾鐵諾的伏藏危機。
「周元帥相當有見地啊,不過你所謂的我們,到底是哪些人?這點你不覺得很
值得商榷嗎?」
石崇入獄,多爾袞武功雖高,卻不具軍政管理之才,負責整合石家勢力,與公
瑾做協調的,就是花天邪。魔化體質的助益,距離皇城之戰才沒有多久,他受的重
傷就整個痊癒過來,比多爾袞還要快速許多。
「石君侯目前正忙著吃牢飯,雖然聽說料理的味道不錯,但希望合夥人能盡到
起碼的誠信。目前雙方既然合作愉快,就別暗中搞什麼小動作,至少……別出現什
麼暗中與第三方聯合,甚至偷偷洩漏盟友情報的舉動。」
「這句話,寫在監獄的牆上,給石崇當座右銘如何?」
花天邪與公瑾相互都沒有什麼好感,對彼此的作風也都不滿意,不過,雙方都
並不試圖隱藏這一點。他們的合作關係,並非建築在友誼與情分之上,就目前來說
,誠實才是維持這個平衡的最佳法則。
「石家的軍隊,我會統合,為了節省時間,我和多爾袞老師今天就帶隊啟程,
沿途吸收石家在各地的軍力,到抵達北門天關的時候,應該差不多了。」
花天邪笑道:「不過,到了正式開戰的時候,最好還是換個統帥比較好,畢竟
……我在北門天關的紀錄不良啊!」
公瑾並不答話,只是冷冷地看著面前這個男子,想看出他在皇城一戰後,有多
少的改變。
天草四郎死前那一擊,不可能白白浪費掉,一定做了某些事,傳功?還是其它
什麼作用?天草四郎的齋天位修為,是一個足以劇烈影響當今局勢的力量,如果花
天邪從他那邊繼承到什麼,這件事便不可輕視。
但至少在目前,看不出有什麼改變。除了傷勢痊癒奇速,其餘無論眼神、力量
、舉止,包括身上氣質,都看不出與之前有什麼改變。但不可否認,和兩年前相比
,現在的花天邪已經與那時候有天壤之別。
「我知道了。作戰準備就照計劃來實施,抵達北門天關後,你不用急著挑釁雷
因斯軍,基本目標只要對峙即可,之後,會有第二步援軍朝北門天關進發。」
公瑾攤開了桌上的軍用地圖,一面指著沿途經過之處,該如何吸收地方軍力,
比例上又該是多少,一面解釋著作戰方略。
「聽說吸收人命與怨氣,可以助長個人修為?明白說,我不介意你在北門天關
又幹一次,反正這些人……對我沒有損失。」
「呵,同樣一件事情做兩次,就很無聊了,不過……能有這麼坦白的合夥人,
對我來說真是榮幸。」花天邪道:「那麼,最終的決戰地點是……」
「目前你只要先引誘住雷因斯方面的目光就好了,把他們的方向朝這邊引導,
雖然這是故計重施,但反而更讓他們不易發覺,之後,最終的決戰地點……」
公瑾的手指移向地圖上某處,停下之後,重重地點了幾點。
「就在這裡!」
花天邪與多爾袞當天就率軍出城,由於這件事沒有刻意隱藏,所以立刻就傳到
風之大陸各地,包括最前線的北門天關。
「傷腦筋,雖然說這種事情是不可能保密啦,但是把事情做得那麼明顯,好像
大張旗鼓一樣,這很難讓人不懷疑啊!」
接獲這消息的源五郎,開始進行研判,但直接受到影響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真是不吉利啊,才剛剛說可能要開戰,就真的打起來了,等到石家的大軍抵
達,有雪老公你想要溜出來都不容易了。」
與平時的氣氛有異,有雪相當沉默,沒有說些什麼,從這反應,郝可蓮就知道
自己該說什麼了。
「雪特人老公,你知道這世上最狡猾的生物是什麼嗎?」
「嗯……是人吧?」
「只對了一半,正確解答……是男人。」
郝可蓮雙手環抱住小腿,彷彿開玩笑似的說,「以前有人臨死前告訴我,這世
上每個男人都會騙人,特別是長得越好看,越會騙女人。」
「嗯,好像在哪裡聽過完全相反的話……」
「所以女人也不用客氣,大膽地騙回去就好了,因為……就算不被騙,最後也
一定是要分開的。不管感情有多好,情人、親人、朋友、丈夫……到最後,每個男
人都會因為他們的理由,甩下女人離開,被遺棄而哭泣的,始終都是女人。」
毫無預兆,郝可蓮像發表人生感言般,說了這番不合她行事風格的話,聽得有
雪一呆,道:「哪……哪有這種事?都是壞女人在騙好男人的好不好,你這個甩了
一百多個男人的超級黑寡婦,哪有被男人?棄的機會?要說謊也說得像一點嘛,這
種話……這種話……」
「你覺得我在跟你說謊啊……」郝可蓮微微一笑,問道:「那你呢?雪特人老
公有沒有對妻子保持誠實呢?當大難臨頭,你會不會甩下另一半各自飛了呢?」
「我……」
剛剛要說出口的話,被一根指頭按了回去。
「不要說話,在我認識的男人裡頭,你是唯一還沒有騙過我的人,不要輕易破
壞了這個紀錄,謝謝。」
以這樣的話語作為告別詞,應該是相當合適了,郝可蓮手腕一轉,已經把雪特
人的穴道封住,跟著朗聲提氣。
「日本來的小白臉,你很有本事啊,到現在我也察覺不到你在哪裡?要動手的
話,就別拖了,不然我就當作沒事,大家說再見吧!」
察覺不到敵人位置,郝可蓮也不敢輕舉妄動,免得遭受突擊,重傷之後更加無
力脫逃,不如等待敵人現身或是先出手,反而有機可趁。
先現身出來的是妮兒,之前郝可蓮已經隱約察覺,但仍是等到她現身之後,才
可以肯定位置。以天心意識的修為來看,她們兩個人都只是普通級數,算不上優異
的那一型。
「壞女人!站住,不要給我跑!」
「真是抱歉啦,我可不和小妹妹動手呢!」
完全沒有動手的打算,郝可蓮撤身後退,心裡則是略為有些後悔,最近似乎太
過鬆懈警戒了,像是今天,甚至不是隱身暗處,而是直接大剌剌地現身,在約定之
處等著雪特人出現。
源五郎是個厲害角色,自己至今仍無法發現他的存在,等他終於發出雷霆一擊
,自己未必能夠接下,那麼,為了能夠安全脫身,平時備而不用的底牌中,應該掀
開哪一張呢?
妮兒不待近身,天魔刀氣勁便連環隔空揮出,阻截敵人逃逸的速度。郝可蓮自
然不會笨到去接,但密集而來的刀勁,如蛆附骨,也令她無隙可趁。
要是陷入正面對決,自己就很麻煩了,無意久戰的郝可蓮,在兩下輕巧的空中
轉身後,一個旋挪,飛轉到有雪身邊,在他肩頭輕輕一拍。
「有雪老公,你好,你的潑辣同伴好凶啊!」
手指在肩頭一拂,已經將他被封住的穴道解開,有雪立刻動了起來。
「喂!?……」
這一動,登時造成影響。當郝可蓮貼近有雪,妮兒對自己刀勁的操控極有信心
,兩道天魔刀勁仍是揮斬出去,哪知道有雪忽然動了起來,為恐誤傷,連忙再以兩
道更強的天魔刀勁,後發先至,將之前揮出的刀勁破碎。
就這麼一耽擱,郝可蓮已經騰身而飛,將妮兒甩下,轉而迎向那攔截過來的小
天星指。
源五郎的天心意識,是同級數中的佼佼者,郝可蓮察覺時,指勁已經近身,只
是這變化仍在預期當中,拼著硬受一擊,也要盡速脫離,不然九曜極速正式施威,
要離開就難了。
「挑一個我找不到人質來威脅的地方作戰場,這主意是不壞,但是既然要動手
,這麼不輕不重的招數,留得住誰?小白臉哥哥是刻意便宜我嗎?」
被小天星指氣勁擊中背部,郝可蓮身形一頓,已然受創,但她的決定卻爭取到
時間,讓她得以避開源五郎之後的攻擊,撤身而退時,還能夠發出嘲諷。
「不敢當,只是怕出手太重,你如果又對我亂脫衣服,妮兒小姐就要把我碎屍
了。」
並未使用殺傷力最強的星野天河劍,源五郎的小天星指,只能將敵人輕創,而
這並未出乎預期。
「而且,要開始嘲笑獵人,等你真正離開了再笑吧……」
見源五郎沒有追趕動作,郝可蓮已感不妙,心頭警訊忽起,空中已經是驚雷乍
響。
「抱歉啦,美人,送貨之外,做人偶爾也得當當殺手,才能維持面子啊!」
麥第奇家的紫電神功,與鳴雷劍一結合,電光四射,雷霆增威,韓特又是覷準
敵人破綻而發,「刷刷」兩劍,就迫得敵人手忙腳亂,招架不住。
見到這忽然冒出來的敵人,郝可蓮似乎非常吃驚,震駭之餘,連動作都沒有平
時那麼敏捷,身上很快就多了幾道傷口。
「大家都是拿人薪水辦事,何必那麼拚命呢?快點投降,還可以坐下來喝杯東
西。」
「誰要喝你的東西……」
或許是因為受傷,這名艷媚無雙的女子,失去了一貫調戲男性對手的心情,而
幾招再一過,韓特忽然有一種很不對勁的感覺。
(這女人……好像有點……)
還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下一招,當韓特的紫電劍疾刺過去,郝可蓮驀地舉起左
臂,任鋒銳劍刃貫穿左手腕,血花四濺中,已經有效箝制住鳴雷劍。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兄妹重逢】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八月 雷因斯 北門天關
對源五郎來說,周公瑾是一個幾乎未知的對手。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雷因斯
主要面對的敵人,是以石崇、花天邪為首的勢力,周公瑾那方因為困居海牙,沒有
正面接觸的機會,源五郎也無從瞭解公瑾的意向、手上籌碼。
當郝可蓮開始與有雪接觸,源五郎選擇維持這條情報管道,不去破壞,但其實
有著別的打算。
如果能擒下一、兩名公瑾的心腹,那麼對於瞭解公瑾的實力,必然很有幫助。
而只要能使用窺知記憶之類的術法,拷問根本不是問題。
但郝可蓮卻是個很棘手的女人,機警靈變,武功與作風都相當狠辣,要設計擒
她,得要挑選一個不會波及到旁人,也沒人質可抓的環境。源五郎的按兵不動,漸
漸鈍化了敵人的警戒心。
圍捕獵物的時機已經到了,但是要動手,源五郎還是覺得勝算不足。在公瑾身
邊的人才中,郝可蓮遠比死去的花殘缺更為難測,無論她的炎系武學、含毒內力,
都讓源五郎感到可疑,而且幾次交手,並無法判斷她是否全力以赴,也就無從確認
她的實力底限。
因此,為了確保勝算,源五郎動用了三名天位武者,希望能在最保險的狀態下
,將人擒下。
計劃相當成功,妮兒與源五郎的狙擊,有效地削減了目標的實力,而韓特的一
記突襲,更是將對手創傷,只是在成功的那一剎那,在場的人都有一種詭異感覺。
首先是韓特,當他催發著劍上紫電,雷轟電閃般揮斬劍招,將敵人逼得還不出
手來,正自大佔上風,卻忽然感到一陣悸動,血液流速莫名其妙的加快,那顆魔族
的心髒更是前所未有地狂震著。
(中毒了嗎?)
韓特否決這個可能,他的戰鬥經驗無比豐富,熟知各種毒藥毒發的徵兆,更何
況人類的毒藥,多半對魔族無效,自己的異常並非中毒,而且天心意識狂鳴著,一
種有些熟悉、卻又全然陌生的感應,由鳴雷劍的波動直震心海,這種令人懷念的不
安,究竟是什麼?
(怎麼會這樣?戰鬥中感應亂七八糟的……)
不只是感應方面的問題,這個只曾聞名未曾謀面的女人,瞥向自己的眼神,很
奇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好像有一股不尋常的恨意,但是又不太像。過去自己與
她有過什麼恩怨嗎?自己的女性仇家怎麼算也成千上百,但那都是債務糾紛,卻不
曾與女特務有過糾葛,這個女人……
韓特開始煩躁了,出於一種未知的理由,他想盡快從這一戰中脫身出來,紫電
強度陡增,劍上力道也是不住增加,終於,他找到了破綻,重刺了過去。
(這女人……好像有點……)
一劍刺過去,郝可蓮不閃不避,竟是悍然舉臂相迎,只見得血花四濺,鳴雷劍
的劍刃,已經將她細嫩的左手腕貫穿。
「妳……」
從劍上感受的壓力,韓特情知對方收縮手臂肌肉,強行困束住鳴雷劍,心中一
驚,暗叫不好,一股紫電勁順著劍刃震盪過去,同時運勁回奪,要將兵器撤回。
這樣的迅速反應,會將敵人的左腕整個削掉,儘管之前源五郎的打算,是在盡
可能不傷人的前提下擒拿,但這女子的反應與決心都太厲害,為免後患,有必要廢
去她的反擊能力,生存在黑暗世界的人到底有多危險,自己是再清楚不過了。
然而,對方好像料中了自己的應變措施,勁道一發,劍刃上就蕩回來一股灼熱
內勁,詭奇邪異,將自己的紫電勁抵銷,又同時緊縮臂肌,抽動手臂,竟似要將鳴
雷劍一舉奪去。
「好賊婦,這麼狠!」
在韓特所見的敵手中,還是首次遇見戰法如此狠辣、果決的女子,這個發現讓
他心頭一凜,再次有了那種熟悉的不祥感覺。
韓特與郝可蓮僵持不下,源五郎和妮兒自也不會旁觀,兩人分從左右掠至,希
望合三人之力,將這女子迅速拿下。
「咦?」
首先發現不對勁的是妮兒。在掠近的過程中,她好像看見郝可蓮的髮色產生變
化,自髮根開始,漸漸變成雪亮的乳白色,朝發稍蔓延過去。
(該不會是和李瘋子相處久了,眼睛看花了?除了那個用劍的變態,哪有別人
發色會說變就變的?)
事發突然,妮兒腦裡只閃過這樣的念頭,但另一側的源五郎卻看得更清楚,確
認了除頭髮之外,色澤的異變也出現在郝可蓮肌膚上,所有不受衣衫覆蓋的肌膚,
都顯示著這樣的變化。
原本像郝可蓮、妮兒這樣的美人,肌膚就是白晰柔嫩,吹彈可破,但郝可蓮此
刻的膚色,卻迅速轉為完全的乳白色,看來晶瑩潔白,呈現一種懾人心魂的艷美,
但也同樣透露出一股不正常的妖異。
變化似緩實疾,當源五郎與妮兒掠至近處,郝可蓮的異變已經完成,通體的膚
發盡轉為白色,就只餘下左臂上不住淌下的朱紅赤血。
(這是……)
相較於另外兩人,韓特的反應更是激烈。隨著膚發眼瞳色澤的改變,面孔與眉
宇也稍稍有著變化,而當那張記憶中的美麗臉孔出現眼前,韓特全身劇震,心靈的
震撼傳至手臂,險些就握不住鳴雷劍。
「你……是你,純!」
「猜對了,這麼久不見,哥哥你最近好嗎?」
甜膩的嗓音,彷彿在向男人撒嬌,但實際採取的反擊卻極其辛辣。郝可蓮無視
仍刺穿左腕的鳴雷劍,扭腰斜身,一腳就反踢出去。
勁風臨身,韓特心神激盪下反應稍慢,又是這樣的近距離,百忙中只能側身一
避,被勁風擦面而過,熱辣辣地甚是疼痛,但卻仍牢牢握住鳴雷劍不放。
逃過一記重擊,哪知郝可蓮的主力在這時才發出,看似踢空的一記,半途轉向
將所有力道聚集於腳尖,重重踢向韓特握劍的手腕。猝不及防,韓特吃了一記重踢
,手腕奇痛,若非睥世金絕及時護體,整隻手肯定給踢斷。
韓特身不由主,向後翻跌出去,撒手撤了鳴雷劍,被敵人奇襲奪去。源五郎和
妮兒這時才趕到,本來配合韓特,三人合力,便可將敵人創傷擒下,但韓特被擊飛
,包圍網便出現了空隙。
「小白臉哥哥,別貼得這麼緊嘛!」
郝可蓮一聲嬌笑,將夾在手腕中的鳴雷劍抽出,反擲出去,釘射向疾掠過來的
源五郎,自身則反向撞往妮兒。手臂被一劍貫穿,傷及筋骨,理應是痛徹心肺,但
整個過程中,郝可蓮就像感覺不到半分痛楚般,行動如常,任著手臂傷處滴滴淌血。
「妮兒小姐,小心她……」
源五郎出言警告,自身則無奈地斜身躲避鳴雷劍。心頭的警兆與理智判斷,他
不願意伸手接下鳴雷,而當這柄神兵擦身錯過,奇異濃香撲鼻,源五郎知道自己做
了正確選擇。
「沒問題!」
妮兒給這一連串變化弄得昏頭轉向,但卻也知道敵人身上有了不尋常變化,提
高警覺,兩記天魔刀全力斬向衝來的敵人。
對郝可蓮來說,這也是她突圍的最後機會,所以斂起笑容,同樣是全力以赴,
鼓起勁道,與妮兒的天魔刀正面對撞。
甫一接觸,熊熊火勁焚身而來,勁道比之前遭遇過的更要灼燙逼人,倘使沒有
准備,一定立刻被轟退開去,血焚如熾。想起對方適才自傷奪劍的勇悍,妮兒好勝
心起,一咬牙,也不管身上灼痛難當,天魔勁滔滔不絕地轟壓過去。
氣勁交擊的巨爆,與兩女的悶哼聲同時響起,第一輪對撞,兩人都不好過,強
大內勁撞擊的結果,鮮紅赤血在彼此唇邊出現,而天魔功不愧是魔族鎮族之寶,妮
兒還稍稍佔了上風,天魔刀成功壓制郝可蓮的烈焰勁道。
第一輪比拚分不出明顯勝負,妮兒急忙運勁,要發出第二重的天魔功,哪知她
才動念,郝可蓮的碧火勁卻立即逼迫過來。
(怎麼會?她回氣速度快過我這麼多?)
妮兒的驚愕難當,又發現敵人儘管鼓勁攻來,但力道並不算很強,只是勉強施
為,心中稍定,才要反攻,郝可蓮卻整個身子急撞過來。
(近距離撞人,能有多少衝擊力?是想靠毒藥來攻擊吧?)
事先源五郎已經分析過,要眾人提防炎系武學與毒物,而能夠化除各種毒勁的
天魔功,正是這方面的最佳利器。妮兒的戰鬥反應不算差,立刻便想到應變之道,
預備以天魔勁來化解敵人的沾身毒物,伺機反擊。
然而,比起郝可蓮的精練老道,妮兒還是遜了一籌,她怎樣也想不到,當郝可
蓮貼身撞上來時,遞發的不是毒物,而是火辣辣的一記香吻。
「哇!」
驚叫……甚至幾乎可以說是慘叫的嚎聲,從源五郎與有雪的口中發出,從他們
的角度,只看到兩名嬌俏美人纏扭在空中,四唇相接;妮兒似乎又羞又氣,拚命想
要掙脫,但是從無這方面經驗的少女,心亂之下手足無措,好像把平時學的武功都
給忘光,更被對方輕易制住。
濃濃的女兒家香氣,熟練而具挑逗性的熱吻,讓妮兒腦袋昏昏,不知身在何處
,只是在那條靈蛇般的丁香,突破貝齒阻礙,嘗試要長驅直入時,大驚失色,忙不
迭地亂推出去。
「呵呵,小妹妹好純情呢!」
輕易破去原本要付出極大代價,才能突破的殺局,郝可蓮把妮兒?擲出去,恰
好就擋在怒吼著飛衝過來的韓特身前,自己倒旋著飛出去,雖然挨了源五郎一記小
天星指,險些疼得眼前發黑,但終究是給她突破包圍網,飄飛降落在老遠處的樹林
邊。
「可惜啊,小白臉哥哥,看你的小女人反應這麼生澀,該不會你以前從來沒碰
過她吧?被我拔了頭籌,真是不好意思啊!」
才一落地,郝可蓮輕輕轉身,順勢向敵人作著嘲諷,「被奪了初吻,就這麼大
反應,小白臉哥哥的手腳不快一點,下次可能就被我奪了你小情人的初夜呢!」
相較於源五郎的鎮定,妮兒顯得心神大亂,一下又羞又怒,搶上一步,想要動
手討回顏面,但是才踏出一步,就顯得步履虛浮,被旁邊源五郎一把扶住。
(小女兒家,畢竟還是嫩了點。)
源五郎心下感歎,但卻沒有開玩笑的心情,只是站上一步把妮兒攬護在後頭,
目光陡然銳利起來。
「你是……鳴雷純?」
源五郎還記得那天在海島上,韓特曾經說過的往事。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找尋
一個女人,是與他離異的妹妹,體質特異,從出生開始,毛髮肌膚就是奇異的白色
。人類女子中也有這樣的白化症患者,不過,會這麼突然變身,又有這樣高強的武
功,想必就是韓特找尋已久的人了。
而理所當然的,這個女人……就是魔族了。
表面上平靜無波,源五郎內心卻起了不小的漣漪。在自己全然不知道的情形下
,又有高級魔人來到人間界了,而且,郝可蓮並非是這一、兩年才出現的新人物,
起碼在二三十年……甚至百年前就已經到達人間界,潛伏活動,像她這樣的魔人到
底還有多少?
「你知道我的名字?呵,你好壞,搶走了我哥哥的台詞。」被一語道破身份,
郝可蓮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隨即露出了然之色,把目光移向源五郎身旁的韓特。
已經把鳴雷劍吸攝回手中,韓特牢牢握著劍柄,手掌因為過度使勁,青筋條條
暴露,眼光則死死地盯著久違重逢的親妹妹。
「狩哥哥,來到人間之後似乎墮落了不少,聽說你變成了守財奴,在地獄裡被
火烤的父親大人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怎樣?來人間後有沒有想念我啊?我的身材
比以前更豐滿了唷!」
郝可蓮微笑著說道,還特別走了幾步台步,搔首弄姿,任雪白的長髮在嬌軀上
擺動,若非氣氛緊繃,還真是別具魔族美人的艷媚風情。
「嘻嘻……怎麼會不想?自從那一天以後,每一天、每一晚,我整個夢裡全都
是你呵。」
韓特像是笑著回答,語氣上聽不出什麼特別意味,感到詫異的妮兒,忍不住從
旁邊偷偷一瞥,一看之下,險些嚇得後退一步。
認識這男人有些時間了,從不曾看過他這等姿態。微笑的表情,是看不出什麼
異樣,但是眼中已經找不到半絲理性,燃燒著赤裸裸的殺意與瘋狂,用力咬著牙齒
,微咧開的口唇間,除了淡淡血絲,還有大量白沫溢出,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一頭即
將發狂噬人的恐怖凶獸。
(這個人……真的是魔族。)
曾經隱約看過韓特魔化後的身影,妮兒早得知一切,但卻從沒有哪一刻,比現
在更深深感覺到人類與魔族的分別。
「這麼想我啊?傷腦筋呢,本來在人家的預算裡,哥哥你應該是再也沒有想念
我的機會了呢……」
舔了舔乾燥的口唇,郝可蓮笑道:「算了,在這麼沒氣氛的環境下重逢,好煞
風景,我們兄妹下次挑個有情調的地方,好好來個熱情擁抱吧!」
「純!你想跑嗎?」
在郝可蓮轉身奔入樹林的剎那,狂吼出聲的韓特已經握劍奔了上去,與他一起
行動的還有源五郎,於情於理,他都沒有理由讓郝可蓮跑掉。儘管現出魔人真身的
郝可蓮實力有所提升,但是合三名天位高手的力量,仍穩穩地足以將她拿下。
雙方距離有差,郝可蓮早一步奔進樹林,攔截不及的韓特立即揮劍,在狂憤的
強天位力量之前,樹林根本不形成障礙,被輕易掃平,連帶下方土地都被掀翻半空。
趁著這混亂的情勢,源五郎、韓特一起搶身追入漫天殘枝碎木中。妮兒反應慢
了一步,正要跟著搶入追截,卻聽見一聲轟然巨響,洶湧氣浪迎面而來,迫得人通
體發寒,只見源五郎、韓特全都被轟得倒飛出來。
「你們……」
源五郎一下飄逸的空中轉身,輕鬆落在妮兒身旁,還順勢幫她擋下隨衝擊波轟
發過來的殘枝碎木,但當妮兒看了清楚,才發現他左手鮮血淋漓,已經在剛才的追
截中受創。
「你受傷了?是那個魔女?」
「不,不是她,另外有高手埋伏在樹林裡,我們完全沒有察覺……是相當厲害
的高手,掩護那女人離開了……真兇狠,那一擊差點就摧破了韓特的金絕護身。」
「什麼高手這麼厲害?」
源五郎甩甩手腕,瞥向旁邊,韓特的情形遠比自己要更壞,那個神秘敵人似乎
有意要領教一下睥世金絕的威力,所以放棄收效最大的第一時間突襲,先釋放出殺
氣,讓己方有所防備,這才恃強硬攻。
「純!你哪裡也別想跑!」
躺倒在地的韓特,片刻就醒過來,像一隻瘋獸般狂吼著追了出去,幾下子就沒
了蹤影。
看見他背後的嚴重傷口,敵人是在硬碰硬的情形下,幾乎是強行摧破了睥世金
絕的護體剛勁,什麼高手有這等本事?
「妮兒小姐,注意到了嗎?韓特背後的那個傷口,是被一隻利爪硬生生撕出來
的。」
「嗯,確實。」
「看到這個東西,有沒有讓你想起某個棘手傢伙?」
「傷好得這麼快?不會吧?」
「我……有很不好的預感。」
當源五郎一方與郝可蓮在北門天關發生衝突,艾爾鐵諾境內,也進行著一場小
小的鬥爭。
鬥爭的雙方人數懸殊,但卻維持著均勢,認真來說,人數少的那邊甚至還佔了
上風。在天位戰已經普及的目前,這種情勢出現並不意外,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
因為顧忌諸多,泉櫻根本沒有趨於劣勢的理由。
得知恩師亡故於中都,泉櫻感到萬分驚愕。事前,她被花天邪率領黃金龍陣圍
攻,負傷逃逸,努力把這個訊息傳回白鹿洞,希望能讓恩師有所預備,不至於被這
突然出現的天位火力網打得措手不及。怎知道,仍是無法改變最終的結局,陸游、
天草四郎兩大強人一起斃命於中都。
至於師兄周公瑾,泉櫻壓根就不指望他會給自己什麼幫助。從種種跡象來看,
周公瑾、旭烈兀兩人根本就是共謀弒師,白鹿洞的同門師兄弟,現下等若是分崩離
析,自己不必對師門抱什麼期許了。
念及此事,泉櫻為之黯然神傷,但理智隨即作出判斷,眼下艾爾鐵諾權力中樞
亂成一團,石崇被捕下獄,周公瑾與多爾袞一派相互制衡,加上中都一戰傷勢的影
響,多爾袞等人應該是暫時不會離開中都,換言之,升龍山上無人是自己對手,正
是以實力壓平一切,取回龍族的最後機會。
這個想法基本上並沒有錯,然而對方卻技高一籌,儘管石崇身在獄中,但他的
智慧卻搶先一步,早在黃金龍騎士團撤離中都時,就計算到了後續的可能,給龍騎
士們留下了防身錦囊。
「龍族前族長的武功、資質,都是難得之選,但在個性上卻有無法彌補的缺陷
,當她重上升龍山,只需要依計而行,便可令她的過人武勇無用武之處。」
因為石崇的吩咐,重上升龍山的泉櫻,面對著族人的敵對態勢,但卻不與她正
面動手,而是以升龍山附近的人類性命為要脅。
「從這邊往東,百里內的城鎮,大約有八萬人居住,我們散出了三十頭黃金龍
,只要你敢動武,這些人類的命就記在你帳上。」
以慎思長老為首,族人的威脅令泉櫻怒不可抑,從什麼時候起,龍族的精神墮
落至此?抑或他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只是自己從來不曾發現?
「我們受夠了!龍明明就是這世上最強的生物,橫行霸道,無人能阻,為什麼
我們就要為了維護人間界這種理由,世世代代被困鎖在深山呢?」
「這是我族的使命,是從天地初生,造物之主就賦予我族的神聖使命,長老們
之前不是這樣教過我的嗎?」
「造物之主錯了!我們也是生物,不是工具,我們也有權爭取我們想要的東西
,世世代代困守在這荒山上,守護什麼人間和平,我們得到了什麼?得到過什麼?
妳是族長,妳回答妳的族人啊?」
「即使是這樣,你們現在的做法,又置龍族的名聲與武魄於何地呢?不能堂堂
正正作戰,用這樣卑劣的戰術,豈非令龍族蒙羞?」
「笑死人了,你所謂的卑劣從何說起?因為人類與我們實力有差,拿來當盾牌
就是卑劣?那你與族人實力有差,你恃強凌弱,不是也很卑劣?比起來我們不過是
合理還擊而已。」
泉櫻無言以對,當爭辯的其中一方已經失去義理與羞恥,再多的辯答也沒有意
義。
環視看去,所有族人的目光,無論老少,九成以上都對自己抱有敵意,這代表
情勢並非單純地受人蠱惑,或是一時衝動,而便是自己不願意承認的事實:自己已
經背離了族中的人心。
直到這一刻,泉櫻才真正死心,長歎一口氣,預備離開升龍山,哪知才背轉過
身,後頭就立即發動襲擊,儘管龍體聖甲護身,只是一陣肉痛,但這一下心頭也是
夠難過了。
「你們……」
「哼!我們要對石君侯表明心跡!」
戰鬥就這麼展開,純以力量來說,泉櫻沒理由屈居劣勢,但欠缺戰意,兼之投
鼠忌器,結果就一路被族人逼著走,打著泥沼戰。
龍族出動五十頭黃金龍陣,窮追著泉櫻不捨,但另外一方面卻也不敢過度進逼
,中都方面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多爾袞、花天邪率軍出征,中都目前也在鬧人力
荒,根本不可能派人過來打這種沒意義的戰役。
雙方相互僵持了幾日,一追一逃,泉櫻漸漸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行去,希望把族
人甩開,這天到了一處偏僻山頭,除了一座山村,就看不到什麼別的市鎮。
泉櫻心思細敏,在空中經過那座山村時,轟出幾記衝擊波,驚得村人四散逃竄
,這樣當一個時辰後再繞回來,村內便已無人,是一個可以開戰的場所了。
一個時辰匆匆即過,當泉櫻陡然拉快速度,甩開黃金龍的追擊,重新回到那座
小山村上空,明明一個時辰見已經見到村民逃散,但現在一看,卻見山村中仍是有
不少居民,難道自己有什麼計算錯誤之處嗎?
無暇細想,泉櫻倉促降落,此刻正是晌午時分,山村裡的人看來各自忙碌,瞧
不出有什麼特別,向前走了兩步,向左右看了看,忽然感到一絲異常,好像在前方
不遠處,有著什麼東西,吸引自己的注意。
往前再走上幾步,泉櫻見到一個年輕人,獨自坐在村口的一塊大石上,與一位
經過的茶販說話、喝茶。
那個年輕人的相貌很特別,眉清目秀,很是有一股書卷味,身穿白潔儒衣,腰
間配劍,但卻不似一般白鹿洞儒生,多佩掛玉環金鎖之類的飾物,給人一種明快直
接的感覺。
可是,最奇特的,就是這年輕人綁束在腦後的雪白長髮。在泉櫻的記憶裡,除
了老人,好像不該存在著這種白髮蒼蒼的少年,即使是五師兄李煜,那也是銀灰,
並非這樣的雪白。難道……是魔族嗎?但怎麼感覺不出魔氣?
「你……」
「這位姑娘,你我素不相識,這麼樣盯著一名陌生男子看,有失禮數,你過去
的師門不曾教導你這一點嗎?」
才開口就被訓了一頓,泉櫻錯愕難當,由於情勢太過怪異,她甚至還來不及生
氣。
天下儒生,九成九都與白鹿洞有關係。看這人的打扮,不太像是本地村人,為
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是刻意在等候自己嗎?那麼……他是友是敵?
心中納悶,泉櫻悄悄提高了警覺,但問出口的卻是一句:「村人都往外頭避難
了,為什麼你還坐在這裡?」
「在下的腿軟了,所以不能逃。」
這倒是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而那白髮青年毫不羞愧地說完這句話後,立即背
轉過身,從泉櫻的角度來看,只見到他雙肩與背脊微微顫動。
「這位……公子,膽子小,用不著怕得哭出來啊!」
「無識之輩,我是在笑,在笑啦。」
白髮青年斜轉過身,有些責怪地瞥了泉櫻一眼,立刻又背轉過身,好像想到什
麼很有趣的事,再度偷偷竊笑起來。
突如其來的一切,泉櫻只覺得莫名其妙,自己身上到底有什麼地方這麼滑稽,
惹得這人頻頻發笑了?如果可以,自己倒很希望知道,也來笑一笑。
情形太怪,泉櫻一時忘記了本來目的,直到空中風聲響動,十數頭黃金龍盤旋
降落,將整個村子包圍住,泉櫻驚覺,但卻晚了一步,雙方陷入難堪的僵持中。
只是,這一次當要脅場面再度出現,卻有了完全不同的發展。泉櫻本來甚感猶
豫,因為若自己還擊,或是閃電飛離,這些已經殺紅眼睛的族人就會拿周圍人質開
刀,還沒想出應對方略,後腦就挨了一擊。
「喂!」
不用回頭,泉櫻也知道出手的是那名白髮青年。可是,本來的些許怒意很快就
變成震驚。這人能夠在自己完全沒察覺的情形下,出手如風,一下就中後腦,倘使
他有意傷人,自己豈非已經重創倒地?這到底是從哪裡跑出來的高手?
「你這婦人在想什麼?背著我走啊!」
白髮青年理直氣壯地說著,泉櫻則花了好一段時間,試著理解他的意思,最後
才很遲疑地解釋為「請背著我逃走」。
「喂,你們兩個在說什麼?」被這兩人完全忽略存在的龍族騎士們怒了,喝道
:「照我們的話做,不然,我們可無法保證這附近人類的安全。」
「請自便吧,你們喜歡怎麼做,那是你們的事。作出無恥惡行的人也是你們,
為什麼我們就要替你們負責任呢?」
語出驚人,白髮青年的突來話語,把泉櫻嚇了一跳,就連旁邊的幾名龍騎士都
面露訝色。
「你的意思是,這裡的人類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無所謂嗎?」話聲中已經有些
許懼意,之前得意忘形,他們全然忘記了如果敵人豁出去,不在意人質威脅,那麼
己方將完全不是對手的事實,如今警覺到,恐懼便開始出現。
「好奇怪,如果你們可以完全不在乎,為什麼我們就要很在意?這樣不是很不
公平?」
白髮青年皺眉道:「而且,從這個距離來看,我一點也不覺得你們來得及作什
麼。」
一句話點醒眾人,當人質戰術失效,幾名龍騎士怎麼會是泉櫻的對手?在這種
近距,別說頑抗一、兩招,連逃走的餘裕都沒有。
龍騎士們本來就已經與黃金龍結合,這時驚醒過來,搶先發動攻擊,朝被圍在
中心的兩人洶湧轟擊過去。
泉櫻秀眉微蹙,正要設法防禦這近距離轟擊過來的四記天位力量,後頭一聲清
亮劍吟,白髮青年已經振劍出鞘,抖手揮揚,雪亮的白銀劍虹迎向黃金龍氣勁,熟
悉的軌跡令泉櫻大為震驚。
「抵天之劍?」
正是創自陸游的天下第一守招,饒是黃金龍氣勁威力千鈞,卻被這一圈輕巧劍
虹全給擋架下來,迴旋卸力。最令泉櫻為之錯愕的,便是以她的眼力,也無法判斷
出這一劍是抵天三劍中的哪一劍,這人的使劍法頗似當初源五郎,只是發揮抵天三
劍的柔韌劍意,而不限於劍招。
除非得自陸游親傳,另外再加上自己苦練,否則單靠偷學無論如何學不到這種
程度,那時自己便是靠這一點來判斷源五郎與師門有舊,如今這白髮青年能使出這
麼流利的抵天之劍,難道也是恩師陸游的弟子?
聽見泉櫻這一喊,龍騎士群更是驚得魂飛魄散,皇城之戰中陸游所展示的神功
,參與那一戰的龍騎士誰人不懼?實在不想再面對白鹿洞子弟,抵天之劍是陸游親
傳弟子的證明,現下正面對上兩名陸游弟子,甫一動手,眾人全都沒了戰意。
當這一輪轟擊結束,抵天之劍的勢道已老,龍騎士們哪敢再攻,呼哨一聲,就
要撤走。
「這麼容易就想走了嗎?留點東西下來吧!」
卸散盡龍陣的轟擊力道後,長劍並未回鞘,反而彎曲彈射,劍氣輕輕在黃金龍
身上劃過,留下幾乎目不能見的微小傷口。
傷口不大,但造成的效果卻很可怕,本來龍騎士是以特殊體質與黃金龍結合發
揮天位力量,但是被劍氣擦傷後,一種奇異力量開始進行影響,緊跟著,從來不曾
有過的怪事發生,與龍騎士們結合無間的黃金龍,竟然對結合的人體產生排斥。
只聽得連串爆響,黃金龍全數與身上的龍騎士解體分離,不僅如此,還發起蠻
性,將他們?摔下來。
能夠駕馭飛龍出擊,這些騎士都是相當老資格的騎手,自藝成以來,幾曾被座
騎?摔墜地過?一時間呆若木雞,只看到幾頭黃金龍將騎手?摔下來後,好像得到
自由新生般,鳴嘯一聲,竟然破空揚長而去。
直看到黃金龍消失在雲中,幾名龍騎士才如夢初醒,警覺到身旁的兩名敵人,
不約而同地大喊一聲,紛紛奔逃流竄去了。
見到他們狼狽逃跑的樣子,泉櫻莞爾一笑,並不打算追擊,在某些方面而言,
她也感到欣慰,不用與族人動手。
微側過頭,剛好便看到那白髮青年肩背顫動,好像在笑些什麼,但察覺到自己
的視線,立刻就靜了下來,同時風聲驟響,自己想要閃避,卻仍是慢了一步,又被
他一記劍鞘打在頭上。
「白鹿洞子弟真是越來越不知所謂,不但做事優柔寡斷,而且還自以為是,陸
老兒教出這樣的腐徒,足見他思想僵化,活該落個粉身碎骨,死有餘辜。」
儘管泉櫻並不認同陸游的做法,但不管是什麼人,都不能這樣侮辱恩師,她感
到一陣怒意,回轉過身,待要說話,卻瞥見那青年的配劍,心中一凜,把將出口的
話按了下去。
那是恩師陸游的配劍──凝玉劍。九州大戰時期,恩師便憑此劍掃蕩奸邪,武
功大成後被譽為劍聖,由於無須再持實劍對敵,這柄劍便封藏在冰洞之中,自己從
未見過任何人持有此劍,恩師亡故後,為何此劍落在這人手裡?
「聽說在白鹿洞弟子中,你雖是女子,卻有勇有謀,文武雙全,我抱持期望而
來,怎知你的表現卻讓我大失所望。白鹿洞儒學中有所謂用干戚以濟世,你拜在陸
游門下,怎麼就沒學到這一點?儘是表現些婦人之仁,被這點小技倆困得進退不能
。當斷處不能斷,永遠只著眼小地方,就失守大局。當你的敵人發現人質戰術對你
有用,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後被你牽連而受害的人就越來越多,你又該如何
是好了?」
像是斥責,白髮青年搖頭說了一大段話,眉宇間頗見怒色,但說到最後,語氣
卻轉為和緩。
「儒者風骨,要扛得起責任,卻不是什麼責任都要扛,難道曹壽駕崩、天降紅
雨,這也都是你的責任嗎?我確認過了,和你的幾個師兄弟相比,你並沒有失去仁
心,這是最值得讚許的地方,白鹿洞仍有這樣的人,其道不絕,可喜可賀。」
泉櫻微微一笑,沒有分毫怒意,這青年從外表來看,著實比自己還要年輕幾歲
,說話這般鋒銳直接,但出劍卻又處處保留餘地,使的是抵天三劍,防禦後又以精
準天心意識,分解龍騎士融合,從頭到尾未傷一人。幾方面看來都讓人感到不協調
,真是好怪的一個人。
「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泉櫻彎腰施禮,不計外表如何,這人是以儒學之道指教於己,依照白鹿洞的禮
儀,對他表示敬意並無妨。
白髮青年目光橫移,望向山村,看著因為危機解除出來探顧的村民,好半晌,
才歎了一口氣。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我以稼軒為名,滄海為姓。」
「滄稼軒?」
「海!是海啦……白鹿洞在搞什麼鬼?為什麼專出一些亂七八糟的弟子?」
輕易推翻了之前的評價,海稼軒連連搖頭,而泉櫻則是猶為著他剛才的兩句詩
詞,思索出神。
那詩詞的下兩句「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有著很強烈的感歎意
味,這人突然念著這兩句,是偶然?還是有意?截至目前為止,天位武者多半都是
大膽辣手,視旁人性命若無物,特別是男性,難道……會突然跑出一個例外的嗎?
「我要往自由都市一行,你若無事,可願意與我同行?」
海稼軒的說話一如出手,都是那麼無跡可尋,泉櫻才一楞,就看到他拔劍出鞘
,將劍與鞘分持一手,射出「嗤嗤」劍氣點觸地面,像是枴杖一樣,支撐起身體。
「你、你的腿?」
看到這一幕,泉櫻多少也明白了,為何自始至終他都坐在大石上不動,連出手
時也未移分毫。
「我剛才不是說過嗎?我的腿軟了,因為某些理由,我一時間行動不便,得用
這形式行走。」
海稼軒緩緩飄升起來,也許兩腳不能行動,但若是飛行起來,那就沒有差別了
,然而,看他兩手各持著東西飛行,樣子就像是某種古怪的滑稽大鳥,泉櫻實在是
很想笑。
這個人……與師門有什麼牽扯?當前風之大陸的衝突在於雷因斯與艾爾鐵諾,
他朝自由都市而行,是為什麼?
為著解開這些疑團,泉櫻整了整頭髮,心裡也有了決定。
沒有能夠留住郝可蓮,就雷因斯一方來說,很是讓他們扼腕。不過,源五郎卻
是很滿意。
無論是天位戰或大陸爭霸,決勝關鍵都在於知己知彼。源五郎不畏懼敵人強大
,但卻很擔心敵人手上握有什麼自己不知的底牌,突如其來地逆轉局面。
周公瑾一方,對雷因斯來說有太多未知,為了讓情況好轉一些,源五郎設計拿
下郝可蓮。而之所以挑選她,則是因為在周公瑾的陣營裡,她是一個充滿未知的角
色。
「唉,如果知道她是那個死要錢的妹妹,我一定會更小心,至少動用五名天位
高手合攻,才來擒人的。」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讓獵物逃脫的源五郎,卻看不出半點憂色,好像還很開心
一樣,撫掌微笑。
假如說,把這次出手目的定為探測敵人,那麼源五郎確實已經完成基本目的。
逼出了郝可蓮的魔人身份,又得知周公瑾陣營還暗藏別的高手,這些都是很貴重的
訊息,倘使等到實際開戰才發現,說不定會造成無可彌補的損失。
(不過,假如說她是韓特的妹妹,依照性情來推測,不可能只留一樣壓箱底的
逆轉技巧吧?但她卻選擇了暴露自己身份,假如說她其餘的底牌,重要到寧可暴露
身份也要隱藏,那麼……)
源五郎暗忖自己或許是多慮了,但從過去的經驗看來,自己的顧慮總是有其必
要性,或許是該搜集情報,策劃下一次的主動出擊了。
「拜託,你有沒有搞錯?人都跑了,至少有點憂患意識好不好?」
沒有源五郎這樣的複雜心思,妮兒的心情好不起來,特別是想到那天被妖女吻
了好一會兒,她就想衝去猛洗嘴巴。更過分的是,當與稷下聯絡報告,向兄長提起
此事,屏幕裡頭,只見嫂嫂轉身偷笑,兄長則老實不客氣地拿了顆蘋果丟向屏幕。
「沒用的傢伙,這樣也值得鬼吼鬼叫,被人強吻了,那就吻回來啊,別為了這
種小事叫得像是死了哥哥。」
蘭斯洛直接了當的回答,讓妮兒為之氣結,不過,也提早安定下心情,情形遠
比韓特要好得多。
韓特的情形就很嚴重了,追著郝可蓮的他,沒幾下就追丟了回來,寒著一張臉。
本來不願意與外人多接觸的韓特,這次會主動回來開口,要求醫藥援助,就可
以看清他下了多大的決心。看出了這一點的源五郎,特意把韓特多留了一段時間,
確認他精神狀況穩定下來後,才任他離去。
一直到離開為止,韓特凝重的表情,讓周圍的人留下深刻印象。想像他的處境
,妮兒也覺得很難過。
父親、族人,都被妹妹給殺害了,千辛萬苦來到人間界,往後的生命一直用在
尋找妹妹蹤跡,如今終於有了下落,但光想到兄妹兩人的相會,妮兒就覺得不寒而
慄。
「世界上有著很多種不同的親情,有陛下和你這樣相親相愛的兄妹,可是,也
有不是這樣的例子。即使一開始如膠似漆,也有拔劍相向以終的緣分,不是每一段
情感都能夠善始善終,所以,人應該珍惜身邊的緣分。」
源五郎淡淡地說著,偶然側過頭瞥向妮兒一眼,顯然意有所指,但聰明一點的
人,便聽得出來他是一語三關,除了對妮兒暗示之外,也在委婉勸解情緒低潮的結
拜兄弟。
「渾蛋老三!你騎你的馬,我泡我的妞,你這樣拆穿我,對你有什麼好處?你
說啊?」
雖然顧全義氣,有雪配合源五郎的計劃,放手讓他們攻擊郝可蓮,但不快的心
情卻難以壓抑,回營之後,終於爆發出來。
源五郎除了苦笑之外,什麼也不能說。提什麼國家大義,這些都對有雪沒用,
自己也不能說「讓你用美男計去誘敵,你怎麼沒用得陷進去了」,事實上,這種荒
唐計策會成功,真是天大怪事,而看郝可蓮的言行,還對有雪頗存幾分情份,源五
郎看了回來都很想對著帥營的柱子撞頭。
……說到底,看著蘭斯洛整日左摟右抱,眾家兄弟卻個個孤家寡人,誰都不可
能沒有意見的。
源五郎也不能全神放在有雪身上,那日掩護郝可蓮撤退的高手,究竟是什麼人?
他心中確實有了一個答案。
在京都之戰,眾人所遭遇到的強大魔人奇雷斯,無論力量或是武學特徵,都與
那名逼退自己與韓特的神秘高手很相似。奇雷斯是魔人,郝可蓮也是魔人,這兩個
人一起行動,相當合情合理,但會先後出現在人間,這就讓人不安了。
這兩個人是像韓特一樣單獨行動?還是與魔族整體有什麼關聯?九州大戰後,
魔族方面的消息全然斷絕,對人間界這邊來說,是一件很吃虧的事,光想到這個,
源五郎就覺得自己腦袋比之前更痛了。
另外一方面,艾爾鐵諾的部隊,在花天邪的統帥下,朝著北門天關緩緩進發。
這樣大規模的軍事行動,看在兩國百姓眼中,自然是造成人心惶惶,然而,對於決
策階層來說,這卻是一種很不知所謂的行動。
「既然已經進入天位戰的時代,出動那麼多軍隊是給人看心酸用的嗎?直接派
兩個主將出來不就好了?」
妮兒這麼問著,源五郎卻開始進入深思。過去,他也曾想過同樣的問題,在花
天邪第一次率軍來攻時,他僅是單純地將原因歸咎於對方的愚行,但現在重新審視
,不由得有了新的結論。
「如果說……敵方的主將是魔族……」
基本上這已經是廢話一句,花天邪的體質已經完全魔化,多爾袞也是皇太極的
魔化人格,雖然這和一般所定義的魔族有所不同,但深思一層,其實已經沒有多少
分別。
「魔族與人類是不同的,特別是高等的魔人,經過特殊的處理方法,他們能夠
吸收純能源來增強自身。」
「純能源?」
「人的各種負面情緒,雖然無形,但也是一種能源,悲傷、憤怒、痛苦、恐懼
、仇恨……如果聚少成多,那種能量就相當可觀,若是再伴隨著生死之間的血腥環
境,各種負面情緒會得到最強烈的發揮,對魔族來說,吸收這些能量,能夠使他們
實力迅速提升。」
「類似花天邪那樣嗎?」
「嗯,有點類似,但花天邪那時候並非魔人之體,只能用比較下乘的方式,吸
收人類的血肉精華,無法直接吸收純能量,但現在的話……就很難說了。」
源五郎道:「所以,不妨這樣子來想吧,決戰的只有幾個人,剩餘的等於是軍
糧,也就是趕著一、兩萬頭食用畜生上戰場,當戰鬥累了,力量疲弱,就吸收這些
能量來作回復。」
「真的假的?你不會是在唬我吧?」
源五郎搖頭道:「九州大戰時期,魔族這樣的戰鬥方式,讓很多人類高手都吃
了虧,無論武者、魔法師,都輸得莫名其妙,直到……某個帝皇結合天子龍氣與民
氣,武學進展一日千里,這才把這理論完全證實。」
妮兒驚道:「那……我們不是很吃虧?這樣子戰下去,他們不斷回復,我們越
戰越累,那以後要怎麼打啊?」
「我是沒有辦法啦,不過妮兒小姐你就未必了。」
「關、關我什麼事?為什麼我就特別?」被源五郎暗諷了一下,妮兒顯得很不
高興。
「呵,因為你有天魔功啊,只要在戰鬥中吸收補充,那就可以補回來啦。」源
五郎笑道:「其實……一般人也不是沒有辦法啦,九州大戰末期,人類那邊曾經想
過一個與之對抗的方法,不過還沒來得及實施,戰爭就結束了。」
「什麼辦法?」
「引爆四大地窟,這樣人類一方的天位武者,也能得到源源不斷的天地元氣補
充,死鬥起來,勝負是未知之數。」
「哪、哪有這麼亂來的?」
「所以這個戰法變成了開玩笑啊!」
面對妮兒的錯愕表情,源五郎保持微笑,但內心卻沒有這樣篤定,或許在未來
的某一天……
多爾袞與花天邪統軍,稱得上是聲勢浩大,選在這種節骨眼上出兵,無論補給
或是後勤資源,對才剛剛開始重建的艾爾鐵諾經濟,怎麼看都是雪上加霜,但是為
了讓這些隨時會危害安定的不穩因子,遠離行政中心,不用周公瑾開口,中都百姓
都很樂意配合出錢,籌募軍費。
饒是如此,最值得擔心的事情仍是發生了。說來誰也不會相信,這些出身石字
世家的武人,肯老老實實聽命趕赴前線,與敵人作戰,而讓身在中都的周公瑾坐享
其成;離開中都的石家軍隊,行軍速度特別遲緩,明顯是有意拖延路程。
出發多日,行軍路程還只到預定一半,中都發令催促,前御林軍統領多爾袞借
口養傷,拒不接見,大小事務全由花天邪處理。花天邪向使者表示,軍用物資不足
,如果沒有妥善的補給,己方將窒礙難行。
「如果使者大人能將物資一次送足,我們自然可以走得快點,不然,我等迫於
無奈,就只有就地徵收了。」
就地徵收的直譯,便是放任軍士掠奪鄉里。當這位過往嚴重不良的前花家主人
,微笑著對使者這樣解釋,使者臉色蒼白地快馬將訊息傳回中都。
調集糧草花了一點時間,但總算在花天邪開出的期限前送到,但這一次他又轉
而要求其它物資,幾次之後,任誰都看得出來,花天邪是故意找碴推托,打定主意
不繼續往前走了。
「使者大人,有一件事情我感到不解啊,我方剛剛得到消息,公瑾大人把第二
集團軍的八成兵力調離海牙東進,維持王都治安需要這樣的大軍嗎?驅虎吞狼,作
得這麼明顯,該不是把我們全當成傻子吧?」
對著手足無措的使者,花天邪冷笑道:「只有我們孤軍上陣,這樣不是太不公
平了嗎?雷因斯可不是蠻荒小國,隨手可滅,為了能有充足實力,我要求周大元帥
……或是周大丞相親自率軍助陣,這樣才有必勝把握,要不然,我們說不定會直接
掉轉過頭,殺回中都去……」
當花天邪把這句話實際說出,登時掀起軒然大波。人人議論紛紛,在幾次推托
之後,這名倨傲狂妄的花家主人終於失去耐性,直接與周公瑾挑明對話,作出威嚇。
中都之戰,所有風之大陸人都或先或後地看出石家與周公瑾共謀的事實,雖然
這是艾爾鐵諾一方勢力前所未有的大團結,可是沒有人會認為這個聯盟能夠維持長
久。
不過,才僅僅一個月不到的時間,這個聯盟就發生摩擦,並且幾乎宣告解體,
大有可能兵戎相見,這也實在是太快了。
事情發展至此,所有艾爾鐵諾人都在等著看,周公瑾到底會如何響應?是否會
選擇立即帶兵出征,將這叛亂平定?亦或者是率軍離開中都,與石家聯合,共同討
伐雷因斯?好不容易掌握大權,如果輕易離開政治中心,說不定就會有所動亂,周
公瑾會如何選擇,確實耐人尋味。
要探知這些決定,除了公瑾之外,就是身為首席副官的蔣忠最有資格發言。事
實上,在多日的急行軍之後,原本在海牙枕戈待旦的第二集團軍,已經集結於中都
城外,等待著長官的最後命令。
進入中都後,儘管忙碌不堪,連睡眠的時間都快沒有,公瑾每天都會固定做兩
件事,第一是向被軟禁的曹壽請安,儘管總是被拒諸門外,公瑾仍盡著相應的禮節
;第二便是每日都會到一處墓園待上半個時辰。
蔣忠接到花天邪的挑釁話語時,主帥正在墓園中獨處,他不敢貿然打擾,只是
在外頭等候。
這所墓園,位處偏僻,佈置雖然典雅沉靜,沒有半點豪奢華麗的氣息,但卻聽
說是葬著一位極為尊貴的皇家人員。
皇家人員為何不葬在皇家墓園,而獨立葬在此處?蔣忠不知道。這墓園裡頭到
底葬著什麼人?蔣忠也不是很清楚。
他所效忠的主帥,並不是一個多嘴多舌、喜歡提起前事的人,站在副官的立場
,他也不需要多嘴去問一些沒必要的事,只要靜靜地付出忠誠就足夠了。
花天邪的挑釁言詞,或許在旁人眼中很意外,但卻是主帥正在等待的一個訊息
,現下終於等到,相信馬上就會作出決定。這方面也多虧了花天邪,倘使這話不是
由他口中說出,還真沒那麼具說服力呢!
為何會與石崇合作,蔣忠現在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只知道,那天石崇忽然秘
密造訪海牙面見公瑾元帥,當時自己很訝異,公瑾大人竟然放石崇全身而退,哪知
道他們雙方就此達成了協議,包括目前正在進行的這個行動都是協議中的一部份。
等候的時間並不長,當公瑾步出墓園,微微抬頭一看,除了蔣忠之外,他也感
覺到中都氣氛有所改變,半里外有很多人聚集著,該是正在等候訊息的文武官員,
再看看蔣忠的表情,他什麼都明白了。
「花天邪把訊號傳過來了嗎?就如他所願吧,你把命令傳下去,第二集團軍開
拔,由我親自統帥東進。」
下達命令,公瑾忽然問道:「你覺得,我們下的這些命令,能夠有幾條不被青
樓探知呢?」
「屬下猜想……恐怕一條都藏不住。」
「嗯,你我見解相同。」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自由淪陷】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九月 雷因斯 稷下
注視著艾爾鐵諾的軍隊動向,雷因斯也面臨著取捨關頭,撇開兵數比例不談,
假使艾爾鐵諾軍真的兵臨北門天關,單單靠源五郎和妮兒,是抵擋不住對方天位戰
力的。
雷因斯這邊大有增援的籌碼,蘭斯洛與楓兒隨時都可以從稷下出發,趕赴前線
,就連最近與小草達成協議,就任稷下學宮新成立的暗黑魔導研究院院長,暫時加
入雷因斯一方的華扁鵲,都可以作一定程度的調度。
「請她出戰,多半會被拒絕吧,不過如果是以實驗開發中的黑魔導術,或是以
取材為名,大概就能請動她了。」
小草道:「很可惜,泉櫻姊姊和香公主一時間都不能參戰,不然我方的人力調
度還可以更靈活。」
小草和蘭斯洛不至於蠢到還認為泉櫻在海外未歸,由手上所得到的情報、小草
自行以魔法探測的結果,他們知道泉櫻剛剛進入了自由都市,理由一時間不明。
蘭斯洛並沒有很焦急地想要把泉櫻找回來。除非是被綁架,不然他尊重妻子的
行動自由,另外一方面來說,現在正值戰時,如果妻子歸來不能與自己同一陣線,
那麼還不如維持現狀,也因此,得到有雪傳訊的他,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嘗試與風
華聯絡。
即使是再好的情報偵查,也不可能全面,蘭斯洛並不知道有海稼軒這號人物的
出現,假若曉得,他一定會感覺非常苦惱吧!
織田香應該是站在雷因斯一方的,有她相助,情形會比現在輕鬆很多,不過以
楓兒的心情來說,除非到了沒得選擇的地步,她並不想讓這孩子上戰場,而就現實
面來講,織田香取代王五的存在,重新鎮壓住惡魔島,如非必要,小草也不想輕易
調動,徒然造成後方不穩。
日前,織田香傳訊給稷下,希望能夠得到許可,讓她在西西科嘉島上組織私人
武力,用以取代有朝一日可能離島的五色旗。
身為白字世家的主人,織田香在惡魔島上的權力幾乎是無限,要組織私人武力
,當然不成問題,蘭斯洛等人只是吃驚,為何凡事習慣獨來獨往的鬼姬會想要訓練
軍團。在楓兒看來,光是女兒會想要主動作某件事,這就很值得高興了,事實上,
自從天草四郎的死訊傳出,楓兒一直擔心織田香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因為西西科嘉島很大,如果光靠一個人來巡邏,那太累了,我在日本的時候
也有組織新撰組啊,所以這些沒什麼好奇怪的。」
或許是覺得應對很麻煩吧,這孩子用宗次郎的面目,出現在傳訊水鏡的鏡面上
,笑嘻嘻地報告著。
「唔,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不過,在惡魔島上,你就是王了,白家的武力也
歸?操控,為什麼要徵求我的同意呢??可以直接放手去做啊!」
既然是友方,蘭斯洛主動表達出誠意,表示織田香大可無須報備,就放手去做
,哪知這小鬼卻將他的好意視若無睹,神色一冷,逐字說道。
「誰在跟你這頭野蠻死猴子說話?平地很危險,靈長類生物就該爬回山裡頭去
。」
說完,表情立刻回復先前的討喜笑臉,對楓兒說:「我是在和楓兒媽媽報備,
因為孩子要組織社團,用人類的話來表示,就是要混黑社會了,這麼大的事情,當
然要和媽媽說一聲啊!」
當孩子以認真的表情,向自己展示笑臉,那種幾乎使人目眩的天使笑靨,楓兒
也不禁疑惑,這是出自真心?還是這孩子單純的仿真反應?不過有了天草四郎的前
車之鑒,楓兒選擇毫無芥蒂地接受,喜悅地報以一笑。
「幫、幫派有時候也沒什麼不好的,不要比政客更差勁就可以了……」
這番發言真是語無倫次,但是看著她們兩個相視而笑,那種溫馨感覺,讓旁邊
的人也同感歡喜。當然,也有人無法笑得出來,善意的表現,遭到毒辣的諷刺,本
來脾氣就不好的猿猴,理所當然地爆發了。
「吼!吼∼∼吼∼∼∼」
「咦?咦?人家怎麼聽見了來自大自然的聲音?這裡是森林嗎?」
俊俏的小男生,手放在耳朵旁,裝出凝神傾聽的樣子,看來實在是很討人喜愛
,就連一直在旁不作發言的小草都深覺莞爾,但努力抓住狂怒中猿猴的楓兒,卻忍
笑忍得很辛苦,一下鬆了真氣,反被蘭斯洛拖著走。
當蘭斯洛快要與水鏡接觸,水鏡的畫面卻忽然一花,再次顯現影像時,鏡中人
的服裝不變,烏亮秀髮卻變長了,白晰臉蛋更是比之前秀麗多倍,是以本來面目出
現了。
和以前不同的是,這次織田香的小臉上,多了一樣以前不曾看到的東西,一種
被人們稱之為表情的東西。趁著水鏡畫面還不是很清楚,眾人尚看得不太真切,她
動作迅捷地拉斜衣衫,露出半邊柔嫩雪肩。
「親愛的老公,別這麼粗暴,溫柔一點嘛∼∼∼」
小女孩的雪白面頰上多了一層緋暈,眼波流轉,軟語呢喃,與那清純面孔截然
相反的嬌媚,艷得彷彿可以流出蜜來,雪白的柔嫩肩脖,一剎那間的性感媚姿,不
只是蘭斯洛停下動作,就連女兒身的楓兒都驚呼一聲,不忍把目光移開。
沒等他們回過神來,水鏡畫面「波」的一聲消失無蹤,這時眾人才如夢初醒,
從少女巧獪的惡作劇中清醒過來,明白自己被這小妖精耍弄了一番。
小草與楓兒對視一眼,都是忍不住笑意,一起大笑了出來。如果單從名份上來
看,織田香公主是當下雷因斯國王蘭斯洛的正妻,儘管事實上這兩個人關係相當不
友好,但織田香卻懂得利用這一點,來向蘭斯洛開這個玩笑。
「連這種表情都懂得用,這位小公主的行動比之前漂亮很多呢,一定是在天草
四郎之後,又得到一個很棒的教導者吧!」
小草以玩笑心情無意說出的一句話,在出口後,點醒了她某一部份的理性,沉
默下來思索,沒有聽到楓兒笑著回答「是啊,如果到大雪山去,我師父一定會很喜
歡這種徒弟的」,也沒有注意到旁邊快要燃燒起來的猿猴。
蘭斯洛不是戀童癖,對於一直維持著孩童外表的織田香,只視之為強勁對手,
卻從來沒有非分之想,不過,剛才短短的驚鴻一瞥間,卻是有那麼極短暫的時間,
他感到怦然心動,一旦穩定下來,察覺到這個事實,他對人對己的怒氣就加倍爆發
出來。
下一刻,憤怒而嘹喨的吼聲,響徹整座像牙白塔。
「吼!吼∼∼吼∼∼∼喔吼吼∼∼∼∼」
聲音遠遠傳出去,就連門口的守衛都覺得有些頭暈腦脹。
「喂,那是什麼聲音?好像是某種猛獸發怒的聲音……」
「什麼啊,仔細聽,那是野獸發情的聲音。每當野獸要求偶的時候,就會像這
樣子大聲吼叫,特別是猩猩,會一面捶打胸膛,一面像這樣大叫。」
「哦,原來……春天到了啊!」
「是啊,春天來了。」
兩名守衛以詩人般的表情陶醉說著,繼續他們的守衛工作。有這樣的守衛,對
於雷因斯的文化傳承或許是種福氣,不過,現在時值九月,不管是風之大陸的哪一
個角落,春天的腳步都還很遠。
北門天關的處境雖然說不上寒冬,但也看不見春天。當公瑾率領第二集團軍東
移,花天邪的第一集團軍也感受到壓力,彷彿被驅趕似的,朝北門天關前進,和之
前相比,戰爭的氣息越來越濃。
相較於艾爾鐵諾軍,北門天關的雷因斯軍隊應該能以逸代勞,輕輕鬆鬆等待敵
人。不過,自從知道艾爾鐵諾發兵,他們的身心就處於緊繃狀態,等待中的敵軍行
進拖拖拉拉,緊繃的身心狀態並未得到鬆弛,反而更形焦躁,長時間下來,累積了
相當程度的疲勞。
「古語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源五郎低吟著兵書上的句子,敵人應該不是刻意造成這種效果,但對北門天關
這邊的守兵來說,戰事遲遲不發生,卻又隨時可能在數天後開戰,那種壓力並不好
過。
「青樓方面也沒有傳來什麼消息呢,雖然把花天邪、周公瑾每日行軍路線與兵
力調度都查得清清楚楚,但也判斷不出什麼東西來。」水鏡屏幕的另一頭,小草這
樣搖頭說道。
風之大陸上各大勢力必須面對的無奈事實,縱然每個勢力都想培育自身專屬的
獨立情報機關,但是到最後,在情報面的發展上,他們仍受制於青樓聯盟,不得不
與之維持良好關係。
自從蘭斯洛以「阿里巴巴四十大盜」的身份崛起後,青樓聯盟便對他這一邊頗
為照顧,在情報上面源源不絕地提供重要信息,使得並非軍事強國的雷因斯,能夠
有足夠本錢屹立不搖。
雷因斯也一直與青樓維持友好關係,除了彼此的合作,妮兒、源五郎、楓兒都
與青樓主事者有著私交,單純就雙邊關係而言,雷因斯是青樓聯盟的合作對像中,
相互情誼最好的一個。
但那也僅此而已了。青樓聯盟的基本立場與利益是建築在絕對的中立上,或許
可以稍稍偏厚某一方,但大體上來說,如果有哪一方勢力獨大,這絕非青樓聯盟所
樂見。
即使是當下,青樓聯盟也一定沒有把所有的情報都給予雷因斯。艾爾鐵諾的中
都事變,事前麥第奇家的軍事調度、公瑾的連串命令與個人行蹤,必然會有某些隱
藏不住的洩漏之處,青樓聯盟的情報網不可能掌握不住,但他們卻並未將相關情報
傳送過來,這正是青樓聯盟不會將籌碼下在單一勢力的證明。
維持絕對的均勢,遊走各大勢力間,藉著平衡相互間的勢力消長,來得到利益
,這是青樓聯盟之所以能傳承至今的理由。過去不曾改變,往後也不會,這點小草
與源五郎都很清楚,所以也並未有太多奢望。
艾爾鐵諾的情勢變化,讓風之大陸各地的文字媒體,有了奮筆疾書的機會。各
門各派的專家,以自己的論點分析局勢,注視這場影響兩大國的戰事,其中也不乏
認為這場仗絕對打不起來的軍事分析家。
「出兵雷因斯其實是幌子,在戰爭爆發之前,周公瑾就會從背後攻擊花天邪,
一面斷絕補給,一面奇襲。周公瑾的軍事才能遠在花天邪之上,利用這機會剷除政
敵,穩定艾爾鐵諾,但即使獲勝,艾爾鐵諾元氣大傷,也無力再向雷因斯用兵,必
然致力於休養生息,所以真正的兩國之戰,是在五年以後。」
這個論點在民間頗受歡迎,不管是身在風之大陸的哪一處,一旦雷因斯與艾爾
鐵諾開戰,影響將會波及民生物價,這是平民百姓所不樂見的……除了自由都市的
商人團體,這群人一向有著信心,無論局勢怎樣演變,體內流著冒險、投機之血的
自己,一定能夠利用局勢謀取最大利益。
「真是羨慕,要是我們也能夠那麼悠哉就好了。」
「這個沒有辦法,我們是當事人之一,而不是第三者,沒辦法這麼悠哉的。」
問題是,局勢到底會怎麼發展呢?周公瑾和花天邪開戰,這似乎是最合理的演
變,但小草和源五郎都不認為,周公瑾會讓事情這麼合理地推演下去,然而,若說
周公瑾和花天邪暫時壓下彼此矛盾,聯合進軍北門天關,這似乎也……小草和源五
郎都不是笨蛋,只是,當展望未來,兩個人都覺得前方彷彿籠罩著一層濃霧,沒法
透徹看清。在此之前,他們已經思索過上百次,但這次水鏡面談,借助彼此的智能
,似乎幫助也很有限。
「其實,戰爭還不就是那麼回事,周公瑾的軍隊不打花天邪,不打我們,難道
會翻越銀海公路,去偷襲我師兄的武煉嗎?」
在一旁的蘭斯洛,看妻子與義弟傷神的模樣,微覺好笑,隨口說了一句,卻不
料小草聽了這句話後,嬌軀一震,跟著,源五郎的眼神也由迷惘轉為震驚。
雖然很荒唐,但是蘭斯洛天馬行空的一個念頭,卻點醒了他們一個被遺漏的可
能性。
「我想現在說應該還不會太晚,天野先生,可以幫忙傳一個訊息給青樓聯盟嗎
?」
軍隊是否訓練有素,從行軍狀態就可以看得出來。石崇的第一集團軍、花天邪
之前的第五集團軍,都沒有什麼機會面臨大型戰爭,平時也疏於操練,素質良秀不
齊,行軍速度一快,脫隊、體力不支的人數便激增。
綜觀士兵素質、裝備、士氣,第二集團軍都可堪稱是艾爾鐵諾的首席武力,公
瑾由中都率軍出發,縱然沒有刻意強行軍,速度卻是之前花天邪的三倍,沿途不驚
擾地方,專心前行,無形中就形成一股強大壓迫感,逼得花天邪連夜開拔,朝北門
天關急行。
兩支艾爾鐵諾境內的最強武力,彷彿在玩著一追一逃的尷尬遊戲,而在這過程
中,源五郎透過自身管道,試圖與青樓聯盟的最高層取得聯絡。只是,連續幾次,
他都沒有能夠成功聯絡到香格里拉魔屋中的友人。
一個操控全風之大陸情報交換的組織,居然會出現這種聯絡不上的情形,這自
然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不過源五郎也知道,那位女士偶爾還是有閉關修練,甚至
離開風之大陸出海的短暫時光。
青樓聯盟是一個完全採取秘密主義的黑暗組織,真正的大事,倘使得不到最高
主腦的授權,底下的人根本無法辦事。源五郎雖說認識青樓聯盟的最高領袖,但是
倒過來一想,無論是楓兒、妮兒或是源五郎自己,他們都不認識青樓聯盟的第二、
第三號人物,甚至不知道那些人是誰。
「真是好笑,會出現這種情形,還有什麼比這更諷刺的?」
在不知是第幾次的聯絡失敗後,源五郎這樣向妮兒攤手苦笑。
妮兒奇道:「你那麼著急,到底是想要說什麼?發生戰爭的可是我們呢!」
昨天,花天邪所率領的第一集團軍,已經到了北門天關百里範圍內,戰事一觸
即發。這座白家工兵部隊以急就章速度趕著建造起來的臨時要塞,是否能像之前那
座關卡一樣,在連續戰爭中支撐長久,馬上就要面臨實質考驗了。
「嗯,其實我也覺得很好笑,因為不管怎麼想,這種事情的發生機率與其說低
,不如說是荒唐……」
源五郎苦笑道:「不過以兵學的角度,只要有一絲可能,就要把這種可能性納
入考量。」
「什麼可能?」
「戰爭規模大小……與第三勢力爆發戰爭的可能性。」
源五郎淡淡地說著,心中仍在考慮,日前小草提過的下策,就是當無法與青樓
取得聯絡,便改以公開方式,直接告知自由都市全體人民,發生戰爭的可能。
而僅僅一刻鐘之後,當情報官面色蒼白地跑進營帳,向兩位最高領袖呈遞剛收
到的消息,源五郎不得不慨歎自己仍慢了一步。
「第二集團軍驟然轉向,攻入自由都市!」
源五郎的驚訝感覺,遠遠沒有妮兒的百分之一,只是感到相當苦澀,要情報官
解釋詳情。
情報官能解釋的很有限,只知道本來應該還在艾爾鐵諾境內的第二集團軍,突
然出現在自由都市境內,短短兩個時辰內,閃電拿下了五個城市。
「這怎麼會?在艾爾鐵諾的軍隊,怎麼會忽然跑到自由都市去?而且,他們去
打自由都市做什麼?」
妮兒還沒從驚愕感中平復過來。艾爾鐵諾與自由都市聯盟爆發戰爭,這種事聽
起來比魔族再次入侵人間界更沒有真實感,若不是理性仍在維持思緒,她甚至想要
回去再睡一覺,讓這場荒唐的夢早點醒來。
「我們所看到的第二集團軍行蹤,恐怕只是少數部隊的偽裝吧,真實的大股隊
伍,朝東南方前進,由古蘭都遺址,穿越富爾萊、嘉荃,進入銀海公路,沿河貫穿
武煉的東北角,進入自由都市,這是唯一的路線,絕不會錯的。」
源五郎道:「王五是風之大陸上最有名的和平主義者,自由都市對武煉這百年
來根本是完全不設防,哪會料到有軍隊從武煉那邊殺過來?第二集團軍短時間內穿
越武煉,在王五還不知道之前,轉入自由都市,以優勢兵力恃強攻弱,勝負一下子
就可以分出來了。」
早在想到公瑾有可能朝第三勢力用兵,小草和源五郎就知道,如若此事成真,
必然是走這一條路線。
不久之後,由公瑾本身所發傳全大陸的消息,便證明了這個猜測,但兩人並不
覺得有什麼好高興,當個事後諸葛一點意義也沒有。
面對公瑾這樣的優秀將帥,要計算出他想做些什麼,料敵機先,是很不容易的
事,小草努力做到了,也試圖阻止,最後卻徒勞無功,這再一次讓她體認到「謀事
在人,成事在天」的不可逆性。
「我現在要告知自由都市全體人民,雷因斯?蒂倫是我艾爾鐵諾之敵,所有資
助雷因斯的勢力都將被我艾爾鐵諾視之為敵。東方世家長期以來在背後協助雷因斯
,提供人力、武器與資金,這與正面侵略我國之罪同等。」
以文字與魔力影像,公瑾把這訊息傳遍自由都市,讓所有的平民知道,他為何
要進攻自由都市,並且之後又有何打算。
在漂浮空中的魔力影像裡,公瑾獨坐椅上,半邊金屬面具映著寒光,海藍色的
冰晶瞳孔,散著森寒的氣勢,讓人分外驚覺到,他身為征服者而來的事實。
東方世家是當前風之大陸上最大的武器商,儘管從不曾與哪個勢力結盟,但其
家主東方玄龍卻與蘭斯洛相交莫逆,多次正式或暗中協助,這是全風之大陸盡知的
公開秘密。
公瑾的宣告中,就明白提及這一點,要東方家在十二時辰之內作出保證,由東
方玄龍親自出面,宣示今後保持絕對中立,不得再支持雷因斯?蒂倫,否則艾爾鐵
諾即將踏平東方世家。
「站在敵對方向,暗中資助軍械,令雷因斯破壞我國土、傷害我子民的罪,必
須得到實際懲罰,東方家主應該以世家前途為念,否則便會將整個領地捲入戰火。」
在這篇宣告中,公瑾明確表示了己方出兵的大義名份,而被他佔領的五個都市
,全都是東方世家的勢力屬地。
自由都市的人民,一方面在這陣充滿戰爭氣息的狂風中,為之深深顫慄;另一
方面也覺得心安,因為公瑾只把目的放在東方世家,換言之,屬於青樓聯盟勢力範
圍的都市,理所當然地可以避免戰禍。
幸災樂禍,是人類的惡劣行為之一,尤其會出現在自由都市的媒體商人身上。
在這種緊張時刻,躲在青樓聯盟庇護傘下的他們,一面大賣各種有關戰爭分析的評
論,一面對陷身於烽火中的鄰市市民加以嘲諷。
這樣的情形,看在一般人眼中,實在是非常惡劣,但就商人的立場而言,如果
不趁機炒作發戰爭財,那麼何必經商?他們或許也認為,如果要講良心道德,一開
始就不該選擇媒體工作。
「嗯,我對這種戰爭分析實在很感冒啊!」
雖然不太想碰軍政上的實務問題,但身為一國之君,蘭斯洛還是得過目小草處
理完的奏折與報告。
「記不記得當初內戰的時候,有個喜歡分析的老傢伙也說什麼,因為象牙白塔
的珍貴文化價值,叛亂軍絕對不敢正面攻擊,結果呢,那傢伙是不是跟著象牙白塔
倒塌一起被埋了?」
「是有這麼一回事。」
「這種人也好,至少以身殉道,還算說話負責任。」
蘭斯洛的語氣聽來有些像是抱怨,近日來事態的急遽變化,把他從武道修行中
打斷,不得不分心旁顧。從日本回來後,深切感受到前景不明的他,為了能夠成為
己方的有利支柱,開始專心練武,幾乎只要是醒著的時間,就是找楓兒當對手,反
覆地勤練天魔功。
「那個鐵面怪物真是欺善怕惡,有種就直接找上我們,幹什麼找別人開刀?曾
經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就有罪?那我師兄也曾經幫我守過惡魔島,鐵面人妖怎麼不去
攻打武煉?」
第五集團軍幾乎都由獸人、半獸人組成,個個勇猛好鬥,平時又訓練精良,人
數還在第二集團軍之上,加上王五個人的用兵才能,倘使公瑾揮軍進入武煉,說不
定已經栽了一個老大觔斗。
蘭斯洛知道這一點,所以才這樣埋怨,但回過頭來一想,他又覺得懊惱,這種
想法豈不是把師兄拖入他最不喜歡的戰爭中了嗎?
「老婆,那個色鬼老頭找到沒有?人家都殺到他家門口了,他可別還醉在溫柔
鄉裡頭,糊里糊塗地給人送下地獄了。」
師兄之外,義兄東方玄龍的處境,也是讓蘭斯洛很感到焦急的地方。就算得到
充裕金援,雷因斯也無法與強兵之國的艾爾鐵諾相提並論,不能一面在北門天關開
戰,一面又分兵到自由都市,所以儘管心急,蘭斯洛目前也只能旁觀自由都市的局
勢。
自從白無忌遇刺倒下,失去遊玩同伴的東方玄龍,好像連平日的生氣與活力都
告衰竭,決定離開。
基於這兩人之間的友誼,蘭斯洛告訴義兄,二舅子並未身亡,只是重傷不醒,
但東方玄龍基於安全問題,沒有到病床前向這位忘年友人致意,反而選擇了在白無
忌的偽墓灑下重金買來的美酒。
「生能狂歡,死又何憾?」
這八個字,是阿貓阿狗這等狂歡之徒,平時舉杯常常掛在嘴上的。除了當生活
座右銘之外,也多少就有心理準備,自己選擇的道路,最後會通向什麼道路,他們
彼此早已心裡有數。
「一個是風之大陸上的大毒梟,另外一個是頭號軍火販子,把這兩個渾蛋一起
宰了,風之大陸就和平了。」
有一次白無忌和東方玄龍在狂歡時,路經過屋外的蘭斯洛,曾這樣笑罵著。這
個不經意的玩笑在某方面也指向事實,對蘭斯洛等人來說,東方玄龍和白無忌都是
最棒的親友,但這並不能改變他們所作過的一切。軍火販子與毒梟,這是他們兩人
給自身的定位,也有了「或許在哪一天忽然就橫死街頭」的覺悟,所以對於白無忌
的猝然倒下,東方玄龍只將這視為友人的一種解脫。
將一甕美酒淋灑在墳前,東方玄龍哈哈大笑,拂袖揚長而去。眾人本以為他會
回到東方世家,但這位回復生氣的活力老年人,離開後便在風之大陸上漫遊,行蹤
不定,倉促間說要找人,蘭斯洛也不知道該往哪邊找。
時間越來越顯得緊迫,公瑾並非空言恫嚇,在那篇宣言的六個時辰後,第二集
團軍又佔領了六個大小都市,把東方家的領地吞併掉一半。
短短時間內,公瑾已經拿下四分之一的自由都市領地,扣除強行軍時間在內,
等若是在兩個時辰之內,連下十一座大小都市,徹底貫徹了閃電戰的目標,當真是
勢如破竹,無堅不摧。
「真恐怖,這樣子的軍隊,才配稱得上是風之大陸的一等強兵,不知道周公瑾
是怎麼訓練出來的。」
源五郎知道,公瑾該暫時停下腳步了,東方家領地的二十三座都市,十一座集
中在西半部,十二座分散在東半部,公瑾在一輪急攻之後,也必須稍停步伐回氣,
而且進入東半部後,城市之間相隔較遠,光是行軍就要花上老長時間,急襲戰術速
度有限,沒有聲勢嚇人的效果,公瑾如要以談判為目標,就該停下。
而在這時,他的聯絡水鏡終於和香格里拉取得聯絡。
「好久不見了,小五,找我找得那麼急,有什麼事嗎?」
縱然是以水鏡跨越遙遙長距來通訊,對面那一頭的女士仍然掛上了珠廉,顯示
青樓聯盟一貫的秘密主義。不只是面孔,就連心理也蒙上了面具,因為對方不可能
不知道源五郎緊急聯絡的用意。
「簽下你們幾個藝人真是不划算,沒演出個幾天,就一個個全都給我跑光了,
害得我要臨時找新人來代替檔期,這筆違約金我一定要找你們討回來。」
「去找我們陛下討吧,他現在別的沒有,就是有錢,這件事你應該最清楚了,
不是嗎?」
來自異大陸的龐大資金,是經由青樓聯盟轉交給蘭斯洛,所以這位女士理所當
然地清楚金錢流向。源五郎不禁有些感歎,假使白無忌還在,這筆錢應該能夠更有
效地運用吧!
「中都事變,事前應該有跡象可尋,為什麼你們半點消息也沒傳過來,這樣很
不夠意思喔!」
「呵,即使你們不知道,對你們也沒有任何損失啊,你不覺得有時候後知後覺
是種福氣嗎?」
「又不是小孩子玩家家酒,虧你說得出這種話。這是軍國大事,任何情報不管
有用沒用,只要能早一步知道,就能早一步做好應變啊!」
「對啊,你也知道這是軍國大事,不是兩個小孩子在玩家家酒,那為什麼吵得
像是更要糖的小頑童?青樓聯盟與雷因斯的關係只是利益往來,又不是效忠,沒理
由讓你們獨佔所有情報啊,這樣我們很難對其他顧客交代。」
開頭的對話氣氛不算多好,兩個人只是藉由這樣的形式,再一次確認彼此立場
而已,跟著才是正式的談判。
「我們不要扯閒話吧,言歸正傳,別告訴我你不曉得艾爾鐵諾軍的行動。他們
脫離艾爾鐵諾,進入武煉,再進入自由都市,這麼大的動作,就算能瞞過諸國情報
網,卻沒可能躲過青樓的偵查。」
「呵,能夠這麼被你看得起,我們真是榮幸。確實我們是知道的,但是在處理
上卻出了一點小瑕疵,武煉那邊的情報處理晚了一步,等消息送到自由都市,艾爾
鐵諾人也到了,來不及採取什麼應變措施。」
武煉與自由都市,在青樓聯盟的權力界線劃分中,屬於兩個不同的區塊,本來
應該負責武煉、艾爾鐵諾南部的執掌者,在多年前退出青樓組織之後,這部份就交
由那位女士代管。
那位女士因此掌握了青樓聯盟三分之二的大權,但由於是代管,所以她轄下的
兩個區塊,彼此的運作不相關聯,各自獨立,只向她這名最高執掌者負責。
半個月前,她遠赴海外,處理一些組織中的問題,特別是傳往雷因斯?蒂倫的
大筆金錢,著實費了一番功夫,直至昨日才重返青樓。在這期間,武煉那邊的人員
雖然察覺到第二集團軍入境,但時間卻極為短暫,眾人經過商議將消息傳到香格里
拉,本來就已經慢了一步,又因為家主尚未歸來,香格里拉的人員縱使得到消息,
也不敢作太大的決定,只有將這消息飛快再傳往海外。
一來一往,時機就此延宕,當那位女士回到魔屋,只能對著眼前局勢,暗歎世
事難料,即使是青樓聯盟仍然會有掌握不住的事態。
「那麼,你們打算如何應對呢?第二集團軍之所以按兵不動,不是因為地理不
熟悉,也不是顧忌東方世家的反擊,而是忌憚青樓聯盟的反應。」
源五郎冷靜地指出事實。表面上,青樓聯盟與東方世家各據自由都市一方,但
在台面之下,青樓聯盟的勢力遠比東方世家更深更遠,向東方世家用兵的公瑾,不
可能不顧慮自由都市的反應,更何況,源五郎一點都不相信周公瑾的那篇宣言。
「周公瑾為人沉穩多智,一旦行動,必是深思熟慮的結果,沒理由打進了自由
都市,才顧慮青樓聯盟。他能夠這麼悶聲不響,忽然間就提兵越境,吞下東方家,
當然也能瞬間掉轉槍頭,打你們一個措手不及。」
源五郎道:「不,這樣說可能還估計錯了,更有可能的情形是,周公瑾的目標
一開始就不是東方世家,而是你們。」
「哈,小五啊小五,真是難得聽你說這麼有趣的話,怎麼在你的認知裡頭,周
公瑾和你們家的猴子皇帝一樣,是個為了自己的野心,向別國發動侵略行動的人嗎
?」
「……很遺憾,他並不是這樣的人。」
經過長時間的觀察、情報歸納整理,源五郎對公瑾的個性理解頗多,這個人並
不是一個會主動向外侵略的人,他雖非沒有野心,但是他的慾望、意志都集中在艾
爾鐵諾上,甚至因為太過專注於艾爾鐵諾,而放棄了很多本來應該可以得到的東西。
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會是近千年來第一個打破風之大陸的規則,主動率軍攻佔
自由都市的人,想想實在覺得不可思議。
對東方家的軍事行動,還可以說是基於艾爾鐵諾利益,意圖立定城下之盟的威
迫,但如果對青樓聯盟也開戰,這又是為了什麼?難道真是因為被連串勝利沖昏了
理智,終於變成純粹的領土佔奪嗎?
想不到合理的解釋,源五郎非常苦惱,但小草卻認為,「最近艾爾鐵諾的一連
串動作,都很不合理,如果要根據常理來研判,那想破頭也想不出理由,我們只要
知道有這種發生可能,進行預防與應變,那就可以了。」
「可是,這個推論有什麼根據嗎?比如說周公瑾是基於什麼利益,所以才對自
由都市……」
「根據啊?女人的直覺囉。」小草道:「將心比心,如果是我家猴子打進了自
由都市,連下多城,再要往前跨一步,東方家那麼遠,青樓聯盟那麼近,你說他會
不會打呢?」
「這種根據哪裡可靠啊?女人的直覺可以決定歷史嗎?」儘管口中這麼說,源
五郎的腦裡卻浮現起蘭斯洛殺紅了眼睛,揮舞手中風華刀,興奮大吼大叫,率領一
群強盜軍團攻入青樓領地的樣子。
「如果青樓聯盟的主事者是女人,那麼推動歷史的就是女人……至少,曾經是
。」
小草笑道:「我不敢肯定,但若是要為這一切找出個理由,我想這一定與石崇
忽然與周公瑾結成聯盟有關。負負得正,一個不合理的動作,可能就是另一個不合
理行動的理由。」
小草的說法,既缺乏根據,也無法進行驗證,但源五郎卻只能相信她,並且因
此向青樓聯盟力陳事實。假如自由都市整個失陷,那麼對於雷因斯來說,情勢會變
得無比惡劣,因為西方、南方國境等若是整個被包圍,在敵強我弱的情勢下,人力
與兵力都不足的雷因斯,根本就無法進行防禦。
「小五,你是站在什麼立場這樣說?周公瑾和我們也有合作關係,主動向我們
挑起戰端,對他有什麼好處?雷因斯是不是認為,如果讓青樓聯盟與艾爾鐵諾開戰
,以後就會無條件倒向雷因斯,變成你們的盟友呢?」
「我知道這樣聽起來很荒唐,不過我們家的首席幕僚蒼月草小姐,是這麼主張
,而我也相信她的判斷,所以我希望青樓聯盟能夠有所戒備,畢竟大家一直合作愉
快,我也不願失去這麼好的合作對象。」
源五郎並不用說什麼「可能的話,希望你們能夠先發制人」的話,青樓聯盟並
非無智之人的組合,過度的挑撥,只會造成反效果,只要他們相信自己的話,自然
就會作出適當的應變。
問題是,對方會相信嗎?
等待的時間並不長,片刻之後,水鏡的那一頭,傳來輕輕的女性笑聲。
「呵呵,看你發窘的樣子,真是很有趣,假如周公瑾也在這裡,不知道他聽了
你的話又是什麼表情?」
「你是說……」
「別這麼小看我們嘛,即使是遠在艾爾鐵諾,我們都可以探查到曹壽每天多了
幾根白頭髮,這麼一大夥人都欺到我們家地頭上了,難道我們會什麼都不知道嗎?
不錯,周公瑾全軍都在我們的監視下,根據他們的物資調度、對士兵下的命令,我
們也研判,第二集團軍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朝我們發動攻擊。」
聽到這一句話,源五郎的心安下了一半。青樓聯盟的滲透力舉世無雙,既然能
把第二集團軍的動向摸得一清二楚,當然有人員混在裡頭當內應,有心算無心,幾
乎等若是立於不敗之地了。
「你們有準備,那我就安心了,不過,周公瑾是很厲害的將領,第二集團軍很
難對付,你們打算如何……」
「再厲害的軍隊,餓著肚子也就不能動了吧!周公瑾確實是不簡單,如果和他
以硬碰硬,我方會有不少的損失,所以只好誘他深入,一路上堅壁清野,消耗他的
實力……嘿,你以為他拿下的十一座城,都是些什麼東西?」
被這麼一說,源五郎登時明白了青樓的戰術。
青樓聯盟的勢力,廣佈整個自由都市,即使是隸屬東方世家的城市,內中仍舊
有青樓人員活動。這位女士在返國中途得到艾爾鐵諾軍入境的消息後,必然也下了
指令。
公瑾的閃電戰能有如此驚人戰果,除了本身實力之外,青樓聯盟蓄意棄守,也
是理由之一。當第二集團軍拿下城市,內裡雖然不是空城,但是糧草之類的補給物
資,應該都被青樓人員破壞、污染殆盡了。
從艾爾鐵諾本土送補給物資過來,相當耗時耗力,而且對正處於重建階段的艾
爾鐵諾來說,同時供給兩支龐大軍團的耗用,龐大費用足以壓垮國家預算。
能閃電拿下十一座城池,這是公瑾的成就,卻也是第二集團軍目前的極限。在
等待東方世家響應的時間裡,第二集團軍必須進行補給,才能以完全狀態再戰,同
時封鎖消息,不能讓別國知道己方的困境;而潛伏在暗處虎視眈眈的青樓聯盟,自
然不會讓他們好過,不但會襲擊艾爾鐵諾方面的運糧,還會進行各種游擊騷擾吧!
想到與公瑾易地而處,源五郎就感到一陣惡寒,任自己武功再強,對這種局面
也會有力難施,像是半個身體陷入泥沼,不知該如何跨出下一步。
青樓聯盟的策略極是毒辣,看準了重視軍紀與人心的公瑾即使拿不到軍糧,必
須掠奪民家,也不會放任士兵殺戮;即使屠殺的惡夢成真,那些城池是東方世家屬
地,青樓聯盟根本不痛不癢。
為了進行補充,大概兩、三天之內,公瑾必須向鄰近城市發動攻擊,也就是南
部屬於青樓聯盟勢力範圍的城市。然而,有心棄戰的青樓聯盟,會把防守策略定在
盡量給敵人傷害,而非守城,奪得城池的第二集團軍,也只會一再面臨無糧無草的
窘境。
奪得的城池越多,就必須分散兵力去控管、壓制,當第二集團軍的戰鬥主力越
散越少,實力漸漸薄弱,青樓聯盟才會化暗為明,與第二集團軍決戰沙場。
公瑾現下看似佔盡優勢,但他的敵人卻深藏於黑幕之後,武力所不及之處,如
果照這情形演變下去,最後的情形很可能是第二集團軍全軍覆沒,僅有少數幾名高
手能夠逃出自由都市。
「打從有自由都市以來,這並不是第一個遭到侵略,但是和玄燁、胤禛這些絕
世英豪相比,他周公瑾又算是什麼東西了?」
這豪語聽似狂妄,但源五郎卻瞭解其中的真實性。
九州大戰時期,魔族第一次進攻自由都市,就遇到了類似的反擊,最後魔族軍
隊全滅,連負責領軍的幾名玄燁之子,都險些無法生還,堪稱是一次漂亮的大勝利
,但是在玄燁御駕親征之前,自由都市就主動向魔族投誠,簽下了極為優待的降約
,在魔族的統轄下,享有幾乎全然自治自立的待遇,反而害得其餘人類國家失去有
力盟友,相繼被攻破滅亡。
「即使是鐵木真本人,也從來不敢妄動香格里拉,我倒要看看今次周公瑾有什
麼本事,從這情境裡頭力挽狂瀾。」
源五郎想了想,在正常情形下,確實是如此,這並非是派出幾名天位高手瞬間
破城,就能改變的。即使破城,仍是找不到主力敵人,仍是得不到糧食補給,就算
毀盡自由都市的每一個城池,第二集團軍仍是只能與飢餓為友,頂多週遭景色由「
清野」
變成「焦土」而已。
「基本的戰略方向沒錯,但是最後的一戰,應該還是用天位戰決勝,如果我沒
料錯,戰鬥地點應該是在耶路撒冷吧!」
水鏡的另一頭保持沉默,不願證實源五郎的猜測,但是從兩人之間的氣氛,源
五郎曉得自己沒有猜錯。
「周公瑾本人實力不明,但如果決戰地點選在耶路撒冷,我想你們沒有輸的理
由,不過,我還是問一下,需要我方的援助嗎?」
似乎對這提議有些訝異,水鏡的另一頭,輕輕「咦」了一聲,道:「你們還有
這樣的餘裕嗎?據我所知,你們那邊的人力應該也很吃緊啊!」
「確實是這樣的,畢竟我們這邊也被人大軍壓境,並不好受。但是,如果自由
都市那邊能一戰成功,往後的局勢對我們會很有利,我認為值得派出高手參戰。」
「既然你這麼慷慨,那我也就不客氣了,妮兒丫頭、楓兒丫頭,我好久沒看見
她們了,好不好把她們送來,戰後順便開個慶祝演唱會呢?一定很有賺頭的。」
「……你這麼早就想開慶祝會?」
「元帥,相當抱歉,這都是屬下無能才導致的過失。」
「我記得我曾特別強調過,這批糧草的重要,也特別派出部隊去加強護衛了。」
「是這樣子沒錯,但是敵人的狡猾出乎預期,我方的部隊根本沒有機會與運糧
隊接觸,運糧的隊伍還在艾爾鐵諾境內就遭受攻擊,全軍覆沒,整個車隊都被燒燬
了。」
在第二集團軍的臨時元帥府內,公瑾聆聽屬下報告運糧部隊全滅的噩耗,這支
部隊的覆滅,也就代表起碼在十五天之內,艾爾鐵諾無力運送第二次糧草補給過來
,對於目前的嚴重情形來說,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這座臨時元帥府,是第二集團軍入城後徵用原本城主府第而成,周圍的牆壁擺
飾受了些破壞,當下也沒時間去修復。從窗口往外看去,日前眾多東方世家好手死
戰於此留下的血印,還沒有完全清除,全副武裝的士兵頻繁來去,臉上表情看來相
當振奮,但眼睛卻有隱藏不住的不安。
公瑾控制城池後不久便下令,軍隊只做維持治安的最低限度措施,不要對城內
百姓作過多的騷擾。
假使百姓因為懼怕,不敢上街,全部躲在家裡,那麼整個城市的貨物與經濟就
不能流動,對於佔領的一方來說,也不是好事。所以儘管突來戰事令百姓驚懼難安
,但除了更換統治系統外,並沒有發生什麼太大的影響。
真正受到困擾的,是佔領軍這一方。入城後,儘管是以最快速度搶著佔領糧倉
,但卻總得到一堆被焚燬殆盡的灰堆,連續攻破十一座城池,增加了大批需要餵飽
肚子的平民,可是在糧食來源上面臨了很大的危機。
察覺到這個狀況,公瑾斷然採取措施,由艾爾鐵諾送來糧食。第二集團軍再加
上十一座城池的半月用糧草,這麼龐大的數字,後方軍務人員幾乎蒼白了臉,幸好
旭烈兀一肩承擔,命令由世家設法湊齊送去。
第二集團軍在主帥的帶領下,鬥志十分高昂,即使面臨可能斷糧的危機,軍心
仍沒有一絲浮動,就尋常的兵學角度來看,這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事,也正是他們對
主帥無條件信心的證明。
然而,目前的狀況也是極限了,每一名士兵都知道這批糧草的重要,倘使曉得
這批糧草被奇襲燒燬,斷糧危機成真,士兵們還能不能撐下去,這點實在很讓人懷
疑。
「元帥,屬下願意負起責任。」
負責帶著部隊去迎接運糧隊伍的軍官,趴伏在地上,向主帥請罪。他認為自己
的死亡應該能平息士兵怒氣,是當前最妥當的處理方式,但是,他的主帥顯然不這
樣認為。
「就算高掛起你的人頭,士兵們的肚子也不會飽起來,這樣並不能改變些什麼
。」
公瑾淡淡地說著,語氣平靜。趴伏在地上的軍官,看不見主帥的表情,更難以
從這樣的語氣中,推判主帥的心情,直過了好半晌,才從身前蔣忠長官的眼神示意
得到訊息,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雖然早就猜到敵人會有這種動作,不過,青樓聯盟真是勢力龐大啊,居然直
接在艾爾鐵諾境內進行奇襲……」
這樣的感歎,任誰都會有。如今的艾爾鐵諾,主要兵力集中於中都和兩大戰場
,地方上只剩一些零散的警備隊,等若是被抽空了武力,當補給線拉長,根本沒有
可能擋得住青樓聯盟神出鬼沒的突襲。
公瑾站起來,負手望向窗外,想從所看見的東西,找尋一些訊息。他說的話並
非自言自語,除了蔣忠,還有一名解除了隱身狀態、由黑暗中現身出來的魔女。
「元帥,需要我們採取什麼動作嗎?」
早已經回復了人類的外型,郝可蓮現在的樣子,只是個艷麗的人類美女,但對
於這房間裡的其它人,她的身份卻不是秘密。
「還不需要,至少還沒有到要動用你的地步。你是我們手上一張重要的王牌,
如果太早動用你,我們會失去很多優勢。」
公瑾道:「這次為了讓你全身而退,我們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令敵人開始窺知
我們的實力,這方面的損失,會在下一次派出你的時候取回。」
三人正自談話,不遠處傳來轟然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那邊爆炸了。公瑾不
做理會,郝可蓮也笑嘻嘻的沒有動靜,只有蔣忠向主帥彎腰施禮後搶奔出去。
這是青樓人員做的游擊奇襲。從入城開始,十一座城池反覆不停地發生,或是
忽然以火藥爆破某棟房屋,或是在某處縱火,又或者只是單純在夜晚發出怪聲,擾
亂人心,讓城內的士兵無時不刻都緊繃神經,無法安心休息。
斷糧危機,加上這些騷擾,青樓聯盟試圖在正式作戰之前,盡可能削減敵人的
士氣與實力。公瑾雖然看透了這點,但青樓聯盟在自由都市根深蒂固,數千年的經
營,人員藏得無跡可循,想逐家逐戶找人出來,只是白費力氣,更何況公瑾並不認
為自己軍中就沒有潛伏著青樓人員,所以根本不做這方面的打算。
比起這方面的零散游擊,另外一個問題更嚴重,儘管只有少數幾十個人產生病
症,但公瑾觀察之後,懷疑青樓聯盟對己方下毒,同時藉由心理、生理兩方面來打
擊敵人。
如果只是飲用水被下毒,那還比較好辦,公瑾最擔心的,就是青樓聯盟利用風
向對的時候,在上風處施放某些無臭無味的毒物,靠著空氣傳播,一夜之間就能讓
數十萬人中毒。
「元帥,除了石家之外,雷因斯那邊也積極在開發太古魔道兵器,從我這一次
所看到的情形,他們大有可能打算以太古魔道兵器制衡天位,這樣子對我們很吃虧
,我們是不是該……」
「太古魔道方面的問題,我交由朱炎去打理,至於成績,你很快就會有機會看
到了。」
公瑾忽然道:「你來到人間界多久了?」
「這……我因為逃避追捕,來到人間界,與正在追殺魔族的元帥相遇,敗在您
手下後,到現在……該有百多年了吧!」
「當時我為何放你一條生路,你還記得嗎?」
「記得很清楚。」
「你很聰明,那個時刻終究是到了,以後你不用這麼躲躲藏藏,可以自由行動
了。對了,聽我的朋友說,你與你兄長碰面了。」
「是的,很抱歉給您添麻煩了,我……」
「不用說無聊的話,你們四鐵衛存在的義務,是保護我的安全,但我也有責任
顧到你們,殘缺的事情,是我的過錯,所以我希望你能平安。如果有什麼需要,就
向我們求助,只要你有了決定,我就把你兄長趕回魔界……」
公瑾微笑道:「我的朋友剛才也表示樂意幫忙,不過由他出手,你兄長大概再
也沒機會到魔界去了。」
郝可蓮沒有笑,但心裡卻異樣地感覺很輕鬆。這位鐵面主帥是一位個性相當嚴
謹的人,從來不會對屬下開玩笑,現在會說出這樣子的玩笑話,多少就看得出他想
支持自己的心意。
「謝謝,屬下……不勝感激。」
郝可蓮在彎腰同時,深深低下了頭。她不敢在這時候讓公瑾看到自己的表情,
因為以她的自尊來說,這將是一件很失態的事。
而公瑾也立即回復成一貫的冷淡,當蔣忠回來報告,並請示下一步行動方向時
,他淡淡地詢問。
「蔣忠,如果在一般情形下,要強行攻破一座青樓聯盟轄下的城池,大概要多
少時間?」
「依照城池大小,大概是五天到十天不等,甚至可能要圍上十五天時間,日夜
不斷攻擊,才能陷落。」
「那麼在敵人半守半退的情形下呢?」
「這……不太能估計,但是應該很快吧。」
「難得主人家這麼客氣,連續開了這麼多道門請我們直入腹地,如果只是在門
口彷徨,你不覺得這樣子很失禮嗎?」
「元帥您的意思是……」
「接受他們的邀請吧,如果抵達耶路撒冷餐廳的時候,他們會順便送上餐點,
這樣就最理想不過了。」
基本方略就這樣定下,六個時辰之後,第二集團軍拿下了青樓聯盟屬地的第一
座城池。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救世拍檔】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十月 自由都市聯盟 香格里拉
公瑾的宣告並非兒戲,儘管青樓聯盟打算分散敵人兵力,藉由斷絕補給,堅壁
清野的戰術,讓敵人弱化,等待適當時機再予以殲滅,但是第二集團軍所表現出的
魄力與突破能力,卻令香格里拉的首腦集團為之咋舌。
十多天的時間,幾乎是每天攻下一城。在進入自由都市一個月之後,公瑾已經
拿下自由都市一半的土地,也與東方世家、青樓聯盟的軍隊打過兩場硬仗,獲得壓
倒性的勝利。
「不愧是周公瑾,他手下將兵的實力這麼強悍,如果是正面在戰場上交手,我
們根本沒有勝算嘛!」
「所以我們才要用其它方面的優勢來勝過他啊,打從自由都市成立以來,我們
什麼時候和人家正面決戰過?」
在各大勢力裡頭,青樓聯盟的首腦集團可以說是最見慣大風大浪,對於敵軍侵
入,雖然不覺得這是什麼大危機,但卻將之視為一個對自己、對屬下的考驗。
各式各樣的數據、資料,快速而密集地送回香格里拉。青樓聯盟向來自傲的情
報能力,在此時展露無遺,第二集團軍駐紮在每一個城池的部隊,內裡一舉一動都
受到無形監控,不停把最新進度傳回,讓決策階層做出裁決。
「下毒的工作進行得很順利,除了糧食、飲水,我們也在上風處施放毒物。敵
人中毒後,會漸漸行動無力,精神疲倦,上陣時只要我們燃放特殊藥劑,管教他們
個個七孔流血而死。」
「不過,周公瑾好像有點察覺到了,探子說他派人嚴守水井,日夜戒備,防止
有人下毒。」
「嘿,他知道了又如何?我們的毒是下在地下水脈,守井水有用嗎?更何況還
有空氣中的毒物,這是毒皇的特製保證,就算陸游復生,一樣是束手無策,他又能
做什麼?」
在過去的幾千年裡,魔族霸主、人類豪雄,曾有過許多次試圖拿下自由都市,
在裡頭建立霸權的戰役,裡頭採取的戰術真個是千奇百怪,無所不有,而這些紀錄
全都收在青樓聯盟的檔案中,作為下次有外敵入侵時的參考。
從歷史中得到經驗,青樓聯盟有著充分信心,無論敵人怎麼進攻,己方都能從
容應變。毒物配方是前代毒皇與青樓主事者相交莫逆,秘密所贈,出自雲夢古澤的
毒物,向來就是無解的保證,即便是天位高手也難以解除。為了確保下毒的戰術能
夠成功,青樓這數百年中還將配方另行變化,務必做到連原創者都解除不掉。
公瑾似乎對這些有所警覺,青樓聯盟探查到他遣使前往北門天關,邀請當前最
負盛名的女神醫玉簽風華前來。假如此事成真,或許就會破壞青樓聯盟的戰術,但
他們還沒設法阻止,來自北門天關的回答就已經傳到。
「是嗎?那位女大夫這麼說嗎?」
正自策馬在陣前督戰,公瑾聽著屬下報告剛收到的消息。
「救護人命是醫者本分,風華本當義不容辭,但我個人的技術,不能也不該成
為戰爭的幫兇,只要元帥能立即從自由都市撤軍,我們就在艾爾鐵諾境內會合。」
當使者造訪風華所在的難民營,說明來意後,這位賢德的女醫者不卑不亢地提
出這個請求,讓使者傳回自由都市,公瑾聞言後自是只能苦笑。
「雷因斯的猴子皇帝倒是出人意料地有福氣,能一直有好女人為伴,確實讓人
羨慕……這一點,花天邪或許最有深切感受吧!」
儘管之前一直偏處海牙,但是利用青樓聯盟和自身的情報系統,公瑾仍是知道
許多罕為人知的機密情報,包括花天邪心中藏著哪位女性……
「說到北門天關,另外一件事有進展嗎?」
為了牽制雷因斯?蒂倫的行動,不使之干涉自由都市的戰局,花天邪已經把大
軍擺在北門天關之前,並且由他本人與多爾袞交替出戰,與源五郎交手過幾次,由
於雙方都沒打算死戰,交手規模僅是口頭交鋒、短暫拆招,不過,從跡象判斷,或
許敵方主帥山本五十六已經離開北門天關南下了。
但公瑾在意的事情不是這個。比起戰況,他對源五郎這個男人更感到困惑,武
功高強,機巧靈變,如果沒有他的存在,雷因斯不會發展得這般順利,所以從四十
大盜流亡開始,他便積極調查這人的背景。
源五郎並非風之大陸人士,而是由海外島國而來,這讓白鹿洞本身的情報系統
無從下手,唯有仰仗青樓聯盟。但青樓聯盟主事者與源五郎的交情,令得青樓聯盟
不願協助公瑾在這方面的調查,反而暗中加以妨礙,使得調查行動分外困難,直至
日本陸沉,一切線索都化為烏有。
「很抱歉,不過,目前仍然沒有太大進展。」
蔣忠頗為羞愧地重複這已經說過幾百次的回答,這時,傳來城門被攻破,避免
巷戰,已成功壓制城內所有反抗武力的消息,公瑾策馬前行,率領著城外的部隊入
城。
一如之前所料,城內的糧倉已經被摧毀。為了防範公瑾可能的突襲,青樓聯盟
在第二集團軍才抵達,還沒開始攻城前,就已經把糧倉摧毀,所有米糧焚燬。
第二集團軍不可避免地遭受打擊,但是被扯入這場戰爭的城內百姓,則是最無
辜的一群。糧倉被焚燬之前,他們自家的存糧也被搜出,一併銷毀,看著成堆米糧
在烈焰中化為灰燼,他們每個人的表情都是倉皇、無助。
「要怪的話,就去怪那些可恨的侵略者吧,沒有他們,大家也不用受這種苦。」
青樓聯盟的高明處,就是並非讓官員、軍人這樣教唆百姓,而是讓混居在平民
中的工作人員,以地方百姓身份高喊,操作人心流向,加深百姓對艾爾鐵諾人的仇
恨。
軍人也是人,當他們入城後感覺到滿滿的敵意,婦女抱著嬰兒哭求糧食,要說
不心亂,那是不可能的。
連日來都處在這種環境下,心裡的煩躁可想而知,更何況,一個人的肚子不是
很飽,脾氣通常也不會太好,這問題終於在入城時爆發出來。
「吵什麼?要糧食,找你們自己人去要啊,事情弄成這樣,難道都是我們的責
任嗎?」
一名士兵在被群眾推擠時,憤怒地叫喊出來,把面前一名帶著兩個孩子的婦女
給推倒。孩童的哭叫聲,讓周圍人們的愧疚、煩躁感覺加倍,在壓力下朝負面發展
,士兵的同儕一時間保持沉默,沒有出來干涉。
靜默與旁觀,往往就是助長暴力的最大理由,當不正的行為沒有被制止,本來
的心虛,就會反轉為狂暴的行為。經歷一個月的戰爭,本來第二集團軍的士兵就對
敵人憎惡,這情緒多少也波及到一般百姓的身上,所以儘管有人覺得情形有點怪異
,卻不曾站出來阻止,看著那名士兵向平民揮拳。
一聲悶響,拳頭擊中了,但感覺卻不太對,而且附近忽然整個安靜了下來,當
士兵確認前方視線的落點,登時魂飛天外,跪地求饒,向面前挨了一拳的周大元帥
哭著道歉。
軍紀重要過一切,如果不能在有人破壞秩序時,依規則處予制裁,那軍律的存
在就沒有意義了,在公瑾的指示下,這名士兵被處以禁閉的罰責。
重罰會導致軍心潰散,更何況,之所以不出手格擋、不運勁震開人,本來就是
為了讓士兵得到宣洩,沒理由故意造成既定事實,再來處罰人,只不過沒有一定的
形式,就無法讓市民的怒氣平息,只會讓佔領工作更加困難。
也許這是刻意做作,但是就公瑾看來,再沒有什麼方法比這更能夠穩住麾下士
兵的情緒。嚴苛的現實環境,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士兵們會心生不滿,也是沒有辦
法的事,在這種時候強行鎮壓斥責,只會令軍心背離,等若是自取滅亡。
公瑾很清楚自己在士兵心中的地位,此時能夠以這種方式,用個人尊嚴換得軍
心穩定,最是划算不過。
「我……是個很無能的領袖。」
或許很多軍人認為,領導人物要長時間維持永不言敗的形象,絕對不可以口出
「戰敗」、「無能」之類的詞句,但公瑾卻不認為自己需要遵從這樣的刻板戒條。
他的形象是基於實績,而非言語造作,在這種時候,適度讓屬下明白自己並非無所
不能,反而有助於深入人心。
「身為一名軍事領導人,沒有能夠確保最基本的補給,讓士兵們處於這種狀態
下作戰,這是我的失職。我已經向旭烈兀殿下遞交奏折,戰事結束後,我會自請處
分。」
此言一出,眾人臉色都很難看,只是基於軍紀,不敢嘩然,然而彼此眼光一觸
,都感到驚惶。追隨主帥多年,眾人怎會不明白,以主帥的固執個性,自請處分絕
不會接受任何勸慰,必定是接受到一定程度的懲處才會停止。
「元帥……」
「但我也請各位不要忘記,身為軍人,存在的目的不是為了吃飽,而是為了打
勝仗;作為軍官,我們的責任是領導士兵走向勝利、保住性命……戰場的處境千變
萬化,即使在睡夢中也會有敵人來襲,相形之下,半餓著肚子作戰,這也是考驗之
一。」
由於立場的特別,公瑾不能說什麼「軍人存在的目的是保家衛國、守護百姓」
,那只會令己方戰意盡失。
藉由這短短的幾句話,他巧妙地暗示,雖然眼下狀況不佳,但最終他必能像過
去一樣,將眾人引導向勝利。而且,公瑾把所有「你們」一詞改用「我們」,更進
一步地激起眾人的團結意識。
一直到目前為止,第二集團軍的每一名軍官,乃至最下階的小兵,都深深相信
一件事:也許目前自己無法理解周元帥的想法,但最終,他的所作所為一定能為自
己與家人帶來福利。
從公瑾接掌第二集團軍以來,他就把自身利益與群眾利益結合為一。士兵們並
非在長官的命令下忍耐嚴苛環境,而是為著自己將來的利益,咬牙忍受現在的苦楚
,所以儘管有人心生不滿,卻沒有任何士兵質疑公瑾的決策,在公瑾的這些話透過
軍官,傳遍各處軍營後,所有士兵握緊拳頭,再次振揚了鬥志。
無須公瑾自誇,第二集團軍的士氣與團結,看在其它勢力眼中,簡直是歎為觀
止。青樓聯盟所採取的防衛策略,無論對敵人的生理或是心理,都造成極為嚴苛的
打擊,換做是以往幾次,早就把敵人弄得分崩離析,敗亡沙場了。
能在這樣的影響下,還維持著高度銳氣往前衝鋒,除了白家的非人軍隊五色旗
,就只有艾爾鐵諾的第二集團軍了。
「周公瑾真是強,如果說五色旗是白家千餘年來精練而成,那麼第二集團軍就
是被他一個人支撐起來,假如不是時代潮流轉往天位戰,令他的強勢意義減弱,換
作是三百……不,兩百年前,他就有稱霸大陸為王的實力。」
說到這裡,小草也覺得自己說的話很好笑。本來在陸游的支持下,白鹿洞就是
超越國界的王者,之所以不主動出面組織王國,只不過因為這樣更合乎白鹿洞利益
而已。
兩邊的戰事都沒有發生在稷下,但小草手中的報告書卻是看不完。北門天關、
自由都市的戰況,不斷地送交過來,讓身為雷因斯頭腦的她,努力在層層迷霧中找
尋正確出路。
源五郎一定覺得很疲憊,畢竟他現在每天都在北門天關打天位友誼戰,只要再
多持續上半個月,他就勢必變成史上打過最多天位戰的戰鬥狂人了。
多爾袞受傷未癒,加上彼此間都只是意存試探,不認真出手,這是戰鬥之所以
反覆進行,毫無進展的原因。
對花天邪、多爾袞來說,源五郎身上有著太多的未知;在源五郎看來,他小心
謹慎的個性,也希望能在正式決戰前,多多摸索敵人實力,結果每天都是早上出來
叫罵、哈啦上幾句,動手打上幾招;中午飯後再來作作運動;最後傍晚一戰,拆招
後各自回去吃飯,約定明早互叫對方起床來戰。
事情到此,可以說是很明顯了。石家陣營與第二集團軍的聯合關係,比預期中
更強,之前花天邪故意拖延行軍進度、向中都屢作刁難挑釁,都是為了掩人耳目而
施放的煙霧,目的是掩護第二集團軍,使之能夠名正言順地離開首都東進,並且神
不知鬼不覺地繞過武煉,進攻自由都市。
而當周公瑾在自由都市血戰連場,石家軍團就在北門天關,牽制雷因斯?蒂倫
,使之無法派軍干涉此戰。
其實,這一場戰爭還有一個很大的變因。目前乍看之下,艾爾鐵諾軍掌握了風
之大陸的西北與東南,不但壓制了自由都市,也合圍住東北方的雷因斯,但是實力
最雄厚的西南武煉,如果表態協助,那麼就可以倒過來夾擊西北或是東南方的艾爾
鐵諾軍,把整個戰局逆轉過來。
「外界都傳聞,王五家主與陛下有兄弟之誼,如果能利用這機會,請王五家主
出兵,那麼我方……」
「沒有這樣的事,大家不要這樣想。」
小草一口否決了幕僚們的提議。蘭斯洛從不當眾承認自己與王五的關係,不想
因為自己給師兄帶來麻煩,小草明白丈夫的心意,在另外一方面,她也認為不可能
請動王五。
自從王家公開宣佈,不參與大陸爭霸的事業後,就一再以行動表示,王五絕不
希望把武煉的人民牽扯入戰禍,武煉的和平比國際正義更重要,只要各大勢力別對
武煉動歪腦筋,他就不會干涉其餘勢力的運行。
「維持正義的事,就交給白鹿洞去辦吧,我不過是一個半獸人莽夫,應該只懂
得在家喝酒、咆哮,可不敢搶了劍聖宗師的光彩啊!」
王五曾經這麼微笑地說過,話意中也隱隱透露了對白鹿洞專斷作為的不能認同
,與規避己方作出類似行為的決心。小草明白這一點,所以不會對王字世家有不當
期望,事實上,在戰爭爆發後,王五雖下令列兵武煉東方國境,但只是接濟逃入境
內的難民,並不涉入自由都市境內的戰爭,公瑾自也不會蠢得多招惹強敵。
「小姐,如果沒什麼其它吩咐,我要出發了。」
「倒是沒有什麼其它的,就只是我仍然猜想不通,這樣子攻擊自由都市,多樹
立敵人,對艾爾鐵諾……不,對周公瑾個人,到底有什麼好處?」
楓兒苦笑著搖搖頭,連小草都想不通了,自己這個腦袋不靈光的女人,又怎麼
會有答案呢?
「姊姊,不再多休息一下嗎?你的臉色好壞……」
由於青樓聯盟的要求,楓兒預備前往自由都市助陣。過去曾經深受那位女士的
恩情,這麼做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最近幾天楓兒都陪著蘭斯洛練功、拆招,不
眠不休,直至一個時辰之前,才終於圓滿功成,還沒能休息,就立刻要出發趕路,
小草看在眼裡,自然覺得很擔心。
「我無所謂,只要能對蘭斯洛大人有幫助就好了,目前他身邊有天位戰力的人
只剩我一個,如果不由我來作,又要讓誰來作呢?而且,這次圓滿功成,對於我方
很有助益的。」
楓兒整了整亂掉的頭髮,輕聲道:「可惜泉櫻不知下落,不然應該是可以由她
來……或是,多少也能分擔一點的。」
「如果是問泉櫻姊姊,我倒是剛剛收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情報喔!」
由於正遭逢戰爭,青樓聯盟傳送來的報告有些斷斷續續,比平時零散了許多,
但是跟著妮兒一起進入自由都市的有雪,卻傳來一個青樓聯盟未提及的消息。
有雪和妮兒,與戰爭中逃難的百姓接觸,從他們口中得知,在第二集團軍攻破
城池,開始掃蕩周邊的小村鎮時,出現了兩名旅人,其中一名手持長槍,是個身穿
紫衫的麗人;另外一名模樣怪異,穿著邋遢,甚至比當地人看起來還要像是難民,
指導民眾聯合在一起,迅速撤離逃難。
依照地緣關係,有些翻山逃往武煉,有些往北撤入雷因斯腹地,有些則是直接
混入了北門天關那裡的難民營,接受保護。在完全避開了敵人部隊的情形下,把人
命損傷減到最低。
受到幫助的民眾,遍及數十個城鎮、村莊,有時候來不及撤離,這兩位旅人就
指導民眾,拆門擋箭,掘溝阻馬,用一些防禦手段,阻止艾爾鐵諾軍的進攻,爭取
撤退時間。
「真是要感謝那位好心的大人啊,我們什麼都不懂,如果沒有他指點,我和我
的家人一定被殺個精光了。他說我們往這個方向走,會遇到別國軍隊庇護,就可以
平安脫險了,真是幸好,真是幸好啊……」
不管是遇上武煉軍或是雷因斯軍,都會對難民予以人道救助,只要這樣就很足
夠了。而聽著難民們涕淚縱橫地說著,有雪對這件正式報告中隻字不提的奇事感到
高度興趣,細加追問。
從敘述上看來,那名紫衫女性無疑就是泉櫻,但她身邊的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有雪和妮兒都覺得不解。
「那位大人的相貌……說不清楚,因為他頭髮長長,鼻子尖尖,鬍子翹翹,有
時候還會拿一根釣竿,看上去是很好認,但要說他實際相貌……我們也不知道,不
過他很奇怪,明明樣子不是很老,但頭髮卻全白了。」
從這番話看來,外形似乎非常好認,但實際長相如何,沒人說得清楚,而那群
難民更提到了一點,就是這位大人本身不但武功造詣有限,而且認為力量是這一連
串大陸動亂的根源。
「如果平凡之人沒有得到武力,就不會想做超乎一己本分的事,武力正是動亂
的源頭。這塊土地生病了,我希望能夠醫治這個國家……這塊大陸,這個時代,所
以我絕對不用武力來克制武力。」
這似乎是那位奇人離去之前,對難民們說過的話,旁人聽了或許還沒有什麼,
但有雪卻聽得嘖嘖稱奇。
「這都已經是什麼時代,高手都在用強天位力量對轟了?還有人在說這種瘋話
?這麼愛好和平,為什麼不去死?那個世界最和平了。」
雪特人的觀念裡頭,認為生命的存在就是鬥爭,當生物為了要生存,就必須進
行覓食,毀滅另一個生命來令己身延續,而當生命形式進化的人形,鬥爭也進化到
戰爭,所以只要有生命,就有戰爭,完全和平是只有死人才能達成的虛妄夢想。
旁邊的妮兒則保持沉默,這兩年來,她經歷了太多的戰事,剛開始身為主帥,
確實有一種掌握生殺大權的無上滿足,可是當這感覺漸漸沉澱,少女現在只是對連
串殺伐感到疲憊,特別是看到一張張在戰火中無助、痛哭失聲的面孔,她更覺得心
虛。
「那個怪人沒有說錯啊,只要有力量,就有戰鬥,如果你真的覺得累,可以去
死啊,不然就自廢力量,沒有力量以後,你再也不用考慮怎麼戰鬥,只要在人家殺
來的時候,等著被幹掉就好了。」
由於心情不佳,雪特人最近的說話都很難聽,妮兒多少也能體諒他的心情,所
以不作任何抗辯,只是長長歎了口氣。
有雪說的話,妮兒也很能夠理解,不過,難道擁有了力量之後,就只能選擇鬥
爭一途嗎?天位武者當中,有沒有人也是期望和平,而把力量用在這個用途上呢?
沒有人是一開始就立志當壞人的,當察覺到自己好像慢慢變成了動亂的根源,
妮兒的困惑就越來越深。
「不要浪費時間啦,再怎麼想,你也想不出個什麼東西來,老實一點,回家睡
覺吧!」
「喂!你這幾天是怎麼啦?好歹安慰我一下行不行?每一句出口都是在嘲笑我
,你這雪特人一點義氣都沒有。」
「誰教你硬把我拖來自由都市,放我在北門天關涼快不好嗎?硬把我帶來戰場
送死,你這傻妞才沒義氣咧!」
「沒有辦法啊,小五說你做官貪污,這兩天東窗事發,如果不把你順便帶走,
就要把你軍法從事了。」
就在妮兒出發的前兩天,北門天關的軍官秘密會見源五郎,很尷尬地向他報告
,軍中的帳目不對,經過查證,已經確認是有人挪用公款,而稍稍循線一調查,就
發現是左大丞相移用了軍費。
當時,看著軍官呈上的那本帳簿,源五郎揉著太陽穴,苦笑道:「貪污已經是
罪大惡極了,但更糟的是,身為一國宰相,字跡居然這麼醜,這本帳冊要是落在別
人手裡,一定會變成國恥。」
搖搖頭,源五郎道:「嗯,你這人倒也機靈,這麼大的事,怎麼沒有大肆張揚
呢?」
「牽涉到金字塔頂端的那一層,這種事情可大可小,聲張出去,萬一惹怒了長
官,說不定會把聽到這消息的人全部滅口。」
「雷因斯真是個怪地方,明明是神道治國,大小官員出事了卻全部怕被滅口,
這裡到底是什麼恐怖國家?話說回來……既然你完全沒對別人提過這事,那我要殺
人滅口豈不是更方便了?」
那名軍官臉色剎時變得慘白,呆楞表情彷彿正說著無言的「對喔」,傻傻地看
著源五郎,兩腿不停地打顫,嚇得連逃跑都忘了。這種表情源五郎不是第一次看到
,自從進入雷因斯管事以來,已是屢見不鮮了。
「什麼人帶什麼兵,要是把五色旗全軍的統帥權都撥交給丞相大人,雷因斯年
底之前亡國有望啊……」
如果說雪特人有過錯,那麼任命他的人也有過錯,源五郎反而覺得怎麼會直至
此時才出事?要是當初蘭斯洛的用意,就有打算以此來報答有雪,那麼怎樣也不該
在這種時候論他的罪。
「官場果然黑暗,弄得我也越來越黑了……」
在源五郎的指示下,這筆金錢被特別挪出來,當作宰相大人的特殊活動經費來
處理。本來在行政體制中,首長高官就有一筆秘密活動經費,不過當初白無忌並未
把此事對有雪說清楚,而他上任以來,在各種任務間疲於奔命,也根本沒有花錢的
機會,現在就把這筆經費挪移過來。
事情這樣解決,但如果把有雪繼續放在北門天關,可能就會出問題,所以源五
郎交託給妮兒的任務,就是把有雪帶走散心。
「所以,你只有和我一起出來囉,要不然,小五說貪污沒問題,但是你就得負
起身為一國首腦重臣的責任。」
「什麼責任?要我去批公文啊?」有雪揚眉道:「先說在前頭,我的字很醜喔
!」
「不,小五說,兵對兵,將對將,以階級來分,你應該是要負責單挑多爾袞的
。」
妮兒在友人肩上一拍,笑道:「也不用贏,能連續三天打成平手,那就很理想
了,對方只是一個傷患,不會很困難嘛。」
「妳!你們這算是哪門子的義氣?一天到晚都在陷害朋友,怕我不早點戰死,
早知道當初在日本就對你們袖手不管,讓你們這對狗男女被八歧大蛇給吞下肚子去
。」
有雪暴跳如雷,怒道:「要我去單挑多爾袞?好,我就扁死那個肌肉猩猩男,
不過在那之前,人妖老三要負責到魔界去,把大魔神王的腦袋給摘下來,要死大家
同歸於盡。」
面對同伴的怒氣,妮兒忽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拜託你,罵人就好,不要跳來跳去……哈哈,你知不知道,一個圓
滾滾的肉球彈來跳去,好像一條肥肥的臘腸狗在滾……哈哈哈,笑死我啦。」
妮兒捧腹大笑,這更加激發了雪特人的怒氣,索性一個箭步衝上去,捏住少女
的面頰,用力拉扯成鬼臉,兩人鬧在一團,若非他們所在的小鎮早已逃得杳無人蹤
,這一定相當引人側目。
妮兒本身倒是滿高興的,這次出發前,源五郎曾經私下委託,說有雪最近心情
委靡不振,讓人很擔心,要妮兒把他帶出去換換心情。
「香格里拉應該是個讓人忘記煩惱的好地方,不過,這次也不一定會有用,因
為我多少能夠猜出來,為什麼某個人忽然學起了貪污……」
源五郎的話若有所指,妮兒隱約能夠明白,而現在看到雪特人的表情回復了生
氣,心裡也舒坦不少。
「好了,不要鬧了,我們繼續出發吧!」
「等等,香格里拉是南邊,你為什麼往東北方走?」
「因為周公瑾在東北,剛剛不是聽難民說了嗎?他現在正朝暹羅城前進。」
妮兒笑道:「我們來這裡,是來協助青樓聯盟作戰,但協助的方法,並不一定
要在香格裡拉或耶路撒冷決戰,如果我們能在戰前多取得一些情報,又或者成功幹
掉周公瑾,這戰爭不就可以提早結束了嗎?」
「你這個女人腦子有病啊,剛才還在感歎為什麼人與人不能和平相處,結果現
在一說到殺人就眉飛色舞,你不覺得這種態度就是動亂的根源嗎?」
「這……理想與現實有差距嘛,現在只能先顧現實啊,而且……女人本來就是
動亂的根源。」
「這說得倒也是。」對於最後一句明顯的強辯,有雪卻反而心有慼慼焉,道:
「不過由你說出來,實在沒有說服力,至少也要泉櫻或是風華小姐那樣,才比較…
…」
如果再說下去,可能馬上就要被某個張牙舞爪的魔女拎到北門天關,去單挑肌
肉猩猩男,準備提前領撫恤金了。有雪停止這話題,卻想起了源五郎事先的交代。
「人妖老三不是說過,周公瑾實力難測,絕對別把他當成是普通的地界角色,
別輕舉妄動嗎?」
「所以我這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啊,而且在這方面,小五有另外交代錦囊妙計
給我,祇不過你不知道而已。」
妮兒在有雪背上一拍,笑道:「放心,跟著我走吧,我不會害你的。」
「鬼才相信咧,上次老大也是這麼說,結果差點讓我走到八歧大蛇的胃袋裡,
當時他的笑臉就和你現在一樣,你們兄妹兩個全都不是好東西。」
自由都市因為戰事,現下處於極為混亂的狀態,人群交相混雜,為著不同目的
在這塊土地上竄走。不過除了妮兒和有雪,另外也有一對奇異的旅人搭檔在自由都
市東北方遊走,就是最近在難民口耳相傳中的「救世二人組」。
與這個名叫海稼軒的青年同行,泉櫻也對自己目前的處境,覺得有些好笑。不
可否認,自己之所以來到自由都市,有一定程度是為了逃避。
聽聞龍族即將配合多爾袞,攻向北門天關,如果自己這時身在艾爾鐵諾或雷因
斯,看著那個場面,一定會覺得很苦惱吧!相形之下,自由都市的情形就簡單多了
,雖說仍是分不清誰是誰非,但至少……要區分誰是敵、誰是友,並沒有那麼困難。
不過……
對於這個想法,泉櫻自己也覺得很諷刺。別說什麼分清敵友,就連自己身邊的
這個人,都很難弄清楚他是敵是友。
當初前來自由都市之前,倒是不曾料到會變成這樣。幫助難民是一件很有意義
的事,但這樣子的方式,卻很……奇特。
在過去半個月裡,兩人總是搶先艾爾鐵諾軍一步,到達他們攻擊的目標,避免
正面衝突,至城池附近的山村,引導百姓疏散、逃難。
為了想多瞭解海稼軒的本事,泉櫻故意放棄主導地位,完全由他來發號施令。
意外的是,這名白髮青年頗富軍略之才,所採取的策略近似游擊戰,卻更為靈活。
在他的號令下,每一場衝突最多不超過一個時辰,那些平民百姓組成的隊伍,
在熟悉的道路與環境中神出鬼沒,用盡各種擾亂敵人目光的戰術,將正規軍鬧得陣
腳大亂,等到能夠重新整隊追擊,整個村鎮的百姓早就逃遠或藏匿無蹤了。
即使有幾次難以避免正面衝突,海稼軒所教導的防禦方略,仍是令泉櫻拍案叫
絕。村民們挖溝倒油、拆門作障、燒屋設伏,用各種手段阻慢敵人攻勢,將敵軍引
至村內的埋伏處,予以打擊,趁著他們亂成一團的時候,從容逃逸。
村民們從來不曾接受軍事訓練,也沒有練過什麼高深武術,和第二集團軍的素
質更是無法相比,要指揮這些人上戰場,再優秀的將帥都會氣餒得想一頭撞死,不
過,海稼軒卻甘之如飴,在他的指引下,數十個村鎮的百姓得以安然撤離,逃往大
後方去。
「這沒什麼,我並不是率著老弱殘兵戰勝了第二集團軍,甚至連打平都做不到
,只不過利用地理環境和奇策,稍稍打亂他們步調,趁機帶人逃跑而已,如果連這
也值得驕傲,我們可以在構思下一場戰術之餘,順便想好自己的墓誌銘。」
海稼軒淡淡地說著,面上看不出喜色。經歷了半個月的時間,他的左腿已經回
復行動力,但右腿卻仍有障礙,無法自在行動,行走時的姿態相當怪異,常引得身
旁的泉櫻發笑。
「你如果想要幫這些百姓,為什麼不直接攔阻第二集團軍?以你的能耐,應該
可以把軍隊擋在自由都市之外吧!」
說著這些話,泉櫻真是厭惡自己,用這麼膚淺的挑撥委實不合自己個性,然而
,海稼軒的氣質和源五郎有些類似,說起話來斯文儒雅,行事舉止則如流水,無定
無向,難以捉摸。
和這樣的人一起行動,倘若自重身份,堅持有所不為,最後吃虧的一定是自己。
好在與蘭斯洛相處的時間裡,自己已經學會放下身段,沒有什麼心理障礙,不
然早就嘔氣嘔死了。
就實力來說,不只是海稼軒,即使是泉櫻自己,憑著強天位的力量修為,也是
可以阻截這支部隊。當然,假如第二集團軍中另有高手,或是二師兄公瑾有著出人
意料的實力,情形便會不同,但至少單就目前的資料比數看來,是這樣子沒錯。
「第二集團軍是艾爾鐵諾的最強武力,不過在天位武者方面的資源,是公認的
最弱項。周公瑾不是不知道這一點,會真的只率領一堆騎馬打仗的士兵就來攻打自
由都市?只要他的陣營裡多一個、兩個天位武者,與你激戰起來,那會有什麼後果
?」
海稼軒道:「不管最後結果誰勝誰敗,戰鬥結束後,旁邊一定會死個十萬八萬
人。如果說幫助平民是因為他們無辜受難,那麼也同樣沒理由把普通士兵扯進去。
焚城槍是很大排場的武功,我動手時候的殺傷力也很難壓下來,所以我不採取這種
做法。」
「我覺得……你這些話是一種詭辯。如果和天位武者動手,我確實沒法兼顧到
旁邊的影響,但在我見過的人中,你的天心意識精準奇特,由你動手,應該是……
不,絕對可以控制你的招數影響範圍。」
海稼軒曾經以劍氣發招,逆轉黃金龍騎士的結合,顯示其天心意識控制的精準。
同級數的天位武者決戰,雙方天心意識差距過大,影響到的不只是力量控制準
確與否,也會影響到彼此速度,天心意識遠遠勝出的一方,甚至可以瞬殺對手,好
比源五郎、織田香,這兩人都是以打快速戰出名的。
「你說得沒錯,但我仍然認為,被侵略的一方也有相應責任要負。假如周公瑾
是用天位高手當戰爭主力,那就沒話好說,但既然他只是用普通軍事手段攻城掠地
,那麼抵抗與否的責任,就在於自由都市人民自身。」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沒有天位武者牽涉其內,那麼這就只是一場單純的戰爭。人們攻擊、人
們反擊,決定戰爭勝敗的關鍵,是在普通人身上,要捍衛自己的土地或是甘心投降
,這個責任是自由都市人自己要去扛負。周公瑾盡到了身為軍人的禮節,自由都市
人也該擔負起他們的責任,付諸行動。」
饒是泉櫻聰慧明智,也著實花了好一會兒才意會過來。海稼軒的意思並不好懂
,即使她聽得很明白,也要一陣思考,才能確認他的想法。
「你是說,自由都市人應該主動去抵抗入侵的敵人,外人……特別是像我們這
樣的人,不應該介入,是嗎?」
「不一定是抵抗,只要做出選擇就好,抵抗或是臣服,基於自由意志作出選擇
。戰爭是這世間反覆上演的東西,即使天位武者不存在,戰爭也會發生,沒必要大
驚小怪,把這看做是歷史演進的一部份,讓它以自然的型態發生。」
「好奇怪,沒想到你會這麼說,這幾天看你一直幫助人們撤離、抵抗,我還以
為你是個堅決的和平擁護者。」
「是沒有錯啊,我喜歡和平,也希望能處在和平的時代,所以……」
本來海稼軒應該是要說什麼的,但是說到這裡,卻忽然變了臉色,對面的泉櫻
察覺到了這一點,但沒能細看,海稼軒就閉上眼睛,隱藏住自己的眼神與表情。
饒是如此,泉櫻仍細心的發現到,海稼軒以不起眼的動作,緩緩將手移放到尚
未能行動自如的右腿上,似乎正在運功鎮壓什麼。
(他身上有什麼暗傷嗎?)
自從那天在山頂上驅趕黃金龍之後,海稼軒就不曾主動出手過,協助百姓逃難
時,只用個人的智略與指揮,從沒施展過一招半式,令泉櫻無法進一步確認他修為
深淺與身體狀況。
他的雙腿,看不見外傷,也無從推測何以不良於行,但現在會出現這種徵兆,
多少也代表了什麼吧!
直過了好一會兒,海稼軒睜開眼睛,道:「有些東西,人們慢慢會理解到,多
言無益。好了,現在我們該啟程了。」
「開始新的一場游擊戰嗎?這次的目的地是哪裡?」
「不是游擊,也不是幫人逃難,比較正確一點的說法,你或許可以把這當成是
觀光。」
「觀光?你想去哪裡?」
「去參觀一個初始的城市,傳說的起點,夢想的發源處。」
海稼軒站起身來,道:「走吧,太晚去的話,有些東西可能就來不及看了,戰
爭這種事很破壞文化景觀的。」
「對不起,不過我不打算同行。」泉櫻笑道:「我是有夫之婦,這段時間和閣
下的旅行令我獲益良多,但也應該到此為止。」
「理由是?」
「我說了,我是有夫之婦。」
「我也是有道之士。」
看海稼軒一派正經的這麼說著,泉櫻實在很想笑,因為不管從哪邊來看,這人
都和「道」扯不上關係。
想想也知道,在山頂上的相逢初見,絕不是偶遇,一定是這人跟著自己,選擇
在那裡現身。雖說兩人目前是半合作關係,但一直被他掌握主動權,這也是相當不
利的,得設法反轉局勢才行。
「你哪裡有道了?就算你真是有道之士,也一樣不行,我夫君不喜歡別的男人
和我在一起,如果他得到消息,你會怎麼樣,我不知道,我自己說不定會被揍一頓
呢!」
想起在京都時候的同居生活,泉櫻的表情雖然嚴肅,嘴角卻不禁露出微笑。
「你是聰明人,我們就直接說明吧!」海稼軒道:「我有一個地方要去,但目
前我不方便露面,當衝突不可避免地發生時,需要有人出面來掩飾,我覺得你是最
適合的人選。」
「為什麼是我?」
「當前白鹿洞的高手中,你的能力很好,又沒有陣營歸屬,是幫我這個忙的最
適合人選。我的事情已經做得差不多,剩下的就是往暹羅一行,只要抵達,合作關
係可以宣告終止,當然,我會支付讓你滿意的報酬。」
「什麼樣的報酬?我不覺得自己會對什麼珍貴東西動心。」
「對於……呵,對於心有所屬的有夫之婦,什麼權勢財富珍寶,確實沒有吸引
力,何況我兩袖清風,什麼貴重東西也給不出來,不過,從這裡出發,還有個幾天
路程,你有沒有興趣學一學……讓黃金龍『逆轉歸元』的技巧?」
第二集團軍的攻勢極速,對自由都市的百姓來說,這自然不是一個好消息,可
是在某些方面來說,卻又是一個喜訊。
青樓聯盟並非省油的燈,利用潛伏的人脈網絡,不停在已經被艾爾鐵諾軍佔領
的都市發動騷亂,或是正式游擊,或是挑起民眾暴動,此起彼落,讓艾爾鐵諾軍不
勝其擾。
即使第二集團軍再強,當佔領面積擴大,逐漸消耗他們的人力後,進攻時候的
銳勁也大幅減退,越是接近敵人的勢力中心,遭遇到的反擊就越強,死傷漸多。
對於戰情不利的消息,連接傳來,青樓聯盟與東方世家發出宣告,為了抵擋入
侵者,兩家結成聯盟,相互接應,合力抗敵。
自由都市最強大的兩個勢力連成一氣,無論是士氣或實力,都有重大影響,在
兩大組織的高手、情報、武力交互馳援下,與第二集團軍打了幾場硬仗,把第二集
團軍的進攻之勢攔阻下來。
前方受阻,本來狂奮的士氣頓時一滯,這時,之前因為軍情順利而被遮掩住的
弱勢,登時整個暴露出來。
沒有多久,艾爾鐵諾軍缺糧、軍心浮動、人馬疲睏的缺點,傳遍了整個自由都
市,連尋常百姓都感覺出來,街上的艾爾鐵諾士兵行走時不再那麼趾高氣昂,眼神
中多了幾分不確定的惶恐。
這時,又連接傳出艾爾鐵諾軍的補給線路被斷,東方世家、青樓聯盟派出高手
組織敢死隊,冒死摧毀艾爾鐵諾的運糧隊,儘管最後被艾爾鐵諾的天位高手殺個精
光,卻把任務完成。
這消息對艾爾鐵諾軍來說,自然是天大的不幸,就連公瑾都不得不下令,讓艾
爾鐵諾軍按兵不動,暫時固守於各個佔領城池中,等待補給供上,再行進攻。
第二集團軍休戰,東方世家、青樓聯盟的部隊也不敢貿然搶攻,兩邊暫時維持
著僵局。在這種情勢下,自然是雙方偵騎四出,相互探查,氣氛外弛內張,尤其是
公瑾所在之處,戒備更是森嚴,軍中將官無不憂懼,說不準敵方會派出刺客,以青
樓聯盟的詭秘手段,若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刺死周大元帥,第二集團軍全部都要客
死異鄉了。
然而,再怎麼戒備,還是有疏漏之處,就在公瑾攻破、進駐暹羅城的隔日,有
一對怪異的旅人也潛入城內。
「這裡的警戒比以前更嚴密了,以前我第一次和老大進來的時候,好像沒這麼
糟糕?」
「這個當然,東方家的子弟兵都是一群飯桶,換了是周公瑾來打理,有另一番
氣象也不奇怪。」
妮兒看看四周,喃喃道:「看起來還真是有點不一樣,和我上一次進來的時候
相比,現在看起來亮多了。」
「廢話,你上次來是三更半夜,摸黑帶人進來搶劫,當然會黑成一團了。」
距離暹羅事件已經數年,舊地重遊,有雪與妮兒都有著很多的感慨,還記得那
時候參加東方家的比武招親,四方英傑群集此地,各展奇謀,鬧到最後是各有所獲
。蘭斯洛揚名立萬,開始了他的英雄事跡;妮兒則是結識旭烈兀?麥第奇,為日後
的三次麥石戰爭埋下遠因。
如果說暹羅城是一個起點,兩人都不認為自己目前已在終點,只不過是在半路
上,朝終點前進而已,終點會是如何?眾人的人生旅程會怎麼終結?都還不得而知
。但和那時候相比,四十大盜的弟兄們都已經不在,回想起來,確實是很令人傷感
的。
不過也不能一直站在這裡。兩人都換了一身斗篷,看上去沒那麼顯眼,可是如
果一直站在路中央不走,馬上也會引來巡邏士兵的盤問,得找個地方落腳才行。
「我想要再確認一下,你之所以來這裡,該不會是要來刺殺周公瑾那個鐵面人
妖吧?」
「不錯,只要我們能夠把那個人妖一擊幹掉,艾爾鐵諾軍就……嘿,你想逃到
哪裡去?」
把拔腿狂奔的有雪一把抓住衣領,妮兒低聲笑道:「你也對我太沒信心了吧,
就連你都知道那個鐵面人妖沒有這麼簡單,難道我會傻到笨笨衝上去嗎?為著這麼
蠢的愚行而死,我會沒有臉見我哥哥的。」
「幸好……人家都說,胸部大的女人比較笨,我還擔心你胸部明明不大,為什
麼也笨成這樣?」
顯然是說到了妮兒最不愛聽的話,有雪被重重打了一記,如果不是因為及時收
斂了力道,他可能就被這一記怪力重拳打得腦袋縮入脖子。
「會痛耶!你如果不是來暗殺,那是來幹什麼?難道你認為你能刺探出連青樓
聯盟都查不出的情報?」
「我是不敢這麼高估自己啦,不過,探測不出情報,還是有別的東西可以看啊
!」
妮兒笑道:「聽說那個鐵面人妖長得很帥,但是半邊臉用面具遮住,沒人知道
另外半邊臉到底怎麼了,連青樓都查不出來,你難道不想知道他面具之下的臉長得
怎樣嗎?」
「花、花癡啊,你這個超級大花癡,不珍惜生命也不要把我牽扯進去啊!」
這種潛入理由在有雪聽來,無疑比暗殺更為荒唐,但沒等他試圖陣前叛逃,就
已經被妮兒抓住,兩人一陣拉拉扯扯,忽然幾聲細微低語傳入妮兒耳中。
說話的是暹羅城百姓,一群人因為不敢大聲宣揚,刻意壓低嗓子,說著這兩天
聽到的怪事。
首先目睹怪事的,是幾名奉命前往軍營進行糧食買賣的當地商人,艾爾鐵諾軍
入城後,在公瑾的嚴令下,不侵入民宅掠取糧食,而是向當地的米糧商人購買。
在交涉進行時,一名侍奉在旁的士兵,忽然面色大變,躺倒地上不省人事,筋
肉抽搐,口噴彩沫。詭異的情形,令得場內一片嘩然,在軍官的指示下,那名士兵
很快被抬了出去,而儘管軍官們故意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但商人們還是感覺出情
形不對。
在回程的路上,一些細微徵兆在眾人的刻意搜尋下被發現,經過推判,某種無
名惡疾正在第二集團軍中傳播的事實,由原本的秘密漸漸洩漏出來,透過一個傳一
個的耳語,如今也被妮兒所知曉。
「會是什麼新種病菌嗎?前一陣子好像有種奇怪的肺病,鬧得很大,這次該不
會是……」
「太可疑了,會在這種時候突然有傳染病流行,怎麼看都覺得有問題,嗯……
背後可能是青樓聯盟在行動喔!」
妮兒料中了事實,自從艾爾鐵諾軍進入自由都市,青樓聯盟便由多種管道,施
放復合性的毒物與病菌,經過這麼長時間以後,效果終於顯現,各處城池的第二集
團軍都有人患病倒下。
「不管怎麼強的軍隊,要是全部都中毒倒下,也就不可能上陣作戰了,青樓聯
盟的這一手真是厲害。」
妮兒打著主意,是不是應該偷溜進去看一看,確認一下是否真有此事,亦或者
只是謠言。說不定這只是周公瑾故佈疑陣,引人上當,把這消息傳出去而已。
「太可疑了,不去看一看不能放心。」
「等等,就算你要溜去看,你要溜到哪裡去啊?」
「又有病人,又要有人看守,再加上醫護人員,那裡的人應該不少。」妮兒道
:「最後的結論就是,哪裡人多,就往那邊去!」
「喂!喂!等一等,不要又抓著我跑啦……喂!就算要出任務,至少也吃個飯
再出發吧!我不想當餓死鬼啊……」
當妮兒帶著有雪揚長而去,後頭也有人在注視這一切。
妮兒來此之前,對第二集團軍的重要人物有過一定瞭解,周公瑾、蔣忠、郝可
蓮,甚至十幾個重要軍官的圖像,都已經看熟,所以在進入暹羅城後,她一直很小
心,看看有沒有敵方的重要人物。
就資料上看來,周公瑾一方的天位高手只有郝可蓮一人,所以只要提防周公瑾
與郝可蓮,應該就足夠了,然而,妮兒並不曉得第二集團軍中還有別的棘手人物,
因此她並未察覺到,在右後方的一個茶館裡,有一名男子正注視著她的背影。
「那個少女,就是雷因斯的山本五十六將軍?」
「是的,朱炎大人,資料上說,她便是當今雷因斯國王的皇妹。您要攔下她嗎
?」
「先不用好了,難得有雷因斯的貴客長途而來,這麼快就下逐客令未免可惜,
你讓兄弟們把儀器打開,嚴密監視她的所有行蹤。」
這樣子下了一道命令後,朱炎低聲說了一句讓人不容忽視的話語。
「天位武者之間,能以天心意識鎖魂追敵,也能以自身天心擾亂搜查,藏逸無
蹤,但如果用儀器從萬丈高空鎖定追蹤,我倒要看看她能躲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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