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節 收服方震
深夜，在漸漸寧靜下來的上海，有一輛車從某個角落駛出，後面跟著一輛車，再後
面還是一輛，如此往復，一時間都不知道有多少輛車從這個角落流出。
數十輛車組成一條長長首尾相連，連綿不絕，一眼看不到頭的車龍，在上海蒼茫的
夜色中急馳著。這條車龍所到之處，已經漸趨零落的行人紛紛閃避，因為他們人性本能
的直覺感受了這條車龍所散發出來的深重的戾氣。
方震坐在自己的家裏，身邊是他最後的忠誠的四個堂主。雖然已經有；叛親離之勢
，但是方震的眼線還是很廣的。
所以當他知道十大堂主齊聚金茂和盧美霖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就猜到了事情的
前因後果了。
「幫主，我現在就召集人馬跟他們拼了。」一個堂主說道。
方震無力地搖搖頭，「事到如今，大勢已去，把命送掉不算是英雄。你們……你們
都走吧，這件事情我一個人來頂著。」
電話鈴響了，方震沒有接，但是電話一直在響，方震也就接了。
結果一接，電話那邊就傳來讓他恨不得一槍幹掉的人的聲音，「方爺，如果我的消
息沒錯的話，現在你的手下已經做反了，你可要做好準備哦。」
「多謝忠告。」方震冷冷地說。
「唉，所以說不聽聰明人的話，遲早做王八。我早就勸你幹掉吳世道，不就沒有那
麼多事了嗎？」歐陽飛奸笑了笑，「不過你現在要是能幹掉他，我們之間的協定依然有
效，五千萬美金我可是還替你留著呢。」
「歐陽飛，你這個王八蛋，你聽好了，我方震就是再落魄，也絕對不會任憑你擺佈
，吳世道是個君子，我方震絕對不會碰他一根毫毛！你死了這條心吧！」
方震的話顯然讓歐陽飛很上火，「方震，你他媽是不是鬼迷心竅啊，難道你是吳世
道操出來的？怎麼對他比對你老子還親。」
歐陽飛一急，方震當然就心情大好起來。雖然現在被這個王八蛋耍到墮落到這一步
，但是能夠讓這個王八蛋這麼生氣，也是一大快事啊。
他說道：「我方震竟然接二連三地上了你這種小人的當，才真的是鬼迷心竅了。早
知今日，我當初就該放下面子跟吳世道借錢，不然，怎麼會落到跟你這種人渣為伍？」
歐陽飛穩定了一下情緒，冷笑了笑，「哎呀，方爺，你是什麼？你是流氓頭子啊，
流氓頭子是什麼？是流氓中的流氓啊，你堂堂一個流氓沒錢用當然是去偷，去搶才對啊
，流氓沒錢了就去借，豈不是太沒有流氓的尊嚴了？啊哈哈哈哈。」
「我是流氓，可是我方震起碼是個人，比你這種豬狗不如的畜生要強。」
「好了，好了，你就不要再跟我硬了，人也好，畜生也好，反正現在我們是綁在一
條船上的了，不殺掉吳世道，你和我都沒有好日子過。」
「哼，你歐陽飛不是很牛逼嗎？怎麼，你也會怕？」
「我歐陽飛怕個鳥，我人在美國，又有美國黑手黨罩著，你丫的人就在上海，還馬
上老巢都要被人操了，你還裝個狗屁英雄！」
方震自嘲地笑了笑，「我承認，我是他媽的鬼迷心竅，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的
老巢現在是被操了，我是走頭無路了。但是我現在就去找吳世道，任憑他處置，也算是
個解脫。我就是死了，也他媽把眼睛掛在天上，看著吳世道怎麼治你這個王八蛋。」
歐陽飛看他就要掛電話的樣子，馬上喊道：「方爺，你幹嘛這麼傻啊，我人格擔保
，只要你幹掉他，我保你無事，那五千萬我也一定給你。」
方震冷笑了一聲，「幹，你他媽還有人格嗎？」
說完，「啪」的一下，就把電話掛了。
「去，把吳世道給我請過來。」電話一掛，方震心中計議已定，大佬風範又再次展
現無疑。
「是！」手下人一陣應承。
十分鐘之後，吳世道出現在了方震的眼前。
在那個昏暗的房子裏待了兩天，除了光線不是太好之外，食物和飲水都是隨時送到
，所以吳世道倒也沒有受到什麼虐待。
只是鳳山被蔡硫化槍殺的一幕幕總是在他眼前晃過，讓他食不甘味，寢不能眠。
當他被方震的手下帶到方震面前的時候，他先是微微一驚，然後冷笑著說道：「想
不到堂堂的方震也會幹這種下三濫的事。」
方震打開抽屜，拿出槍，走到吳世道身邊，說：「江湖上的人沒有幾個手底下是乾
淨的，所以你罵我下三濫也不算錯。不過，綁架你的事，完全是歐陽飛和我的事，不管
我兄弟的事，往後，我希望你不要追究他們。」
說著，方震把槍塞到吳世道的手裏，把他的手扶起來，讓槍指著自己的腦袋，「現
在，你要是樂意，馬上開槍！」
「老大！」四個堂主紛紛叫道。
「全都不許動！」方震厲喝道，「都給我聽好了，今天吳世道打死我，是我方震對
不起朋友，我咎由自取，你們誰都不許報仇！」
四個堂主都只能站在原地，莫可奈何。
吳世道愣了一陣，把槍放了下來，「我剛剛聽到你說歐陽飛，我想你把這件事情給
我說清楚。」
方震乾笑了一陣，「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意義嗎？歐陽飛雖然是個豬狗不如的東
西，但是把責任全部推到別人身上不是我方某人幹得出來的事。」
「那好，其他的事，我可以自己慢慢查，現在我只問你一件事。殺掉鳳山是你的命
令，還是你的手下自把自為？」
「不是我下令，也不是我的手下的意願，而是歐陽飛收買了他，讓他這麼幹的。在
他的命令裏，本來是連你都要幹掉的。只是你太出名，他沒敢下手。」
「你那個手下呢？」
「已經被歐陽飛的人在機場附近幹掉了。」
這一下，吳世道什麼都明白了，他閉上眼睛，慢慢地說：「那就只剩下歐陽飛了。
」
方震說道：「歐陽飛現在和美國黑手黨勾搭在一起，整天躲在黑手黨的保護之下，
你要殺他很難。」
吳世道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殘忍的神色，「殺掉他？我不會對他那麼仁慈的。」
盧美霖在宋哥，劉勝與十大堂主的擁護之下，帶著人馬浩浩蕩蕩朝著方震的居所殺
來。數十輛汽車強方震的鄉間別墅圍得個水洩不通。
而正如盧美霖所想的那樣，方震並沒有硬來，而是派人出來，說要跟盧美霖談判。
盧美霖欣然允諾。
「盧小姐，你千萬不能去！」肖天連忙阻攔道。
「對，盧小姐，道上沒誰會講規矩的，到時候要是他們再把你扣起來，我們可怎麼
辦？」宋木新也說道。
盧美霖笑著搖搖頭，「我們費盡心思做這麼多，就是希望能夠能跟方震談判。在現
在這個情景之下，他應該分得清形勢，在這個時候談判，我想他應該會有明智的選擇。
」
「但是假如方震喪失理性，要魚死網破呢？」陳威廉問道。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就更要去了，怎麼可以讓世道一個人獨自死去呢？」
盧美霖說著，嫣然一笑，再也不理會；人的阻攔，一個人走進別墅去。
進了別墅，在一個黑衣人的引領之下，盧美霖穿過大廳，上到二樓，來到方震的書
房。
當她打開房門，看到方震正坐在正對門的沙發上，「請坐！」
盧美霖沒有理會他的話，走上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支票，「這是；豐銀行五千萬
美金的銀行本票。」
方震拿起支票，看了看，；起頭，看著盧美霖，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你離開中國吧，這筆錢已經夠你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過上逍遙自在的日子了，
我保證世道和其他人都不會再追究你的責任。」
方震又問：「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談呢？據我所知，你已經花出去一億美金，再加
這五千萬，就是一億五千萬，為什麼要多花這五千萬呢？」
「直接把錢給你，你有可能放人嗎？」盧美霖反問道。
方震笑了笑，讚道：「不愧是吳世道的女人，佩服！佩服！」
十五分鐘後，方震和盧美霖宣佈談判成功。吳世道和盧美霖安然走出別墅。見到兩
人安然走出來，其他十個堂主馬上就要指揮人馬，強行攻進別墅。
但是他們被盧美霖攔住，「我跟方震達成的協定，包括三天之內，我們確保他在這
座房子裏的安全。所以要請你們先回去了。」
「三天？三天他都可以飛到天上去了。如果讓他逃了，將來我們怎麼辦？」一個堂
主叫囂道。
這時候吳世道發話了，「盧美霖說的話，就是我吳世道說的話。我吳世道說三天就
是三天。誰要是亂來，宋木新！劉勝！」
吳世道話音一落，紅星集團的人馬上掉轉槍口對準其他十個堂主和他們帶來的人。
紅星集團的人個個有槍，黑虎會十個堂主帶的人大部分都是刀，根本就沒得拼。
這時候，就有一個堂主站出來打圓場，「算了，三天就三天，反正我們派人盯著，
除非這三天他方震不出這房子，只要出這房子，咱們就可以幹掉他們。三天過後，咱們
一樣可以來！」
其他堂主看到形勢，也只能紛紛應諾。
吳世道看到局勢控制下來，就笑了笑，說道：「今天已經晚了，明天晚上我在家擺
一桌家宴，答謝十位大哥的救命之恩。要是諸位賣吳某人面子的話，到時候大家請一定
要來。」
盧美霖接著說道：「到時候順便把帳也給大家清了。」
吳世道不但在上海，就是放眼全中國也是屈指可數的富豪，更是全球鼎鼎大名的明
星。能和這種人交朋友，這些流氓頭子又怎麼會不願意呢？
再說了，又聽到盧美霖說要給錢，當下裏，；堂主都爭先恐後地笑著說道：「一定
來！一定來！」
吳世道又笑著對他們點頭致意了一番之後，便帶著紅星集團與夢想工業一行人搭車
離去。
吳世道一走，有一兩個堂主就想趁著這時候把方震這裏攻下來，但是並沒有得到其
他堂主的回應，他們現在心裏都想著明天晚上那五百萬美金呢。
第二天晚上，；位堂主各個打扮得西裝革履，如約而至。
大家落座之後，吳世道率先端起一杯，「這第一杯是為這次吳某遇難，全靠諸位大
哥在危難關頭，拔刀襄助！」說完，吳世道率先一仰頭，將這一杯喝了下去。
一個堂主笑著說道：「吳老闆這麼給面子，我們兄弟幾個陪一杯！」
堂主一片歡聲應和，一起喝了一杯。
吳世道倒上第二杯，「這第二杯是為方震一世英雄，遇人不淑，到頭來竟然會被歐
陽飛這種小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說完，吳世道喝了第二杯。
；位堂主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聽這話好像是替方震鳴不平。
正納悶間，吳世道又倒上第三杯，「這第三杯是為當今江湖人心不古，惟利是圖，
投靠出賣，無所不為，毫無骨氣，義氣可言。」
說完，吳世道喝了第三杯。
這個時候，堂主們終於開始意識到不對頭，紛紛站了起來，而這個時候，也不知道
從哪裡冒出來數十個人，紛紛拿槍瞄準著他們的腦袋。
這時候，堂主們終於知道事情不妙了，但是此時此刻，一切都在吳世道的控制之中
，能耐他何？也只能任由劉勝等人走過來，將他們身上的傢夥一一搜去。
一個堂主冷言道：「吳老闆，你這是什麼意思？恩將仇報，過河拆橋麼？」
吳世道並不理他，倒下第四杯。
他緩緩端起第四杯，說道：「這第四杯就是恭祝諸位大哥在外國逍遙快活，一世平
安！」
吳世道喝下這第四杯之後，摸了摸額頭，說道：「我累了，宋哥，送他們上路吧！
」
於是，紅星集團幾十個保衛員走上前來，將這十個堂主架了起來。
「吳老闆，我們還有五百萬沒有拿啊！」有個堂主在臨走前，還忍不住大聲叫道。
他這一嚷換來的是宋木新狠狠地一巴掌，「買主求榮，沒要你的命已經算是走運，
居然還敢要錢。」
看著宋木新帶著一百個保衛員將這一行人都被押走之後，吳世道便對劉勝說道：「
帶著其他人，去把方震接來。」
劉勝應聲而去。過了大約一個小時之後，劉勝帶著人將方震安全帶到。盧美霖，肖
天，陳威廉等人這時候都已經迴避，只剩下吳世道一個人還坐在客廳。
看到方震進來之後，他便對劉勝說道：「你們都出去。」
劉勝應承一聲，帶著人離開，在外面把門關上。
「坐。」吳世道指著對面的沙發，面無表情地對方震說道。
方震身為一方霸主，什麼樣的場面沒有見過，但是如今在這個戴著眼鏡，穿著便服
，面無表情的瘦弱青年面前，卻不自覺地竟然有些忐忑不安之感。
這時候的吳世道和他從前所見到的吳世道幾乎是判若兩人。
這時候，方震才知道自己從前以為吳世道只是個聰明的商人的想法，是個多麼可笑
的錯誤。而他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吳世道能夠在洛山磯鎮住那麼多驕橫跋扈的華人黑幫，
至今遠隔萬里卻依然穩坐在華人教父的位子之上。這絕對不止是靠聰明就可以辦到的事
。
懷著一絲忐忑之心，方震坐在了吳世道對面。
吳世道端起桌上的醒酒茶，喝了一口，然後問道：「你說如果我現在把你幹掉，然
後趁亂掃平上海黑道，難不難？」
方震搖搖頭，答道：「易如反掌。」
「那你說我為什麼不這麼做？」
「因為你對黑道沒有興趣，這種東西對你根本就沒有意義。」
吳世道搖搖頭，「你錯了。我從前我也是跟你這樣想，以為只要靠自己的本事賺錢
，憑著良心做人，那就可以平安無事。我也一直是這樣做的，可是那又怎麼樣？我到頭
來還不是被你手下區區七八個人就給綁架了嗎？」
「正是因為這件事，我現在想法改變了。」吳世道放下茶杯，「我現在終於想明白
，如果想要成就一件大事，就不能悶著頭只把自己手裏的事情做好，還要對全面與我有
關的狀況都能控制住才行。」
「如果……吳總有興趣的話，我方震願意為你效勞。」
「興趣？你的興趣的意思是什麼？」吳世道起眼睛，問道。
方震想也不想，就答道：「只要吳總願意，你就可以成為上海黑道唯一的老大。」
吳世道搖搖頭，說道：「世上有黑才有白，把全世界都變成白色，那是不可能的事
，這個道理我明白。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對黑道有興趣，實際上，我對黑道一直很反感。
如果不是因緣際會去到美國，我也不會成立紅星集團，也不會成為什麼洛山磯教父。我
之所以離開洛山磯，回到中國，一方面是因為思念故土，一方面也是因為我已經厭倦那
種黑不黑白不白的生活。所以，對你說的事，我並不是沒有想過，但是我始終覺得這並
不適合我，我更想只作一個單純的生意人，雖然這樣做很難，但是我會一直努力堅持著
坐下去。」
「那吳總你想……？」方震的腦子裏在想著吳世道的方案，會不會是想讓自己扶持
他在紅星集團的手下在上海起家呢？
「我想你已經知道我已經安排人把你的十個堂主送到美國去，兩三年內，他們是回
不來了。」
「是的，我知道。」
吳世道點點頭，問道：「但是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幫我。這次明明是我對不起你。」
吳世道深呼吸一口氣，「我選擇幫你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這件事情你只是被歐陽
飛擺佈，出於無奈，雖然有自私自利的動機，但是也無可厚非。而第二個原因就是因為
我還要你來收拾亂局。」
方震心中猛地一驚，「吳總你……」
吳世道又喝了一口查，說道：「沒錯，我會在財力上全面支援你。黑道的事情我還
是瞭解一點，沒有什麼事情是錢擺不平的。相信以你的實力和聲望，要不了三個月，你
就可以重新掌握住整個上海吧。」
說到這裏，吳世道歎了一口氣，「你當初為什麼不早點來找我？難道我吳世道像是
個看到朋友有難，見死不救的人嗎？」
吳世道的話一番話說得方震羞愧難當，「吳總，我真是……」
吳世道搖搖手，「別的就不要說了，在這裏我要跟你約法三章，否則我前面說的就
都不算數。」
「你說！」方震趕忙說。
「第一，我會投十幾個億出來跟你做合法生意，做為你的收入來源，至於你那些非
法生意，我希望慢慢停掉，不知道有沒有問題？」
方震點頭道：「沒問題，我聽吳總的。」
「第二，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再做，如果被我發現，即使只有一件，我
也不會聽任。」
「這點我一定辦到。」
「第三，平時只要你不幹缺德的事，我不會管你，你繼續做你的老大。但是在我需
要你的時候，我希望可以立刻看到你。」
「沒有問題。」方震答道。
「好了，我累了，想休息，你也可以走了。」吳世道輕拍了拍額頭，說道。
於是，方震站了起來，對吳世道微鞠了一躬，說道：「那我現在就去把事情都處理
掉。」
吳世道也站了起來，「那我就不送了。」
方震連連揮手，「不必了，不必了。」
等到方震離開之後，盧美霖等人從房間走出來，陳威廉先是猛地一拍吳世道的肩膀
，笑道：「吳老闆，你可真不是好蓋的，很有杜月笙的風範嘛，杜月笙傳沒有白讀啊！
」
吳世道苦笑著搖搖頭，「對方震這種桀驁不遜的梟雄之輩，不可乙太客氣，不然很
容易被他爬到頭上，所以我只好故意裝著一副板著臉的樣子，真是辛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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