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魂    第ㄧ章    突襲
 
 
   一架巨大的C130運輸機以三千公尺的高度,從太平洋上空掠過,飛機的機艙門正緩緩打開。刀王胡鐵新又檢查了一遍降落傘的主傘和副傘,然後向駕駛艙做了一個「沒有問題」的手勢,隨即縱身一躍,便出了機艙門,迅速向下墜落。
  
  下降的速度非常快,在這種高度,如果不拉開降落傘,直墜海面,只要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而胡鐵新卻暫時沒有拉開降落傘的意思,他只是張開手腳,任由身體迎著空氣的阻力,不時調整一下方向,使自己對準海面上的目標--豪華郵輪「巨鯨號」。
  
  胡鐵新下降了大約一分多鐘,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轟然巨響,他急忙回頭看去,只見那架C130運輸機,不知為什麼發生了爆炸,已經變成一團火球,正歪歪斜斜地向一旁墜落。而他上方的半空中,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多了一個人,距離大約有五十公尺,正在快速向他接近。
  
  從距離上判斷,這個人大約是在他離開機門後幾秒鐘,就跟著他跳下來了。以胡鐵新的身手,如果是在平地上,這個人應該早就被他發現了,但是半空中氣流造成的風聲太響,所以他竟然沒有察覺。
  
  胡鐵新凝目望去,發現那人穿著副駕駛的服裝,臉上戴著防風眼罩,所以看不清楚面孔。他仔細回想,卻想不起來副駕駛的長相,因為他登機的時候,心裡只想著這次的任務,並沒有太在意那些工作人員。
  
  胡鐵新這次是接受美國中央情報局的邀請而來的,目的是協助他們捉拿一名專門盜賣小型核子武器的大盜。中情局花了將近兩年的時間跟監、埋伏和臥底,犧牲了許多情報員的生命,才查出他們要找的人,名叫聶廣,是一個華人幫派的老大,在道上素有「刀霸」之稱,是胡鐵新的宿仇,也是他的同門師兄。
  
  三十多年前,當時刀法號稱天下第一的刀神周一流創立神刀門,先後收了八名弟子,分別以霸、王、天、威、笑、傲、獨、尊命名,而其中天資最好,最得刀神真傳的就是大弟子刀霸和二弟子刀王。
  
  但是就在五年前,刀霸學成之後,竟然偷走周一流向來視為珍寶的獨門兵器--水晶刀,並且趁周一流練內功不能動彈之際,將他雙手雙腳的筋脈砍斷,廢掉一身武功,然後逃離神刀門,從此下落不明。
  
  刀王胡鐵新為了追拿師兄而下山,已經有五年的時間了,雖然一直沒有明顯的收獲,但是憑著刀神的一手真傳,在江湖上卻闖出了一番響亮的名號,還創建了神刀門刀王分舵,門下收了不少弟子,傳授武功,協助他對抗刀霸的組織。這次,美國中情局邀請他參加行動,也是受到刀王大名的影響之故。
  
  胡鐵新的任務計劃,是以空降的方式登上巨鯨號,設法引出刀霸,如果胡鐵新能夠牽制住刀霸,潛伏在刀霸手下的少數幾名中情局情報員便會趁機發難,取得巨鯨號的控制權。然後中情局埋伏在巨鯨號附近的幾艘偽裝漁船,便會運載特攻隊隊員登上巨鯨號,將刀霸活捉。
  
  反之,如果胡鐵新無法引出刀霸,或者根本沒有登上巨鯨號,中情局下一步的行動便不會展開,以避免不必要的犧牲,甚至不會承認這次行動與他們有關。
  
  胡鐵新的身體繼續下墜,而在他上方的運輸機副駕駛則傾斜了身體,頭下腳上,以接近九十度的傾角,迅速向胡鐵新靠近,沒有幾秒鐘,兩人的距離已經拉近到了只剩十公尺左右。
  
  只見那個副駕駛忽然從身邊抽出一柄亮幌幌的大刀,用雙手握住,舉刀便向胡鐵新砍來。直到這時,胡鐵新才明白,他的行蹤早就在敵人的算計之中,並且可能不只在天上,甚至船上都已經佈下了陷阱,等著他去自投羅網了。
  
  這個副駕駛,是刀霸豢養的一個死士,原本就是一名用刀的好手,又在刀霸門下學了兩年功夫,潛伏在中情局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了。他等胡鐵新跳離運輸機後,便一刀砍死了正駕駛,然後迅速在飛機上裝妥炸藥,便跟著跳了下來。
  
  他的目的,是要在胡鐵新身處半空中無所借力的狀況下,取他的性命,就算不能砍死對方,也要纏住他,使他的降落傘無法張開,弄個同歸於盡。
  
  胡鐵新眼見那副駕駛一刀砍來,連忙抽出自己隨身的無刃刀,展開架式。他知道在半空中時間不多,應該速戰速決,於是運起十成功力,迎風劈去,「噹」的一聲,雙刀相交,那副駕駛手臂劇震,大刀險些脫手,立時向旁邊盪開幾公尺,伺機而動。胡鐵新則是略感手臂痠麻,知道對方武功也不弱,但卻不是自己對手。
  
  然而,那副駕駛在中情局潛伏了一年多,接受過嚴格的跳傘訓練,在半空中移動和取得有利位置的技巧,卻高明過胡鐵新太多。只見他用手腳和身體做出各種姿勢,東飄西竄,不一會兒,就滑到了胡鐵新背後。
  
  那副駕駛舉刀又砍,胡鐵新在半空中無所借力,沒有辦法防著背後,只見大刀猛然一劃,胡鐵新背後的降落傘包便被劃開了一個大裂縫,裡面的降落傘也有部份被劃破,顯然不能用了。
  
  胡鐵新心中一驚,連忙側身閃開一些,他看見自己下落的方向,已經離海面上的巨鯨號愈來愈遠,知道這次任務註定要失敗,只好先保命要緊。於是調整角度,迅速向下竄去,等離開那副駕駛較遠之後,忽然用力一拉胸前備用降落傘的拉環,備用傘張開,下墜之勢立刻減緩。
  
  那副駕駛正拼命向胡鐵新追去,突然見到胡鐵新拉開降落傘,來不及收勢,「唰」的一聲,便擦過胡鐵新身邊直墜了下去,過了一兩秒鐘,他也拉開主傘,降低速度,但是已經落到了胡鐵新下方十幾公尺,一時之間,無法再施攻擊。
  
  但是那副駕駛操控降落傘的技術也真高明,只見他拉著傘上的操控繩,左扯一下,右扯一下,慢慢又縮短了與胡鐵新高度上的距離,漸漸靠近過來。
  
  這時,兩人離海面只剩幾百公尺的高度,兩具降落傘也幾乎是緊貼著並排在一起,只是降落傘傘面寬廣,遠遠超過手臂的長度。胡鐵新怒目瞪視著那副駕駛,那副駕駛也惡狠狠地看著胡鐵新,兩人奮力將手上長刀伸展到極限,舞得呼呼作響,但是互相連刀尖都碰不到。
  
  胡鐵新正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那副駕駛卻忽然眼露狡獪的神色,舉起大刀,「咻」的一聲,便向胡鐵新射來。胡鐵新身手矯健,輕輕一偏頭,便躲過了這飛來的一刀,但是才剛將頭回正,卻覺得身體一輕,又開始加速向下墜落。
  
  胡鐵新側頭一看,原來連著他身體與降落傘之間的繩索,已經斷了兩條,整個降落傘受力不平衡,立刻捲成一團,失去了效用。
  
  這時他才知道,原來那副駕駛這一刀的主要目標不是他,而是那連接著降落傘的繩索,他先前已經失去了主傘,現在副傘也壞了,下面雖然是海洋,但是以這種高速撞擊海面,與被行駛中的汽車撞一下也差不了多少。
  
  胡鐵新當機立斷, 他見副傘失效,揮刀一轉,迅速將剩下的幾條繩索一併砍斷。這時,他已經又下落了十幾公尺,那副駕駛就在他的正上方,他在半空中一轉身,變成面朝上背朝下的姿勢,運起十足內力,將無刃刀凌空甩出。
  
  只見銀白色的刀身不停地旋轉,像閃電一樣飛向那副駕駛,那副駕駛已經沒有兵刃可以抵擋,在半空中更是避無可避,連慘叫一聲都來不及,無刃刀已經挾帶著強勁的內力,砍斷了那副駕駛的脖子。
  
  那副駕駛的人頭和身體分開之後,無刃刀旋轉的速度絲毫不減,繼續向一旁飛去,「唰唰」幾聲,又割斷了連接副駕駛身體與降落傘之間的繩索,力道與技巧,分毫不差。
  
  繩索斷了之後,那副駕駛的身體也迅速墜了下來,由於已經是死人,無法控制身形以增加風阻,因此下落的速度遠比胡鐵新還快。
  
  海面已經愈來愈近,只剩下不到兩百公尺,胡鐵新依然鎮定地調整姿勢,接近那副駕駛,好不容易在半空中一把將他抓住,然後便緊緊抱著他的屍體,伸手摸到那副駕駛身前副傘的拉環,用力一拉。
  
  但是下落的速度實在太快,高度也不足,副傘還沒完全張開,只是稍稍降低了一些下墜的速度,胡鐵新便落進了海裡。
  
  他的身體受到海水巨大阻力的衝撞,登時頭昏眼花,在喪失知覺之前,只記得下意識地拉開救生衣的充氣拉環,然後便昏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胡鐵新才悠悠轉醒。他只覺得陽光異常刺眼,又渴又餓,放眼望去,只見一片汪洋,既沒有陸地的影子,也沒有救援的船隻,那副駕駛的屍體也早就不見了。
  
  胡鐵新暗忖︰「既然計畫已經被發現,聶廣心狠手辣,安排在他身邊的暗樁和接應的漁船可能都已經遭到了不測,難怪沒有人來救我,這次的跟頭栽得可不小。」
  
  他不斷地漂流著,醒了又睡,睡過又醒,夜晚的海水冰冷異常,他只能憑著強勁的內力支撐最後一口氣,撐了幾天幾夜之後,他終於又沈沈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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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坎南村是一個小漁村,村子裡的人口不滿一百人,大多是世代捕魚為生的波里尼西亞土著。村子所在的小島,就叫做坎南島,面積也不大,還不到一平方公里,島上椰林密佈,是一個典型的由珊瑚礁堆積而成的島嶼。
  
  坎南島位於夏威夷群島最邊緣的地帶,雖然美國在公元一八八七年將夏威夷群島合併為她的一個州,坎南島上的漁民也因此變成了美國籍,但是他們依然保持著傳統的生活方式,而且除了漁民捕魚用的漁船外,沒有其他交通工具可以和外界連絡,過去千百年來是如此,直到現在還是一樣,是以島上居民長期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村中唯一的一個外來人口,是一名七十歲的老頭,四十年前,他懷著避世的心情,從歐胡島來到坎南村,友善的村人不但不排斥他,反而熱情招待。他自稱姓于,是一名華人,在島上住了一年,便愛上了一名純真的土著少女,後來和那少女結了婚,就長期定居下來。
  
  婚後,他的妻子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兒子在坎南村無憂慮地長大,成人之後,兒子壯碩的身材和聰明的頭腦,使他成為島上最高明的捕魚好手,而英俊的面孔更使得島上的少女個個為他著迷。
  
  那兒子終於和島上最美麗的一個少女結了婚,婚後也一直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轉眼之間,那年輕的妻子已經懷孕九個月,老頭的兒子為了讓孩子出生後能過上更好的生活,每天出海打魚,幾乎不眠不休地拼命工作。
  
  直到那天,島上忽然刮起了狂風暴雨,老頭的兒媳婦即將臨盆,比預產期早了幾天,而老頭的兒子還在外海捕魚。老頭和他的妻子一方面為兒子擔心,一方面也冒雨請來產婆,為新生兒的來臨忙碌著。
  
  天色漸漸黑了,暴風雨卻更狂更大,孕婦的呻吟聲和風雨激起的波濤怒吼聲此起彼落,直到天亮,難產的孕婦終於在老頭的孫子出生後嚥下了最後一口氣。老頭為了紀念這天,為孫子命名「加澎」,華語的意思是「浪生」。
  
  前後四十年過去了,老頭的妻子已經去世,而他的兒子自從那次暴風雨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現在,他的孫子已經十八歲了,長得和他的兒子一樣英俊壯碩,而且能將船划得更遠,潛水潛得更深,捕到更多更大的魚。
  
  今天,他的孫子又出海打魚去了,老頭習慣性地坐在海邊,看著海天交界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于浪生和同船的好友哈卡正努力將獨木舟划得更遠,他們想打破自己的紀錄,到更遠的大洋中探險,年輕的熱情在他們的血液中澎湃,無所畏懼的心是他們寶貴的動力,他們倆人像是不知道疲倦似的,不斷努力向前划,一直划到離坎南島已經非常非常遠了,四周盡是一片蔚藍的海水,再也看不見任何陸地,兩人才慢慢停下來。
  
  于浪生用當地的土語說道:「喂!哈卡,看來這裡夠深了,我們潛下去,看誰在黃昏之前可以抓到最多的魚,就算贏。」
  
  哈卡也是坎南村一名強壯的青年,身材和于浪生差不多,只是略黑一些,他道:「好啊,加澎,上次在北灣抓魚輸給你,那是因為你家住在那裡,對地形比較熟,這次我一定贏你。」
  
  于浪生笑道:「別找藉口了,這次我一定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哈卡拿起魚叉,做了一個展示肌肉的姿勢,以表示勇猛,接著「撲通」一聲,便跳進海裡。于浪生看了,搖頭笑笑,也拿起魚叉,迅速潛進水裡,就像魚一般靈活。
  
  波里尼西亞人捕魚的方法有很多種,例如拖釣法,就是用珍珠母貝或玳瑁製成的釣鉤,串上釣絲,讓釣絲漂浮在海面上,拖著釣魚。
  
  而擊石捕魚法,則是坐在獨木舟中,用綁有石頭的繩索拍擊海面,將魚群集體趕入椰子葉編成的魚網內。
  
  其他比較常用的,還有堆石捕魚法、杓網捕魚法等等,都是十分原始的捕魚手段,但也都是當地土著在工具有限的環境中,長期智慧累積的結晶。
  
  不過,所有的捕魚法之中,最能夠表現個人身手的,還是用魚叉叉魚。因為相對而言,拖釣法只是呆呆坐在船上等魚上鉤,太過無聊。而擊石捕魚、堆石捕魚和杓網捕魚法則大多是集體作業,靠眾人的力量將魚群集中,然後再慢慢抓魚,顯不出個人的能耐,所以坎南島的年輕人一旦要較量身手,多半都會採用潛進水底叉魚的方式。
  
  于浪生在水底穿梭來去,沒多久便叉到了一條大魚,他興奮地浮出水面,將魚丟到船上,卻看見哈卡的簍子裡已經放了兩條魚,他驚訝之餘,又立刻潛進水裡,加倍努力地工作。一個多小時之後,于浪生冒出水面,將他叉到的第十條魚放到船上的時候,卻看見哈卡正蹲在船上,盯著遠方,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于浪生叫道:「喂!哈卡,你別偷懶,我已經抓到十條魚了,你準備認輸吧。」
  
  哈卡見于浪生出現,立刻指著遠處的海平面,也不管于浪生說什麼,轉頭興奮地喊道:「你看那邊,好像有東西在漂浮。」
  
  于浪生順著哈卡手指的方向望去,但是因為所處的位置較低,因此什麼都沒看到。他連忙爬上獨木舟,也學著哈卡的姿勢,半蹲著以維持獨木舟的平衡,然後將身體儘量抬高,舉目望去,終於看見遠遠的海面上,有一個紅黃相間,顏色鮮豔的東西正隨著海浪起伏。
  
  哈卡問道:「你看見了嗎?」
  
  于浪生道:「看見了,那是什麼東西?」
  
  哈卡道:「顏色這麼鮮豔,不像是漂流的樹木。」
  
  于浪生道:「不管是什麼,我們划船過去看看。」
  
  哈卡附和道:「好,我正是這麼想。」於是兩人握起船槳,奮力朝向那漂浮物划了過去。
  
  但是那東西在海面上看起來似乎不遠,實際距離卻有好幾海浬,兩人划了半天,才划了不到一半,不過已經可以稍微看清楚那東西的模樣了。
  
  于浪生首先驚叫道:「好像是個人!」
  
  哈卡也看見了,說道:「沒錯,是人。」
  
  于浪生手下不停,繼續奮力划槳,一面道:「他穿的紅黃相間的衣服叫做救生衣,可以幫助落水的人浮在海上。」
  
  哈卡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于浪生道:「我爺爺告訴我的。他還說過,海上有許多大船,有的有我們整個村子那麼大,但是如果撞上礁石,或者碰到大的風浪,也一樣會沈沒或翻覆,船上的人跳海逃生,都要穿上救生衣。」
  
  哈卡點點頭道:「嗯!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從大船上逃生的人,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于浪生道:「我們趕快划過去,看看還有沒有救。」
  
  於是兩人又努力划了許久,終於划到了那浮在海面上的人身邊,他們見那人全身浮腫,一動也不動,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但還是費了許多力氣,將他拉上船。
  
  于浪生大著膽子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又附耳在他的胸口聽了聽,發現他還有呼吸和心跳,只是十分微弱,於是對哈卡道:「他還活著。」
  
  哈卡笑道:「那太好了,我們快點帶他回村子去。」
  
  於是兩人辨明方向,又努力划著槳,向坎南島回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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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被于浪生和哈卡從海上救起來的人,就是刀王胡鐵新,他在海面上漂流了三天三夜,已經精疲力竭,全身虛脫,直到回到了坎南島,依舊不省人事。
  
  坎南島沒有正式的醫生,只有一名會用草藥醫病的老人,名叫摩雷阿。摩雷阿用草藥煎成汁,餵胡鐵新喝下,又叫于浪生熬了些魚漿,灌進胡鐵新的胃裡,就這樣過了三天,胡鐵新終於悠悠轉醒。
  
  胡鐵新張開眼睛,發現自己睡在一間簡陋的木頭屋子裡,屋頂是用椰子樹葉搭蓋成的,而自己睡的床,也是硬梆梆的木板床,連身上蓋的薄被也是十分粗糙的布料做的。
  
  胡鐵新口乾舌燥,有氣無力地叫道:「水,我要喝水。」
  
  但是摩雷阿不在,屋中除了胡鐵新以外,沒有別人。胡鐵新喊了許久,卻沒有得到回應,於是他勉強支撐起虛弱的身體,在屋子的角落裡找到了一罈淡水,便兀自喝了個飽。
  
  他看看手上戴著的電子表,想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是手錶顯然在他落水時就被震壞了,錶面上什麼也沒有顯示,於是只好回到床上盤膝坐下,開始運功調息。
  
  直到一個鐘頭之後,摩雷阿從外面回來,才發現胡鐵新已經醒了,摩雷阿非常高興,嘰哩呱啦地用土語對胡鐵新說了許多話,但是胡鐵新顯然聽不懂。胡鐵新也試著用英語和華語與摩雷阿交談,但是摩雷阿同樣也聽不懂。
  
  摩雷阿無奈,怔怔看著胡鐵新發了半天呆,才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衝出門去,叫正在門外玩耍的孩童去請于浪生的爺爺來。
  
  原來,摩雷阿盯著胡鐵新看了許久,才發現他和于浪生的爺爺長得有幾分像,似乎是同一人種,於是靈機一動,便叫人去請他過來,說不定便能溝通。
  
  村子裡的住宅相距都不遠,過了不到五分鐘,于老頭便來到了摩雷阿的小屋,而于浪生聽說被他救起來的人醒了,便也一起跟了過來。
  
  胡鐵新看見于老頭,十分興奮,立刻用華語先表示了謝意,然後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現在是幾月幾號了?」
  
  于老頭道:「這裡叫做坎南村,是夏威夷群島最邊緣的一個海島,我們不用日曆,只知道現在是初夏,是捕魚的好時節。」
  
  胡鐵新笑了笑道:「看來你們這裡真是一個世外桃源,完全不受到外界繁囂的影響,竟然連工商社會最看重的時間觀念也不一樣。」
  
  于老頭道:「是啊,雖然這裡的物質環境差一點,但是外面庸庸碌碌的生活,哪有我們這裡自在?」
  
  胡鐵新問道:「請問,是誰救了我?我想當面向他致謝。」
  
  于老頭指了指于浪生道:「這是我的孫子,是他和他一個名叫哈卡的孩子,他們出海打魚的時候,看見你在海上漂浮,就把你救了回來。」
  
  胡鐵新看看于浪生,面露感激的神色,從脖子上取下一條金項鍊,交到于浪生手上,說道:「謝謝你的救命之恩,這條金項鍊給你,你留下鍊墜,把鍊子交給哈卡,以後如果有需要我胡鐵新效勞的地方,只要出示這鍊墜或者鍊子,我一定全力以赴。」
  
  于浪生把玩了一下金項鍊,又將項鍊交回到胡鐵新手上,操著不是很流利的華語說道:「幫助有困難的人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我不會要求回報,哈卡也不會,請你收回項鍊,你能活過來,我們就很高興了。」
  
  胡鐵新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才道:「好,沒想到在這麼偏遠的地方,還能看到這種古道熱腸的俠義精神,謝謝你。」
  
  于浪生被胡鐵新說得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道:「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
  
  于老頭摸摸于浪生的頭,表示嘉許,然後對胡鐵新道:「胡先生身體剛好一點,應該多休息,我們就不打擾了。」
  
  胡鐵新正好也覺得有些累,於是便道:「好吧,等我完全好了之後,再去登門拜謝。」
  
  于老頭道:「好說,好說,你先躺一會吧。」
  
  說完,于老頭便帶著于浪生告辭出去,摩雷阿端來湯藥,餵胡鐵新服下後,胡鐵新又沈沈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