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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于浪生跑去找好朋友哈卡道別,倆人聊了許久才依依不捨的分手。第二天一早,胡鐵新便帶同于浪生,駕著快艇,離開坎南島,先前往夏威夷群島的主島--歐胡島,在檀香山花了三天時間為于浪生辦理相關的旅行證件,然後才搭乘班機前往洛杉磯。
由於于浪生原本就是美國籍,而且胡鐵新在官方也有不少朋友,因此過程十分順利。只是于浪生原本的服裝有些奇怪,僅只一條花布裙圍著下半身,上身則什麼都不穿,露出他強壯的胸膛,脖子上還戴著用鯊魚牙齒串成的項鍊。這種土著服裝在檀香山便已經不多見,到了美國本土就更顯突兀了。於是胡鐵新為于浪生買了幾套新衣服換上,重新打扮一番。
到了洛杉磯之後,胡鐵新將于浪生安置在近郊太陽谷他所創辦的神刀門刀王分舵處,又為于浪生在學校報了名,讓他接受正規教育。而他自己,則帶領了三十幾名弟子,趕往華盛頓,與中央情報局的人聯繫,繼續展開和刀霸集團的戰鬥,只留下一群年紀較輕,功夫還沒練好的弟子待在分舵,以及大弟子——俞平留下來坐鎮。
臨走之前,胡鐵新交代俞平好好照顧于浪生,雖然沒有說明于浪生和自己的淵源,但是要求俞平對于浪生要以禮相待,如果于浪生想要練武,也可以毫不保留地教他。
俞平這個人,瘦高個子,留著小平頭,大約三十歲出頭年紀,只比胡鐵新小了不到五歲,年齡當他的師弟還差不多,但確實是胡鐵新三年多之前創辦刀王分舵時最早收入門下的弟子,也是胡鐵新百餘名弟子之中,武功最高的一個。
當年,胡鐵新為了能夠快速壯大自身的勢力,以便和刀霸對抗,因此廣收門人,幾乎來者不拒,不管是帶藝投師,還是武林宵小,只要保證進入他刀王分舵之後,能夠恪遵門規,不做出有違武林道義的事情,他都既往不究。除非來投靠的人已經觸犯了嚴重的法律,或者在江湖上闖過極大的漏子,否則全都當作自己人,一視同仁地傳授武功。
胡鐵新的這種做法,當時曾經受到過部份江湖保守派人士的議論,但是他武功高強,御下極嚴,一些心存僥倖來投靠他的武林敗類,最後不是自己受不了而求去,就是被他逐出門牆,倒是一些真正想要浪子回頭的人,對他完全心服口服,成了胡鐵新不小的助力。
過了兩年,由於刀王分舵門下的弟子並沒有做出什麼有違江湖道義的事情,甚至還有令一些原本名聲不大好的武林人士改邪歸正的功勞,因此評價漸漸由負面轉為正面,刀王分舵也日益興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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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浪生住在刀王分舵,整天除了上學以外,並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也不和胡鐵新的弟子一起練功。分舵裡其他的年輕弟子看見于浪生外表土頭土腦,英語和華語也說得不怎麼流利,因此都在私底下暗自嘲笑他,沒有人願意和他做朋友。這樣子時間一久,于浪生也逐漸覺得無聊起來。
這天,晚飯剛過,是眾弟子自由活動的休閒時間,一大群人聚集在康樂室裡打電視遊樂器。于浪生以前看他們玩過幾次,但是他自小生長在偏僻的小島上,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聲光華麗的東西,雖然感到很有趣,卻不敢要求和其他人一起玩。
這一次,他又站在康樂室的門邊傻傻地看著,其他弟子習以為常,也沒有人理他,都在自顧自玩著,笑聲不斷,熱鬧非常。
于浪生站了一陣子,俞平正好經過,看見于浪生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門口,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咦!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為什麼不進去和大家一起玩?」
于浪生臉色微微一紅,囁嚅道︰「沒……沒關係,我一個人站在這裡看看就好了。」
俞平察言觀色,覺得于浪生可能是不好意思,於是便拉著他的手,走進康樂室大聲道︰「來來來!你們幾個不要老是霸佔著遊樂器不放,讓于兄弟也來玩玩。」
眾弟子一見是大師兄來了,全都立刻站起身來,俞平道︰「你們不用客氣。」說著,指了一名正在玩遊樂器,手上還拿著搖桿的弟子道︰「阿克,你陪于兄弟玩一下。」
那個叫做「阿克」的弟子,本名吳友克,今年只有十九歲,比于浪生稍微大一點,但是身材高大強壯,學起武術也比其他弟子進步得快,因此在年輕一群的弟子之中,儼然有「老大」的架式。
雖然如此,但是大師兄交代的話,他也不敢不聽,只是笑著道︰「是!大師兄,不過,于兄弟可能沒有玩過這種立體打鬥遊戲,一定不是我的對手,我不能欺負人家,還是叫小剛來教他吧!」
說著,吳友克便拉過來一名年紀較輕的弟子,將手裡的搖桿交給他,對他道︰「你慢慢教于兄弟,可別只顧自己打贏,給人家留點面子,知道嗎?」
那個小剛,本名叫做錢剛,十八歲,和于浪生一樣大,是吳友克的死黨之一,他一聽吳友克的口氣,就知道他對于浪生打斷他玩遊戲的興致不是很高興,但是礙著大師兄的面子,又不好發作,想要借他的手整整于浪生,於是說道︰「沒問題,克哥,交給我就是了。」一面說,還一面向吳友克偷偷眨了眨眼睛。
然後,錢剛又轉頭對于浪生招招手,說道︰「來吧!于兄弟,你不是想玩嗎?我陪你玩。」
于浪生羞怯地道︰「我……我不會,還是看你們玩就好了。」
俞平卻笑著拍拍于浪生的肩膀,對他小聲說道︰「去吧!只是玩玩而已,又不會少塊肉,而且,你既然要長期住在這裡,多和其他兄弟親近親近也好,知道嗎?」
于浪生想了一想,這才點點頭,慢慢走上前去,拿起搖桿,對錢剛說道︰「小剛,你叫小剛是嗎?我沒有玩過電視遊樂器,請你教我。」
錢剛心中暗笑道︰「你沒完過最好,我保證讓你輸得下次再也不敢玩。」臉上卻堆滿了笑容,說道︰「沒關係,電動玩具這種小東西,玩幾次就會了。」說著,就拉于浪生一起坐下,開始細心地教他如何操作。
過了一陣子,俞平看見于浪生學得認真,玩得也很起勁,一切都十分正常,便悄悄離開,去處裡別的事情了。
康樂室裡除了電視遊樂器以外,還有其他的娛樂設施,只是電視遊樂器一向最受歡迎,因此休息時間經常都由年輕弟子中一些輩分較高的佔用,現在被于浪生這麼一打擾,原本可以玩到遊樂器的人都玩不到了,心裡難免有些氣惱,但是仍然留在旁邊圍觀。
錢剛見大師兄一走,立刻停止教于浪生玩法,說道︰「好了!你也學得差不多了,我們來正式打幾場怎麼樣?」
于浪生不明就裡,不知道錢剛實際上只教給他一些基本的操作,電動玩具之中所謂的「絕招」和「密技」卻一樣也沒有說給他聽,還以為自己真的都學會了,便道︰「好啊,你不用讓我,這樣我進步才快。」
錢剛冷笑一聲︰「當然,如果我讓你的話,不是顯得你太無能嗎?」
于浪生沒有聽出錢剛話裡的諷刺意味,十分高興而自然地選擇了在這個遊戲中,八個武打人物裡一個使刀的人物,說道︰「我就用他,你選誰?」
一直站在一邊冷眼旁觀的吳友克不禁皺了皺眉頭,心道︰「我們這裡是神刀門刀王分舵,你這小子竟然敢在我們面前用刀,雖然只是電動玩具,但也未免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吧?」
於是吳友克咳嗽了一聲,說道︰「于兄弟,這個使刀的人很難用,不適合新手,我看你還是用那個大鬍子吧!」
錢剛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這個使刀的人很難練好,我也是玩了很久才練會的,那個大鬍子又高又大,殺傷力又強,你還是先從他玩起吧!」
于浪生自然不明白他們話裡的意思,很天真地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對刀就是很有親切感,你們就讓我用他吧,好不好,難就難一點,我慢慢練不就好了嗎?」
吳友克無奈,只好對錢剛道︰「算了,你就也用『蓋亞』和他打吧!」
「蓋亞」就是電動玩具中那個用刀的人的名字。錢剛點點頭,對于浪生說道︰「無所謂,不過,你可別說我沒有先告訴過你。」說完,錢剛便也選擇了蓋亞,準備和于浪生的蓋亞對陣。
遊戲開始,于浪生雖然是初學,但是他的手指修長而結實,動作異常靈活,沒有幾下,就把錢剛控制的人物逼得節節敗退。
就在這個時候,錢剛的蓋亞卻突然使出一記絕招,將手中的刀旋轉擲出,正好打中于浪生的蓋亞。于浪生的蓋亞倒地,接著,錢剛的蓋亞又乘勝追擊,三拳兩腳,就把于浪生的蓋亞打敗了。
于浪生不服氣,又試了幾次,每次都在佔上風的情況下被錢剛使用絕技擊倒,因而敗下陣來。每次于浪生一輸,四周觀的人便發出陣陣嘲笑的聲音和議論,弄得于浪生十分不自在,但是他年輕氣盛,為了爭一口氣,還是咬牙硬撐,想盡辦法要轉敗為勝。
只可惜十幾場打下來,于浪生卻一場都沒贏,到了這個時候,于浪生雖然不通世故,也不明白人心狡猾的一面,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總也看得出來錢剛當初教他的時候留了一手,好讓他打不過錢剛,心裡不禁漸漸有了一點怒意。
吳友克見于浪生輸得面紅耳赤,知道現在正是羞辱他的最好時機,便道︰「原來你這麼沒用,連我的手下敗將都打不過,這樣吧,你拜我為師,向我磕三個頭,我就教你怎麼打贏他。」
于浪生看了吳友克一眼,放下搖桿,緩緩站了起來。吳友克見他雙拳緊握,渾身微微顫抖,以為他一定會忍不住動手,正想趁機教訓一下這個土裡土氣的外來人,沒想到于浪生卻舒了口氣,淡淡說道︰「對不起,我不會玩,還是你們自己玩好了。」說著,便轉身向康樂室門口走去。
吳友克不禁大失所望,錢剛立刻叫道︰「喂!等一等。」
于浪生轉回頭來,問道︰「還有什麼事情嗎?」
錢剛問道︰「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就這樣夾著尾巴逃走嗎?」
「男人?」于浪生道︰「在坎南村,我已經有了自己的船和棺木,能夠捕魚養活自己和祖父了,再過沒多久,我就可以結婚生子,當然可以算是男人。」
這群刀王分舵的弟子,沒有一個人知道于浪生的來歷,只是看他的樣子,便猜測他是從鄉下來的,這時候聽于浪生親口說出,都覺得自己頗有先見之明,對於于浪生則更加鄙視。
錢剛道︰「原來你是從漁村裡來的,難怪那麼土,你知道嗎?在這裡克哥就是我們的老大,大師兄除了練功的時候以外,平常很少管我們的事情,如果你想要在這裡混下去,最好多尊重克哥一點,懂不懂?」
于浪生真的不懂,說道︰「在坎南村,沒有誰是老大,誰家捕的魚多一點,就會拿去給捕不到魚的人家。我們最尊敬的村長,也是因為他幫助的人最多,處理事情最公平,所以大家才會尊敬他,選他當村長,而不是強迫要求別人尊敬他。」
錢剛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強迫你囉?是說克哥不值得你尊敬囉?」
于浪生道︰「我沒有任何意思,我就是不喜歡和你們在一起,不跟你們玩總行了吧?」
于浪生從小生在人和人相處絲毫不用心機的小漁村,早就習慣了直來直往的說話方式,但是這種方式,卻更加觸怒了吳友克和錢剛一班人。
吳友克道︰「原來你不喜歡我們,但是我們更不喜歡你,我們不喜歡你,你就不能在這裡住下去,免得礙我們的眼睛。」
于浪生道︰「這裡是胡叔叔的家,我是胡叔叔的客人,為什麼我不能住下去?」
吳友克看于浪生土頭土腦的樣子,完全想不到他會和胡鐵新有什麼深厚的淵源,雙手一叉腰,說道︰「你只不過是師父從外面撿回來的野孩子,還敢大言不慚的說什麼客人?告訴你,師父現在忙得很,一年難得回來幾次,你少拿他來壓我們。我們看你不順眼,你的日子就會很難過,現在我也不要你拜我為師了,以後你自己躲遠一點,不要再在我們面前出現,明白了嗎?」
于浪生覺得眼前這票人蠻不講理,不禁怒氣上衝,喊道︰「不!我偏不!」
錢剛走到于浪生面前,舉起拳頭晃了晃道︰「看來今天我要是不教訓教訓你,你這個小子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于浪生還沒有回答,錢剛就一拳往于浪生胸口擊出。他雖然只是刀王分舵的年輕弟子,但是武功已經有了一些基礎,對付于浪生這種不懂絲毫武功的人,當然輕鬆自在,這一拳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于浪生前胸,力道著實不輕。
于浪生吃痛,但是憑著長年和大海搏鬥鍛鍊出來的強壯身體,還是硬撐著不退後,回手也是一拳,不過顯然毫無章法。
錢剛輕輕閃身避過,于浪生反應也算靈敏,立刻撲上追擊,追到吳友克身邊的時候,只見吳友克一伸腿,正好鉤住于浪生的左腳,于浪生止不住前衝的力量,「碰」的一聲,撲倒在地。
錢剛見于浪生跌倒,立刻轉身躍回,壓在他身上,牢牢將他按住,兩個拳頭拼命往他身上擊落。
于浪生的身體比錢剛高大強壯一些,他忍住疼痛,想要支撐著爬起來,錢剛雖然學過上乘武功,但是畢竟功力不深,于浪生猛力撐了幾下,眼看就要擺脫錢剛。但是這個時候,吳友克卻又上前一步,伸腳踩在于浪生的手背上,還用力扭了幾下,使于浪生痛得冷汗直冒,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
在場圍觀的其他年輕弟子,大多是吳友克的附庸,他們除了加油叫好之外,也有人不時補上一、兩腳,踢在于浪生身側的脅下。而少數和吳友克關係比較不親近的弟子,礙於吳友克的勢力,也不敢跑去報告大師兄,只是儘量躲得遠遠的,一聲不出。
于浪生咬牙硬撐,直到錢剛一夥人打得盡興了,才放開他,讓他一個人躺在地上喘息。
錢剛站起身來,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說道︰「這就是你不尊敬克哥的下場,下次見到我們的時候,記得眼睛放亮一點,如果還想討打,我隨時奉陪。」
于浪生什麼也不說,忍耐著全身劇痛,慢慢爬了起來,連看也不再看錢剛和吳友克一眼,便踉蹌地往康樂室的門口走去。走了沒有幾步,吳友克卻叫了一聲︰「慢著!」
于浪生停下腳步,吳友克又道︰「如果你還算是個男人的話,就不要到大師兄那裡去打小報告。而且,就算你去告訴大師兄也沒用,他頂多只會說我們兩句,但是那種打小報告的人,我們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明白了嗎?」
于浪生聽吳友克說完,還是不說話,慢慢一步步走出了康樂室。
于浪生離開之後,錢剛問道︰「你看這小子會不會哭哭啼啼的跑去大師兄那裡告狀?」
吳友克神色篤定地道︰「放心,有事的話我頂著,我看這小子沒那麼大的膽子,哈哈!」吳友克笑了幾聲,其他人也跟著他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