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浪生見對方陣式嚴密，不敢怠慢，立刻抽出血魔刀嚴加戒備，心想：「看這個架
式，今天不大開殺戒是絕對走不咸的了。」
李海山大喊一聲：「殺！」玄刀堂最內層的弟子應聲挺刀進攻，或劈或砍，或挑或
撩，或纏或刺，分別以不同方式攻擊于浪生身上的不同部位。
于浪生以一敵六，只好運起強勁的內力，加快速度抵擋，而血魔刀法也確實了得，
玄刀堂最內層的六個人單刀只攻出一半，便全數被于浪生用不同手法蕩了開去。
那六人攻勢受阻，並不戀戰，立刻收手返到最外圈，而由原來第二圈的人接替進攻
。那第二圈的人原來在外圍的空隙中觀察于浪生的動態，不等最內圈的人退下，立刻各
自以自己所站位置最有利的攻擊方式出招，等到最內圈的人退出，他們的招數已經使出
了一半，使于浪生更加防不勝防。
但是于浪生接戰過第一圈的人手之後，已經看出對方的內力和速度遠遠不如自己，
因此不管第二圈的人用的是什麼招式，一律以快打慢，一一擋開。只是第二圈的人有前
面一圈人的掩護，千浪生在出手的先機上稍稍吃了一點虧，只好更加強內力來提高速度
，以彌補慢出手的不足。
就這樣第二圈的人又退開，外面一圈的人隨即跟上，各自施展不同的刀法，像海浪
般一波波不停地捲來，場上刀光亂飛，越打越快，直讓人看得眼花撩亂。
于浪生的內力越用越旺，雖然人在險境之中，但是精神卻極為亢奮，漸漸地，他已
經看不見對方的單刀，只知道手中的血魔月隨潛意識任意揮去，便可以抵擋住離他身體
最近的一把刀。他所看見的，只有對方的十八顆人頭，猙獰得如同魔鬼一樣的人頭，就
在他眼前飄來飄去，而且正在嘲笑他，雖然他不知道對方在嘲笑他什麼，但是那種嘲笑
的眼神，卻像是能夠刺到他心底深處似的，令他覺得十分難受。
其實，那十八個刀手面對于浪生這樣的敵人，個個都在苦鬥之中，哪裡還笑得出來
，千浪生眼前所看見的，又是血魔內力造成的幻覺。
終於，千浪生再也按捺不住，狂喊一聲，舉起血魔刀，快如閃電地向那十八顆人頭
砍去，每砍中一顆，猙獰的鬼頭就消失一個，千浪生的心情就舒暢一些，不到三十秒鐘
的時間，所有的鬼頭便全都不見了，而最後一顆鬼頭消失的時候，千浪生也立刻清醒了
過來。
他眨眨眼睛，看見一堆屍體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腦袋和身體全都付了家，兩地上
的人頭，當然並不是什麼鬼頭，也絕對沒有任何笑容。那些頭上原本全都有一張年輕的
臉，而且充滿了朝氣，但是現在，已經成了一團或者因為痛苦，或者因為驚恐而扭曲變
形的圖案。
于浪生驀然鷲覺自己又殺人了，而且越殺越多，這次是十八個，如果要離開這個地
方，自己不知道還要再殺多少人？
于浪生慢慢收攏心神，抬起頭來，卻發現大廳裡竟然站滿了人，至少比先前多了百
餘名刀手。這些人都是于浪生在和那十八名玄刀堂弟子酣門的時候，李海山用無線電調
來支援的人手。
李海山看見于浪生鸄訝的表情，以為他見到人多害怕了，於是得意地道：「怎麼樣
，你現在知道不可能走掉了吧？但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玄、赤、黃、青、白各刀堂聽
令，給我亂刀砍死這個叛徒！」
場上眾人聽見號令，同時發一聲喊，齊齊舉刀向于浪生砍來。
李海山先前見于浪生沒有費太多力氣便破了錯亂刀陣，已經看出他的刀法實在深不
可測，就算自己數十年的修為，也不是他的對手，因此乾脆不再使用陣法，打算仗著自
己人多，百餘人圍住于浪生揮刀亂砍一陣，就算他武功再高，也難逃被亂刀分屍的命運
，至於混亂之中己方會犧牲多少人，他則是根本不在乎。
于浪生見到眾人一湧而上，立刻舉刀抵禦，來一個砍一個，誰最接近他，他就先砍
誰。他雖然不想再殺人，但是場面混亂，又是這種生死繫於一線的時刻，他也沒有辦法
去分辨砍中的是不是對方的要害。
就這樣，只看見場上血肉橫飛，斷肢殘臂掉得到處都是，千浪生施展血庇刀法，內
力越激越狂，漸漸的，幻覺又產生了。殺掉三十幾個人之後，他又看見了無數對他嘲笑
的鬼影，於是他揮刀更猛，已經不知道殺的是鬼還是人。
這個時候，李海山才發現自己的算盤似乎打錯了，因為于浪生只有一個人，不必忌
諱是不是會砍到自己人，只要全力施展刀法就行了，因此打得更是暢快淋漓。而各刀堂
的弟子彼此之間大多互相認識，平時或多或少也有些情誼，都不願意傷到自己人，這樣
一群人不講求陣法，不約定進退秩序，只是蜂擁而上，反而有些礙手礙腳。
而且等到于浪生殺掉不少人之後，各刀堂的弟子又或者因為心生恐懼，或者因為朋
友被殺而極度憤怒，眾人攻守之間變得更加沒有章法，情勢益發混亂，已經發生許多自
相推擠踐踏，甚至砍錯自己人的現象。
生身上和臉上都沾滿了敵人的鮮血，他一路殺去，直殺得渾身熱血沸騰，也忘了要
奪門逃跑。
于浪生前後殺了半個多小時，已經有一半的各刀堂弟子倒在血泊之中，而于浪生雖
然內力強勁，但畢竟只是血肉之軀，不是機器，因此體力也在慢慢下降。
只是于浪生眼前的鬼影仍然不住晃動，不斷大笑，而他體內的血魔真氣也在不停地
激盪，就好像熊熊燃燒的烈火一樣，只要人沒有死光，那真氣就不會放過他，一定要把
他燒成灰燼才肯罷手。
于浪生舉刀再砍，但是眼前的鬼影郤越來越多，原來是李海山看見情形不對，又調
來更多的人手。于浪生砍倒一個又一個，又是半個小時過去，又有幾十個年輕人成了血
魔刀下的冤魂。
終於，千浪生的體力漸漸衰竭，雖然內力還十分旺盛，但是全身肌肉已經又痠又麻
，開始不聽使喚，而他眼前的鬼影，也慢慢變成了雪兒的樣子。
見到雪兒，千浪生開始有些後悔，後悔在一時衝動之下殺了她。然後，雪兒又變成
了藍十三，他似乎聽見藍十三在對他說：「你不可以殺人！你不可以殺人！」
接著，藍十三叉變成了他的爺爺于羿連，千浪生看見爺爺在對他微笑，就像他小時
候依偎在爺爺懷裡時那麼和藹。
最後，千浪生看見了各刀堂那些年輕人的本來面目，或者英俊，或者醜陋，或者平
凡的本來面目，張張都充滿了生機，但卻因為在死亡遏緣徘徊而呈現鸄恐。
忽然間，于浪生不想再殺人了，一個都不想再殺，他感覺到深深的悔恨。
于浪生並不知道，他的血魔內力因為藍十三扎針的幫助，早就在突破頂點的迸緣，
而過去的一個小時裡面，由於不斷發功，已經將血度內力發揮到了極致，因此到達了藍
十三所說的「物極而反」的地步，他的武功造詣，已經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
于浪生不管敵人仍然將他團團圍住，竟然收刀入鞘，大喊一聲：「我不打了！」話
還沒說完，又有三個人舉刀同時向他撲來。
于浪生迅速向那三人望了一眼，只覺得很奇怪，心想：「他們的動作怎麼那麼緩慢
？而且全身都是破綻，就算不用刀，我也能制住他們。」
于浪生哪裡曉得，他的血魔內力進入前所未有的新境界之後，意識不受血度真氣幻
覺的干擾，以往學過的所有招數在他心裡更加清明，敵人的動作自然看得更清楚，因此
會覺得對方動作緩慢，而且更能看出對方的破綻。
那三人的單刀，一個已經到了于浪生的面前，一個已脛到了他的左肩，另一個則在
他的背後，刀鋒正逼近他的腰眼，眼看就要砍中他，這個時候，千浪生才緩緩伸出雙手
各兩根手指，內力買穿指尖，輕輕一點，就點中了前面兩個人手腕的麻筋，然後悠然一
轉身，又伸指點中了背後那人的手腕。
那三人手腕劇震，又瘦又麻，單刀再也拿握不住，全都掉到了地上。于浪生一擊得
手，很是高興，忽然想到：「我何必再跟他們糾纏下去，是該離開這裡的時候了。」
於是于浪生便奮力向進來時的門口走去，碰到向他攻擊的人，就如法炮製，一出手
就把對方單刀打落，遇見失掉兵刃還不肯放棄的，就去點對方身上其他的穴道，使對方
無法再攻擊他。
就這樣，千浪生沒有再殺半個人，但是大廳裡的刀手越聚越多，組成一道道人牆，
千浪生雖然武功變得比以前更高，別人很難傷到他，但是他不再殺人，郤也很難在人牆
中間開出一條能夠讓他順利通過的路來。
于浪生舉步維艱，但還是一步步慢慢向門口接近。就在這個時候，卻又有另外一大
票人，從門口湧了進來。
那群人身穿黑色緊身衣，服飾和身穿唐裝的大老闆手下頗有不同，也拿著單刀，大
約有兩百人左右，看見大老闆的手下就砍殺起來，顯然和他們不是一夥的。
李海山站的位置較高，看見門外忽然有大批敵人來龔，雖然想不逋在茫茫大海之上
，那些敵人是怎麼冒出來的，但眼見對方來勢洶洶，還是立刻估量形勢，下令門下退後
重整隊形，暫時不理會于浪生，準備迎敵。
於是，大老闆的門下弟子全都返到了大廳內側，按各堂位置站好，而來攻的黑衣人
也全數進入大廳，在門口前面列隊，擺開架式，準備再次進攻，只留下于浪生一個人在
大廳中央，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
而就在于浪生看著那群黑衣人，還沒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黑衣人群中忽然
傳來好幾個「啊！」的鸄嘆聲，許多人同時說道：「是于浪生！」
于浪生聽見有人叫出他的名字，也頗感訝異，仔細往黑衣人群中一看，竟然看到了
好幾張熟面孔，小道：「那些不是刀王分舵的人嗎？他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怎麼動用
到那麼多人來找我？現在真可以說是前有狼，後有虎，看來我今天想要離開是不可能的
了。」
那群黑衣人，正是刀王分舵的人，胡鐵新也在其中，但是他們今天來這裡的目的，
卻不是為了于浪生。
胡鐵新來到這艘船上，是為了找大老闆，他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于浪生，實
在頗為鸄訝，於是立刻走到人群前面，對于浪生說道：「浪生！你怎麼會在這裡，快！
快到我這邊來，對面那些人都是刀霸的手下，個個殺人不眨眼，你站在那邊太危險
了，快點過來。」
原來，大老闆竟然就是刀霸。胡鐵新自從由坎南島回到美國本土之後，繼續配合中
情局追擊刀霸，但是刀霸卻像是知道胡鐵新已經掌握了他的行蹤，於是竟忽然銷聲匿跡
，連偌大的巨鯨號也變得下落不明。
胡鐵新頓時失去了所有的線索，但還是繼續鍥而不捨地調查下去，這一調查，就是
兩年多的時間，一直到半年前，胡鐵新才查到這段期間刀霸竟然去了遠東避風頭，從遠
東遙控美國的生意。
而且胡鐵新又打聽到，最近刀霸已經向烏克蘭購買了一艘前蘇聯時代製造的隱形戰
艦，且將外觀改造咸普通郵輪，命名為「巨鯊號」，打算重回美國。
於是胡鐵新又配合中情局安排了這次突擊行動，等刀韜的巨鯊號一在美國近海出現
，就派遣兩艘潛水艇，載運刀王分舵的弟子跟蹤臣鯊號，等待時機登船進行突擊。
于浪生當然不明白其中緣由，大惑不解地問道：「胡叔叔，難道你們不是來找我的
嗎？」
胡鐵新說道：「我知道你在舊金山，是炯炎告訴我的，我本來想等今天這件事情辦
完了之後就去找你，卻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碰上你。」
于浪生指了指李海山那邊，問道：「你是來找他們，不是來找我的？」
胡鐵新道：「是的，他們的頭頭是我的仇人，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你先過來，等事
情辦完之後，我再慢慢告訴你。」
于浪生又道：「吳友克和錢剛他們不是我殺的。」
胡鐵新道：「我從來沒有認為他們是你殺的。」
于浪生問道：「那麼，您為什麼要派人四處找我呢：」
胡鐵新說道：「你是我帶出來的，我有責任把你照顧好，你忽然失蹤了，我十分擔
心，當然要派人找你。」
于浪生聽胡鐵新這麼一說，才知道胡鐵新從來沒有誤會過他，而是夏西爾派去打聽
的人，陰錯陽差地把胡鐵新找他的事情和吳友克等人被殺的事情混在一起。
于浪生的心裡驟然放下一塊大石頭，但是想起昨天誤殺雪兒和比爾，又在這船上糊
裡糊塗地亂殺了一百多個人，不禁感到心灰意懶，無意再逗留下去，只想早點離開這裡
，找一個清靜的地方，讓自己好好思考一下。
於是于浪生說道：「胡叔叔，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謝謝你。現在，我要走了，再
見：」
胡鐵新好不容易才找到于浪生，怎麼肯輕易讓他走，急道：「什麼，你要走？你不
跟我回刀王竹舵去嗎？」
于浪生說道：「不：我不跟您回去了，我的罪孽太重，現在只想走得越遠越好。」
胡鐵新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這個時候，大老闆刀霸已經接到敵人大舉來犯的報告
，從後艙走了出來，看見胡鐵新，立刻大吼一聲：「胡鐵新！我一直躲著你，不是怕你
，只是不想壞了我們師兄弟的情分，今天你刀王分舵竟然敢找上門來，我要讓你們全軍
覆沒。」
胡鐵新終於見到刀霸聶廣，眼睛立刻變得血紅，想到多年來為師門報仇的夙願眼看
就要完成，再也顧不得和于浪生說話，轉頭面對刀霸道：「聶廣！你欺師滅袒，大逆不
道，我奉師父之命，今天就要清理門戶，你認命吧！」
說完，胡鐵新一聲令下，乃王分舵的門人立刻舉刀一湧而上，和刀霸的手下打了起
來，胡鐵新也抽出無刀刃，施展輕功飛身上前，直撲刀霸而去，雙方展開混戰，殺得難
分難解。
于浪生看見這種情形，輕嘆一聲，實在不想再看這些打打殺般的鏡頭，便趁亂走了
出去，來到甲板上。
于浪生走到直什機旁邊，駕駛卻早已不知去向，他自己又不懂怎麼開直升機，只好
另外想辦法。
于浪生又來到船沿，發現幾艘有動力裝置的心救生艇，他從小在海水裡長大，這兩
年在漁船公司又學會了駕駛許多不同船隻的方法，於是便決定駕船離開，他立刻啟動開
關，讓電纜將小艇放到海面上。
小艇緩緩下降，終於降到了海面上，千浪生回望大廳的門口一眼，裡面殺聲、慘叫
聲依然不絕於耳。他搖了搖頭，輕輕一躍，便上了小艇，解開纜繩，發動引擎，將小艇
駛離了巨鯊號。
小艇越行越遠，巨鯊號在于浪生身後也越變越小。忽然間，千浪生聽到了一陣強烈
的爆炸聲，他回頭望去，巨鯊號上方竟然冒出了濃濃的黑煙，而且隱約可以見到熊熊的
火光。
于浪生立刻停下小船，觀察巨鯊號的動靜，雖然他不願意再看見人與人互相殘殺的
鏡頭，但還是頗為關心胡鐵新、傑克，甚至大老闆刀霸和李海山，或者任何一個無辜的
生命的安危。
尤其在他自己經過無比殘酷的殺戮之後，好不容易恢復平和的本性，這種尊重生命
的感覺更盛。
臣鯊號上的火焰越燒越旺，沒有多久，又發生好幾次猛烈的爆炸。原來，巨鯊號本
日三艘戰艦，艦上載有飛彈、砲彈和深水炸彈之類的高度爆裂性武器，這些原來打算用
以攻擊敵人的彈藥，現在竟然成了加速毀滅自己的利器。
一連串的爆炸之後，巨鯊號的船身已經出現明顯的裂痕，終於斯成三截，開始快速
下沈。
于浪生看見船身斷裂，心想：「我不能只顧自己平安離開，我要回去救人。」於是
于浪生又發動引擎，調轉船頭，往臣鯊號的方向駛回。
但是當于浪生終於回到巨鯊號附近的時候，巨鯊號的三截殘骸已經有兩截沈入了水
底，只剩下船頭較大的一截還有三分之一浮在水面上，不過也在迅速下沈。而且，在那
岌岌可危的殘破船身之上，還是有許多人正打鬥得難分難解，只是現在打殺的目的，已
經不再是為了仇恨，而是為了搶奪船側僅剩約兩艘救生艇。
于浪生由下往上看去，沒有看到任何熟悉的面孔，只好駕小艇繞著船頭走了一圈，
一面注意船上的動靜，一面在海面搜尋生還者，十幾分鐘之後，剩下的那截船頭也終於
沈入海中，海面上只留下無數的浮屍，以及幾艘空無一人的救生艇。大家自相殘殺的結
果，竟然是誰也逃不掉。
于浪生並不死心，在浮屍之間穿梭來去，一一仔細檢查，終於發現了刀霸的屍體。
刀霸身上穿著救生衣，但是他的心口上，卻插著一把長刀，千浪生認得那就是胡鐵
新的無刀刃，看來，胡鐵新終於完成了他的任務。
接著，千浪生救起了幾名奄奄一息的落水者，有些是刀王分舵的人，有些則是刀霸
的手下，他們身上大多有傷，或者是刀傷，或者是灼傷，或者是船身解體時造成的撞傷
，傷勢都頗為嚴重。
但是，千浪生始終沒有發現胡鐵新的屍體，也沒有見到傑克、夏西爾或者李海山的
屍體。于浪生知道，在這種突然發生的慘烈沈船事件中，大部分的人可能都來不及棄船
，已經隨著船身沈入了海底，而且有許多人應該早就在幾次猛烈的爆炸中被炸得支崩破
碎了，胡鐵新等人可以說完全沒有逃生的機會。
最後，千浪生確定再也沒有任何生還者，才駕著小艇，往海岸方向駛回，到達港口
之後，為受傷的人召來救護車，自己才趁亂離開。
口口
多年以後，少林寺，塔林。
藍十三站在一名年輕僧人面前，問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真的不跟我回去
？這真的是你最後的抉擇？」
那名年輕僧人手拿掃帚，正在打掃落葉，他的面貌不像華人，而有點像是南美洲的
人種，不過剃了光頭，任何人種看起來都十分相像，他道：「是的，寺裡的師父曾經教
導過我：「無生不苦，無日不落，血海無涯，無心是岸。」現在我的心情終於平靜下來
，我覺得，這就是我最好的生活方式。」
藍十三又問道：「那麼，江湖上最近幾年又出現了許多血魔傳人，你就真的不管了
？」
那年輕僧人皺了皺眉頭：「血魔傳人又出現了？」
藍十三「嗯」了一聲道：「血魔傳人從來沒有停止出現過，自從發生你的事情以後
，我就一直非常注意，這幾年以來，血魔傳人就像是一種精神性的傳染病一樣，不停地
出現，東一個，西一個，不只美國，全世界各地都有，只是根據個案的不同，發生的情
況或輕或重，影警有大有小。」
年輕僧人皺緊了眉頭，喃喃道：「罪過，罪過。」
藍十三按著又道：「雖然被發現的血魔傳人大多已經被誅滅，但是都花了很大的代
價，並且還有少數幾個逃得無影無蹤，正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伺機發作，而傳播血魔心
法的禍源仍然存在，身為血成的受害者，難道你就忍心不理不睬嗎？」
年輕僧人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從來沒有忘記過這件事情。」
說著，他從僧袍中掏出一本小冊子，交到藍十三手上，又道：「我花了兩年多的時
間，詳細研究過血魔心經以及本寺的易筋經，再加上我爺爺留下來的快絕刀譜，終於找
到剋制血魔心經的方法，全都記載在這本小冊子裡。」
藍十三接過小冊子，年輕僧人又解釋道：「這本小冊子裡面，寫明了血魔刀法所有
的缺陷，只要練過幾天武功的人，就可以根據裡面的招式，輕易打敗血魔刀法。小冊子
上還寫了一門內功心法，只要像我一樣有心擺脫血魔魔障控制的人練了，很快便可以清
除血魔內力，不再受到控制，也不會變成廢人。」
藍十三面露喜色，說道：「有了這樣東西，血魔心經幾乎就成了廢物，相信小冊子
散發出去之後，一定可以將血度的影警降到最低，甚至漸漸完全彌平，你算是為武林立
了一件大功。」
年輕僧人卻沒有半點高興的樣子，說道：「我的罪孽深重，這麼做，只能消彌我罪
業的萬分之一。」
藍十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用太過自責了，其實以往的殺孽，並不是你自己
的過錯，而是因為血度真氣和藥物影警了你的情緒，讓你陷入無法自我控制的境地。你
的本性善良，但是人類的大腦是一種很脆弱的組織，會受到太多外來事物的操縱，任何
人碰到和你一樣的遭遇，都會犯下同樣的錯誤，甚至更槽，所以，你不要太在意。」
那年輕僧人道：「過去幾年，我的確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責之中，畢竟，那是一百多
條人命，我還曾經想過要自殺謝罪，但是我發現，自殺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我已經
下定決心，要窮畢生之力，能幫助多少人就幫助多少人，能解救多少生命就解救多少生
命，以贖回我的罪過。」
藍十三又道：「那麼，你躲在少林寺裡，怎麼去幫助別人呢？」
年輕僧人道：「師父知道我發的願，於是讓我半年在手裡修行，半年到江湖上苦行
，從前年起，我已經開始這麼做了，少林寺本來就是一個以武學救世為理想的寺院，這
也是我之所以選擇少林寺的原因。」
藍十三點點頭道：「這樣好是好，但是出家算是出世，解救蒼生卻要入世，你這種
做法難道不互相矛盾：不影響修行嗎：」
年輕僧人說道：「紅塵即般若，紅塵即涅槃，無相懺悔，無相罪案。」
藍十三明白，他這麼說的意思，簡單來說就是不管身在哪裡，有心修行就可以修行
，修行的法門千千萬萬，只要真心懺悔，一定可以消彌罪業。
藍十三點點頭道：「我懂了。看來，你真的不再需要我的幫助，你已經找到了正確
的路，我也可以放心了。」
年輕僧人微微一笑，繼續低頭掃地，不再說話，也不和藍十三道別，但是藍十三知
道，自己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藍十三明自年輕僧人的心意，知道「再見」兩個字說與不說，並沒有任何意義，於
是也微微一笑，轉身就走，很快消失了蹤影。
年輕僧人繼續掃地，掃完了東邊的落葉，西遐的葉子又飄了一地，於是年輕僧人又
去掃西邊，等到西逆好不容易掃完，東邊的葉子又落了下來。
年輕僧人毫無慍色，又低頭去掃東邊的落葉。
掃不盡的落葉，吹不盡的輕風，年輕僧人次袂飄飄，臉上始終沒有任何表情。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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