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噬魂幡?哦,不!」冒了天大的風險,居然弄回來這麼個邪門玩意兒。
「天啊!」阿德仰天大叫,這次可虧大了。那可是天人啊!阿德想起來頭就大。
阿德是越琢磨越氣,也越後怕。現在這東西就像是個炸藥包,一旦給天人發現了,
他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不行,得趕緊毀了它。」阿德冷靜下來後,腦子裡也開始盤算著如何銷毀證據了
:「反正這玩意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毀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這個結論讓阿德心裡多少好受了點,再怎麼說,自己也算是除去了一個禍根,即便
算不上是救民於水火,可也是為民除害了吧!
要想毀掉噬魂幡,首先要作的就是摧毀它的幡魄。這幡魄就是最初煉製噬魂幡時,
煉製者自己的邪惡元神。
生命擁有智慧的代價之一就是,它讓生命本身同時擁有了善良與邪惡的本性。能讓
這兩種截然不同、勢不兩立的本性共存於同一個屋簷下,本身就是一個奇跡,所以智慧
生命也從沒有奢望它們和平相處。於是就有了魔、道之爭。
魔門講求揚惡去善、萬事由己的思想,由死入道、隨心所欲、損人利己是魔門修煉
的基礎原則。魔門認為滅人欲是最不道德的行為,他們認為唯一能體現生命本身價值的
,就是慾望,沒有了慾望,生命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必要。
其實這些思想本身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只是每當真正用於實踐的時候,智慧生命
本身的邪惡性往往就會佔據主導地位,善良在這一刻是那麼的軟弱和蒼白。以至於魔門
在歷史發展的進程中,逐漸變成了邪惡的代名詞。
智慧帶給生命的邪惡與善良,在這裡的鬥爭已近白熱化,所造成的直接後果,就是
在智慧生命發展、進化過程中,始終相隨的道統紛爭。所以有了反其道而行的道門,也
就不足為奇了。
道門主張的是懲惡揚善、存天理滅私慾、由生入道。當然了,道門的思想發展也並
非是一帆風順,懲惡揚善逐漸走向了除惡務盡的極端,一些所謂的正道中人,打著除魔
衛道的幌子,四處殺戮,凡是不合道門法統的一概消滅。存天理滅私慾,也逐漸演變成
了滅人欲。
要知任何思想都是有兩面性的,任何思想走向了極端,也都是非常可怕的。無論善
、惡,都是智慧生命的本性。本性是可以滅絕的嗎?
即便是修為再高的有道之士,也無法泯滅自身邪惡的本性,唯一可行的方法也不過
就是將它控制在一定的範圍之內,一個可以被世俗接受的範圍之內。修道人最懼怕的心
魔,便是它了。
心魔一旦失控,修道之人往往會比修魔之人更加可怕。一個長年沉寂的火山突然爆
發,要遠比一個終年噴發的火山猛烈的多。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這就是
心魔僅有的兩個歸宿。
噬魂幡的幡魄,就是這種爆發後的心魔煉就的。在這樣的心魔中,善良已經完全被
抹殺了。邪惡在慾望的驅使下空前的膨脹,幾乎到了無法形容的地步。面對一個這樣的
靈魂,除了毀滅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了。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阿德心裡不停的念叨這句名言,只是現在
的他還不敢肯定最後滅亡的會是哪一方。
一個爆發了幾千年的心魔,而且還是一個上品仙人的心魔,阿德幾乎一見到他就後
悔了。對手的強大是阿德怎麼都沒想到的,上品仙人更是他現在無法抗衡的。
幾乎就在阿德的神識剛進入噬魂幡的當口,噬魂幡的幡魄便張牙舞爪的迎了上來。
在他眼裡,阿德的神識更像是一道美味可口的大餐,而且是他這幾千年來所見到最極品
的一道。
阿德從沒有感受過如此邪惡的靈魂,暗夜的那些怪物們比起他來簡直像是善良天使
,那種邪惡的氣息甚至已經超出了恐怖的範疇,沒有任何言辭可以形容它所帶來的震撼
。
面對著他,阿德甚至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就好像自己真的變成了人家口中的一道
甜點,自己的命運已經注定,除了被吃掉之外,再沒有別的出路了。
狂暴的衝動,強烈的慾望,對生命、對異性、對所有一切可以帶給自己快樂的事物
,阿德都充滿了渴望。在這種純能量的較量中,什麼戰甲、飛劍的,阿德所有的法寶都
失去了原有的效用,就連識神刺都沒有用武之地了。阿德現在唯一能夠憑恃的,就只有
他自己的意志了。
懵懵懂懂中,阿德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分成了兩個,一個是善良的,一個是邪惡的。
邪惡的一方需要喧囂,需要爆發,而善良的一方卻正在拚命的阻止他。雙方各執一詞、
互不相讓,一絲妥協的餘地都沒有。便如一對天敵,除了你死我活的結局之外,再不會
有其他結果了。
更要命的是,阿德現在所在的地方,又是一張孕育邪惡的溫床,這裡所有的一切都
是為了邪惡的成長而設計的。
除了抗拒來自內心的衝擊之外,他還要抵禦來自外界的腐蝕,什麼叫內外交困,阿
德現在是真正的體會到了。如今他連逃走的力氣都沒了,甚至連個心思都不敢有,在這
種情況下若是逃走的話,那麼他的修仙之路,也就算是走到盡頭了。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可如今在阿德看來,自己無論是爆發,還是沉
默,等待他的都是滅亡。
突然間的醒悟讓阿德不由升起了一種想笑的感覺,造物主竟然給人類開了一個如此
大的玩笑。可憐人類仍然還在執迷不悟,終日裡拚命掙扎著,去追逐那些毫無意義的東
西,殊不知到頭來仍舊是一場空。
善又何如?惡又何如?在這一刻都沒有意義了。阿德甚至突然感到自己一向推崇並
竭力維護的道德觀,如今竟是那樣的滑稽、可笑,與其循規蹈矩的做人,還不如像魔門
那樣隨心所欲的生活來的實在呢!
隨心所欲,哈哈!隨心所欲有什麼不好?慾望怎麼了?求生、求知、求愛,這些慾
望人人都有,人人都在追求,也沒什麼不好的嘛!
有了這樣的明悟,阿德的心情一下子輕鬆了不少。再看看自己靈魂裡的那對冤家,
還在打呢!
「咦?我這是怎麼了?」阿德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靈魂之外:「可靈魂裡
的那兩個傢伙又是誰呢?」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自己怎麼會離開自己的靈魂,這又怎麼可能呢?那現在的自己
又是什麼呢?
阿德驚恐的四下看去,這裡應該是噬魂幡的空間了。空間內很暗,有些混濁,在上
半部分密密麻麻的擠滿了一個個暗淡的光球。
細看之下,這些光球居然也是一個個單獨的空間,而且每個空間都是無限大的。從
外面看上去就是有無數個宇宙聚在那裡一樣,雖然從裡面看不出有邊界,但是在外面看
,這些小宇宙的確是有邊界的,那感覺實在是太過詭異、離奇了。
在這些小宇宙的下方,是一個稍微大一點的墨珠。墨珠之中包著一個亮點,裡面兩
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正在酣戰著。
至此,阿德終於肯定了,自己的確是離開了靈魂,現在的自己是由自己的識神形成
的,一個純粹的意識體。
而這一切,想必就是這個邪惡的空間一手造成的。這個邪惡的空間讓自己的靈魂分
裂成了兩塊,善和惡。自己的識神面對著自己內心深處的矛盾,在善和惡面前無從取捨
,因為它們本身都是與生俱來的天性,就如同陰、陽一般,缺少了任何一面,自己也將
不再是一個完整的個體了。
最後,自己的識神選擇了隨心所欲的對待這一切因果,於是自己就變成了現在的樣
子。
一個純粹的意識體,哈!沒有靈魂、沒有善惡、沒有正邪,人類一切的天性全部沒
有了。
「那我又是什麼呢?什麼才是現在的我呢?」阿德又迷茫了。
是啊!人類一切的天性全部消失了,那還是人嗎?
「嗯?不是人,是什麼?神嗎?」阿德被這個結論嚇了一跳,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劇烈的刺痛讓阿德大叫了出來,也讓他重新記起了自己目前的
處境。
事實上,自從阿德的神識進入噬魂幡以來,噬魂幡對他的攻擊就從沒有停止過。一
道如此美味的大餐已經來到嘴邊了,可就是吃不到嘴裡去,這讓噬魂幡的幡魄大為惱火
。仙人的靈魂都沒讓他這麼難堪過,一個陽界修仙者的靈魂怎麼就這麼麻煩呢?
一次次的無功而返讓幡魄失去了耐性,邪惡的天性讓他爆發了毀滅的慾望。得不到
的就毀滅,這是每個邪惡靈魂都理所當然的選擇。於是,幡魄就毫不猶豫的發動了毀滅
的戰爭。
阿德靈魂中那對冤家的激戰,在幡魄的攻擊下立刻就停止了。看來他們還沒到不可
救藥的地步,在大是大非面前也知道一致對外的道理。
只是之前的激戰讓他們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幡魄一貫的手段都是先挑起靈魂內部的
鬥爭,然後再突入其中,幫助邪惡一方消滅善良的一方。
可是這次他遇到的是阿德,這傢伙打從修仙塔最後一層的密室裡出來以後,就已經
注定了他將是這世間最不可思議的怪胎了。
隨後,幡魄總算明白什麼是怪胎了,阿德的靈魂外有一層非常柔軟的氣膜,無論想
什麼辦法,都無法穿越這層比紙還薄的氣膜。
在和幡魄的對陣中,阿德的靈魂明顯處於下風,這不僅是因為之前的內鬥,更主要
的問題是阿德的修為大都是神識方面的,如今神識離開了,僅憑著那點靈力是無論如何
都不是對手。若不是那層氣膜的保護,阿德現在恐怕就真的沒有靈魂了。
心驚的同時,阿德也不敢再胡鬧了,連那對死對頭都知道聯手對外,自己無論怎麼
樣也不能袖手旁觀啊!雖然就算有自己神識的加入也見得就是對方的敵手,但無論怎麼
樣,就算死,大家也要死在一起。更何況,做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實在不是一件好玩
的事情,那跟死亡也沒什麼兩樣,甚至比那更糟。
想到這裡,阿德的神識立刻向那個墨珠衝去,現在最緊要的就是讓神識回到靈魂中
,聯合起來打倒敵人,消滅幡魄,否則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哎喲!」阿德再一次被彈了出來,這已經是第幾次了,連阿德都記不清了。總之
阿德現在是真怕了,自己的靈魂拒絕自己回歸,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荒唐、更離奇的事嗎
?
腦袋都快想破了,阿德還是想不起自己是怎麼出來的,只記得自己最後在靈魂裡想
到隨心所欲的時候,下一刻就來到了外面。中間的細節他一點記憶都沒有,就好像沒有
發生一樣,也許中間根本就沒有細節。
不過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了,靈魂外的那層氣膜如今已是岌岌可危,若再這麼
被動的守下去,魂飛魄散的結局只是遲早的事。殘酷的現實又給阿德上了一課,隨心所
欲的放任自流固然舒服,但付出的代價或許會是你無法承受的。
「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阿德不斷的提醒著自己,這種時候再後悔,只能是
自亂陣腳,於眼前的危機一點作用都沒有。
阿德再次仔細查著周圍的一切,噬魂幡內的空間一片灰白,都是由上面的那些個光
球造成的。那些光球是怎樣形成的,阿德還不清楚,只知道那些光球也都是一個個單獨
的、無限大的空間。
這種空間的組合形式,他還是頭一次見到,一大空間中又包含了許許多多的小空間
。不對,這些空間並不能用大或小來形容,它們都沒有邊際,大和小對它們來說都沒有
意義。
看著這個奇異的空間組合,阿德突然有了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大腦飛快的回憶著,
他越來越感到曾經在哪裡見到過這種畫面了。
畫面?對了,就是畫面。這兩個字提醒了阿德,正是修仙塔最後階段看到的那些巖
畫,在那些巖畫中就有過這樣的場景。
那是第六層最開始的一組,共六個畫面。當時阿德還以為是地球、太陽系和銀河系
的全景圖呢!所以一直無法理解那些東西跟修仙有什麼聯繫。如今想來,那根本就不是
什麼全景圖,而是對空間存在奧義的揭示。
在人類的眼睛裡,空間是那樣的博大,無邊無際的,彷彿永無休止。但是錯了,空
間不過是展現在人類視覺內的一個幻象。
人類的視覺讓人類認識了這個空間,可空間的存在又反過來欺騙了人類。空間其實
就是一個產生於視覺的幻象,它本身並沒有存在的意義,只不過是人類視覺的一種需求
而已。
從外面看,我們所處的空間不過是一個有質的點,這個點可以是無限大,又可以是
無限小,一旦人類可以脫離這個微不足道的小點,那它也就毫無意義了。人類之所以看
不到它的邊際,僅僅是因為我們身處其中而已。
理解了空間的奧義,阿德不由對自己適才的作為感到慚愧。既然一切都是幻象,又
何必執著的要進到裡面去呢?裡面、外面不過都是一種感覺而已,並不是問題的關鍵,
關鍵是你想用哪一種感覺去看它而已。
那些畫面就是人以一個局外者的角度看見的整個宇宙,第一幅是地球,接下去是太
陽系、銀河系,再到整個空間,空間外更廣袤的空間。
「對了,這第五幅不就是現在看到的景象嗎?」阿德興奮的回憶著:「咦?第六幅
是什麼呢?」
一幅近似於潑墨山水的中國畫,從阿德的記憶庫中被調了出來。畫中大部分地方都
是一片虛無,中間一個類似於人的身影,被一個龍捲風模樣的氣團緊緊的包裹著,看上
去那個身影像是在苦苦的掙扎著。
再放大細看時,那個龍捲風裡居然都是些巨大的天體,各種時期的恆星、超新星、
白矮星、脈衝星等等,無數恐怖的能量正從它們巨大的身體中噴發出來,直撲中間的那
個身影。
突然間,阿德腦海中的畫面跳動了一下,更準確的說,應該是中間的那個身影突然
跳動了一下。原本模糊不清的身影突然間清晰了起來,再仔細看時,那個身影怎麼那麼
熟悉呢?可是無論怎樣回憶,都想不出自己是在什麼時候見過這個人,可那熟悉而又親
切的感覺卻又是如此的強烈。就像是從未謀面的親人,有種血脈相連的親情。
這時那人的身體開始有了變化,先是雙手,手指熟練的舞動了起來,手指帶動了手
掌,接著是手腕、手臂、肩膀,最後全身都跟著一齊動了起來。隨著那人的舞動,周圍
的能量噴發也加快了,無數狂暴的構成宇宙最基本的能量洶湧著向那人撲了過去。
一邊的阿德幾乎就要失聲驚呼了,可那人卻不為所動。正相反,在他臉上竟泛起了
一絲渴望。
近了,刺目的白光,帶著足以毀滅一切的力量衝了過去。阿德不由閉上了眼睛,可
閉上之後才發覺,那根本就沒有用,因為這一切都是在他自己腦海裡發生的,除非他沒
有意識了,否則他就得一直看下去。
就在阿德以為那人必死無疑的時候,奇跡發生了。那些狂暴的能量在他雙手的帶動
下居然也舞動了起來,就像他的身體一樣,從接觸點開始,慢慢的向外延伸開去,就像
一條條的絲帶,而絲帶盡頭卻是一顆顆巨大無匹的星體,那場景怪異的簡直無以言表。
可緊接著,比這更怪異的事情又發生了。一道深藍的光芒從那人手指間傳了出來,
沿著那些能量光帶逆流而上,眨眼間便刺向了那些星體,那些星體被藍光一激,全部都
爆發出更加強烈的光芒,更多的能量被噴發了出來。
白色的絲帶遽然間膨脹了起來,就像一條條瘋狂的怒龍,咆哮著向那個瘦小的軀體
撲了上去。
此時那人的舞動也慢了下來,雙手高舉過頭,身體向後打開,腳下的步伐加大,依
著某種節奏忽快忽慢的跳動著,瘋狂吸收著那些狂奔而來的能量。
那些能量像是突然間找到了一個可以宣洩的口子一樣,沿著那人的手指湧了進去。
他整個人就像一個大漏斗,無論怎麼吸都吸不飽。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阿德也跟著那人舞動了起來,雙手朝天,或進、或退、或行
、或立、或坐、或臥,或仰天長嘯、或低聲清吟,心裡說不出的酣暢淋漓,只覺人世間
再沒有比現在更愜意開懷的事情了。
「轟!」的一聲巨響,一切都結束了,那人身外所有的物質全部轉化成了能量,並
全被他吸收乾淨了。
一切重歸虛無,那幅畫也被虛無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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