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人類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動物?可以說我研究了許多年,但最終仍然
是沒有一個準確的結論。
沒有任何動物像人一樣,將世界劃分成許勢力多範圍,然後又在這勢
力範圍中形成了諸多派別幾大陣營。這種事除了人以外,別的動物做不來
。誰能找到一種例證,某種動物今天拉甲打乙,明天又拉乙打甲,打打殺
殺,無窮無盡?沒有,這是人的專利,整個人類歷史就是一部血腥殘殺史
。
由此派生出一個問題來,人人都在談人性。人權,人性是什麼?人權
又體現在哪裡?
我一直認為,人性就是貪婪。就是兇殘。就是無盡的控制欲。
人妄想著控制別人,於是各種各樣的殘殺無窮無盡。希特勒是死了,
但是不斷有希特勒的兒子孫子冒出來。
人類一直都在憂慮人類總有一天會毀滅,並且認為這種毀滅的力量來
自於外星,實際上,真正能夠毀滅地球人的,一定不是外星人,而是地球
人自己。
在人性的貪婪、兇殘發揮到極至的時候,人權又怎能夠體現?說穿了
,所謂的人權,只不過是很少的一部分人為了統治更多的一部分人所炮製
出來的廉價玩意,絕大部分人中,任何一個人如果不接受統治和控制,就
絕對不可能會有真正的人權,享受人權是有一個大前提的。
人權既然是這樣一種廉價的東西,那麼,妄談人權對於人類來說,實
在可以說是一種奢侈品。
在人性沒有得到根本改變之前,完全就不可能有人權可言。
這個題目實在太嚴肅了,我也不想談這樣一個嚴肅的題目,只是在寫《
大陰謀》這篇小說的時候,有著許多感受,忍不住想說一說。
至於這篇小說,我想說的話不多,因為小說擺在這裡,大家可以自己
去看。
唯一需要多說一句的,另外一篇小說《狂人之謎)實在應該是與《大
陰謀》是同一篇,只是考慮到篇幅問題,才將其拆成了兩篇,不過,當作
兩篇來讀,也似乎未嘗不可。
熾天使書城
【一、一對情敵】
自從第一本故事集《鑽石花》間世以來,衛斯理傳奇已經陸續出版了
一百多部,但在這些故事中,以大為題目的,只有一部《大秘密》。現今
的一些書,動不動就是大什麼什麼的,名字大得不得了,內容其實空洞無
物,卻也難說得很。
我一直以為,大這個字是不能輕易用的,什麼才能算是大?地球夠大
了,可是在整個宇宙之中,只不過一粒微塵而已,如果對宇宙人說大地球
,那定會成為宇宙之中最大的笑話。
寫大秘密那本書的時候,我也曾反覆想過這個問題,那個故事寫的是
一個大國的領導人和他在戰亂中失散的兒子的事,他的兒子想取父親而代
之,如果這個計劃成功的話,近代史就會是另一種樣子,正因為那件事很
可能會影響到整個世界歷史,所以我在寫作的時候,冠上了一個大字。
算起來,這應該是第二次用大作標題了。
因為這確然是一個可以稱作大的故事,甚至比《大秘密》中所涉及的
事還要大,這件事所影響的,不僅僅是一個國家,因為這個陰謀如果成功
的話,受影響的就是整個世界,幾乎會波及所有國家。正因為如此,所以
才會有許多的組織想擠進這件事中來,其中有許多是我本就非常熟悉的朋
友。
儘管如此,在動手整理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原還不是很想用到大這個
字,最初所想到的標題是《克隆人》。
後來,終於用了現在的名字,有許多原因,其中最重要一條,就是參
考了幾個人的意見。為了這本書的題目,在我家的客廳裡甚至有過一次討
論。大凡這樣的討論,定少不了一個關鍵人物,這個人就是溫寶裕,實在
說,這次討論也是溫寶裕挑起來的。
那天,溫寶格來到我家,從我們的談話中知道了這口事,就要我講給
他聽。當時,我和白素正在為另一件非常奇特的事大傷腦筋,根本沒心思
跟他講這些,所以就對他說:“我正要整理這個故事,等整理出來,我保
證你是第一個讀者。”
溫寶裕卻不依,一定纏著我和白素要講給他聽。
紅綾知道我們正為一個特別的約會煩惱,所以對他說:“小寶,你真
要是想知道,你跟我一起出去放鷹,我講給你聽。”
溫寶裕聽了,大叫了一聲。拉著紅綾就往外跑。
紅綾這個女野人本來沒有事就想找點什麼事出來的,由於和幾隻野猴
子一起長大,身上的野性極多,動不動就想大叫,現在聽到溫寶裕叫起來
,她真是大為興奮,跟著一聲長嘯,幸好我和白素是早就習慣了,不熟的
人第一次見這樣的場面,嚇掉了魂恐怕還不知道是怎麼掉的。
他們出去了整整一個下午,回來時已經接近吃晚飯的時間。
溫寶裕的人還沒有進門,聲音卻早已傳了進來:“這個郭大偵探,真
是成問題得緊,上次天一莊園那件事,我也是有份的,這樣的一件大奇事
,他怎麼就不喊我一起去?”
他說這話是有原因的,所以需要介紹一下。
這件事的發生其實很早,最初是我們的朋友小郭獨自在進行,後來,
他覺得實在是進行不下去了,就想到來找我。
那天,他不知道從哪裡聽說我和白素一起回家了,便帶了南美一個國
家的王妃迪瑪來我家找我。我和白素的確是頭一天晚上回家的,丕過,我
們囫家不久,就接到周游的電話,說溫寶裕不知出了什麼事,不死不活,
要我們立即去救他。我們知道,紅綾是與溫寶裕一起的,聽說溫寶裕遇到
了這樣的事,當然非常擔心紅綾,就問周游,紅綾怎麼樣了?周游竟說他
不知道。我們連夜趕到天一莊園,才知道溫寶裕和紅綾一起與天一莊園中
的仙人鬥法,結果,溫寶裕被那些仙人所制,而紅綾不知去向。為了救紅
綾,我和白素分頭行動,由她回家搬救兵。
白素回到家時,小郭和迪瑪王妃正坐在我家客廳裡。後來,小郭和白
素一起到了天一莊園,誰知趕到時,發現我又不知所蹤了,為了救我,小
郭只身深入到了骷髏人的基地。
這件離奇之至的事記在《成仙》那個故事中。
我接觸到這件事,正是那個故事結束,我們幾個人回到家以後的事,
當時,小郭直接跟到了我的家裡,但溫寶裕因為離家許多天,怕他的父母
大人責罵,所以先回去了。他剛才說那話的意思正是說,小郭怎麼都該向
他透露一點的。
白素聽了他的話,連忙接過去說:“人家怎麼敢對你說?如果對你說
了,你再經歷一次不生不死,你父母找他要人,他可是沒本事拿出。”
這話算是指著了痛處,所以他就不說話了,悶了一刻,畢竟悶不住,
又道:“我聽紅綾說,你準備把這本書的書名叫做《克隆人》,這個名字
不好,讓人不知所雲,真正是大不好,要改。”
他說這話,白素有同感:“那麼,你有什麼好建議?”
溫寶裕道:“一本書的名字就像一個人的名字一樣,最好是看一眼就
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像戈壁沙漠。良辰美景,就是極好的名字。”
紅綾打斷他說:“你到底說的是人名還是書名?如果說人名,迪瑪王
妃這個名字就不錯,她的丈夫佩德羅親王也還過得去。”
溫寶裕揮了揮手,很激動地站了起來:“對,人名和書名雖然不同,
但都是名,雖說不一定要驚天動地,但總還是該讓人看了,就知道書裡寫
的是什麼。你有一本書叫《大秘密》的,因為裡面涉及一個王子的秘密,
這個王於如果上台掌權,就可以影響歷史,所以你稱為大秘密。那個大秘
密只不過可能改變一個國家的歷史,但現在這件事,卻可能改變全世界的
歷史,難道不比那個更大?所以,這書名中一定不能少了個大字。大秘密
那本書,只不過是一個人的身世的秘密,倒可以稱大,而這次卻是一個大
得令人匪夷所恩的陰謀,所以,這書名的後兩個字,應該是陰謀兩個字,
連起來就應該是《大陰謀》。”
他的話剛完,白素和紅綾都鼓起掌來。
本來,我對於名字,不管是人名還是書名,並不是十分的重視,名字
只是一個代號而已,為的是與其他同類的有區別,既然他們都說《大陰謀
》這個名字更好,我第二次用一用這個大字,倒也無妨。
以上所記,是有關這個故事的定名過程,屬於閒筆。衛斯理故事中,
最開始都會有一些閒筆,這已經成為衛斯理故事的一個特色之一。
雖說是閒筆,但往往不閒,與整個故事,總會有一定的聯繫。
就像其他衛斯理故事一樣,這個被命名為大陰謀的故事,在一開始的
時候,與我並沒有任何聯繫,在這個故事發生的時候,我和白素正為了一
件奇特之至的事在印度,此書中涉及的大陰謀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而我
們是一點都不知情。
閒話就此打住。
迪瑪王妃所在的國家從區域上劃分,應該屬於南美。至於在什麼地域
叫什麼國名,我認為都不重要,只要知道有這麼一個國家,現在正在掌權
的是佩德羅親王,他的妻子就是迪瑪王妃。
迪瑪的名字後面有了王妃這兩個字,名義頓時就不一樣。
其實,就算她沒有嫁給佩德羅親王之前,家庭出身也是非常的高貴,
若是在許多年前,毫無疑問,屬於權傾朝野的貴族,當然,現在也可以稱
為貴族,只是進人二十世紀之後,再沒有人用到貴族這個特殊的名稱。迪
瑪王妃的父親至今仍然在位,而且是這個國家除佩德羅以下五名實權人物
之一。
這樣介紹,是想讀者對迪瑪王妃這個人有一個最基本的瞭解。
迪瑪王妃非常年輕,才只不過二十又七歲,但由於是出身於一個十分
高貴的家庭,又受過極好的教育,人又極聰明伶俐,在全國名媛綜合評分
中,她名列第一。那還是佩德羅沒有掌權的時候,他的父親為了他的婚事
,特意開了一個宮庭Par-ty,將所有的名媛全都請到,要為自己物色一個
稱心如意的兒媳。那是佩德羅第一次與迪瑪相識,兩個人一見鐘情,迅速
墜人愛河,不可自拔。
這原是一段佳話,卻因此惹惱了一個人,甚至準備動用武力將迪瑪搶
走。
這話聽起來玄乎,佩德羅身為王家繼承人,他與迪瑪之間又是兩情相
悅,誰有如此之大的膽,敢在太歲頭上動上?
敢打這種主意的人,一定不會是普通的人物,甚至根本就不會是這個
國家的人,因為佩德羅家族在這個國家的根基極為穩固,沒有任何人有力
量反對他們,由此可知,打這個主意的,一定就不會是這個國家的人。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他是鄰國的一位總統,名叫桑雷斯。
這個桑雷斯可不是一般的總統,他是一個強權統治者,他止所以能夠
上台掌權,正是因為他的強硬手腕。在他上台之前,原是這個國家最年輕
有為的將軍,他就是利用了手中的軍隊,在一夜之間發動政變,奪得了政
權。雖然在他掌權的最初幾年,也有許多反對力量四處活動,但兩年之後
,這些反對勢力全被他一一制服。
他也是因為聽說了迪瑪的名聲,所以派人對迪瑪進行了跟蹤,並且將
她的活動錄像,桑雷斯著過錄像之後,立即就春心大動,授意一名大臣去
迪瑪家提親。
迪瑪的父親對這個強權統治者並不感興趣,同時也知道這個人不好惹
,弄得不好,會出現大麻煩,為此大為煩惱。正在這時,老王這兒子選妃
的消息傳出,迪瑪的父親就將迪瑪叫到面前,非常誠懇地告訴她,這是她
的一次機會,只有將自己的命運與王室的命運連在了一起,才能夠與桑雷
斯抗衡。
佩德羅是新聞人物,迪瑪雖然一直沒能與他相識,但多次在電視上見
過他,正是她心中白馬王子類的人物,早就心有所矚,現在有了這樣的機
會,又有父親在後面支持,當然心花怒放。
迪瑪與佩德羅訂婚的時候,才只有十八歲,還在大學讀書。
這種盛事當然瞞不過桑雷斯,其實,迪瑪以及家人也從未想過要瞞他
。在迪瑪和佩德羅正式訂婚之後,這兩個眾所矚目的人物頓時成了新聞中
心,各大報紙爭相登載有關他們的消息。
這些消息大大地激怒了桑雷斯,他於是作出一項瘋狂決定,準備綁架
迪瑪,與之強行成婚。
當時,迪瑪還在老大哥的一所著名大學攻讀學位,根本不知道圍繞著
自己的婚事,有一場大暴風雨正在醞釀之中。
也是由於桑雷斯過於自負,在他的幕幃之中,知道這件事的人可以說
實在是大多了,這其中就有大量佩德羅家族轄下的間諜。
論實力,佩德羅的國家和桑雷斯的國家不相上下,所以並不怎麼在乎
這個相鄰的強權國家,但是,他們深知桑雷斯是一個政治狂人,這種人什
麼樣的瘋狂事都可能做得出來,對此不能不有所提防,他們可不願鬧出一
個科威特第二的事件來,所以在桑雷斯正式掌權之後,向他的國家派出了
大量間諜。
桑雷斯不顧一切要搶奪佩德羅的未婚妻,這不僅僅是一般的為愛爭風
吃醋,而上升到了一個國家對另一個國家的公然挑釁,這是對權力的一種
極大蔑視,佩德羅家族哪裡受得了這種污辱?當即搶先一步,派人前往那
個老大哥國家,護送迪瑪回國,與佩德羅成親。
迪瑪與佩德羅家族訂婚,即將成為王妃的消息在她就讀的校園轟動一
時,迪瑪迅速成為老大哥國家社交場上的風雲人物,爭相與之結交的,決
不是泛泛之輩,就是老大哥執政在野兩黨的要員,也都派出自己的妻子向
迪瑪發出邀請。
這事有的人或許會認為邪乎,迪瑪所在的國家畢竟是一個很小的小國
,在國際社會之中,井沒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若論國土面積,還不一定有
老大哥最大的一個州大,那麼,這樣的一個王妃與老大哥的州長夫人比起
來,其實也就不相上下了。
這樣想的朋友一定是不懂外交常識,從理論上說,任何一個再小的國
家,其地位與那些大國是完全平等的,即使迪瑪是一個只有幾十萬人的小
國的王妃,也還是一個王妃,可以與英國王妃、老大哥總統夫人平起平座
。
當然,這只是理由之一,甚至不能算是絕對的理由,因為像老大哥這
樣的國家,始終將自己放在世界老大哥的位置上。
要讓他們將哪一個國家的統治者視為上賓,倒也確然是一件難事。他
們要做什麼事,當然是從他們自身的利益或者說以他為頭的那個集團的利
益出發。國際社會本就是一個極不平等的社會,一切都被控制在少數幾個
大國手中,由這幾個大國為首,各自劃出了幾個不同的陣營。這種情形就
像是一個中國式的大家庭,兄弟三四個,原本都是由老頭子這棵籐上結出
的瓜,後來,老頭子死了,這幾個兄弟又有了下一代,再下一代,更下一
代,於是這個大家庭就成了幾個大家庭,各自有著自己的領頭人,相互之
間有了什麼事,出面調停的,必然是實力人物。
而其下面的其他一些家庭的家長,看起來地位全都平等,其實相差何
止十萬八千里?
迪瑪在老大哥社會大受歡迎,最關鍵一點,她得益於鄰國總統桑雷斯
。
如果這一片天地之中沒有出現一個桑雷斯,所有的國家對老大哥全都
俯首貼耳,那麼,這裡的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可能成為老大哥政治外交上
的一個籌碼。在出了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桑雷斯之後,這幾個小國出現了
分化,有幾個因為受到桑雷斯的鼓動,對老大哥陽奉陰為,當面一套背後
一套,老大哥也感到對這幾個國家的影響力受到嚴重威脅。在親老大哥派
勢力中,尤以佩德羅家族為首,所以,老大哥要緊緊抓住迪瑪王妃,就是
一件意圖明顯的事情。
迪瑪當然知道這一點,別看她才只有十八歲,由於家庭影響,她對國
際局勢看得非常透徹,尤其是知道自己不久將成為王妃之後,她更進一步
知道,與老大哥的關係如何,將會極大地影響著她未來夫君的地位。她也
正想借助自己在老大哥求學的機會,與老大哥社會的各層人士廣泛接觸,
為自己以後的政治生涯打下牢固的基礎。
正當迪瑪在老大哥社交界如沐春風時,忽然接到國家安全部門的一通
秘電,要她迅速作好準備,立即回國與佩德羅結婚。
迪瑪接到這一通秘電,大吃了一驚,她當然是深愛著佩德羅的,也很
希望能夠很快與佩德羅生活在一起。與此同時,他們也都知道迪瑪在老大
哥讀書是一次極好的機會。迪瑪訂婚後繼續在老大哥完成學業,並設法與
老大哥上層建立良好的關係,是他們兩個人商量的結果。她在這裡所做的
一切,可以說都是佩德羅的意願。現在,忽然有了這樣一通秘電,並且提
到馬上結婚一事,卻沒有更多的說明,這實在是讓她迷惑不解。
即使是不解,她也決定執行。她準備回去問一問佩德羅,她相信自己
的手腕和魅力,一定能夠再次影響佩德羅改變決定。
迪瑪匆匆清理了一下,便要在機場趕,剛剛走下她住的那幢小洋樓,
卻見樓下早停了一輛本國大使館的車子,大使走下車來,請她上車。
她當然與大使極熟,所以就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大使顯得有些慌亂,對她說:“情況非常緊急,上車再說。”
迪瑪聽了這話,心中打了個突,當時就有一萬種設想,卻又一點都沒
有頭緒。
上車之後,車子並不是去大使館,而是直接去機場,但走了一半,車
子就停在了一個極隱秘所在,大使請電瑪下車,然後拉著迪瑪的手,幾步
跑到了另一輛車上,在這輛車附近,還停著好幾輛車,這些車全都掛的是
外交牌照,但並不是迪瑪的國家的。
本國大使館的那輛車在大使和迪瑪下車後繼續開向機場,幾分鐘之後
,迪瑪所乘的幾輛車分別啟動,向相反的方向駛去。
迪瑪覺得不對頭,就問大使:“請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使說:“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接到緊急命令,說是
有人會對你不利,要求我以最快最可靠的途徑,將你送回國。”
迪瑪原想再問幾句,但一見大使的面色異常嚴峻,便也就緘了口。
沒過多久,車載電話響了起來,大使接過話筒,聽了幾句。迪瑪看到
他的面部肌肉跳動了好幾次,拿著話筒的手開始發抖。
大使放下電話之後,迪瑪便問:“發生了什麼事?”
大使欲言又止。
迪瑪當然知道一定是發生了極嚴重的事,而且這件事一定與啟己有著
極大的關係,所以就又追問了一遍。
大使說:“迪瑪小姐,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實在是這件事太嚴重,我
覺得,在你回到安全地點之前,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迪瑪是一個頗有性格的女性,她知道自己不久就會輔佐佩德羅治理一
個國家,心中早已將這個國家事務當作己任,所以,她便對大使說:“大
使先生,我希望你能夠想到我的身份,不論是什麼樣的事,我請你一定告
訴我,我以我的未婚大的名義命令你,現在、立即、將一切告訴我。”
大使仍然是猶豫不決,似乎這件事是極難以啟齒的。
迪瑪於是命令司機停車,她要在這裡下車。
大使無奈,只好告訴她,他們剛才乘坐的那輛車,在前往機場途中,
遭到一伙不明來歷者的攔載,車上人員被綁架。大使接著說:“我在接到
國內的加密命令之後,意識到事情對你極為不利,所以事先做了安排。那
輛車可能會出事,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但這件事真的發生了,我還是異常
吃驚。”
迪瑪首先想到的會不會是國內出了什麼緊急的事,大使作了否定回答
。
那時,迪瑪還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已經料到事情很可能比大使
所想要更嚴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現在大使所安排的回國路線,也不一
定安全。”想到這裡,迪瑪立即有了決定,她當即拿起車載電話,撥了一
個號碼。
電話接通之後,她對著話筒說:“我是迪瑪,我有非常緊急的事,需
要立即與夫人通話。”
大使等人都不知道她在給誰打電話,也不知道她忽然有了什麼樣的決
定,但已經料到,她心中早已將原計劃作了改變,所以驚得瞠目結舌。
迪瑪這個電話是打給老大哥總統夫人的,號碼當然也是總統夫人給她
的,這是一個極特別的號碼,有了這個號碼,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與老
大哥第一夫人通話。結束通話之後,迪瑪換了另一輛車,命令其他車輛繼
續按計划行駛,而她所乘的這輛卻改道去了中央情報局。
在中央情報局門口等著迪瑪的是小納爾遜。
小納爾遜的父親在老大哥警界有著極高的地位,正所謂虎父無犬子,
小納爾遜子承父業,幹得有聲有色,目前已經有了極高的職位。這父子兩
個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們曾有過多次合作,每一次都很成功。當然,這是
題外話,隨便提一提。
小納當時接到了迪瑪,將她引進去,然後又從另一扇極隱秘的門將她
送出,直接送上了一架掛著外交標志的老大哥飛機,安全國國。
事後證明,迪瑪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對的,她回國以後便知道,攔載她
所乘車輛的那伙人,正是桑雷斯的手下,他們沒有找到車上的迪瑪,於是
再次行動,終於將大使等人截住。
桑雷斯的計劃宣告失敗,佩德羅和迪瑪在第二天宣佈正式結婚。
桑雷斯惱羞成怒,公開表示,他決不善罷干休,在適當的時候,他要
報此仇,將佩德羅趕下台。
熾天使書城
【二、夫妻秘事】
此事過去已經近十年,在這些年中,佩德羅已經掌握了政權。他的確
是一位年輕有為的統治者,在迪瑪王妃的輔佐之下,幾年時間,將國家治
理得很好,真正可以說是眾望所歸,在國內有著極高的威信。
當然,這幾年中,桑雷斯始終沒有放棄要教訓自己的情敵,兩國之間
的磨擦越來越頻繁,不久前,佩德羅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宣佈與桑雷斯
的國家斷交,驅逐了他們派出的外交官,關閉了他們在本國的大使館,兩
國正式決裂。
桑雷斯早就想對付佩德羅,只是找不到好的藉口,所以長期以來,只
是在兩國邊境搞一些小打小鬧的動作。現在,佩德羅關閉大使館、驅逐外
交官,桑雷斯知道後,不僅不怒,反而暗暗高興,連夜下達命令,向兩國
邊境調去了大量軍隊。在一個月時間內,這些軍隊舉行了兩次大規模軍事
演習,兩次都出去了核彈部隊。
佩德羅當然不會視而不見,他同樣是一個非常強硬的人。
為了應付可能出現的戰爭,他一面令迪瑪去國際社會斡旋,一面向全
國宣佈進入一級戰備狀態,並向全國武裝部隊進行了總動員。
這相鄰的兩國劍拔弩張,戰爭一觸即發。
兩國的局勢,引起了國際社會的大為關注。這其中,最緊張的當然是
老大哥,幾百年來,在老大哥國內或者國門口進行的戰爭,應該算是南北
戰爭,除此之後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偷襲珍珠港雖然使他們受到了一
定損失,但與其他受戰爭損害的國家相比,簡直就是斷胳膊斷腿和劃破一
個小傷口流了點血的區別,正因為如此,他們不願意這場在家門口的戰爭
打起來。
這種情形其實也不難想象,一個自認為可以統治世界的大人物,他的
手下怎麼打鬧,他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如果這些手下在他的家門
口打了起來,那就不僅僅是對他的不尊重,甚至是極大的蔑視,這無疑是
對他的一種挑釁,他如果再不管的話,往後,還會有誰肯聽他的話?正因
為如此,所以老大哥的一些報紙將兩國關係的惡化,稱為家門口孩子們在
鬧事。
果然,老大哥在這時出面了,他們利用自己在聯合國的影響力,組織
了一個調查組,分別進行調停,然後又決定在老大哥的國內舉行一次正式
會談,希望能在這次會談上達成諒解。
佩德羅啟程前往老大哥的國家,迪瑪王妃就在家裡為他緊張,因為這
次會談實在可以說是兇多吉少。
如果說,所有的一切,全都取決於佩德羅的意願,迪瑪一點都不會緊
張,她相信他的丈夫有著常人不可及的能力,能夠將一切事務處理好。然
而,一些事情牽涉國際社會之後,就會變得異常複雜起來,個人的觀點意
見絕對已經不重要。
迪瑪很清楚,這次會談結果如何,最關鍵並非在佩德羅身上,而是決
定於老大哥和桑雷斯的態度。老大哥的態度,迪瑪是非常清楚的,主張對
桑雷斯予以懲戒,原因是老大哥並不喜歡這個人,這個人太自以為是,太
囂張狂妄,太目中無人,甚至連老大哥都不放在眼裡,老大哥當然會異常
惱火了。正因為老大哥抱著這樣的態度,所以在會談時,老大哥一定會給
桑雷斯施加壓力。
更讓人憂慮的是,桑雷斯這個人完全是個無所顧忌的狂人,與另一個
世界狂人卡扎菲相比,似乎一點都不遜色。將他逼急了,他定會撞個魚死
網破。
自從佩德羅乘專機前往老大哥,迪瑪的心也隨著他而去。
迪瑪王妃一心牽掛著丈夫,其實還有一個極其特別的原因,這可以說
是一項超級秘密,也是一大隱私,除了佩德羅和迪瑪王妃以及他們的私人
醫生以外,世上再沒有第四個人知道。
當然,後來我和小郭也都知道了這件事。
因為此事實在可以算得上超級隱秘,我在第一次給白素談起這件事時
,甚至將這一節隱去。但是,白素很快發現我的講述中有一個極大的漏洞
。
白素聽我講這件事時,忍不住就打斷了我:“不對,不對,完全不對
。”
我當然知道她所說的不對是指什麼,但故意裝著不明所以:“哪裡不
對了?事實就是這樣的。”
白素一針見血:“當然不對,你說迪瑪王妃懷疑他的丈夫不是他的丈
夫,總得要有根據,沒有根據平白無故地懷疑,就不能算是一個正常人的
行為。我相信,這裡面一定有什麼非常關鍵的事情你沒有說。”
見實在瞞不住,我只好告訴了她。
後來,我在整理這個故事的時候,再一次將這個細節隱去了,完稿以
後,白索看過,溫寶裕也看過,都說這樣不行,看到這裡,總有差點什麼
的感覺。我見實在無可奈何,只得又作了一次修改,將這個超級隱私寫了
下來。
(但願迪瑪王妃不會因此記恨於我。)故事所記述的時候,正是迪瑪
成為王妃四年之後,而她和佩德羅結婚已經是差不多十年,他們已經有了
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在此之前,我一直都以為,這個世界如果要評比感情
最好的夫妻的話,第一肯定是我和白素的,我甚至同白素開過這樣的玩笑
,說除了第一之外,再沒有第二了。但見過迪瑪王妃之後,才知道,她和
佩德羅的婚姻,同樣可以稱得上是神仙眷屬。他們之間的感情確然非常之
好,如果不是後來出了點麻煩的話。
這點麻煩實在不能說小,並且極其尷尬,以至於我現在要將這件事寫
出來時,都有點不知該怎樣落筆。
我相信,敏感的讀者可能已經意識到這是什麼樣的麻煩,因為我曾經
提到這是一項超級隱私,原是不準備寫下來的,但不寫下來,故事就無法
講下去。
事實上,在佩德羅獲得王位的第二年,他的生理上出了點毛病,當時
,他們認為這是因為工作太過繁重,思想壓力太大的緣故,以為過一段時
間自然會好起來。但事實上,過了差不多一年,這個毛病不僅沒好,反而
有所加重。有病就醫是很自然的事,偏偏這件事極難啟齒,更不便於大張
旗鼓。
時間一長,這件事當然就影響到了夫妻間的感情。
這種事如果是發生在一般人身上,鬧得天翻地覆最後不得不上法院離
婚也完全可能,但發生在他們兩人身上就完全不一樣,他們畢竟都極深地
愛著對方,在外人面前,他們仍然是一對極其相愛的夫妻,只是床幃之間
,卻是極度的苦澀,以至於到了後來,只要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多少
都會有一定的心理障礙。
這樣一來,事情就更麻煩了。像這一類疾病,本來就與心理上有著極
大關係,再產生心理障礙,問題就會更加嚴重。
佩德羅這次去老大哥的國家,除了參與調停談判以外,還要抽時間去
看一下郝威醫生,這個郝威醫生是治這種病的專家,在此之前,迪瑪王妃
與他通過許多次電話,將他們的情況告訴了郝威醫生,當然,她原是隱瞞
了自己和佩德羅的身份的。
這次去找郝威醫生就診會不會有結果,是讓迪瑪王妃極度不安的又一
個問題。
談判結束之後,佩德羅便會由下塌的酒店來到本國大使館,然後通過
大使館的安排,秘密去見赦威醫生。
這天早晨,迪瑪王妃起床後,便讓人送來當天由老大哥出版的幾份報
紙,她從報紙上知道,談判已於昨天結束,雖然沒有達成任何結果,但也
沒有進一步惡化的傾向,這種結果也正在她和佩德羅親王的預料之中,所
以,她倒沒有什麼特別的震動。此時,她在想,今天上午,佩德羅會去見
郝威醫生。
他們見面的結果會是怎樣呢?
這是整個上午都在迪瑪王妃腦中轉動著的一個問題,這實在是一個極
其特別的問題,越想越覺得苦不堪言,心中就像有什麼東西剮著一樣。後
來,她乾脆就不再去想了,她知道,有關這個問題,今天的晚些時候,至
遲明天下午就應該有答案。
她默算了一下,如果佩德羅見郝威醫生順利的話,他下午就可以因來
,晚上八點左右就可到達了,即使時間需要長一點,明天上午也一定會返
因。
但是,她萬萬沒料到,這天中午十二點左右,就有人來通知她說,親
王已經回來,馬上就可以到家了。
當時,迪瑪非常激動,也沒有認真去想他為什麼會口得這麼快,便在
家裡等著他。
沒多久,佩德羅走進了家門,見了她便張開雙臂,喊道:“迪麗,親
愛的,你好嗎?”
迪瑪一見,佩德羅的精神狀態特別好,真正可以說是精神煥發。她心
中一激動,從坐著的沙發上站了起來,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親愛的,
我真是想死你了。”便向他走過去,但腳步顯得有些不自然。
佩德羅並沒有注意到她那一刻的猶疑,幾步跨過來,將她摟在懷裡,
深深地吻著她。
自從佩德羅有了病以後,他們之間在任何單獨的場合,再也沒有這樣
親熱過了,迪瑪甚至不記得,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了多少年。現在,佩德
羅終於又主動吻她了,她當時激動得幾乎昏了過去,實在禁不住,滾熱的
淚水奪眶而出。
佩德羅感覺到了她臉上的濕潤,吃驚地問道:“親愛的。你流淚了?
發生了什麼事?”
迪瑪沖他羞澀地一笑:“沒什麼,親愛的,我是太高興了。”
她並沒有說假話,的確是太高興了,以前那種極其甜蜜的感覺又回來
了,誰會不高興得落淚呢?但迪瑪王妃沒有料到,還有更讓她興奮的事在
後面。
佩德羅長長地吻過迪瑪之後,帶來了某種後果,這也是夫妻間親吻之
後必然會有的。有的科學家分析說,人的唾液之中含有某種化學物質,可
以刺激人的興奮神經,所以,男女在親吻的時候,必然會有另一種生理上
的反應,引起性的衝動。
這一吻的後果正是迪瑪產生了強烈的性衝動。
這其實並不能怪她,自從佩德羅有了病以外,她已經壓抑了差不多三
年,這三年來,她過的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日子,我不想多費筆墨,讀者
自可以去想象。現在,佩德羅充滿深情的一吻,當然是將她身體之中的性
意識吻醒了。
她想對著他喊:“別,別叫醒它,那會讓我發瘋發狂的。”
她當然沒有叫出來,因為那種感覺實在是非常好。
佩德羅在吻過她之後,便將她抱了起來,他們一起走進了臥室,將她
放倒在床上,替她除淨了衣服……
當時,她可真是發狂了。她饑餓得實在是太久,就像一個十幾天沒有
吃過飯的人見到了美味佳餚一樣,當時除了發瘋一般吃以外,絕不會想到
別的事。
是啊,三年了,這是三年來她唯一的一次,當時是怎樣的一種情形,
誰都不難想象。
事後,心滿意足的迪瑪王妃摟著佩德羅的脖子,一遍又一遍地吻他。
當時,她心中對郝威醫生充滿了感激,心想,應該立即打電話給他,向他
表示感謝。
但是,這天下午她並沒有時間,因為她一直都和佩德羅關在臥室裡,
甚至連晚飯也是讓人送進來的,他們就像新婚那次一樣,瘋狂而且饑渴地
盡情享受著床第之歡,根本沒時間去干別的事情。當時,她甚至有一種感
覺,自己的瘋狂行動,似乎是想將三年的損失全都在這一天彌補似的。
因此,打電話向郝威醫生表示感謝,就成了迪瑪王妃第二天起床後所
干的第一件事。
郝威醫生一接聽電話,迪瑪就用一種充滿感激的口氣說:“郝威醫生
,謝謝你,我和我丈夫非常感謝你,謝謝你治好了他的病。這種感激之情
,我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語言來表達,請你相信,你對我們有再生之德,我
們會終生感謝你……”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郝威醫生就打斷了她:“很抱歉,夫人,恕我無
禮,我至今還不知道你是誰。你知道,我的病人是非常多的。”
迪瑪王妃於是報了一個名字,那是她與郝威醫生聯絡時所用的假名。
郝威醫生聽了她的介紹之後所說的話,卻是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為
此,她想了很久,甚至根本弄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郝威醫生對她說:“對不起,夫人,您恐怕是弄錯了。幾天前,你的
丈夫的確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說好了昨天上午前來就診,但是他昨天上午
並沒有來。”
迪瑪王妃聽了這話,簡直就詫異莫名:“沒有去?他與你約好了,但
是沒有去嗎?”
郝威醫生說:“是的,夫人,我們約好,上午九點半在我的診所見面
,但直到現在,我也沒有見到您的丈夫。”
放下電話,迪瑪便有些糊塗起來,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佩德羅並沒有去看郝威醫生,可是,他的病卻好了。他的病到底是怎
麼好的?她想,要弄清楚這個問題,只有去問一間佩德羅。
她從臥室出來,下樓到了飯廳,向主管問起佩德羅的去向。
女管家答:“親王一早就出去了,夫人。”
迪瑪聽管家這樣說,心中又是大吃了一驚。佩德羅作為一國之君,事
務確然極其繁忙,尤其是他登上王位以後、大量的時間都用在了工作上,
能呆在家裡的時間真正是少而又少。但是,無論他有多忙,他們每星期總
會有一次共進早餐,並且形成了規律,絕大多數時候,共進早餐是在星期
天的早晨,如果這天早餐有非常特別的事,比如要陪國賓或者是在國外訪
問,那就順延一天或者幾天。這是他們之間的小秘密,就是家中的下人管
家,也並不知情。在佩德羅有病的這幾年中,在一起共進早餐,就成了他
們生活中最大的快樂。
但是,今天卻出現了例外。今天雖然是星期二,並非星期天,但卻是
佩德羅回國後的第一天,他是應該留在家裡與迪瑪王妃共進早餐的,可事
實上,他什麼話都沒有留下,就獨自走了。
迪瑪王妃心中覺得一絲不快,但這種不快很快就消失無影了,她想到
,他的病畢竟是好了,他們夫妻之間,又會有更大的快樂,這點小小的不
快與那更大的快樂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晚上,佩德羅回家後,迪瑪王妃與丈夫之間有一次對話,當然,佩德
羅回家時已經很晚,但無論多晚,他們都會有一次談話,談話的內容可能
是國事,也可能是純粹的夫妻間的閒談,並沒有一定的主題。也沒有特別
的時間限制,也可能僅僅只是一兩分鐘,也可能會有十幾分鐘。這同樣是
他們夫妻間一種感情交流的特殊方式。
談話是在臥室中進行的,他們的臥室當然不會是我們通常所能想到的
那種臥室,他們的臥室裡有一間小客廳,他們就是坐在那間小客廳裡進行
這場談話的。
當時,迪瑪王妃見丈夫回來,先是主動擁吻了他,然後為他倒了一杯
酒,遞到他的手上。這些動作已經做了差不多十年,早已經成為他們生活
的一部分。
佩德羅端著酒,在沙發上坐下來,迪瑪便緊挨著他坐了,然後對他說
:“我給郝威醫生打過電話了。”
聽了這話,佩德羅明顯地一愣,卻沒有說任何話。
迪瑪本來想問他為什麼沒有去找郝威醫生,但一時又不知怎麼開口,
所以就說了這一句話,希望他能夠沿著自己的話題說下去。她當然也注意
到了佩德羅表情上的變化,但並沒有往深處想。
佩德羅沒有說話,似乎是等待著她往下說。但迪瑪並沒有說,而是拿
眼看他,他似乎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猶豫了幾秒鐘之後,反問她:“郝
威醫生怎麼說?”
這時候,迪瑪王妃沒有任何懷疑,只是覺得這事有些奇怪,所以想弄
清楚,畢竟是一個困擾了他們差不多三年的問題得到了圓滿解決,她當然
想知道,這個問題是怎麼解決的。迫雌說:“他說你們約好了見面的,但
是,你並沒有去,這是為什麼?”
佩德羅聽了這話,頓時現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我剛剛回來,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將這件事給忘了。你不知道,我
今天一整天,簡直就沒有一秒鐘的空閒,我實在是太忙了,忙得連上衛生
間的時間都沒有,結果,差點尿到了褲子上。”說完,他便顧自大笑起來
。
迪瑪卻沒笑,而是迷惑不解地望著他。
他發現迪瑪的神情有些不對,便伸出手摟住了她,說道:“對不起,
親愛的,我實在是忙得將這件事給忘了。我向你保證,明天我一定去。”
他這話一說,迪瑪王紀更是大吃了一驚。明天一定去?他明天去老大哥的
國家?這說的是什麼笑話,如果他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人,去一趟老大哥的
國家當然不算一回事,可他是一國之君,那他以什麼身份去那個國家、如
果讓老大哥的中央情報局知道的話,會引起什麼樣的麻煩?再說,他不是
已經好了嗎?還有必要去見郝威醫生嗎?
她本想再問下去,但佩德羅伸了個懶腰,然後對她說:“親愛的,我
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對我說,可是,我實在是太累了,我們明天再談,好嗎
?”
第二天晚上,佩德羅回來得非常晚,迪瑪原想繼續昨晚的話題,但佩
德羅卻提起了另一個更重要的問題來。
他說:“桑雷斯通過某一個人來向我暗示,想放棄與我們的敵對,分
別從邊境撤軍,並且恢復互派大使。你說,我們該怎麼辦?答應還是不答
應?”
這的確是一件大事,迪瑪聽說這件事後,第一反應就是:“你千萬不
要上了他的當,他可能是在玩什麼花招。”
傭德羅道:“我已經命人瞭解過了,他是真心想同我們講和。”
他這話讓迪瑪王妃大為詫異,她根本就不相信桑雷斯會主動和解。
但是,她萬萬沒有料到,半個月之後,事情果然有了出人意料的大發
展。
那天上午,她有點事要去辦公室。作為王妃,她並不需要上班,但在
親王府中卻有她一間辦公室,並且有一個專門供她驅使的班子,協助她處
理各種必須的事務。
她走進辦公室時,發現辦公室裡所有的人沒有一個人在工作,全都圍
在電視機前看電視,當時,她心中頗為不快,正想委婉地教訓他們幾句。
這時,她的秘書小姐已經發現了她,便從坐著的位於上跳了起來,竟完全
不顧禮節地撲向她,一把將她摟住,在她的臉上吻著,嘴裡不斷叫著:“
太好了,太偉大了。”
其他人見了她,也全都站了起來,向她行禮,弄得她莫名所以。
有一點她可以確定,這一切的答案全都在電視機上,所以她便走了過
去,站在電視機前。
電視機中,她的丈夫佩德羅正在發表電視講話。
迪瑪來到電視機前時,佩德羅的講話已經接近尾聲了,她僅僅只是聽
到幾句,電視畫面已經轉了,切入了邊境上大量武裝軍隊撤退的畫面。
迪瑪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坐在那張大旋轉椅上,雙手撐著下頜陷入了
沉思。看來,佩德羅那天晚上與她所說的話是真的;桑雷斯真的準備與他
講和了:如果不是這樣,他單方面撤走軍隊,豈不是要吃大虧?在這一點
上,她當然是相信丈夫的。他正年富力強。思維敏捷,絕對不會做傻事。
可是,要進行這樣的大行動,事前定會經過許多輪的談判,而她所知的談
判僅僅只有一次,並且那次根本沒有任何結果。
她正在想著這些事時,電話鈴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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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冒牌丈夫】
迪瑪抓起話筒,聽到接線生告訴她,有一位使用特別密碼的夫人要同
她通話。聽說是使用特別密碼的夫人,迪瑪馬上想到了幾位身份特別的女
性,這些人可以在任何時候與迪瑪通話,只要將一個密碼報出來就行。當
然,能夠知道這個密碼的人,全世界範圍內,不超過十個人,而且都是身
份特殊的女人。
電話一接通,迪瑪就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她立即就聽出,這正是老
大哥第一夫人的聲音。
第一夫人在電話中先與她拉了幾句家常,然後就切入正題:“迪瑪,
親愛的,你們的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這麼大的事,我們事前竟連一點風
聲都沒有聽到。我的丈夫非常擔心你和親王,他特別讓我打電話給你,問
你們有沒有需要幫助的。親愛的,我們之間,就像是親姐妹一樣,有什麼
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真的非常希望能幫你。”
她當然知道第一夫人這一通電話的用意,其中的每一句話都充滿了虛
偽,同時,她還知道,老大哥對這兩個國家忽然宣佈放棄敵對狀態大為緊
張。
迪瑪是一個聰明絕頂的女人,又在國際大舞台上混了這麼長時間,對
老大哥這樣的國家,她可以說是瞭解進了骨子裡。
他們總是唯恐天下不亂,天下亂了,他們這個世界警察才能有事可做
,但又不願世界太亂,太亂就會危及他的利益。有兩個國家要在他的家門
口打仗,他當然不允許,說不准哪一顆沒有長眼睛的飛彈會落進他的家裡
;現在,這兩個國家忽然宣佈不打了,要結為兄弟,他就會更加驚慌,因
為這兩個國家一聯合,很可能會聯起手來對付他。
雖然明知他們是別有用心,但迪瑪畢竟不敢得罪他們,所以將話也說
得極其圓滑。就她本人和她的國家來說,是決不敢公開得罪老大哥的,別
說是像他們這樣的小國家,全世界不知有多少實力超過他們許多的大國強
國,也一樣要爭著和老大哥穿一條褲子,原因只有一個,他們怕惹得老大
哥發火了。
第一夫人在迪瑪說過一些討好的話後,繼續說道:“當然,我們姐妹
之間,那是沒有任何話說的。”
迪瑪聽了這話,心中打了個突,暗想,我們之間沒有話說,難道佩德
羅不一樣?她想問點什麼,還沒有問出來,第一夫人就又說:“我的丈夫
說,兄弟之間的事,是世上最好說的事,但與敵人握手言歡,那無異於與
虎謀皮,結果如何,就實在是很難預料了。”
這顯然是話中有話,難道佩德羅有什麼讓老大哥不滿的事?
晚上,迪瑪等佩德羅回來,便將第一夫人的話告訴了他,沒料到,他
聽了之後,竟是不屑一顧,冷笑了一聲:“哼,自以為是老大哥,侍強凌
弱,算什麼老大哥?我倒是想看看,他還能得意幾天。”
迪瑪聽了這話,當真是嚇得花容失色。佩德羅這樣說,是擺明了要與
老大哥過不去了,這可絕對不是鬧著玩的事。所以,她就想勸他幾句,在
她看來,鄰國的那個桑雷斯實在是個不可交往的人,與老大哥作對,更是
大大的下策。
豈料佩德羅聽後,竟是一臉的不快,對她說:“政治上的事,以後你
少管為好,我自有分寸。”
他們結婚十年來,這是佩德羅第一次以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明顯是
要她不再過問政治的意思。而在此之前,無論是在公開場合,還是在官篩
之中,佩德羅從來都不隱瞞自己對她能力的欣賞,事實上,自他正式登上
王位以來,迪瑪王妃真正給了他極大的幫助。而現在,他卻對她說,這些
事你最好不要過問。
迪瑪王妃聽了這話,當然是生氣了,這氣生得還不小,當即就從位子
上站了起來,竟懶得與他打招呼,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
佩德羅當然知道迪瑪生氣了,在王妃進入自己的房間,正要將門關上
時,他擠了進來,一把將王妃摟住,不斷地親她,向她道歉,一次又一次
地吻她。
迪瑪王妃當然不是一個不顧全大局的女人,她見丈夫如此對待自己,
心頓時就軟了下來。
接下來,當然是發生了世上所有夫妻間都會發生的事,這種事本不應
過於渲染,渲染了便未免有賣弄色情之嫌。
(其實,當今流行的一種拳頭加枕頭的把戲,我也是極討厭的,自己
筆頭子不硬,又怕寫出的東西不能吸引讀者,就硬塞進一些下三爛的佐料
進來,真正是將肉麻當有趣,要多噁心有多噁心。但是,有些事情並不能
一概而論。比如同時寫兩性間的情愛關係,有些確然與整個故事有著極大
的關聯,割捨不得,否則整個故事就失去了連慣性,那又當別論了。現在
,我所要寫的事,就正是這一種情形,這話聽起來極端矛盾,讀下去,自
然就會理解。)下面我所要寫出來的,正是這一對夫妻在床幃間所發生的
事,為了使得這篇故事盡可能地乾淨,有些方面,我自然會寫得簡略,但
有些實在不能簡略的,自然就會詳細一些了。
自從那次以後,佩德羅的病就完全好了,這是我們早已經知道的。那
次是他們夫妻間三年來的第一次,當然,現在我要寫到的這次,也並非第
二次,中間原應該有,只是與本故事沒有太大關聯,所以我沒有提到。這
次卻畢竟大大不同以前,因為這次以後,迪瑪王妃心中產生了一個極大的
疑問,這個疑問大得竟連她當時也會嚇得發抖,可見其疑問之大且突然,
絕對超出她的想象無數倍。
閒話少說,我還是來介紹迪瑪王妃產生這個疑問的過程。
那時,他們之間鬧了結婚十年來的第一次矛盾,迪瑪王妃生氣了,一
個人走進了臥室。佩德羅立即跟了進來,摟住她,一面親吻她,一面向好
道歉,於是,他們又和好了。
和好以後,佩德羅便以動作表示要有更進一步的親熱,迪瑪王妃自然
也不會反對,她已經耽誤了三年時間,這三年是已經無法挽回的了,所以
,現在的每一次對於她來說,可以說都極其珍貴,因為實在無法預料,佩
德羅是否會舊病重犯。
(寫到這裡,我幾乎想將這一段略過,或者是以別的方式來代替,但
試了幾種辦法,實在是不行,便只好硬著頭皮寫下去。至於讀者在讀到這
段時會怎麼想,我實在是無法想象。)大凡在這方面有點經驗的人都知道
,這種事是要講究一定程序的,其實有許多教科書在教人這方面的知識,
但書本的東西,如果不經過實踐,就畢竟是一種理論,與實際可能相差十
萬八千里。即使是有著豐富的實踐經歷,但這種事,一萬個人就有一萬種
特點,每個人的特點不同,別人是根本不會知道的。
佩德羅在進行這項功課的時候,似乎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
是迪瑪王妃剛才生過氣,而且是生了很大的氣,在這種情形之下,作為女
人,她的情緒一時之間很難調動起來。
雖說她是同意了,但作為佩德羅,就應該做一些特別的工作,要比平
常更溫柔更體貼才行。
但是,佩德羅在這方面竟像是個大外行,此時的他,竟性急得如同一
個經歷初夜的童男子,努力了半天,竟不得要領,急得臉上的汗珠一顆一
顆往下滾。
迪瑪王妃當然知道這是什麼原因,便提醒他說:“吻我。”
當然,作為女人,哪怕她貴為王妃,也還是女人,女人總是非常含蓄
的,在這種事上,畢竟不可能像男人一般大張旗鼓,所以她僅僅只是告訴
他兩個字:“吻我。”
如果是一個有經驗的男人,在這種時候就會想到,吻其實有許多種方
法,同時也有著許多種部位。在有關這種事的各類教科書上,全都寫得明
明白白,女人的敏感部位並不僅僅是在唇部,唇部只是其一,還有一些其
他特別的部位,比如耳垂。
迪瑪王妃說出那兩個字,原是想提醒他吻自己的耳垂,因為她知道,
那是佩德羅最喜歡吻的地方。
迪瑪王妃長得非常漂亮,前面我們已經很簡略地提過,但有一點沒有
提到,這裡不妨作一補述。
世上漂亮的女人很多,但每一個漂亮女人,都有著與眾不同之處,有
的是鼻子特別,有的是嘴唇特別,有的是手指特別,而迪瑪王妃這些部位
固然漂亮,可最漂亮的,還是她的一對耳朵。她的一對耳朵,形狀當然是
極其有美妙,更讓人覺得妙不可言的,卻是那一對耳垂,那一對耳垂很大
,看起來也很厚很有肉感,同時又會給人一種極薄的感覺,覺得紅潤透明
。
尤其是那耳朵的顏色,頗能引人遐思。
(後來,我與她正式見面,也曾特別注意過她的耳垂,那顏色確然是
很特別,當時,我想到小時候玩的一種小游戲,就是將一些螢火蟲抓在手
上,然後將手舉起來,這時,從手指的縫隙之中看自己的手,這只手就成
透明的了。我在觀察迪瑪王妃的耳垂時,產生的就是那種感覺,那的確是
一種能夠引人遐思,令人愉快的感覺。)正因為她有著這樣一對特別的耳
朵,所以,他們每次床幃秘事的時候,佩德羅都要長時間吻她的耳垂,她
也會在這時候極度地興奮起來。
每次,佩德羅都會對她的這個部位贊美不已,有幾次,她甚至跟他開
玩笑:“既然你是那麼喜歡這個部位,明天我乾脆去找個外科醫生,讓他
將它割下來,制成標本,讓你掛在胸前如何?”
她第一次這樣說的時候,佩德羅竟然大驚失色,以為她是當真的。她
於是一笑:“你放心,我可不是那個瘋子畫家梵高。”
這樣一說,佩德羅心中釋然。他也知道那個有關瘋子畫家的故事,據
說有一個女人贊美畫家的耳朵長得美,畫家於是拿來一把刀,將自己的耳
朵割了下來,當作禮物送給那位女士,嚇得那位女士當場昏了過去。
正因為他們之間有過如此之多與耳朵有關的故事,所以,她才只是說
了那兩個字“吻我”,在她看來,這是根本不用多說的,因為這實在是他
們之間最明白的事。就算她不提醒,他原也是應該這樣做的。以前,他一
直都主動做著這件事,且樂此不疲。後來因為有三年時間的變故,就算他
忘了,經她這一提醒,他也應該想起來。
然而,他的行為令她大失所望。
迪瑪大失所望並非佩德沒有吻她,他吻了,真正像某些小說家常用到
的句子,將他那兩瓣熱唇,吻遍了她的全身。他確然是非常溫柔非常投入
地吻遍了她的全身,最先從她的額頭開始,依次而下,吻她的睫毛,吻她
的鼻子,吻她的唇,吻她的下巴,吻她的頸,吻她的胸……
但是,他吻遍了她全身所有他認為該吻的地方,就是將一個他最該吻
甚至根本不用別人提醒就會吻的地方漏掉了,那是一個他絕對不該漏掉的
地方,而且,那原本就是他最樂意吻並且萬吻不厭的地方。可是,他偏偏
就是將這樣一個極其重要的地方給漏了。
有關後面所發生的事,不必再多費筆墨了。這一個晚上,兩個人,尤
其是迪瑪,心中覺得極其無趣,那是肯定的。
迪瑪那時正因為不得趣,所以心緒大亂,根本就無法正常地思考,許
多的事,都是第二天想到的。
現在,我們就來說一說她第二天所想的事。
事情也是極其的湊巧,這一天正好又是星期天,原本是他們該在一起
共進早餐的時間,自從那次以後,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星期天,這幾個星期
天,佩德羅也井非因為有著什麼急切的事情,但是,他們竟沒有一次共進
早餐。有幾次,迪瑪王妃忍不住想提醒他,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這個星期天的早晨,迪瑪王妃醒過來,見佩德羅已經不在身邊,便料
到他定是又離家走開了。她甚至還不是很願意肯定,便喊來管家,問過之
後,知道他果然是走了。
許多無趣的事湊在了一起,迪瑪王妃便連床也不想起,靜靜地躺著,
一邊想著心事。人在這樣想心事的時候,不會有著一個明確的目標,往往
是想到哪算哪,最關鍵一點,還要看當時的心情,心情好的時候,想的事
情可能就全都是好的,心情不好的時候,想的事情也就都是不那麼好的了
。
迪瑪王妃此時的心情可想而知,不說是壞到了極點,那也是夠壞的了
。
自然而然,她想到了昨天晚上那場床幃之戰,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她
就非常恨他,恨他為什麼不吻她的耳垂。
就在這時候,她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來。這個想法來得極其突然,似乎
根本就沒有任何預兆,甚至是剛剛冒出來的時候,連她自己也是驚了一大
跳。這決不是一般的形容,而是確確實實驚了一大跳。在這個想法冒出來
的時候,她原本是很安靜地平躺著的,隨後,她便從床上一躍而走,果然
是跳了起來。
她當時的想法其實也是非常簡單而且自然,換了別人,可能也會冒出
這樣的想法。她的想法是: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竟不像是我丈夫似的。
這種話,我們在日常生活中經常能夠聽到,一個丈夫因為偶而沒有理
解妻子的意圖,妻子便可能責道:“你完全不像是我的老公,在一起生活
了這麼多年,竟不知道我心裡在想著什麼。”
迪瑪王妃當時的想法正是沿著這樣的軌跡冒出來的。剛冒出來時,她
並不以為意,後來,這個想法接著又冒了幾次,使得她忽然產生了一種感
覺,那個人果然不是她的丈夫,否則。
他絕對不會吻遍了她的全身卻獨獨不吻她的耳垂。這件事與做愛手段
無關,與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感情也同樣無關,唯一有關的只是一個人的
習慣。
喜歡自己的耳垂被吻,那正是她的習慣;而喜歡吻她的耳垂,也正是
她丈夫的習慣,這種習慣到底是怎麼形成的?她不知道,或許是兩個人在
一起久了,發現這樣一種方式能夠取悅於對方,於是便樂於使用,久而久
之,就成了兩個人的習慣了。
曾有過一個小故事,很能說明這一習慣的形成。
故事說的是一對極其相愛的夫妻,兩個人原本都是極喜歡吃肉的,卻
都不喜歡吃魚,但是,介紹他們認識的人有心與他們開了一個玩笑,分別
告訴他們,對方極喜歡吃魚,不喜歡吃肉。後來,兩人分別問到對方喜歡
吃什麼,他們竟不約而同都說喜歡吃魚。妻子聽了丈夫的回答,心想,他
果然喜歡吃魚,為了滿足他,我犧牲一回又算得了什麼?丈夫也想,既然
她喜歡,我也就喜歡,關鍵是她喜歡,這才是最重要的。於是,兩個人總
是買了魚回來吃,雖然自己是極不喜歡的,卻裝出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許多年後,那個介紹人又來了,見他們天天吃魚,似乎一點都不厭,就說
:“你們兩個不是都最不喜歡吃魚的嗎?如今怎麼天天不斷魚?”兩個人
不約而同答道:“我們喜歡。”他們是真的喜歡了。
這就是習慣。總之,迪瑪王妃和佩德羅在一起生活了差不多十年,他
們之中或許真的都有那樣的習慣,或許在一開始只不過因為其中一個人喜
歡,另一個人自然也就喜歡了。
但是,現在這個人卻不喜歡吻女人的耳垂,這也是習慣。
迪瑪心中冒出這個人不是自己丈夫的念頭,正是因為這樣一個習慣。
這個習慣是極其隱私的,除了當事人之外,別人根本不可能知悉。
有了這樣一個想法,迪瑪王妃的思維就改變了一個方向,以前,她是
看一眼就認定那個人是自己的丈夫,所以不會產生這樣一些想法,現在,
她忽然想到他或許不是自己的丈夫,便開始為這個想法找證據。
只要有心去找,證據是不會不存在的。
佩德羅原本有性功能障礙,這種病已經困擾了他們三年之久,其間也
找過醫生吃過一些藥,但沒有任何效果。
迪瑪王妃並沒有因此放棄努力,她甚至打聽到那個名叫郝威的醫生是
治這種病的專家,經他手醫治的,有許多人恢復了功能。於是,她便假冒
了一種身份與郝威醫生聯繫,並與佩德羅商量好,趁會談結束後去看郝威
醫生。佩德羅實際上是準備去的,他甚至與郝威醫生通過電話。但事實上
,他並沒有去。
佩德羅沒有去看郝威醫生,他在會談結束後就很快趕回來了。
迪瑪見到回來的佩德羅,發現他的病不治而愈。
為什麼?因為這個不治而愈的佩德羅不是她的佩德羅,而是一個冒牌
貨?
後來,她甚至問起過郝威醫生的事,她想他告訴自己,他為什麼改變
主意了。這時,她才想到,她提起郝威醫生時,他似乎大吃了一驚,當時
,她以為真像他所說的,將這事給忘了,現在她才意識到,原來他是個冒
牌貨,一個冒牌貨當然不會知道他們與郝威醫生的那個約會。
他說,你放心,我明天一定去看他。
當時,迪瑪王妃便覺得這話回答得極怪,卻沒有往深處想,現在,她
用的是另一種思維方式,是要通過各種跡象證明他是個冒牌貨,自然就想
到了這句話,他說這句話原來並非要去那個老大哥的國家看郝威醫生,而
是誤以為她提到的郝威醫生一定在自己的國家。當時,他不肯就這件事多
說,一定是想第二天派人去瞭解一下,然後再與她說。但事實上,他根本
不可能瞭解到有關這個郝威醫生的任何情況,所以第二天晚上他回來極晚
,而且在以後的幾天時間裡,也盡量找出一些話頭來,不讓她舊話重提。
還有,關於共進早餐這件事,就算他一時忘記了,但不可能在長達一個月
時間裡連一次都沒有想起來。
在他有可能是個冒牌貨的想法冒出來後,由這個人竟然不喜歡吻女人
的耳垂想開去,她忽然發現,在性習慣上,目前這個人與她所熟悉的佩德
羅的確有著許多的不同。首先一點,他比佩德羅更多花樣,真正可以說是
花樣疊出,佩德羅當然也喜歡玩出一些花樣來,但遠沒有這個人多,而且
。佩德羅即使玩再多的花樣,總有一定的規律性,可面前這個人的規律卻
是不斷地變化,細想起來,似乎每一次都全然不同。
有關這些,迪瑪王妃在一開始就似乎應該發覺的,但人的感覺就是如
此麻木,如果認定某一件事是對的,很可能就會連帶將其他事也肯定。
關於眼前的這個佩德羅是冒牌貨的想法,她是由極隱私的方面想到的
,讀友們看到這裡,也一定知道我為什麼不可能將這一節跳過的原因,跳
過這一節,就根本無法說明一個極其重要的事實。
正是由於這一發現,迪瑪王妃便推而廣之,再去想其他的方面。
其他的方面當然不是沒有露出狐狸尾巴來,實際上,可疑之處同樣多
,只是不大為常人所注意而已。
以她對佩德羅的瞭解,知道他一定不會與老大哥作對,在這一點上,
他們倆人的觀點始終是一致的,一是他們根本沒有這樣的實力,二是他們
就是想作對,於自己本人或是於國家,都沒有任何好處,與老大哥搞好關
系,借助他們使得自己不斷發展,這倒是上策。然而,這個冒牌貨卻對她
說:“老大哥?自以為是老大哥,恃強凌弱,算什麼老大哥?我倒是要看
看,他還能得意幾天。”
佩德羅一直以迪瑪為榮,認為她是他在政治上最得力的幫手;而這個
冒牌貨卻對她說:“政治上的事,以後你最好是少管為好,我自有分寸。
”為此,他們鬧了一次大矛盾。
鄰國那個政治狂人,為了強佔迪瑪,用盡了手段,在沒有得逞的情況
下,不惜動用手中的權利,準備用幾萬甚至更多人的血肉之軀來報此仇,
這可以說是真正的國仇家恨,可他竟會在一夜之間,與人家握手言歡。
在有了這樣的想法以後,她當時的驚駭程度,簡直就無法用筆墨來形
容。
冷靜下來以後,她又將所有的事從頭至尾想了一遍,更加認定這個人
是冒牌貨,認定以後,她就想揭穿他,然後從他口中搞清楚,自己丈夫的
下落。
要揭穿他,僅憑她的力量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於是,她自然而然想
到了自己的父親,父親在這個國家仍然手握重權,他一定能夠幫助自己。
再一想,此事不妥,就算她父親相信了她,可是,其他人是否也相信她?
如果其他人不相信,這個冒牌貨就還是親王,仍然大權在握,就可以利用
手中的權利,將她和她的一家處死。
還有,他和那個政治狂人狼狽為奸,到底是什麼目的?這個掉包計,
是不是那個政治狂人搞的什麼陰謀?如果是的話,即使揭穿了他,他身後
的那個政治狂人仍然無損,於事何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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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四、絕世佳人
迪瑪王妃在認定目前的丈夫是個冒牌貨以後,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對他
的身份已經有了懷疑的跡象,這充分說明,這個女人相當不簡單。緊接著,
她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僅憑自己或者加上父親的力量,也無法將這個冒牌
貨的面目揭穿,如果真那樣做,說不定不僅於事無補,還會使得事情更加
糟糕,這就更加不簡單了。
世界上大約有三十億女人,如果這些女人遇到與迪瑪王妃類似的事,
至少會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女人會驚慌失措,最後惹出大麻煩。
但迪瑪王妃畢竟不在這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之列,她是一個異常特別且
傑出的女人,後來的事實證明,如果不是如此,她很可能早已被滅口了。
可以肯定,如果沒有這個傑出女人的聰明機智,這個大陰謀在極大程度上
可能會成為事實,那麼,我們今天的社會毫無疑問就會是另一個樣子。
當然,這些全都是後話。
卻說當時,迪瑪王妃在對現在的佩德羅(為了記述方便,我仍然稱其
為佩德羅。仍然稱其為佩德羅有幾個理由,一,有關他是冒牌貨這件事,
僅僅只是迪瑪王妃的懷疑,並未經過任何證實,不好定論,如果是迪瑪王
妃有了妄想症呢?這種事似乎也有存在的可能;二,單是真佩德羅被人在
不知不黨中掉包這件事,以我當時看來,也是大可以打上一個問號的,制
造這次假冒事件的人,去哪裡找到一個如此相像的人?像得甚至連佩德羅
的妻子都分辨不出,即使是雙生子,相處的時間長了,也一樣可以分辨出
的。以後,隨著事情的發展,如果真的證實了此人是假冒的佩德羅,而真
佩德羅能夠重新出現的話,那麼,就在佩德羅的前面加上一個真字,以示
區別,特此說明。)產生懷疑之後,就開始有意地觀察他,越觀察越發現
他是冒牌貨。在此,我不再一一列舉。
接下來的一個問題就是怎麼辦的問題。
迪瑪王妃曾設想過許多辦法,比如利用自己國家的警察組織或者國家
安全部,他們之中很有一些能人,要想查清佩德羅的真實身份,應該不成
問題。
雖說不成問題,卻也有一個問題,佩德羅現在還是一國之尊,他有權
指揮這個國家的任何一個機構中的任何一個人,如果迪瑪王妃要想動用這
個機構來調查他們的最高領導者,那將會是一件極其不可思議的事,最終
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結果,她心中一點底都沒有。
這個設想否定以後,她便想到了第一夫人,表面上看,她與第一夫人
的關係確然不錯,而且,佩德羅的身份對老大哥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如
果佩德羅果然是桑雷斯的手下,那麼老大哥當然樂意將這個陰謀揭穿。她
甚至有理由相信,老大哥的那個中央情報局一定可以辦成這件事。
但是,在老大哥辦成這件事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別的無法估計
,有一點她現在就可以想到,自己的國家從此就會完完全全為老大哥所控
制。
而且,這件事如果鬧出去,將會是世界上一樁最大的丑聞。
由此,迪瑪主妃想到,要辦這件事,只能找那種自己信得過的人,或
者至少也是可以替自己保密的人。
這時候,她就想到了私家偵探。私家偵探不為任何一個國家服務,他
們只為錢服務,只要給他們相當的錢,他們的嘴就會比石頭人的嘴還緊。
我說迪瑪王妃這個人了不起,似乎沒有任何溢美之詞,那是因為她的確是
了不起,在這樣的時候,還能心思如發,將每一個細小的問題都想到了。
正因為如此,在這件事結束以後,我們成了非常要好的異性朋友。說實話
,自從我與白素結婚之後,雖然也曾結交過一些異性朋友,但沒有一個人
能讓我如此佩服如此景仰。後來,我在與白素談起她時,白素似乎平生第
一次對我不放心起來,甚至有點酸溜溜他說:“罷罷罷,我看我還是傚法
古人,主動上門。將她接回家來為妙,不然,這個家可能就不再是我的家
了。”
這自然是調侃的話,雖然我對她有著一種非常特別的感情,但卻絕對
沒有想過要將她納為妾,那其實是屈她太甚了。
閒話就此打住,卻說迪瑪王妃拿定這個主意之後,便找來了世界各地
一些有名望私家偵探的相關資料,經過幾天的研究對比,她最後選定了我
的好朋友小郭。當時,她便給小郭打了一個電話,也是非常的巧,那天小
郭剛好在。
當時,她對小郭說:“我有一件非常特別的事想委託你,請你相信,
錢不是問題。”
小郭聽到她後來那句話的時候,不禁皺了皺眉,他開私家偵探社,錢
當然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方面,但他並不喜歡那種有錢能使鬼推磨的語氣,
有好幾次,他向我提起:“有許多人一開始就說什麼錢不是問題之類的話
;似乎我不是人倒是鬼了,他拿了錢來,是讓我為他推磨的,真是把人氣
死。”
按小郭的說法,這種案子,他多半都不會接,說不定當時就將電話給
掛上了。但這一次是個例外,問題的關鍵還在於她說了前面那句話:“我
有一件非常特別的事想委託你。”小郭和我一樣,也是一個好奇心極強,
愛管閒事出了名的人,只要是特別的事,他都有興趣。當然,他也不會那
麼輕易就上當,人家說是特別的事,他就認定了特別。
所以,他當時問道:“請問小姐(應該是夫人或者王妃,但當時他根
本不知道她的王妃身份,這個稱呼是不可能用上,而她的聲音又的確年輕
動人,極富磁性,自然就讓他想到這是一位二八佳人了。他們當時是用英
語交談,英語中,將所有的女性稱為小姐,倒也不為錯),你剛才說有一
件非常特別的事要委託我,能不能告訴我,那究竟是一件什麼樣特別的事
呢?”
迪瑪王妃就說:“當然可以,如果不告訴你,你怎麼進行?但是,現
在不行。”
小郭聽了這話,不說興趣一落千丈,至少也是減了一大截,接著,他
完全是出於禮貌地問了一句:“對不起,小姐,我該怎麼稱呼你?”
迪瑪王妃說:“如果你答應我的話,我自然會告訴你。”
這個人神神秘秘,小郭的興趣又增加了一點:“可是,我如果不答應
你呢?”
接著,迪瑪王妃說了一句話,就將小郭同這件事扯上了關係。
迪瑪王妃說:“那麼,我可以去找其他人。我手中有全球差不多四百
家私家偵探的資料,而我認為有能力接受我的委託的,也在十個人左右,
我相信另外的九個人中,對這件事感興趣的不會連一個人都沒有。”
事實上,迪瑪王妃的第一個電話正是打給小郭的,小郭是她的第一人
選,但如果她不說這幾句話,小郭也不會將她太當一回事。但這幾句話說
得實在是太機智太能讓小郭受到鼓舞了。她說她研究了四百個私家偵探的
資料,小郭無法確認真假,但她說可以接受她的委託的,全球只有十個人
,那同時也說明,全球範圍之內,可以稱得上十分出色的私家偵探,確然
只有十個人左右。她給小郭打了電話,就說明她認為小郭是這十個人之一
,也說明她是有眼光的;接著,她又說:“我相信另外九個人中,對這件
事感興趣的不會連一個人都沒有。”這句話表面看來是對前面一句話的解
釋,仔細一想,卻別有深意,表明她還沒有與其他九個人聯絡,小郭正是
她心目中的第一人選。這實際就是拍了小郭一個大馬屁,拍馬屁能拍到如
此程度,這樣的人,全世界恐怕也找不出多少。
跟這樣的人合作,又豈不是一件樂事?
小郭在聽了她這句話之後,心中就想:有著一顆玲瓏如此的心和一張
伶俐如此之嘴的人,就算是上一次當,也還是值得的。所以他毫不猶豫就
說:“行,你說吧,我們在哪裡見?”
迪瑪王妃當然不能在自己的家裡見他,甚至不能在自己的國家見他,
所以,她的安排極之特別,讓小郭轉了一次飛機,再轉一次飛機,然後去
一家酒店。小郭到了那家酒店之後,見到的並不是她本人,而是一張電話
留言。總之,見面的過程非常複雜,僅僅是這一趟,小郭用著迪瑪夫人的
錢,幾乎是將整個地球轉了一圈。
過程雖曲折,但也沒有太多新奇之處,提過則算。卻說他們最後見面
,卻是在南美一個國家的一間極其陳舊普通的小旅店裡。當時,小郭見了
那家小旅店,心中頓時大為後悔,覺得在這樣一家旅店裡約見人的人,絕
對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說不准,連他這次來見她的旅費都付不起也大
有可能。那一刻,他甚至想到過調頭走開。但轉念一想,千辛萬苦,來也
已經來了,總該見一見才能甘心。
小郭到了指定房間,裡面卻沒有人。這再一次讓他覺得大不痛快,心
想,我跑了多少萬里,到這裡來見你這個不知有著什麼古怪的女人,至少
,你也應該在這裡等著我才是,誰知等著我的卻是另一個電話留言。當時
,他就拿定主意,等三十分鐘,三十分鐘一到,仍然沒見人來的話,立即
就走。
可是,三十分鐘到了,人並沒有來。小郭原是想一走了之的,轉念一
想,數萬公里我也跑來了,三十分鐘我也等了,又何必急在一時?我倒是
要看一看,這個女人到底玩的什麼把戲。
這樣一想,他下了決心,乾脆在床上躺了下來。
迪瑪王妃是什麼時候,怎麼進來的,他竟一點都不知道,待她開始向
他說話的時候,他才看清,她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當時,他向她看了一
眼,這一眼真有點讓他哭笑不得,迪螞王妃的那一身裝扮,極其普通,甚
至可以說是極老土,當時讓他想到了中國人常用的一個詞:村姑。
迪瑪王妃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自己先坐了下來,然後問他:“讓你
大吃一驚,是不是?”
小郭的確是大吃了一驚,但聽她一開口,竟說的是一口非常純正的美
國英語,這就又讓他大吃一驚了。他決沒有想到,一個像她這樣土的女人
,竟可以說一口如此純正的英語。
迪瑪王妃續道:“我說過我們一見面,我就會告訴你我的身份,但看
你這樣子,等我說出了我的身份,你就會更大吃一驚了。我是迪瑪王妃。
”
一時間,小郭的腦袋沒能轉過彎來,所以問了一句:“你說你是誰?
”
她說:“我是迪瑪王妃。”接著,她說出了那個國家的名稱。
當時,小郭倒不是大吃一驚,而是想大笑出聲。他原想說:“如果說
你是一個王妃的話,那麼,我就該是美國總統了。”
迪瑪王妃有著極強的觀察力,她僅僅只是看了小郭一眼,立即就知道
小郭並不信她的話,那時,她甚至有點後悔,自己千辛萬苦找來的這個人
,會不會是個中聽不中用的花拳繡腿?
但既然將他找來了,總得試他一試,便對他說:“我知道你不相信我
的話,不過,我沒有過多的時間給你來弄清這些問題。這是我的護照,你
可以自己看。”
小郭接過她的護照,這本護照證實她的確是迪瑪王妃。他僅僅只是看
了一眼那本護照,然後就在房中踱起步來。
迪瑪王妃說:“我可以告訴你,這本護照是假的,是我花錢買來的。
”
小郭並沒有再看那護照,而是還給了她,然後對她說:“你所要委託
我的事,有關你的丈夫,我的印象中,他好像是佩德拉親王,對嗎?”
他這幾句話一說,迪瑪王妃馬上就有一種自己找對了人的感覺,但她
還不敢輕易就將那件事說出來,而是問他:“你為什麼這樣說?”
小郭又在房中踱了幾步:“其實這非常簡單,你身為王妃,身份之高
,除了親王本人之外,可以說無出其右,像你這樣的身份。要做任何一件
事,可以說都是輕而易舉的事,又何須如此大費周折?那麼,只有一種可
能,你要瞞住什麼人。如果你現在所做的事,你的丈夫知道的話,那麼,
你就可以輕易瞞住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根本不需如此大費周折。如果你
的丈夫不知道,你在你的國家見一個像我這樣的人,那就根本瞞不住他。
所以,你要瞞的人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你的丈夫。”
聽到這裡,迪瑪王妃站了起來:“對能夠找到你,我感到非常欣慰。
但是,由於我的特殊身份,我不能在這裡太長時間,也因為有許多事,我
不便當面對你講出來(她這話暗指的就是有關隱私的部分,面對一個陌生
人講述這些,確然是一件極為難堪的享,同時,她又毫無保留他講出了這
些,說明她的與眾不同,能做到這一點的女人,讓人欽佩之至),我要委
托你的事,以及與我聯絡的特殊方法,我都錄在這盤磁帶上,你聽了以後
,自然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些是你目前的費用,以後的費用怎麼付給
你,你可以在適當的時候告訴我。”
小郭接過她的磁帶和一張旅行支票,迪瑪王妃與他握了握手,告辭走
了。
她走了以後,小郭便開始聽那錄音帶,當時,他是戴著耳機躺在床上
的,可聽了才幾句,就從床上跳了起來。
當然,他所聽到的內容,上面我已經全部記述了,在此不再重複。
知道事情的全過程之後,小郭按照特殊的方法,與迪瑪王妃聯絡了一
次,告訴她:“你的委託我接受了。”
迪瑪妃王妃說:“很好,我確然沒有看錯人。從現在起,你將那卷錄
音帶毀掉,然後就可以行動了,我不可能給你提供更多的幫助,凡事你自
己當心。”
小郭聽她這樣說,更加清楚地看到,這個女人確然有一顆玲瓏心。
後來,小郭在我的家裡向我介紹整件事的時候,正是我們從天一莊園
回來的時候,在此之前,白素為了救紅綾和我,一直都強打著精神,差不
多四十個小時沒有睡覺,如果在二十年前,這當然不算是一回事,可如今
,畢竟是年齡不饒人,更加上這四十個小時中,她的精神高度緊張,體能
消耗實在太大,所以一回來就睡下了。小郭因為所要講述的事中涉及到房
中秘事,自然是少兒不宜得緊,所以要求我將紅綾支開了。這次談話,原
本應該有第三個人,就是這件事的大主角迪瑪王妃。但是,事情實在是太
特殊,迪瑪王妃的身份又決定她不可能神秘消失大長時間,所以不得不給
小郭的公司留下個隱語電話後回國了。
那時,夜已經根深,我們兩個人坐在客廳中,各自手中端著一杯酒。
小郭介紹到這裡時,情不自禁就說出了上面的一句話。我當然聽出了她這
句話中有著對那個王妃大為欣賞的成份,那時,我還沒有見過王妃,對此
人的瞭解僅僅只限於小郭的口頭上,聽到小郭已經無數次表露出對她的欽
慕贊賞之情,我卻頗不以為然。
也許是多年形成的習慣使然,只要有人在我面前贊美其他女人的時候
,我多半都會不以為然,因為我大多會將其提到的女人與白素相比,在我
看來,要論玲瓏、機智、敏銳、美麗溫柔等,根本就無人能出其右,至少
是多年來我還沒有發現一個。這時,我自然再一次想到了白素,而小郭對
白素也是極其敬重的,現在說到這個迪瑪王妃的時候,倒似乎此人與白素
相比大有勝出的意味,就讓我心中頗為不服。當然,後來我與迪瑪王妃有
了較多的接觸,也便相信,小郭的眼力確然不俗。若定要拿白素與這個女
人相比的話,相同之處也實在是太多,最大的不同是白素身上有著一股江
湖豪氣是迪瑪王妃所沒有的,而迪瑪王妃身上有著一股高貴的貴族氣,白
素又是遠遠不可及。
話題扯遠了。卻說小郭在這一聲贊美之後,停了下來,然後問我:“
對此,你有什麼想法?”
想法我心中早已有了:“首先,當然是要確定這個佩德羅究竟是不是
真的佩德羅。”
小郭起身,給我們的杯中加了酒:“你有什麼好主意?”
我應道:“數學上倒是有一種求證方法。”
小郭這些年是越來越精到了,我的話剛出,他就接過去說:“要求證
Al是否等於B, 那麼,就求證A加B是否等於二A,或者求證A減B是否等於零
,A除B是否等於一。還有一種方法就是已知A等於C, 那麼,就求證B是否也
等於C。”
他這樣一說,我就知道他早已做過了大量的求證工作,而這項工作也
一定沒有成績,否則,他就不會來找我了。
我於是說:“應該還有一種設想和一個推論。”
小郭原是準備喝酒的,杯子拿到了唇邊,又放了下來:“願聞其詳。
”
我道:“設想是,這個佩德羅的確與桑雷斯有著極大關係,或者說是
桑雷斯正在下的一盤棋中最關鍵的一顆棋子,那麼,他們之間一定有著極
為秘密的接觸,在他們的關係上做點文章,應該有一定收穫。”
說到這裡,我家眼去看小郭,他卻問:“還有一個推論呢?”
我先喝了一口酒:“一個推論是整個計劃經過了長時間的周密策劃,
所謂的邊境挑釁、大規模軍事演習以及大兵壓境等,都只是虛張聲勢,桑
雷斯再無所顧忌,不可能不想一想國際社會對此事的態度。他明知國際社
會不會允許他如此胡作非為,卻仍然一意孤行,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那
次所謂的調停會談,這是他實施掉包計劃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
小郭聽我如此說,連忙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一下又一下鼓起掌來。
我當然看出了他態度上的特別,所以問:“有什麼不對嗎?”
他道:“對,都對,太對了。不過,我原以為,衛斯理一定比我郭則
清高明千百倍,現在看來,也只不過一個重量級,伯仲之間爾。”
這話一出,我當然就明白了,我所說到的一切,在他聽了錄音之後,
也都想到了,甚至遠不止想到這麼簡單,他一定非常努力地去求證過,求
證的結果自然也已經清楚,他來找我這件事,可以說明一切問題。
小郭當然也知道我明白了一切,所以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放下
杯子,身體往沙發上一靠字,再說話時,聲音似乎有點不那麼正常。
他說:“我最初接觸這件事的時候,以為這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因
為有一條非常重要的線索,而且,只有這樣一條線索,那就是桑雷斯對迪
瑪王妃由極度的愛轉化成極度的恨。這種事,如果僅僅只是聽人說起,實
在是有些不可思議,因為桑雷斯怎麼說都是一國之君,他的國家再小,也
還有幾百上千萬人口,就算每一萬人中有一個美女,他也還有幾百個的選
擇余地。他完全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大動干戈。但這個世上的事就
是這麼匪夷所思,幾百個美女加在一起,也可能頂不上一個人。我在見過
迪瑪王妃以後,立即就認定,桑雷斯是要不惜一切得到迪瑪,所以才會搞
出這麼個計劃來。”
他說這些時,我立即就想到一點,那就是,如果他的這一假設成立的
話,那就說明桑雷斯是一直都深愛著迪瑪王妃,且始終不渝,為了得到迪
瑪王妃,他設下這一毒計,以一個假冒的佩德羅親王來取代真佩德羅控制
他的國家,只要假佩德羅的根基穩定以後,就會將迪瑪王妃獻給桑雷斯。
這個假設是建立在一個更大的假設之上的,這個更大的假設就是:這一切
,全都是桑雷斯所為,而他之所以干下如此勾當,正是出於對迪瑪王妃的
愛。
事後再仔細推敲這一假設,其實不難發現,這一假設真可謂漏洞百出
。至於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漏洞,寫書人有意賣一個關子,留給諸位自己去
想,想不出來也不要緊,等到我發現這些問題時,自然會解說清楚。
現在我已經知道,小郭正沿著這樣的假設做了大量的求證工作,但顯
然是沒有任何結果。而我當時也認定他所走的路是對的,如果真像小郭所
說,世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見了迪瑪王妃這樣的女人會不動心,而我當時
卻想,這個女人或許是一個較白素略為遜色,但也是可以稱作人間尤物的
那一類。這種女人,真正是可遇不可求,圍繞著這樣的女人,會演出一些
什麼樣悲喜劇來,實在是一件極難預料的事。有關迪瑪王妃的故事,就是
其一。
那時,我所想到的,就如做一道數學題一樣,小郭的路是走對了,但
中途出了問題,或者是求證方法錯誤或者是計算錯誤,總歸是有了錯誤,
才會導致一個同樣是錯誤的結果。
確定了這一點,我便對小郭說:“你將調查的全過程說一下,一點都
不要漏掉,每個環節每一個細節都非常重要。”
小郭看了看我,似乎對我的話有些不以為然,因為我的話中有著對他
不信任的成份。他說:“事已至此,說實在話,我有些懷疑我的根本方向
走錯了。既然你一定還要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我也不妨說一說。”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五、求證過程
小郭在聽了迪瑪王妃留給他的錄音帶之後,立即就想到了我所說的一
個設想和一個推論,當時,他覺得此事固然極其奇特,但要查清楚卻也不
是一件難事,所以非常自負。
當然,他的求證工作並不是從那一個設想和一個推論開始的,在此之
前,他還做了一些別的事,第一件事,他想設法弄清迪瑪王妃所說的真實
程度,也就是說,他要求證佩德羅的真假,也就是他說的求證A是否等於B
的問題。
如果稍稍懂得一點現代偵察學的話,要證明這個問題倒也不是難事,
像佩德羅這樣的人,可以從許多地方找到他的檔案材料,而這些材料之中
,定有一些鑒別其身份的東西,相片是其一。小郭當然不會去求證他的相
片,因為在最初一個多月時間裡,就連與佩德羅一起生活了差不多十年的
迪瑪王妃都認定此人就是她的丈夫,這無疑說明一個問題,此人與她丈夫
的相似之處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以至於她根本就無法分辨。
(小郭在說到這一點時,我大不以為然,就算是同卵分孽的雙生子,
相似之處也不可能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也就是說,一對雙胞胎兄弟,如
果他們有心要騙過周圍的人,玩什麼角色調換的游戲的話,成功率可能是
百分之百,但如果他們玩游戲的對象不是周圍的熟人,而是兩個人的妻子
,那麼,他們的成功率應該是零。這就是我對小郭的話不以為然的原因。
在我的經歷之中,認識的雙生子也不算少,良辰美景這一對身份和經歷都
極為奇特的姐妹、由外星人和地球人結合而生的文依來兄弟,除了他們以
外,還有一對雙生子陳景德和陳宜興兄弟,他們甚至非常肯定地告訴我說
,他們其實是一個人兩個身體。這些人的外貌確然有著諸多相似之處,但
因此說其相似之處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我知道,那絕對不會是真的。當
然,我的經歷之中,還接觸過另一些相貌極其相似的人,那是我第一次與
勒曼醫院交往時發現的,這些人正是勒曼醫院的一項研究成果--複製入。
複製人都是取本人身上的細胞複製而成,與本人的相貌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但這些複製人有一個難以突破的問題,就是無法使他們有著人一樣的智
力。正因為我有著這樣的一些經歷,所以我認定小郭所說的相貌相似在百
分之九十五以上,就是一件大可以商榷的事情。)
儘管有關相貌這件事,我不同意小郭的看法,對小郭當時的行動,我
卻是大以為然。為了確認佩德羅的身份,他所做的一件事就是設法弄到佩
德羅的指紋和血型。這確然是極為重要的兩件事,因為世界上沒有任何人
能夠改變一個人的造血機能,使得兩個人體內所造出的血液的血型完全相
同,更沒有人能夠使人的指紋變得與另一個人相同。如果說人的血型還有
可能相同的話,指紋卻是人的另一項身份證明,世界上沒有兩個雙手十指
的指紋完全相同的人。
(不說地球人沒有如此高超的技術,就是外星人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所以,小郭說到他要通過血型和指紋來證明佩德羅的身份時,我就知
道,這一點他做得極對,甚至是這件奇事調查中,最容易證明的一件事。
但是,這一步他雖然走對了,但下一步卻是大錯而特錯。
我之所以說要求證佩德羅的血型和指紋是一件非常容易辦到的事,是
因為有迪瑪王妃配合。小郭向迪瑪王妃提出這項要求的第二天,王妃就派
人送來了幾根佩德羅的頭髮和幾隻包得極好的玻璃酒杯。
對玻璃杯上的指紋取樣後,小郭帶著這些來到了老大哥的國家,住進
了那次會談時,佩德羅所住的那家酒店。這時候,他犯了一個錯誤,將那
些血型和指紋資料給了我們的朋友小納爾遜。
要比對血型和指紋,找小納爾遜當然是再好不過的,因為他所代表的
組織之中,有著一個龐大的資料庫,這個世界上,凡是有點身份的人的各
種資料,他們的資料庫中全都有,只要打開電腦一查,就什麼都清楚了。
但是,小郭卻忽略了一點,因為這些血型和指紋資料的比對結果只會有兩
種可能,一種是與中央情報局資料庫中有關佩德羅的資料完全吻合,一種
是相反。如果是前一種可能的話,這件事立即就會觸動那根敏感神經,因
為佩德羅實際上已經開始與桑雷斯的合作,大有反對老大哥的意味,老大
哥當然不會對此置之不理,說不定正動用一切能夠動用的力量在搜集所有
情報,以便對付佩德羅。現在忽然有一名私家偵探送來這樣一些資料,小
納爾遜那個組織的各條神經豈不會大為緊張?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這件事就不再成其為秘密,至少是給中央情報局
提供了一條極為重要的線索。
小郭當時根本沒有想到這點,在他看來,佩德羅根本就是假冒的(實
際上,我在聽了他的敘述之後,也同樣認定了這一點),小納爾遜在比對
這些資料的時候,只可能得出一個結論,這些資料是屬於某一個人的但這
個人根本不是佩德羅,或者他們的資料庫中根本就沒有這樣的資料,因為
這個人根本沒有引起他們的重視。
將這件事委託給小納之後,小郭就開始了對那次會談期間佩德羅一切
活動的調查,忙了一整天,但一無所獲。一直到了晚上十點多鐘,他回到
酒店,剛走進大堂,就看到小納迎面向他走來。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
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小納見了小郭,第一句話就說:“我在這裡已經等你五個小時了。”
像小納這樣一個重要人物,孤坐在一家酒店的大堂裡等人,竟會等五個小
時,這件事本身說明了什麼,完全就不用細表了。小郭意識到這一點之後
,腦中所想的就是,錯誤已然犯下,現在,我該用什麼辦法作一些挽救?
“是嗎?”他故意反問:“是不是那些指紋有什麼特別之處?你該不會告
訴我,這些指紋屬於一個正被全球通緝的國際恐怖組織重要人物吧?”
小納沖他狡黠地一笑:“這裡說話不方便,到我的辦公室會談,怎麼
樣?”
小郭當時就想說:“這裡不方便,難道你的辦公室就方便了?說不定
那裡會更不方便。”這句話他當然沒有說出來,因為他同時想到,如果將
這句話說出來,小納會更加警覺,所以連忙改了口:“倒也無妨。”
小納的辦公室大且豪華,分成了內外兩間,外間是辦公室,內間有一
個會客室,“小納直接將他帶進了會客室,請他的沙發上坐了,並為他倒
了一杯酒。“那是誰的指紋?難道真是一個什麼極其重要的人物?”小郭
為了取得主動,所以才故意這樣問。一邊向四周張望,他相信,這問會客
室裡,一定有著極其高級的攝錄設備,說不准此刻正有十個以上的攝像機
鏡頭對著他的各個側面。
小納盯著他看了足有十秒鐘,然後走出了小客廳,進入了外間的辦公
室,很快又返回來,將手上的一些資料遞給他:“你自己看。”
那些資料一部分正是他給小納的,另一部分卻是小納從資料庫中複印
的,結論非常肯定:此人是佩德羅親王。
其實,這個結論,小郭在知道小納等了他五個小時之後就已經知道了
,此時卻故意裝著吃驚的樣子:“他是一個親王?你們該不會搞錯吧?”
小納給他的杯中加了些酒:“老兄,你該不會如此不夠朋友吧?”
小郭仍然裝出一副茫然不知的神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納爾遜再次盯著小郭看了幾秒鐘:“既然我們是朋友。我也就不會
對你有任何隱瞞,與你一樣,我們對這個人極感興趣,我們對他的興趣,
甚至很可能超過了你。我們交換一下情報,互通有無。你認為這樣是不是
公平一點?”
如果事情真的如預料中一樣,中央情報局這樣的機構,當然不會不知
道任何風聲,互通有無似乎是一個很有吸引力的建議。在那時,小郭幾乎
是動心了;然而,他如果真與小納互通有無的話,那麼,他就永遠都是小
郭而不會成為郭大偵探了。在聽了小納的建議之後,小郭就笑了起來:“
原來是這麼一個大人物,真讓人難以置信。早知如此………”
說到這裡,他故意停了下來。任何人都可以明白他沒有說出的話是什
麼:早知是這麼一條大魚,我又何必來找你們中央情報局呢?
那時,小郭與小納之間,有一番鬥智斗勇,倒也還算有趣,但對於這
個故事卻並非很重要,所以就此略過。總之有一點,小郭編了一個藉口,
其實沒有告訴小納任何事情。小納當然不會相信,小郭也知道他不會相信,
不過,事已至此,似乎也不會有更好的辦法可想了。
值得一提的當然是中央情報局的比對結果。
這份結果表明,迪瑪王妃的感覺是錯的,佩德羅就是佩德羅,正是她
的丈夫,根本就不是她所懷疑的冒牌貨。
小郭當然不便向小納詢問這些資料建立的時間,這也不難想象,至晚
也是佩德羅登上王位的時候,說不定,自從佩德羅一出生,這份檔案就已
經有了。而迪瑪王妃懷疑自己的丈夫被人掉包,是那次會談時所發生的事
,那事距今也只不過半年而已。
在獲得了中央情報局的這一結論之後,仍然懷疑佩德羅被掉包的話,
必須有兩大理由,第一,陰謀制造者將有關佩德羅的資料暗中調換了。第
二,陰謀制造者掌握了一種極端先進的技術,不僅可以據此改變一個人的
造血機能,而且還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指紋。
只需認真分析,就可以發現,這兩大理由其實極其荒唐,改變造血機
能和改變一個人的指紋就不用說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暗中調換檔案
資料的可能是存在的,然而,誰有如此之大的本事,能夠調換世界上所有
情報組織的檔案資料?幾乎一個國家就有一個秘密情報組織,有的國家甚
至有許多個這樣的組織,這些組織中,無一例外地建立著一些重要人物的
檔案,只要有一份檔案不可能被調換,那麼,冒這樣的險就是毫無意義的。
可要想調換所有的檔案,恐怕就連中央情報局和克格勃這樣的超級秘密組
織聯手起來,也不可能辦到。
正因為如此,一條原以為非常容易走的路,走過之後,不僅沒有獲得
任何效果,反而驚動了中央情報局。中央情報局一出馬,隨後會發生一些
什麼事情?誰都無法預料。如果中央情報局因此大動干戈的話,對中央情
報局的一舉一動密切關注的其他一些秘密組織會不會也有了同樣的興趣?
即便不是全世界的秘密組織全都盯著這件事,有兩三個國家硬是想插一足
的活,這件事就夠瞧的了。
因為知道驚動了中央情報局,小郭不好再在當地逗留,便就此回家,
然後又化裝前去調查桑雷斯。
小郭心中非常清楚,世界上所有的所謂政治家,全都是兩面人或者三
面人甚至是多面人,他們出現在本國公民面前是一副面孔,出現在國際舞
台上又是另一副面孔,而出現在政敵面前、奴才面前以及極親密的人面前,
面孔是全然不會相同的。一個人有了如此之多的面孔之後,要將他所幹的
一切查得清清楚楚,就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這情形如同一個極善化裝的人,每次出現在別人面前,都是一種完全
不同的形象,誰能將這些不同的形象全都聯繫在一起,從而推斷出這人的
所有活動?化裝畢竟是一種偽飾,人為痕跡極重,遇到了這方面的高手,
一眼就可以辨明真假。但政治家不一樣,他們的眾多面孔並非由化裝得來,
而是一種修煉的結果,成了他們生理機能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這種變化
對於他們來說,已經可以隨心所欲並且出神入化。在這樣的修煉面前,再
高超的化裝術也會黯然失色,誰還能識得他們的真實面目?
小郭當然知道要調查像桑雷斯這種人是一件多麼難的事,但正因為難,
才更有挑戰性。
為了調查桑雷斯,小郭可以說使出了全身的本事,用盡了所能用的一
切辦法。他知道,像桑雷斯這樣的獨裁者,他雖然能夠一呼百應,那多是
因為他握有重兵的緣故,其實,真正對他忠心耿耿的,萬人之中怕也難得
找出一兩個來,幾乎所有的人,全都因為屈服於他的淫威而對他服首貼耳,
其實,背後早將他的祖宗八代罵得體無完膚了。這樣一種心理,正給了他
可乘之機。
國際間諜活動,也同樣是利用著這樣一種心理,但是,間諜是一種極
為嚴密的組織,一經加入,要想收腳回來,根本已經不可能,所以膽敢一
試的人少而又少,為某一個私家偵探提供一點點消息,那又完全是另一回
事。
小郭在利用這種微妙心理的同時,充分發揮了金錢的作用,利之所至,
誰會不為之動心?中國有句古話說得極為準確生動,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重金之下,必有那些不怕死的人。
小郭出大價錢,買通了這樣的兩個人。兩個人都是清潔工,一個為桑
雷斯的家庭打掃衛生,一個為桑雷斯的辦公室打掃衛生。在考慮收賣什麼
人為他辦事上,小郭確然是很花過一番腦筋的,他最初想到可以收賣桑雷
斯身邊的一些重要人物,如安全保衛、機要秘書一類,但這一類人正處於
權利中心,暗中正打著什麼算盤,難以預料,說不准,他們正想得到桑雷
斯的寵信卻又苦於沒有表現的機會。小郭只要找了這樣的人,他們便可以
去邀功了。事情沒辦成事小,這樣一來,引起了桑雷斯的警覺,下次再想
動手,根本就不可能了。
至於小郭收賣這兩名清潔工的過程,無非一個錢字,不必細說了。
卻說這兩人倒也很聽話,分別將兩隻竊聽器帶進了桑雷斯的辦公室和
他的家中。這兩隻竊聽器都是戈壁沙漠的傑作,既精巧又有極靈敏的性能,
原設計是五十米以內的任何聲音都可以聽到。如果是對付普通人,倒也不
必如此大費周章,但一國之君則全然不同,在他的周圍,不知有著多少反
竊聽裝置,即使是精密度再高的遙式竊聽器,也無法正常發揮效用。
這兩隻小竊聽器被安置以後,確然起了大作用。小郭便在不遠處設了
一個監聽站,這個監聽站的設備,同樣是戈壁沙漠的傑作,根本就不用人
監守,全部自動化,經過電腦處理以後貯存下來。
小郭的目的,原是想知道桑雷斯與佩德羅聯絡的情形,如果佩德羅真
是桑雷斯派出去的話,他們之間,定會保持熱線聯繫,而這條熱線,也定
然是不受任何干擾保密程度極高的外交線路。只要竊聽到了他們哪怕是一
次通話,便也可以根據這次通話推斷出他們之間的關係,說不定,還能更
進一步窺破他們之間更大的秘密。
在這方面,小郭做得十分出色,我相信,即使是像小納爾遜那樣嚴密
的組織,所能做的,也只不過如此,說不定還不如小郭。
這種竊聽工作,他進行了整整一個星期,在這個星期中,桑雷斯和佩
德羅之間通過三次電話(可能會更多,例如在辦公室或家裡以外的什麼地
方通話,小郭當然不可能掌握)。這三次電話,有兩次是桑雷斯打給佩德
羅,一次是佩德羅打給桑雷斯,所談的全都是一些有關兩國之間的合作計
劃。三次通話中,沒有任何一次涉及迪瑪王妃,甚至根本就沒有提過私人
感情方面的事。同樣,他們的通話之中,看不出任何佩德羅隸屬於桑雷斯
的跡象,確然像是兩個關係極其友好的國君在平等地交換著意見。當然,
他們所談的計劃之中,有諸多涉及對付老大哥之處,在這點上,桑雷斯和
佩德羅保持著高度的一致。
監聽方面可以說是一無所獲。一個星期之後小郭仍然通過那兩名清潔
工,撤除了這一裝置。他這樣做是非常明智的,因為像總統辦公室以及家
中這樣一些極其敏感的地方,國家安全部門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進行一次檢
查,如果查出了這一裝置,麻煩可就大了。他所進行的這次竊聽,正是看
准了兩次檢查的空隙進行的,只要不被他們發現,下次就還有機會。
但是,也不是說小郭因此就沒有任何收穫,至少,他發現了桑雷斯私
生活方面的一個秘密。
桑雷斯通過政變方式奪得政權時,才只不過四十歲。四十歲就坐上了
一國之君的高位,確然是年輕得緊。
在桑雷斯還是一名將軍的時候,他曾經結婚,同時也有著極多的女朋
友,並且從不隱瞞與這些女朋友的親密關係。別人對此或許無所謂,但他
的妻子卻受不了,在鬧過許多次,仍然無濟干事之後,憤而與他離異。那
時,他或許是一心撲在政變之事上,所以也沒有想過再婚的事,倒是女朋
友更多了,並且頻繁調換。
後來政變成功,他當上了一國之君,為了迪瑪,他也曾動過再婚的念
頭。
追求迪瑪不成,他似乎就斷了這個念頭,近十年來,雖然身邊稱得上
繁花似錦,卻似乎沒有打算同其中的任何一個女人結婚。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半年前的那次會談歸來後不久,回來後的第五天,
他便下令取消了對鄰國的攻擊命令,但並沒有放棄戒備。約一個月後,兩
國分別從邊境撤兵,實現了徹底和平。也就是在這時候,桑雷斯似乎厭倦
了左擁右抱的生活,將心思用在了其中的一個女朋友身上,其他的女人,
全都離他而去。
這本是一條極重要的線索,但在當時,無論是小郭還是我,都沒有引
起大的興趣。在我當時看來,桑雷斯的這一變化是一件極自然的事,比如
他忽然有一天厭倦了以前的生活方式,或者是忽然對其中某一個女人產生
了感情,也還有一種可能便是隨著年齡的增加以及政務繁忙,他的性慾大
大地減退了,根本沒有能力同時應付如此之多的女人,畢竟他已經是五十
二歲的人。對於一國之君來說,五十二歲當然是極年輕的,但這個年齡與
情場驍將卻是完全無緣了。他如果無法滿足那麼多的女人,便可能有人會
說:“他老了,不行了。”
這同樣的一句話,不同的人聽了,就會有完全不同的理解。如果是他
的政敵或者是那些有政治野心的人聽了,便會認為他已經沒有實力了,由
此可能起心推翻他。在一個強權社會中,實力是最大的本錢。
有了這樣一些分析,我便認為他的這種改變是必然的。直到後來才發
現,這原來是一條極為重要的線索,這當然是後話,後面自然會談到。
為迪瑪王妃的這一委託,小郭忙了兩個月,幾乎沒有任何進展。
於是,他和迪瑪王妃有了第二次見面,將他所瞭解到的一切全都對迪
瑪王妃講了出來,其中當然也包括指紋的問題。
小郭告訴王妃,或許有人能夠找一個外貌與佩德羅親王極其相似的人
來假冒佩德羅,但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夠同時偽造他的血型和指紋。他
這樣說的意思非常明顯,現在的佩德羅正是她的丈夫,並非如她所懷疑的
,系有人假冒。
迪瑪王妃是何等靈秀的人?她當然知道小郭這樣說的用意,同時,她
對此事的態度也是異常的堅決:“不,他不是我的丈夫,絕對不是,我不
會看錯。”
小郭聽她說得如此堅決,便問道:“有什麼新的發現嗎?”
王妃很肯定他說:“有,有一件事。”
原來,王妃讀大學的時候,有一個同班同學約翰,一直都是迪瑪的忠
實追求者,當然,這種追求並非公開的,而是一種暗戀。迪瑪當然明白約
翰對自己的那份心,但她對約翰並不感興趣,所以在言行上很謹慎,兩人
之間,始終保持著一種極好的關係。後來,迪瑪與佩德羅訂婚,約翰自然
知道自己是無望了,但對她的暗戀,似乎並沒有因此絲毫減少。迪瑪感念
他對自己的一腔摯情,所以將他引為知己。
這樣的事當然是極秘密的事,除了他們兩人之外,並沒有第三人知道
。
後來,因為桑雷斯從中插了一槓子,迪瑪沒有完成學業便匆匆結婚,
也便與約翰斷了聯絡。卻沒有料到,就在那不久,約翰竟跑來看她,這可
實在是令迪瑪吃驚不小,真正是不知所措。
她原想,在家裡接待約翰,兩人述一述舊之後,便委婉地將他勸走,
以免佩德羅回來了產生誤會。然而,她與他剛坐下談了幾句話,佩德羅便
回來了。迪瑪無奈,只好為他們作了介紹。這兩個人本是一對情敵,迪瑪
原以為會因此引起一次軒然大波,卻沒有料到,兩個人談得極為投機。後
來,約翰要告辭的時候,佩德羅甚至竭力留他下來住了一晚。
佩德羅安頓好了約翰,再次見到迪瑪的時候,便將她摟住,主動親她
,然後對她說:“你這只小花貓,竟把我的情敵引上門來了。”
迪瑪聽丈夫如此一說,心中大吃一驚,一時竟不知該怎樣應付。
豈料佩德羅再一次吻她,且說:“我看得出來,約翰對你是一往情深
,我真有點可憐他。”
迪瑪不解:“你?可憐他?”
佩德羅答:“是啊,我的小花貓只有一顆心,給了我就沒有他的了,
你說他是不是很可憐?單戀是一種極其痛苦的感受,同時也是一種非常美
麗的感受。明天,我準備約他一起去打高爾夫,你不會有意見吧?”
自那以後,過了許多年,約翰只是在迪瑪的生活中出現過一次,那已
經是她做了兩個孩子的母親之後。同上次一樣,約翰到來時,同樣沒有事
先預約,而是等在她家門口。
那天,正好有一個國事訪問,她和丈夫一起會見了國賓之後,回家已
經很晚了,他們剛剛下車,走進門去,就聽到大門口有人在大聲說話。佩
德羅原是挽著她的手向裡面走的,聽到這聲音後,就對她說:“親愛的,
我去看看。”
佩德羅離開她向門口走去,她便站在原地等。就在這時,她聽到佩德
羅大聲叫道:“約翰,是你?怎麼事先也不打個電話來?”他這樣說過之
後,她就聽到他在喊:“迪麗,快來看看,誰來了?”
佩德羅對約翰非常友好,是真好,而不是假意曲迎,他們第一次見過
之後,事隔已經四年多,佩德羅竟一眼能夠將他認出來。
但是,幾天前,約翰又來了,事前仍然沒有預約,他似乎很樂意這樣
干。
這個人在迪瑪王妃的生活中極其特殊,同時也是極少出現的,甚至可
以說有些神出鬼沒。迪瑪由約翰的來訪,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佩德羅是
假冒的,定然不認識約翰。於是,她給佩德羅打了一個電話,對他說:“
親愛的,我決定要給你一個驚喜。”
佩德羅問是什麼樣的驚喜,迪瑪便說:“如果你能夠早點回家來的話
,自然就知道了。不過,暫時還得保密。”
不錯,佩德羅果然比以前回來得早,但進門見到約翰,卻像不認識一
樣。約翰因為迪瑪的告誡,並沒有主動與佩德羅打招呼。
佩德羅哪裡知道這裡面的問題?他回到家裡,見迪瑪正陪著一個陌生
人在說話,禮節性他說了一聲你好,然後轉向迪瑪:“親近的,這位是你
的朋友嗎?為什麼不向我作介紹呢?”
這樣的結果,早在迪瑪王妃的意料之中,只是約翰感到極度的詫異。
迪瑪為了進一步試他,所以說:“噢,對不起,親愛的,他是我大學時的
同學約翰,曾經到我們家來過兩次,我以為你還記得。”
佩德羅似乎恍然大悟:“對對,我想起來了,你的同學約翰。你好,
約翰,非常對不起,我最近不知是怎麼回事,記憶是大不如以前了。”
迪瑪王妃說到這裡的時候,就進一步對小郭說,以前她曾讀過一本小
說,小說說的是蘇聯人將美國第一夫人調包了,這位假第一夫人騙過了幾
乎所有人,但是卻沒能騙過第一夫人的愛犬。於是,迪瑪便感歎說:“在
這方面,人的靈敏是大大的不如狗,早知有這一天,我該養一只狗的。”
經她這樣一說,小郭也被弄糊塗了,不知不覺就站在了迪瑪王妃的立場上
,認為佩德羅是個冒牌貨。同時,他也知道,僅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是無
法使這件事有個結局了,所以向迪瑪王妃推薦了我。
迪瑪王妃聽到他的介紹,便說:“我看過他的一些資料,但我以為,
他只是處理那些與外星人有關的怪事,這件事,似乎與外星人一點關係都
沒有,不知道他會不會感興趣?”
小郭於是對王妃說:“在衛斯理的所有朋友之中,我是與他交往最早
的,對他的為人,我十分瞭解,他倒不一定是對外星人有興趣,而是對所
有的疑難雜症感興趣。”
迪瑪王妃當然不懂什麼叫疑難雜症,小郭便向她解釋。
不久以後,他們便一起到了我家,但是非常不巧,我和白素原是在頭
一天晚上回到了家中,但回家就不久,就聽說溫寶裕和紅綾遇到了麻煩,
所以又匆匆離開了。他們到的時候,白素回家搬救兵,倒是與迪瑪王妃匆
匆見過一面。這次見面,在《成仙》那個故事中有介紹,此處略過。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六、疑難雜症
整個故事進行到了這時候,才應該是我出場的時候,前面許多地方也
曾用到我這個人稱,那只是說故事人的一種習慣,在一些非常特別的時候,
忍不住就要站出來現身說法。
在一開始,我的思路以及做法,全都是小郭的繼續,這可以說是我在
這整個事件中所犯的最大一個錯誤,如果不是這個錯誤,整個事件大白於
天下的時間可能要提前一個月,那麼,所留下的後患也就會小得多。
事後,白素曾幫我認真分析過,認為我之所以犯這樣的錯誤,最關鍵
一點是這些年來,我所經歷的事實在是太多太奇,而每一件事在最開始看
起來,總是一點頭緒都沒有,最終卻也能夠水落石出,這樣的經歷多少助
長了我的自滿和自負,以至於不大能夠信任別人。
她的話說得非常正確,這情形就像解一道數學題,人家解不開,讓你
再來解,你首先不是另僻蹊徑,而是按照人家的解法再演算一遍,這當然
是對人家不信任了。也就是說,如果一開始,我就想盡可能避免走小郭走
過的老路的話,事情的進展可能會順利得多。
本來,我參與進來後,所做的事基本上都是小郭已經做過。
的,原也沒有多少好記述的,將以前的一切再重複一遍,不說讀者不
會答應,我自己也感到厭煩。但是,事物的發展畢竟不像數學那樣一成不
變,就是走一條老路,今天走和昨天走也可能會有一些細小的不同,比如
昨天走的時候是陽光明媚,而今天卻又是淫雨霏霏,這就是大不同了。
路雖然是同一條,但環境有了發展。
在這趟穿新鞋走老路過程中,有兩件事值得一記,先說第一件。
迪瑪王妃反覆提到,現在的佩德羅親王並不是她的丈夫,而是有人冒
名頂替,為了她的這一懷疑,她提出了許多的“證據”。本來,我在聽小
郭講述這些證據時,也曾有一個想法,認為迪瑪王妃是否有一種妄想狂的
傾向,如果證明了這一點,整個事情立即使可以迎刃而解。但是,我在與
迪瑪王妃正式接觸以後,馬上改變了這一想法,正如小郭所說的,這是一
個相當了不起的女人,她不光有著絕色的容貌,而且,她的冷靜和理智,
在全世界的所有女人之中,一定可以排在十名以內。
我當然不會以這種印象來判定她是否正常,因為一個妄想症患者,除
了某一方面的妄想之外,其他方面可能會表現得比世上任何人都正常。因
此,我建議她去看過幾個心理醫生,這幾個心理醫生都是我的朋友,是這
個領域的絕對權威。
我的這些朋友給我的答案全都是一樣的,這個女人一切正常。
證明迪瑪王妃不存在心理上的問題,那麼就可以肯定一點:佩德羅確
然是與半年前不一樣了。
我這樣說是基於幾點考慮,第一,迪瑪自己也承認,她曾非常努力想
找出現在的佩德羅與那個同她做了十年夫妻的佩德羅之間外貌上的區別,
但這一努力最終是失敗了。一個與之同床共枕長達十年的女人都無法判定
其外貌的區別,那麼,只能從外貌上認同;第二就是中央情報局的檔案資
料,既然我們已經確定,沒有人能夠將許多秘密情報組織的資料全部調換
,更沒有人能夠將一個人的血型和指紋改變,那麼,這就應該是從本質上
認同了。有了這兩點認同,就應該毫無疑問地肯定,此佩德羅就是彼佩德
羅。
但是,迪瑪王妃所談到的改變卻是事實,他生理上的疾病不治而愈,
他忘記了每週日與妻子共進早餐的習慣,他忘記了一個他與妻子之間的特
別朋友,以及他改變了一項非常特別的性習慣等,這些當然說明,此佩德
羅非彼佩德羅。
我不厭其煩他說這些,我相信所有人都看出了這之中的矛盾所在,從
兩個方面所得的,竟然是兩個完全相反的答案。
那麼,會不會有一種情形是能夠使得兩種答案統一的?
這個問題從我心中冒出來以後,我便想到了努力去求證(這當然也是
小郭所走的老路,只不過他走了第一步,求證出了血型和指紋上的同一,
而我要走第二步,求證有一種方式能夠造成佩德羅的這種改變),在求證
之前,當然要提出一個假設,這是解決疑難雜症的基本前提。
我的假設是:佩德羅原有生理上的疾病,為了治療這種疾病,他做了
許多努力,其中有一種非常特別的方法起了特別的作用,治好了他的病,
但使他也遺忘了許多事情。也就是說,某種藥物的作用,不僅改變了他的
生理秩序,同時也改變了他的記憶組。
求證這一假設,我決定從兩個方面入手,一是瞭解他的整個治療過程
,另一方面是瞭解當地或者周邊國家是否有一種上方在治療此類疾病以及
影響人的記憶組方面有著特別作用。
這兩個方面,當然是由我和小郭分別來進行。第一方面由我來完成,
因為小郭與各地的私家偵探關係特別,他們可以公開調查這樣一種偏方而
不會引起人們的懷疑,所以第二方面就由他進行。
我們這樣商量好以後,便分頭行動,他離開了迪瑪的國家,去進行布
置,而我則留了下來。第一步是向迪瑪王妃瞭解有關治療的全過程。
這項調查是在極秘密的情況下進行的,所以,迪瑪王妃每次與我見面
,也不得不做許多周密的安排。
我們見面的時間是在我到達這個國家的第三天,地點在迪瑪一位堂兄
的診所裡,迪瑪當然是以來堂兄的診所做檢查為名,她這樣做,並不會引
起佩德羅的懷疑,因為這一段時間以來,迪瑪似乎患上了輕度精神衰弱加
上失眠症。
這是我和她的第二次會面,當時是在一間用於進行特別檢查的房間裡
,房間面積不大,而且周圍被拉上了極厚的黑色簾布,門窗也都是關嚴了
的,室內僅僅只亮著一盞紅色的燈,所以氣氛顯得異常詭秘。
我知道迪瑪王妃不可能在這裡太長時間,所以一刻都不肯浪費(其實
,在那樣一種特別的氣氛中,我是很想與她談一點別的事的),我開門見
山他說:“迪瑪王妃,我這次約你出來,主要是想全面瞭解一下佩德羅親
王治病的全過程,其中包括一切你可能瞭解的細節。”
王妃顯然沒有料到我所要求的“較長時間會談”是為了這件事,臉上
有一些吃驚的表情。“你懷疑什麼?”她問。
這確然是一個極其敏感的女人,如果要想取得這樣一個女人的信任,
唯一的途徑就是首先信任她,我於是將我的設想說了出來。
迪瑪王妃聽完後,想了想,然後說:“對你的設想,我無法提出不同
意見,不過,我認為,這條路是不通的,因為據我所知,他從來都沒有接
受過任何特別的方法治療。”她停了一下,有些遲疑他說:“你應該知道
,這種病,是會讓人極度難堪的,所以,多年來,我們並沒有找過其他醫
生。所有的治療全都是由我們的私人醫生托比進行的。我相信,他如果要
用到你所說的可能導致特殊結果的藥物的話,一定會事先與我們商量,取
得我們的同意。”
儘管她這樣說,我還是堅持要知道治療的較為詳細的過程。迪瑪王妃
見我堅持,便非常積極地進行了配合,她向我講述了三年來的治療過程,
並且努力回憶每一個細節。佩德羅治病的過程相當長,細節也極多,如果
全部記下來,沒有十幾萬字不行,而且,後來我很快發現這是一條不通的
路,所以,這一節便就此略過。
在與迪瑪王妃這次談話後,如果我此時有了覺醒,就此轉頭的話,也
不會浪費許多的時間,但我仍然不肯放棄這種努力,甚至在某一個晚上,
我悄悄地溜進了托比醫生的醫案室,偷拍了佩德羅的全部醫案。
我這樣做,當然是為了從中找到某種可疑之處來證實我的設想,事實
上,這份醫案記錄極其詳盡。我拿著經過我處理的(隱去了患者姓名等有
關身份的文字)這份醫案資料找過許多醫藥學、生物學等方面的專家,希
望他們能幫助我找出這份醫案中曾用過某種特別的藥,他們全都給了我否
定的回答。
幾天之後,我所走的路無法再走下去了,而小郭那方面的調查也沒有
任何結果。這時候,我便決定放棄這項調查,再去走小郭曾走過的另一條
路:調查桑雷斯。因為考慮到其他一些因素,小郭的調查仍然在進行。
我來調查桑雷斯,與小郭的做法也有某種不同,他是對桑雷斯的電話
以及與人談話進行監聽,其結果已經出來,至少目前我是找不到任何值得
注意的地方。因此,我所想到的是從另一個角度切入。
我設法接近的是桑雷斯以前的那些女人。
這樣做的出發點也極是簡單,桑雷斯這個計劃雖然可說天衣無縫,但
由於需要極長時間的準備,他想做到無任何人知曉,實在是一件極不可能
的事。或許與他相好的某了個女人無意中聽到他提起過某一特別計劃?如
今,這些女人被他拋充了,她們當然毫無必要對此進行保密。
只要有一個女人證實他曾經有一個對付佩德羅的秘密計劃,哪怕不能
知道其計劃的具體內容,我也可以據此認定,佩德羅是被他暗中調換了這
一事實。
幾乎役費太大勁,我便瞭解到,有一個女人是我必須注意的。
這個女人名叫貝思,是一個風流美麗的三十五歲女人。貝思與桑雷斯
的交往史相當長,那時候,桑雷斯的軍階才只是一名上校,且並沒有結婚
,而貝思也僅僅只是一個十六歲的中學生。
他們交往的開始據說是有一次桑雷斯作為當地駐軍的最高首長被邀請
參加一次中學生活動,在這次活動上,貝思被安排向桑雷斯上校獻花。
十七歲的少女貝思手捧鮮花出現在桑雷斯面前時,被他那奪人的英氣
所震撼,有那麼幾十秒鐘竟目瞪口呆,後來是旁邊的老師小聲提醒,她才
走上前,將花獻上,井在桑雷斯頰上獻了一吻。
這都是規定程序,唯一不同的是,貝思在獻吻時,加上了自己那青春
少女濃烈的感情。桑雷斯作為一名情場驍將,當然一眼就看出這個少女對
自己動了春心,他本身就是一個出了名的狂人,常常都會表現出一些狂態
。當時,桑雷斯在貝思給自己獻吻的時候,一把便將她抱了起來,在她的
唇上淺淺地吻了一下。
這淺淺的一吻引得周圍的少女一陣驚呼。
這一陣驚呼因為是眾人情不自禁發出來的,並不是很響亮,卻讓貝思
心頭一蕩,又因為有了那一吻,貝思整個身體就像觸電一般,瞬間出現了
又酸又軟的感覺。就在這時候,桑雷斯在她耳邊俏悄他說:“今天晚上,
我來找你。”
桑雷斯的話雖然很輕,貝思卻聽得真切,雙頰頓時架起兩朵紅雲,在
他的懷裡羞澀一笑。
這一笑釋放出巨大的能量,使得桑雷斯上校心中也是一蕩,禁不住又
在她的唇上吻了一次,這一吻引起一陣更大的驚呼。
當天晚上,便有一輛軍用吉普開到了貝思所在學校的大門口。
貝思一直都在注意校門外的動靜,很快匣發現了那輛軍用吉普,她像
一只快樂的燕子,從校園中飄出。有許多人看到,桑雷斯上校從吉普上下
來,手中捧著一大束鮮花,獻給她,然後將她連同那些花一起抱起,上了
車,那車就開走了。
從此,貝思就成了桑雷斯的情人。
貝思或許以為,桑雷斯會將自己當作結婚對象,但事實上並非如此,
不久以後,桑雷斯又喜歡上了一個女人,並且很快向外界宣佈,他要與那
個女人結婚。
那時候,已經有傳言說桑雷斯將會得到提拔,很快將成為準將,貝思
也就做了很長時間的准將夫人夢,現在,准將夫人的桂冠落到了另一個女
人頭上,那個女人甚至是個後來者,她又是痛苦又是憤怒,有幾個月時間
不再與桑雷斯來往。
如果那時候,她與桑雷斯的關係從此斷了,那麼,她的命運就可能是
完全另外一回事,但世事的發展,往往很少按照人們理性的方面進行,起
著決定性作用的,通常並不是理智而是誰都說不清是怎麼回事的感情。
貝思仍然愛著桑雷斯,而且陷得極其之深,根本無以自拔。
桑雷斯的新婚蜜月尚沒有過完,貝思對他的依戀已經到達高峰,於是
設法給他打了一個電話,當天晚上,他們就重修舊好。
桑雷斯雖然是個政治狂人,也是個愛情騙子,政治和愛情都只不過是
他股掌之中的玩物,但對於愛情,他似乎要比政治真誠得多,凡是他玩過
的女人,兩人交往時間在一個月以上的,分手的時候,往往會有一個“適
當”的安置。
在這所有的女人中,貝思似乎該算是最幸運的一個,她雖然沒有名正
言順地成為將軍夫人,實際上卻是將軍的准夫人,也可以算是中國古代所
稱的如夫人。桑雷斯為她專門買了一幢別墅,那幢別墅的豪華程度,同他
自己的家相比,絲毫也不顯得遜色。而桑雷斯在這幢別墅中所呆的時間,
甚至比在他的家中更多。這樣的待遇,是他的所有女人無法相比的,甚至
連他的正式夫人,似乎也沒有受到如此禮遇。
貝思因此感到極大的滿足和快樂。在這幢別墅中,貝思心甘情願為桑
雷斯生下了一兒一女兩個孩子。
後來,因為正式夫人對桑雷斯的生活方式大為不滿,醋意大發,鬧得
不可開交,桑雷斯一怒之下,與她離婚。
那時,貝思忽然就看到了希望,前程似乎一片光明。
她當時的心情確然是可以理解的,在桑雷斯所有的女人中,沒有任何
人比她更有地位,也沒有任何人與桑雷斯交往的時間比她更長,而且,為
桑雷斯生了孩子並且受到厚贈的,她是唯一一個。桑雷斯離婚後,她便以
為,桑雷斯身邊那空出來的位置,非她莫屬。
然而,事情繼續朝著非理性化方面發展。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桑雷斯
看上了鄰國的高官之女迪瑪,並且要讓迪瑪做他的總統夫人。
如果迪瑪的父親與他屬於同一個陣營,那麼,這件婚事很可能就是成
功的,作為女人,還有什麼是比做總統夫人更好的選擇?然而,迪瑪的父
親卻屬於一個與他敵對的陣營,且他本人對桑雷斯的極權統治嗤之以鼻,
加之迪瑪所接受的思想與桑雷斯的所作所為背道而馳,迪瑪當然不會鐘情
於他。
迪瑪與佩德羅訂婚後,桑雷斯狂勁大發,一定要將迪瑪搶奪到手。
這件事對貝思的打擊不小,但她畢竟經歷了許多的情感打擊,承受能
力是大大加強了。以後雖然發生了許多事,她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卻一
直都沒有表面化,這大概也正是桑雷斯一直沒有放棄她的根本原因。
然而,半年前的那次會談之後不久,他們的關係忽然就到頭了。
導致他們分手的原因是什麼?是因為她覺察了桑雷斯的某項重大計劃
?亦或是桑雷斯愛迪瑪太深,且知道夢想迪瑪成為自己的妻子這件事即將
成為事實,同時又知道像迪瑪這種女性,必不容自己的臥榻之側有其他女
人?
那次會談之後的兩個月之內,桑雷斯打發了身邊的全部女人,僅僅只
留下了一個,而這個女人卻是在這兩個月之內才同他開始交往的。
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桑雷斯的這一行動,與迪瑪王妃認為丈夫被掉
包有著極大的關係,但到底是一種什麼關係?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能
夠解開這個謎團,整個事件很可能就真相大白了。這也正是我要設想要努
力接近桑雷斯以前那些女人的原因。
調查中,我瞭解到,貝思與桑雷斯分手後,從桑雷斯手中獲得了一大
筆錢,仍然住在桑雷斯送給她的那套別墅中,倒也逍遙自在,自得其樂。
在她與桑雷斯交往的十幾年時間裡,她絕對不是一個生活隨便的女人,雖
然那一份感情其實是一種煎熬,可她卻一直忍受著,從來沒有過任何怨言
,至少是從沒有將這種怨言公開表現出來。但是,她與桑雷斯正式分手至
今,只不過五個月時間,在這五個月中,與她交往密切的男人,至少也在
十個以上。這種變化,實在是太出人意表。
貝思的這一變化,是否與桑雷斯正在執行的計劃有關?
我相信貝思是打開桑雷斯這把鎖的鑰匙,但是,要打開貝思這把鎖,
鑰匙又在哪裡?我當然想到了一種方法,那就是貝思與桑雷斯分手後,交
往的男友很雜很濫,如果能成為她的蜜友,事情很可能就迎刃而解。
我明知道這是一條捷徑,但也知道這條捷徑根本就走不通,因為我根
本就不會去嘗試與貝思成為蜜友這件事,對貝思這樣的女人,我沒有絲毫
興趣。
除此以外,我知道還有一條迂迴的路可走,那就是將自己裝扮成情場
老手,再設法與貝思的蜜友交往,像一個真正的老手一樣同他談與女人的
交往。我能夠想象,他們能夠成為總統昔日情婦的蜜友,這件事本身一定
讓他們感到極度的自豪,只要談話投機,他們定會將此拿出來炫耀。
天下猥瑣的男人之多,誰都無法預料,可越是這樣的男人,卻越能討
得女人的歡心,世界就是這樣荒唐,讓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將貝思的十個蜜友逐一排隊,最後選出了三個人。但是,等我真正
著手的時候,卻發現,這三個人中,我可以接觸的僅僅只有一個了。另外
兩個人不久前相繼死去,一個死於車禍,另一個似乎是死於心臟病猝發,
唯一剩下的一個名叫於勒,本人是一名通俗小說作家,此時正住在一家海
邊酒店裡寫他的小說。
得到這一情況的第二天,我便住進了這家海邊酒店,當天晚上,我在
酒店所設的酒吧裡與於勒相識了。
要與這樣的人結識並非一件難事,其過程沒有必要詳述。
那時,我和於勒坐在同一張桌子邊喝著酒,我向他介紹自己的身份時
,告訴他我叫宋良,是一個旅行探險家。
於勒是一個通俗作家,對旅行探險當然有著極為濃厚的興趣,我們很
容易就找到了共同的話題。他聽說我是旅行探險家,便問我,在我所有的
探險經歷之中,最奇特最浪漫的經歷是怎樣的?
這個問題實在讓我很難回答,因為我的奇特經歷實在是太多,浪漫的
也實在是不少,例如在整個衛斯理系列之中,第一本小說就很符合他的要
求,那次,為了隆美爾的一張藏寶圖,我來到意大利邊境的一個法屬小島
,我的敵人之中有中國幫會的掌門人、被國際刑警組織通緝的大毒梟“死
神”、意大利黑手黨、甚至是幾十隻橫行海上暢行無阻的大虎鯊。而我的
同盟者卻是兩個深愛著我的女人,更奇特的是,這兩個女人卻是母女關係
。
於勒在問到這個問題之後,我稍想了想,便向他講述了另一個故事,
我的一位朋友在沙漠上旅行時,看到了海市蜃樓,並且將其奇景拍了下來
,這些照片之中,有一位美得讓人怦然心動的女人,這個女人看上去美不
勝收,真正可以用得上驚心動魂這個詞。我的朋友非常奇特地愛上了這個
幻影,並且決定放棄他在航海上的美好前途,去尋找這個美麗女人。
為了盡朋友之誼,我和白素同意助他一臂之力,於是,我和這位朋友
動身來到非洲沙漠,經過九死一生,當我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卻發現她
竟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我們之間有一場比武,那時候,我還不知
道她是一個女人,更不知道她就是那個我要找的美得令人一見就會動心的
女人,因為當時她是蒙面與我比武的。後來,在我即將獲勝的時候,我非
常意外地挑開了她的蒙面,才知道了這一切。那時候,我完全可以一刀殺
死她而取勝,但我沒有這樣做,她卻因此要與我結婚。
在婚禮即將舉行的那晚,我逃了出來,最後與她一起相遇在浩瀚的沙
漠之中,我們沒有交通工具,也沒有水,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我和她。
這是一個熟悉我的朋友都熟悉的故事,至於是哪個故事,熟悉的,我
自然不必說,不熟悉的,自己可以去找來讀一讀,保證極其精彩奇特。
我向於勒講了這個故事,因為擔心他曾讀過這個故事而揭穿我的身份
,在講述的時候,我作了一些改變。於勒顯然是被我的講述深深地吸引,
他的眼睛睜得老大,嘴一直張成0形,始終沒有合攏過。
聽完我的講述,於勒對我的經歷驚羨不已,甚至表示,要同我合作,
共同去冒險。我所需要的正是他的主動配合,所以一口就應了下來。
然後,我們當然就談了一些其他的事,其中主要還是我在談,而我所
談的,全都離不開與女人的經歷,比如同中國神農架的一個女野人做了兩
個月夫妻之類,當然就是我臨時編造出來的。我的打算是,我主動談起我
的情場奇事,一定會引起他的表現欲,從而談起與貝思的那一段交往。據
我估計,他的情場經歷,大概以這一段為顛峰,在我談了如此之多的奇特
遭遇之後,他定會有一種要與我拉近距離的欲望,唯一的辦法,當然是說
出他的這一段經歷。
果然,他在聽我說過許多離奇經歷之後說道:“最近,我也有一次非
常離奇的艷史,當然,這件艷史的離奇並不在我,也不在我的那個情婦,
而是她以前的那個情人。那是一個奇人,但發生在他身上的事,離奇得匪
夷所思。”
他說到這裡時,我簡直要高興得跳起來,這正是我來找他的目的,現
在,我就要深入到這個大秘密之中了,連我也完全沒料到,一切竟會是如
此的順利。
然而,就在我極度興奮的時候,於勒卻忽然對我說:“現在已經太晚
了,反正這件奇事我會告訴你的,我們明天一起去海灘,那時,我再告訴
你。當然,你必須告訴我一些有關你的其他經歷。”
他這樣說,我大失所望,因為我實在是太迫切地想知道這件事了。不
過,我還不至於絕望,因為他說過明天會告訴我這一切,只不過早一天遲
一天而已。
我於是對他說:“一定一定,看來我們很投緣,這一切都是無意。”
當晚告別後,我和他分手,回了自己的房間。洗過澡,躺在床上的時候,
我心中好一陣激動。我意識到,我已經接近整件事的核心了,只要於勒將
他所說的奇事講出來,我再根據所知的一切進行綜合分析,事情便至少有
了一個眉目。
可就在我異常得意的時候,事情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使得我眼看要抓
住的線索又斷了。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七、意外死亡
第二天早晨,我來到酒店的餐廳吃早餐時,明顯地感到氣氛似乎有些
不正常。因為我正在進行的是一件極為特別的事,我的對頭是一個出了名
的暴君,所以我對周圍的一切非常敏感。
我有一種直覺,認為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甚至認為這不
同尋常的事一定與我有著某種關聯,當時,我心中非常震驚,暗暗決定要
將這件事搞清楚。
一位餐廳小姐從我身邊走過,我便叫住了她:“小姐,發生了什麼事
嗎?我看這些人臉色有些不對,像是顯得非常驚恐,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這話的時候,我將一張五美元的鈔票塞進了餐廳小姐的手裡。
餐廳小姐對我的態度頓時大變,同樣是小聲他說道:“先生,你不知
道嗎?昨天晚上,我們這家酒店裡死了一個人。”
她說這話時,顯得異常驚恐,聲音都有些打顫。
死了一個人也不是什麼奇特的事,一家頗具規模的酒店之中,又正值
旅游旺季,某一個客人在海中游泳的時候忽然失蹤,或是某一個客人睡在
房間中再沒有醒來,這種事在全世界的任何一家酒店都有可能出現,並不
能算是特別。但是,也有著特別之處,那就是這些人的表情。
我聽她這樣說,便故意將聲音提高了一些:“一家酒店之中死了一個
人,也不算什麼,有一次,我住在一家酒店裡,一夜之間就死了五個人,
因為那家酒店失火了,那五個人想從樓上跳下去逃生,結果卻摔死了。”
我在說這話時,非常注意小姐的表情,她的表情仍然是極度驚恐。
我於是問道:“難道這個人死得有什麼古怪?”
餐廳小姐說:“他是刎頸自殺的。”
自殺可以算是暴死,卻也不至於讓這些人驚恐到如此程度。我隨意問
了一句:“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麼要自殺?”
小姐應道:“他是一個作家,名叫於勒。”
她這一說,我立即就跳了起來,這就實在是太出我意料之外了。昨天
晚上,我們還在一起,他甚至告訴我,我們要去游泳,然後,他便將他所
知道的那件奇事告訴我,豈料十小時不到,我使得到了他的死訊。
我再問道:“報警了嗎?”
小姐說警方正在他的房中。
雖然我很想有向這位小姐打聽點什麼,卻並沒有這樣做,因為我知道
,我所想打聽的事,她絕對不會知道,這是其一;其二,於勒既然是刎頸
而死,那就是意外死亡,既有可能是自殺,也有可能是他殺,而那些警察
很快就會知道,昨天晚上,我和他在一起談到很晚,因而會來主動找我,
我必須盡快離開這裡。
謝過那位小姐之後,我匆匆吃完早餐,迅速結帳離開了這家酒店。
我並非害怕被當地警察當成殺人犯,即使他們將我當作疑犯抓起來,
我相信憑著我在國際刑警方面的良好記錄,還有國際刑警發給我的特殊證
件,也一定會很快獲釋,但這樣一來,我衛斯理在這裡出現這件事,就會
讓桑雷斯知悉,會引起什麼後果,我現在實在難以預料。其次,我在這裡
出現以後,勢必引起另一方面的高度重視,我所說的另一方面,當然就是
指小納爾遜所代表的那股勢力。
老大哥對發生在佩德羅和桑雷斯身上的事一直大有興趣,小納的手下
,目前到底有多少人在這兩個國家活動,我雖然不是非常清楚,但也可以
想象,那些人加起來,大概就是一個小規模的部隊了,尤其在小郭調查佩
德羅的事被小納知道後,我相信,被派入這兩個國家的間諜就會成倍增長
。
正因為有了這個因素,我和小郭來時,可以說是小心了再小心,最初
,我們是直接飛往美國,在美國改變了身份以後又飛往太平洋上的一個島
國,在那裡再次改變身份,轉道非洲,然後才從非洲來到這裡。可以想象
,只要我的行跡在這裡出現,小納定會追隨而來,事情可能就會起根本性
的變化。
有時候,我也會與某一國的秘密力量合作,更多的時候,我會與國際
刑警合作,但這次所涉及的事,實在是太奇詭,且涉及迪瑪王妃的隱私,
小納等人插足進來,隱私就可能不再是隱私,並且,他們會拿這件事做怎
樣的文章,實在是一件難以預料的事。當初,迪瑪王妃也曾想過向他們尋
求幫助(她也是與小納有過交情的),正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才決定找
小郭的。
另一方面,我與迪瑪王妃有過幾次見面以後,心中就對她產生了一種
非常特別的感情,我相信我們會成為非常親密的朋友,我不願我的朋友因
為這樣一件事鬧得身敗名裂,甚至是影響到她的整個後半生。
當然,事情後來的發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時,我就是想將這
件秘密一直隱瞞下去,也已經是不可能,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早已不是
某一兩個人的能力或者願望所能控制,我相信迪瑪王妃也能夠理解這一點
。這是後話,後面自然會說到。
離開海邊酒店以後,我知道當地警方定會四處找我,因為我的突然消
失實在是太令人懷疑,但一時之間,他們卻也無奈我何。因此,我直接回
到了這個國家的首都。路上,我就非常認真地思考著於勒突然死亡這件事
,這件事絕對非同尋常,因為在他死去的前一天晚上,我們有過根深的交
談,我知道他一定不會自殺。
那麼,他的死,會不會是因為他與我的接觸呢?
果真如此的話,豈不是我害死了他?這個念頭在我腦中轉動了很久,
我實在找不出他的死與我之間的太大關聯,因為自從我到達南美以來,各
項活動沒有受到任何方面的注意,沒有人對我在這裡的行動表示特別的興
趣,也沒有人跟蹤我。
在否定於勒的死是因與我接觸這一點後,我便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就
是我曾想接觸的是三個人而不是於勒一個,但是,另外的兩個人在我尚沒
有想到要與他們接觸時,就已經死了,一個死於心臟病突發,一個死於車
禍。
想到這一點,我立即便警覺起來。
於勒曾想告訴我一件非常奇特的事,這件事並非他自己的經歷,而是
發生在他的情婦以前那個情人身上的。我暫且認定,他所說的情婦是指貝
思,那麼,貝思以前的情人就應該是桑雷斯。
如果這一假設成立,說明了什麼?
說明一個事實,貝思的確知道一個大秘密,這個秘密很可能有關桑雷
斯的陰謀有關,而這個陰謀正是與佩德羅有關的。
她並沒有為桑雷斯守密,因為桑雷斯終於拋棄她以後,她對他已經恨
之人骨。她將這一秘密透露給了她的三個新情人,於是也害死了這三個人
。
想到這一點,我立即想到,貝思目前的處境極度危險,她將會是桑雷
斯的下一個暗殺目標。
這時,我做了一個突然的決定,我要將貝思帶走,無論是采取什麼方
法,我也要將她弄出這個極度危險的國家。
貝思所住的那幢別墅我是知道的,我甚至還暗中去觀察過,想通過某
種方法接近她,但由於我當時並不清楚她同桑雷斯之間是否仍然保持聯絡
,更不清楚她對桑雷斯是否還存有幻想,所以不敢冒險,才沒有更進一步
的行動。
到達這個國家的首都之後,我立即便趕去那幢別墅,但是,我仍然是
晚了一步,當我趕到時,那裡已經只剩一片廢墟,一場大火將原有的一切
全都燒光了。
而對那一大片廢墟,我當時的心情簡直就難以形容,這一場大火,顯
然是不久前燒起來的,除了一些被燒燬的殘骸以外,到處都是水,這是消
防隊救火留下的痕跡,在那座廢墟中,還有些人正在忙碌著,他們全都穿
著便衣,我無法判定他們的身份,但我可以肯定,他們是在尋找起火的原
因,同時我也肯定,他們一定找不到,即使找到,那也決不會是真正的原
因,真正的原因是有人縱火。我也能想象,今天的當地報紙定會有關於這
場大火的報道,報道說明,在這場大火中,至少有一人喪生,至於起火原
因,可能說乃待進一步調查,也有可能結論說是意外起火,例如電路老化
,或是煤氣洩露什麼的。
我當然不能在此久留,那樣就可能引起注意,在這種時候,出現在現
場附近的每一個人,都可能引起懷疑。
我慢慢地踱過去,見前面有一個老太太正在一步一回頭地走著,她顯
然是在注意那片廢墟。我當然不會認為這個老太太會與那場大火有關,她
只不過是好奇而已,或者她對忽然起了這麼一場怪火覺得不可理解。
我趕到老太太身邊,用英語問她:“燒得真夠徹底的,有人在裡面嗎
?”
老太太看了我一眼:“你沒有看今天的報紙?”
我道:“我是一個旅游者,剛剛到這個城市,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老太太說:“這裡住著貝思小姐,真慘,她被燒得不成人形了,報紙上有
她的照片。她活著的時候,非常美。”
“願上帝保佑她的靈魂安息。”我說著,告別了老太太。
雖然我很想與老太太多談談,但我知道這是極其危險的,誰都無法預
料有沒有人正在注視著我們。再說,我也完全沒有必要再來弄清起火的原
因,因為這個原因我已經知道了。幾乎在同一時間兩個完全不同的地方,
有兩個人非常突然地死去了,這兩個人又都與一樁秘密有關,難道這還不
能說明問題?
我知道我漸漸觸及到了事情的核心,可是,就在這時候,我失去了目
標。
這時,我非常非常的後悔,如果當初我不是有那麼一絲猶疑,而是非
常果決地將貝思小姐弄出這個國家的話,我相信第一她不會慘死,第二,
我也一定有辦法讓她說出那個秘密。可是現在,我到哪裡去找知道這個秘
密的人?
我當然想到了桑雷斯的其他情人。同時,我也想到,這根本就沒有任
何作用,桑雷斯既然可以將貝思小姐和她的三個情人殺死,當然是因為他
們知道了這個秘密的緣故,那麼,其他情人之中,只要是知道這件事甚至
是可能知道這件事的,他也一定不會將他們留在世上。我甚至可以認定,
那些人中,如果現在還有活在世上的,也定然是對那樁秘密一無所知的。
這種人,去找他們也沒有絲毫作用,反而會暴露了我自己。
可是,除了這條路以外,我還有什麼路可走?
登記了酒店房間,我便設法與小郭通了一次電話,因為我擔心這裡的
電話受到了監聽,所以我們的談話用的全部是只有我們兩個人才懂的暗語
。
我所希望的是小郭那方面能有什麼進展,在與他通話之前,實際上我
已經認定他的工作是不會有什麼進展的,因為我已經確定,這一切都是桑
雷斯所操縱,佩德羅確然是被他掉包了,這個掉包行動,當然是在那次會
談中悄悄進行的。
結果正如我所料,小郭沒有找到我曾想找到的那種特殊方法或是藥物
。他的工作當然不能算是白做,因為至少我們證實了,現在的佩德羅並非
因為某種藥物作用的結果。
接著,我將這裡發生的事告訴了他,並談了我的想法。
這時候,他對我說了另外一番話,他說:“據我所知,現在我們的周
圍至少有五個國家的間諜組織在活動。”
我當然知道有間諜組織在圍繞著這件事活動,但他說的並非圍繞著這
件享,而是說在我們的周圍,這就不能不讓我吃驚了。在我們的周圍,那
其中也就包括我本人在內,但這些天來,我一直都非常謹慎,實際上,我
並沒有發現有任何人注意到我,難道真的會有人悄悄地跟著我而未能被我
發現?
我當然是將這個疑問提了出來:“你是說,我受到了監視?”
小郭接著說:“他們是否注意到了你,這一點我還不能肯定,但我知
道,圍繞著我們正在調查的事,大規模的間諜活動正在進行,包括了世界
上幾個著名的間諜組織。而且我知道,我們的朋友小納,現在正與你在同
一個國家,說不定他與你之間的距離非常近。”
小納爾遜也到了這裡?
我當然相信小郭所說的一切全都是真的,他目前已經成為世界最著名
的私家偵探之一,在全世界各地,他的耳目甚多,什麼地方發生了什麼事
,要想瞞過他,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這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之
後,那就更難了。
世界上幾個軍事大國的間諜組織全都雲集在這兩個國家之中,本身說
明一個事實,我們現在所涉及的事,很可能比我們想象中要嚴重得多。
或許,我應該與小納爾遜見一見?
這個想法一冒頭,我立即就否定了。我如果與他見面,或許他會告訴
我一些目前我還不知道的事,但他告訴我這些事也會有前提,那就是以我
手中現在所掌握的線索作為交換。這卻是我無法做到也不願去做的,我不
願讓一樁與迪瑪王妃有關的丑聞在全世界範圍內擴散。
既然我不願與小納爾遜見面,而他又在這座城市,那麼。
為了避免偶然地邂逅,我覺得我再出去活動的時候,還是要化裝為妙
。
但是,我沒有料到,雖然對此早有防備,卻仍然無法避免這次見面。
晚上,我到酒店樓下的餐廳吃飯時,我對面的座位上忽然來了一個人,這
是一個高個子的外國人,約莫四十多歲的年紀,模樣極其普通,普通得你
就算是見了他十次,第十一次再見的時候,仍然想不起他是誰。
他走到我的前面,卻並不問我是否可以坐在我的對面,而是老實不客
氣地坐了下來。他這一坐下來,我就意識到有什麼不尋常的事要發生了,
我頓時加強了警惕,暗運起氣來,以防任何不測的發生。
但是,他開口說話的時候,我卻驚了一大跳,我相信,就是此刻我所
在的地方發生了強級地震,也一定不會比他向我說出的第一句話更令我吃
驚了。
他說的這句話其實極其簡單,就像是老朋友見面後最平常的問候。
他坐下後就道:“衛斯理先生,我可找得你好苦。”
我因為不想迎面碰上小納爾遜,所以是化了裝的,多少年來,我對自
己的化裝術極其自信,曾經有一度,我認為我的化裝術在全世界的排名至
少也在五名以內。後來有一次,我遇到一個奇人,他在一見面就指出我是
易過容的,而當時,我無論怎麼想,也想不起這個人是誰,當然,後來是
知道了,這個人的名字叫游俠。從那時候起,我對自己的化裝術的自信稍
有減少,但也可以肯定,全世界範圍內,能認出化裝之後的我的人,不會
超過三十人。
令人感到悲哀的是,我的自信一次又一次遭到打擊,這一次,竟又被
人識穿了,而我同樣在被人識穿之後,不知道對方是何方神聖。
對方到底是什麼人,我不清楚,他要干什麼,我也不知道,但有一點
我是知道的,我在這裡的身份已經有人知道了,這終歸是一件極不妙的事
。在最初一刻,我想竭力否認,但我還是有那麼幾秒鐘的猶豫,就在我猶
豫的時候,那人又說:“這裡說話不方便,到我那裡去談吧。”
僅僅是這一句話,我立即知道他是誰了。
這傢伙真是越來越精熟了,他的化裝術,竟然連我也一時沒有認出來
。但另一方面,他並沒有先報家門,卻開門見山,像老朋友一樣與我說話
,這說明他以為我認出他了。
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後,我便不再躲躲藏藏,大大方方跟著他走出去,
上了停在酒店門口的一輛車,坐上車之後,我才說了第一句話。
他既然說酒店裡說話不方便,當然是知道目前這座城市已經成為國際
間諜活動最頻繁的地區之故,在這樣一個地方,或許每一個人全都在極其
嚴密的監視之下。上了他的車子之後我才說了第一句話,那是因為我知道
,他的車子對於他來說,是絕對安全的。
我說的這句話是:“小納,你這傢伙,神出鬼沒,是怎麼找到我的?
”
這個人正是我的朋友小納,中央情報局的一位高級官員,最初與我有
交往的是他的父親老納爾遜,那段交往追溯起來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當時,老納爾遜是國際刑警方面的一位高級官員,而我卻是同一個名叫石
菊的俠女一起尋找隆美爾寶藏的下落。正因為這次合作,使得我的名字在
國際刑警組織之傳了開來。當然,後來我們還有過幾次合作。小納是老納
爾遜的兒子,我最初與他交往的時候,他還只不過是一名中級軍官,現在
的職位卻是越來越高了,在中央情報局中,屬於那種位高資深人員。
我對他說出上面那句話,當然也是想多少挽回一點面子,說明不僅僅
是他認出了我,其實,我也是早認出了他的,只不過不想這麼快就將自己
暴露在他面前而已。
小納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說:“我早知道這件事情決不會簡單
,現在,竟然連大名鼎鼎的衛斯理都出面了,那就說明更不簡單了。”
我們之間可以說是非常熟悉的,當然很清楚對方的優勢和弱點,他剛
才的那句話,其實就是在攻擊我的弱點,知道我這人近年來是越來越自大
起來,所以一見面就往我的頭上扔了一項高帽子。我也知道,越是成功人
士,就越自負,他扔給我一頂高帽於,我不回他一招,那就實在說不過去
,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
我攤了攤手:“你這句話正是我想說的,連世界上首屈一指的中央情
報局都驚動了,我看我完全沒有必要再在這裡呆下去了。”
這話如果是在我對他完全不瞭解或是對他們這次行動的進展一無所知
的情形下,對他不會有任何效果,但現在,我已經知道,他所瞭解到的情
況一定不會比我更多,甚至可以說是一無所獲。我這樣說當然有著特別的
理由,一,如果他們有了決定性進展,一定不會費盡心思來找我,既然來
找我,當然是認定了我比他們知道得更多,並且想從我這裡獲得一些他們
不知道的東西;二,如果他們知道得很多的話,根本沒有必要一見面就給
我扔來一頂高得不能再高的帽子,扔高帽子的目的當然就是有求於我。
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剛才那句話,看起來是對他們的贊譽,實則是對
他們的譏諷,別人或許聽不出來,他自己心中卻是極為明白的。
可我沒有料到,這個小納,他的修為竟已經到了爐火純青,刀槍不入
的程度,聽了我這話,臉上竟一點變化都沒有,卻說:“世界上首屈一指
這個評價倒也不為過。”
這傢伙,人家給他一支竹杆,他就順著往上爬,我立即就想到了中國
一句俗語:“你怎麼不撤泡尿照照自己?”
但我還沒有說出來,他卻說出了下面的一句話:“不過,就算將中央
情報局的所有力量加起來,恐怕也頂不上半個衛斯理。”
我於是立即反駁:“就沖你這句話的功力,也說明你那個中央情報局
可真是一所培養人的大學校。”
他似乎意識到我有些不願與他們合作的意思,連忙就改口,說起了另
一件事:“老祖母在這裡,你想不想見一見?”
聽了他這話,我又是暗吃了一驚,老祖母蓋雷夫人是一個非常厲害的
人物,老得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大年紀了,可她仍然在間諜這個行
中有著極高的地位;她屬於一個與小納敵對的陣營,至於是哪一個國家;
我也不必細說了,因為能夠與小納的陣營敵對的,全世界並不多。這兩個
人雖然屬於敵對陣營中兩個位高權重的人物,絕大多數時候是在勾心斗角
,但也有許多次合作。這也正是我不肯與世界上任何間諜組織合作的原因
,間諜組織與警察組織絕然不同,警察的宗旨是制止犯罪維護社會穩定,
可間諜卻是不借一切竊取別人的秘密,為顛覆、控制、打擊別人服務。為
了達到這些目的,他們什麼樣的手段都可能使出來,比如昨天是敵人,今
天就變成盟友,卻又當面稱兄道弟,背後刀槍相見。
這次的事情,連老祖母這樣的人物都驚動了,可見事情比我想象的,
不知要嚴重多少。知道這個消息後,說我不吃驚是假的,但我也不願將這
種吃驚表現在臉上,所以故意裝得很平淡地問:“蓋雷夫人?她難道還沒
有去見老祖宗?好幾年不見了,我相信她一定老得走不動路了吧?”
小納笑了笑:“倒是老了不少,不過要論走路,我相信她定不會比你
慢多少。”
他這話明顯是雙關語,一方面是說她仍然非常健康,另一方面則說她
的工作效率仍然一如既往的高,我裝著聽不懂,說道:“是嗎?下次見了
她老人家,我一定要祝她老人家長命百歲。”
說話間,小納的車子開進了老大哥在這裡的大使館,有幾個人迎出來
,小納揮了揮手,那幾個人又退了回去。
我和他一起走進一間小客廳,我在沙發上坐下,他為我倒了一杯酒,
自己也倒了一杯,緊挨著我坐下來。
小納喝了一口酒道:“衛斯理,你們中國人有個詞,叫開門見山,我
希望你告訴我,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當然是不願告訴我知道多少,其實,要說起來,我知道的也實在是
有限得緊,所以我說:“至少,你和老祖母到了這裡,我就不知道。你想
,我又能知道多少呢?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到這裡來,是為了什麼?”
“當然可以。”小納說:“很早以前,我們就感到這兩個國家有些變化,
但一直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變化。直到你派郭先生來找我,我才知道,原
來你也盯上了這裡的事。我相信你早已經知道,我們對郭先生所說的那一
番話,根本就不會相信。我們如果相信那些話,那就說明我們根本就是一
邦飯桶。”
他還沒有說完,我就笑了起來。
小納對我的笑感到不解:“你為什麼笑?難道我的話很好笑嗎?”
我喝了一口酒:“不是你的話很好笑,而是我覺得你們這些人,也未
免太神經過敏了。既然你肯跟我說真話,我也不必要說假話,我可以告訴
你,我根本就沒有讓小郭去找你,甚至連他曾經去找過你這件事,我根本
都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他為什麼去找你?”
小納聽了我這話,顯得非常吃驚:“你說的是真話?你肯定沒有騙我
?”
我應道:“我們之間的交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為什麼要騙你?告
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納當然不會相信我的話:“你真的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我將杯中的酒一口乾了,問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嗎?很抱歉,這
幾天我沒有看新聞。”
小納還是不信:“那麼,你到海邊酒店去干什麼?”
他這樣一說,我馬上知道他為什麼能找到我了。他一定也在注意於勒
,於勒死了以後,他們甚至進行過調查,當然就發現有一個很奇怪的東方
人曾與他接觸這件事,然後,這個東方人又非常神秘地失蹤了。於是,他
便認定,這個東方人是我。
我原想告訴他,我是到這裡來旅游的,但很快便知道,這種話根本不
可能讓他相信。第一,我如果真是來旅游的,不會只是一個人,至少也應
該有白素在,甚至應該是和紅綾、白老大幾個人一起;第二,我的傳奇經
歷太多,可以說每一次經歷都是一次探險旅游,在這種情形之下,我說我
的目的僅僅只是為了純旅游,誰都不會相信。
這想法當然是一瞬間冒出來的。有人將現代電腦吹得怎樣怎樣,其實
,電腦永遠不會有人腦快,讓一部電腦進行這樣的思考,至少也需要幾十
秒鐘,而我當然用人腦思考,估計最多不會超過兩秒。實際的情形也不能
超過兩秒,小納是何等樣人?我思考的時間一長,他馬上就會覺察,那麼
,不論我怎麼說,他也定不會相信了。
“不錯,我是因為有點事要辦。”我答道:“但是,這事與小郭沒有
任何關係,雖然我知道他現在也在南美,但這完全是巧合。同樣,跟你以
及你所說的事沒有任何關係,我可以肯定這一點。因為我正在進行的事,
是一件純私人的事,不涉及任何國際糾紛。”
他還有些。不甘心:“那麼,郭先生在這裡辦一件什麼事,你總該有
所瞭解吧?”
我看了看他:“你認為,他在所進行的事情沒有最後結果之前,會告
訴我嗎?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到這裡為了什麼?”
小納聽到這裡,將酒杯猛地往茶几上一放,站了起來,在房間裡來回
踱了幾步,然後停在我的面前:“衛斯理,你太不夠朋友了,你讓我覺得
,你簡直就是一個不講朋友感情的人,你是一個冷血動物。”
我只是朝他笑,不說話,其實,我又能說什麼?
我反問:“你如果夠朋友的話,為什麼不將你到此的目的告訴我?再
說,夠不夠朋友,那完全是一個私人感情問題,同各自的工作根本扯不上
關係。如果按你的說法,你和老祖母能說是朋友嗎?但我知道,有許多次
,你們合作得非常好。”
小納很激動地揮了揮手:“你能言善辯,我也不跟你說了。但我可以
回答你剛才的話,並不是我不告訴你什麼,而是你知道的比我們不知多多
少,甚至可以說,我們根本就是不知道任何實際的東西。到這裡,我們就
像是瞎子一樣。”
聽他這樣說,我站了起來:“那麼,我告訴你,其實我也就像是瞎子
一樣,你相信嗎?”
他見我往外走,便在後面喊:“你別急著走,我們還有很多同共的話
題,不是嗎?”
我站下來,轉過身對他說:“或許有,或許沒有,現在我還不能確定
。如果你正在進行的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的話,我希望你有了任何發現以
後,不妨向我透露一點,如果這件事引起了我的興趣,那麼,我們可能就
有再一次合作的機會了。OK?”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改頭換面
回到酒店,立即就接到了小郭的電話,他已經放棄了調查某種特殊秘
方一事,來到這裡同我會合。
這當然是我們在電話中商量好的,現在,我幾乎已經可以肯定,佩德
羅是被桑雷斯掉包了,迪瑪王妃成了起大陰謀的犧牲品。但是,桑雷斯到
底是怎麼做的?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因為此事涉及一個暴君的大陰謀,所以我們目前的處境可以說是極度
危險,因此,我和小郭之間便不再一同行動,就連住,我們也是分開的,
這樣做的好處是遇到什麼不利於我們的情況,相互間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
趕到,以便策應。
如果說此事極度危險,就目前來看,似乎還不能肯定,我一生中,所
經歷的危險每次都比這次更嚴峻,有許多次,我都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但那時,我總還能感覺到危險存在,知道了危險所在,總還能找到方法
對付。可這次卻全然不同,我的敵人似乎就在我的面前,可我又看不見抓
不著。我當然相信,他們正在想什麼辦法對付我,既然小納能夠知道我在
這裡,他們也應該知道,他們畢竟不是笨蛋,那麼,我在這裡對於他們就
是一個極大的威脅。身邊埋著一顆炸彈,誰能夠安然入睡?換了任何人,
都會想盡辦法進行處理。
但是,就目前來看,他們沒有采取任何針對我和小郭的行動,要說可
怕,這才是最最可怕的。我知道他們會有所行動,卻根本不知道他們會怎
樣行動。
正因為如此,我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有生命危險。
更讓我茫然無措的是,我目前根本就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小郭給我打來電話,一方面是告訴我,他到了,另一方面當然是問我
,下一步怎麼走,對此,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當然,我們的通話,是用我們兩個人才懂的暗語在進行,這種暗語是
我和小郭自創的,綜合了中國兩種極難懂的方言和越南話,然後在語序上
進行了重新排列,這樣的暗語,普天之下,除了兩們兩個人之外,不可能
有人能懂,所以我根本就不擔心有人監聽。我也知道,我在這裡說的每一
句話,根本就不會成為任何秘密,至少會有幾個國家的間諜聽到。但我們
所用的暗語,與他們所使用的任何暗語體系沒有絲毫關係,就算他們的專
家能夠破譯出來,那也決不會是短時間內的事。
小郭對我說:“我再去找那兩個清潔工?”
他的意思當然是繼續搞一次監聽,想從中得到新的發現。
他這話剛說出來,我便否定了:“這樣不好,我們還是要想別的辦法
。”
他不解:“你說不好的理由是什麼?”
我道:“我當然有非常充分的理由。第一,我相信桑雷斯的手下,應
該早就開始注意我們了,如果以前還沒有發現我們的話,那麼,在小納和
老祖母出現在這裡以後,這裡的間諜戰雲詭波譎,每一個可疑的人,都會
受到他們的嚴密監視。於勒和貝思的死,似乎就說明了這一點,不然,他
們也不會鬧出如此之多的大動作。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們的監聽就沒有任
何意義。”
我剛說到這裡,他便迫不及待地問:“那麼第二呢?”
我答:“第二,要搞偵聽這一套,小納的手下和老祖母的手下不知要
比我們內行多少。你不要忘了,這裡集中了全世界間諜中的精華,這些人
的本事,我們絕對不可輕視。何況他們長期以來就在進行著這件事,在這
裡活動的,不知有多少雙料間諜三料間諜,此時各種情報肯定是滿天飛,
真真假假都有,間諜和反間諜活動頻繁。就算我們搞偵聽,得到的東西是
真還是假,那實在是一件極其難說的事。”
小郭見我這樣說,有些急了:“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除了安安靜靜地等下去,我目前還沒有想出更好的辦法。”我答。
他顯然不同意我的意見:“等?我們等什麼?是等那個狽裁者派人來暗殺
我們?還是等小納老祖母那些人來告訴我們最後結果?”
小郭很激動,甚至不僅僅是激動,還有急躁。其實,我的心情與他相
比,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所說的情形的確是存在的,現在這裡雲集著各方
高手,什麼樣的事都可能在我們完全沒有預料的情形之下發生,別人在緊
鑼密鼓地行動,而我們卻不得不等下去,會等到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但是,除了等下去,我們會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我有一個設想,目前桑雷斯就像是坐在一只裝滿黑色火藥的大輪船上
,這些黑色火藥之所以沒有爆炸,是因為雲集在此的各方神聖還沒有找到
引爆的方法。桑雷斯當然知道怎樣來引爆,但他不會告訴別人。現在,圍
繞在他身邊的有那麼多高手,這個秘密也必定不可能是永久的秘密,總有
一天會被人發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心中其實比我們更急,火藥早已安裝
好了,想拆走已然來不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人發現他的秘密,要
想不讓人發現,當然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對那些試圖發現這一秘密的
人采取行動。
我不知道他會采取什麼行動,但我相信,他一定會采取行動。
中國兵法中有一條以靜制動,僅僅只有四個字,卻包容著極其深奧的
道理,用在什麼時候,都再恰當不過。在我們進行此事之初,因為是極其
隱蔽的,我們大肆活動,不會引起他的警覺,當然就不會有問題,現在。
他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存在,至少是知道了他身邊有了許多間諜在活動這一
事實,我們忽然靜下來,就等於奪得了主動權。
這也是物理學中相對運動的原理,我們在動的時候,他們也在動,這
時候,我們就不容易看清他們在動。現在,我們靜了,他們卻不能不動,
他們的一切行動,就會暴露在我們的視線之中。
因此,我對小郭說,目前,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什麼都不做,靜觀
他們的行動。
小郭聽我這樣分析,輕輕地歎了一歎:“看來,也只能如此了。這事
想起來,真他媽窩囊。”
我同他開玩笑說:“那是因為你經歷的窩囊事太少了,所以心裡才會
不好受,我這一生中,經歷的窩囊事不知有多少,有許多次,不知要比這
嚴重多少。”
他也同樣給我開了一句玩笑:“那是因為你是衛斯理,你已經修煉到
家了,能與你相比的人,這個世界上還的確是不好找。”
所謂以靜制動,當然不是靜坐在酒店裡等消息,那樣等,一萬年都不
會有結果。我所說的靜,就是安安靜靜做個旅游者,旅游者就是旁觀者。
那些得道高人在修煉的時候有一個講究,叫做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說的就是做一個旁觀者。
只有超脫了所要做的事本身,才有可能看清自己要做的究竟是一件什
麼事。
旅游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但如果不是全身心的放鬆,甚至如我現在
這樣,還要時時注意點什麼的話,這種旅游也就很難說有什麼快意可言了
。
但是,我至少有一種點發現,我發現有人在跟蹤我。
那是一個有著明顯南美特徵的當地人,那個人實在說不上有什麼特點
,是屬於那種你就是看過他一百遍,但在第一百零一遍再看到他時,他忽
然鑽進一群人中,你卻根本無法從這群人中找出來的那種人。
如果是別人,或許不會太注意這樣一種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的人,可我
不一樣,我最敏感的,可以說就是這樣一些人。當然,不僅僅是我敏感,
其實那些每天在諜海中滾打的人對這類人全都神經過敏,因為他們全部清
楚,任何一個國家在選擇培養間諜的時候,這種沒有特點的人是首選,正
因為他們其貌不揚,才更具有隱蔽性,也正因為他們沒有極佳的容貌,才
會在其他方面異常特出。
有人說,一個人就是一個平衡體,上帝造人的時候極其公平,給了你
出眾的容貌,便不會給你出眾的智慧,這話雖然不能以偏蓋全,但並不是
沒有道理,我的經驗也無數次告訴我,正是這些外表看來毫無特點的人,
他們可能會有過人的體能和超凡的智力,誰如果不相信這一點,誰就可能
在他們面前吃大虧栽大筋斗。我可以舉出一千個這樣的例子。
有許多間諜小說中,往往會將間諜寫得如何如何的特出,女人美麗賽
過天仙,男人英俊倜儻,這多半是小說家的一廂情願,除非是這些間諜機
構選色情間諜,否則,他們一定不會找那些人家看了第十眼還想看第十一
眼的人,這樣的人太引人注目,絕對不會是一件好事。
閒話少說。正因為那個人的樣子太普通,也正因為我對這樣有著普通
容貌的人極其敏感,我才會注意到他。
那時候我正在一個賣舊古董的地攤前。我其實也知道,像這樣的地攤
,往往是騙外國人的錢的,很難找到其中有什麼真正的古董,道理說出來
極簡單,現在,古董的價格高得大大出乎人類的想象之外,所以,各種古
董全都掌握在那些有權或者有錢的人手中,即使是有極少數流落到了民間
,也不可能出現在一個國家的首都這樣繁華的地方,那多半是在一些極其
偏僻而擁有古董卻以為這東西一文不值的人身上。
我有一個朋友,深入到中國的某一個偏僻鄉村去尋古董,結果在一家
人的豬圈中發現一件價值連城的青銅器,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想到,這家人
將這件青銅器派上了什麼用途。原來他們竟用作了喂豬的食盆。我的朋友
問那家的主人,這個食盆賣不賣,那主人看了他一眼,不說話,只是擺了
擺頭。我的朋友當然不肯出太高的價錢,那會引起警覺,所以他就說:“
你需要多少錢才賣?”那主人說:“我還以為你是來買豬的,原來只是要
買這個破豬食盆。”他那言語,大有以為我的朋友神經有毛病的意味。我
的朋友聽了他的話,當即靈機一動,問:“如果我將你的豬和豬食盆一起
買下,你賣不賣?”那主人馬上有了興趣,問他:“你出什麼價?”朋友
報出一個價,是那頭豬的市值的兩倍,主人立即歡天喜地成交了。
可見在這種繁華街頭的地攤上,根本就別想買到真正的古董,我明知
這一點,卻也要彎下腰來看一看,因為只有這樣做,才似乎符合我的旅游
者身份。
就在我彎下腰來的時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其貌不揚的人
正在注意著我,那個人在另一個地攤前,似乎正對攤主的貨物感興趣,實
則是以眼角的余光在看我。
如果我正在進行什麼行動,當然會有幾十種方法可以擺脫他,但現在
我是一個真正的旅游者,他跟蹤我不會有任何意義。再說,我早已知道我
的行動會受到注意,我突然就冒出一個惡作劇的念頭,成心要跟他開個玩
笑,看看他的反應。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也不看面前這些所謂的古董了
,乾脆走了回去,與那個人並排站在了那個攤前。
那個人當然沒料到我會有這樣的行動,在最初一刻,他甚至顯得極度
驚恐,大概以為我發現了他然後要用什麼特殊的方法對付他,所以便暗中
做了準備。但很快,他便知道我無意於對付他,這時,他定是又有了新的
想法,很可能認為我返回來,與他的存在毫無關係,所以整個人才輕鬆了
下來。
我既然是想惡作劇,當然不僅於此,我在他身上做了點手腳,使得一
件東西離開了他的口袋,然後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當然,那東西絕對不會自己離開他的口袋,而是被我掏出來的。在我
還非常年輕的時候,曾用很長時間練過這種功夫,我那時練這種功夫的目
的並非為了空手取物,當個妙手神偷。
而是認為這種手段實在可稱作一種藝術。雖說我認為這種手段堪稱藝
術,卻也知道這實在難說是一種可登大雅的藝術,所以多年來幾乎是沒有
怎麼用過。現在偶而試一試身手,發現這種手段竟然還沒有怎麼生疏,我
敢說,我的這種妙手空空手段。
雖然無法與我曾接觸過的天下三大高手之一的古九非等人相比,但如
果真來個世界排名的話,我的名字絕對不會排在百名之外。
那人並沒有發現我在他身上做了手腳,也沒有發現我將他的證件悄悄
地扔在了地上。在掏出他的證件然後又扔在地上那一刻,我已經看清楚了
,那是一個黑色證件,上面有一個燙金的圖案,正是我所在這個國家的徽
章。
這個跟蹤我的人,當然也是一個高手,不然,他的上司不會將跟蹤我
的任務派給他。這樣一個高手卻不知道我在他身上做了手腳,並非說明我
的手段就已經出神人化,最關鍵還在於他為了表現對我的存在絲毫不在意
,故意將目光盯著前面的攤子,而所有注意力又要集中在我的身上,以免
我會做出什麼對他不利的行動。
那時,我如果有什麼幅度大一點的動作,他肯定會立即發現,事實上
也正是如此。我將他的證件扔在地上以後,便伸出手來,在他的肩上輕輕
拍了拍。我說只是輕輕拍了拍,一方面是因為我確然沒有想過要使太多的
力氣,這是全然沒有必要的事,另一方面,也因為他忽然警覺地往旁邊跳
了一下,臉上堆滿了驚恐和警惕。
那人的身手確然非常敏捷,往旁邊跳的時候快速無比,更快的是他的
手。他那一跳,只不過半秒鐘的時間,便已經向後跳出了差不多兩米,而
他的手此時已經伸進了衣服的口袋之中,我相信,他此時一定握著一支槍
,隨時都準備抽出來對準我。
他往旁邊跳開的時候,我原以為他會有一聲驚呼,但事實上他沒有,
一切都悄無聲息,甚至除了我以外,在他身邊的人,沒有任何一個發現他
有這樣怪異的行動。我當然知道他的手插進口袋中想幹什麼,我不想他那
麼快就掏出一個極具危險的東西來,那樣很可能會引起一場大亂。
在他的手還來不及抽出來時,我便對他說:“先生,你的東西掉了。
”
我這樣說時,一面指著地上的那個東西,一面看著他的表情,那一刻
,他的表情真是複雜到了極至。他當然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按說,他
的證件放的地方應該是極保險的,絕對不會輕易掉出來,再說,就算真的
有什麼意外使得這證件掉出來了的話,他也應該有所覺察。事實上,他一
點感覺都沒有,而看上去,那證件又確然是他的。
看到地上那證件之後,他的第一反應當然以為這只不過是我的一個小
小花招,目的是想引他過去,以便用什麼辦法對付他。他會這樣想,那就
說明他確然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在事情如此突然地發生時,第一想法會與
他絕然相反:不錯,那證件確然是我的。
我的預料果然不錯,他並不是馬上過來拾起自己的證件,而是先去摸
自己放證件的衣袋。這是可以肯定的,那衣袋早以空了。
我當然不會傻到彎腰去幫他撿起來,只要我一彎腰,他便以為我又是
在使什麼對付他的手段,說不定就將手槍掏出來了,被槍口對著的滋味並
不好受。而且,他將槍口對準我以後,總還得想辦法收場,說不定要強行
將我逮捕,那豈不是大麻煩了?所以,我便也往後退了兩步,站在一旁,
看著他走上前,將那證件撿了起來。
這時他已經完全鎮定下來,所以向我說了一聲謝謝。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當然就不再理他,轉身走了開去。
那時,他的神情是極度的尷尬,因為他實在摸不清我到底是發現了他
的身份,還是他自己一時疏忽,也就拿不定主意下一步該怎麼辦。
我也不再理他,甚至根本就不向後看。對於我來說,已經沒有必要去
理會他是否還會跟著我。
晚上與小郭聯絡的時候,我將這件事告訴了他,小郭聽了,大不以為
然,認為我這樣做是打草驚蛇了,對我們今後在這裡的活動極為不利。
我於是對他說:“我與你的想法剛好相反,他們既然派人跟蹤我,就
說明他們對我們,至少對我在這裡的活動是了如指掌的。經歷這次的事情
以後,他們只要稍稍分析,立即就知道,我們對此早有準備,那麼,就起
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他們如果不想我們在這裡揭他們的老底,就得采取
什麼行動來制止我們。”
我的意思當然是只要他們找上門來,那麼,我們就變被動為主動了。
小郭還是不以為然:“但願如此。”
我是個不肯服輸的人,對他的這種態度,感到非常惱火:“什麼但願
如此?難道你還會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有幾十秒鐘,小郭什麼話也沒有說,我以為他是不想再說了,正準備
將電話掛斷,這時又傳來了他的聲音:“也許,我們應該主動一點,與小
納他們合作。”
他這話一出,差點沒把我給氣死。
我質問他:“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知道這件事關係到迪瑪王
妃的名譽以及她整個國家的命運前途?”
“不錯。”小郭道:“正因為如此,我才覺得應該這樣。”
他明明知道此事關係重大,卻還提出這樣的建議來,我一下就火了:
“你這是混帳話……”
小郭不待我說下去,就打斷了我:“你冷靜一點,聽我把話說完。”
我衝著他吼叫道:“我不聽,我不用聽任何人的混帳話。”
小郭顯然也被我激怒了,竟大聲地沖我嚷道:“你錯了,真正混帳的
人是你,是你,是你衛斯理,是你這個平時到處標榜自己用情最專的人。
是你想在迪瑪王妃面前表現自己有非凡的能力,然後,迪瑪王妃心甘情願
投進你的懷裡。正是你,想有一個像白素那樣美麗聰明善解人意,卻又有
著豪俠之氣的妻子,還想有一個像迪瑪王妃這樣有著奪人風度和貴族氣質
的情婦。”
他這話一說,我當時確然是驚呆了,我問我自己,我有嗎?我真是這
樣想的嗎?難道我對白素的那份愛,竟是假的?
或者我真是在見過迪瑪王妃之後,便被她那奪人的神韻迷住了,以至
於有些身不由己?
我想否認小郭所說的一切,因為我可以在任何情形之下向任何人說明
一點,我對白素的愛至死不渝,世上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改變這一點,僅僅
如此,便可以證明小郭剛才那一番話,完全是胡說八道。但是,我意識到
我在他說出那番話之後的確有那麼幾十秒的猶豫,同時也有著極度的震驚
,這兩種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在這幾十秒鐘的猶豫之後,我再以任何理
由來反駁他,都會非常的無力。
正因為我有了這猶豫,小郭也就有了再說話的機會。他說:“你放心
,我跟你一樣,也是男人,我不會將這些告訴白素的。但是,我可以不再
提這件事,而你一定要聽我把話說完。”
在這種情形下,我還能說什麼?只好扔下一句:“有屁快放。”
小郭說:“事到如今,我們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在這件事上,至少
到目前為止,我們沒有任何進展,而陰謀卻在繼續。我們不知道這到底是
一個什麼陰謀,不知道再往後會怎麼發展。在這之前,我們都以為,桑雷
斯弄出一個如此驚人的陰謀來,一切都只不過是為了得到迪瑪王妃,但是
最近,我有一種感覺,我們想錯了,根本就是走了一條錯誤的道路,沿著
這條路走下去,我們得不到任何結果。但是,正確的道路是什麼?正確的
道路在哪裡?你別問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們走錯了。”
他說這番話,我立即靈感一動,有了一種特別的感覺。前面,我曾經
提到過,我原應該想到我們最初的推理根本就不能夠成立,但是我沒有想
到。那時我認為桑雷斯設計這樣一個陰謀,完全是為了得到迪瑪,可現在
,我忽然知道,我想錯了,真正是大錯而特錯。假若桑雷斯真的喜歡迪瑪
而一定要得到她的話,他的陰謀中會有一個另外一個可以佔有迪瑪的男人
嗎?
絕對沒有,他只可能殺死這樣的男人而不會自己去制造一個這樣的男
人。可是,這一切並非桑雷斯所為,那又是誰幹的?目的是什麼?
小郭續道:“我有一種設想,如果這個陰謀不是我們所想的,一切都
是為了一個女人,而是別有深意的話,你想想,那將會是一種什麼情形?
”
聽他如此說,我便真想了一想,然後告訴他:“我想不出來。”
他道:“對,我也想不出來。正因為想不出來,這事才極度的危險,
危險會波及一些什麼人什麼國家?我們也想不出來。至少,小納來了,老
祖母來了,世界上一些本來是完全敵對的陣營的一些間諜組織,幾乎全都
來了。這件事你想過沒有?”
他這一問是極有道理的,真正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這確然是一件極為
嚴重的事,在這之前,我一直認為除了我們以外,沒有人比我們掌握的東
西更多,迪瑪王妃對佩德羅的懷疑,那是極端的個人隱私,她不說,誰都
不可能知道,而且,這種事涉及到她的名譽,她當然不會全世界去開新聞
發佈會。也就是說,這麼一件大秘密,只有我們掌握著,這就是我們的資
本。
正因為我們掌握了這一大秘密,所以我認定小納他們一定不會比我們
知道的更多。但小郭一句話,讓我忽然想到中國獵人的一句話:不見兔子
不撒鷹。小納是什麼人?老祖母是什麼人?他們正是這樣的一些獵人,而
且是獵人中的絕頂高手,他們的手上,如果沒有任何的線索,他們會如此
興師動眾?
那麼,他們手中抓著什麼?當然不會是有關迪瑪王妃所談的個人隱私
,而應該是從另一方面觸及了這個陰謀。
一個事物,往往由多個不同的面組成,我們所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個
面,現在,我們想找到的卻是另外的幾個面。而小納等人看到的顯然是另
外一個面,如果我們合作的話,豈不是看到兩個面了?能看到兩個面,再
想看清第三個面的話,不是簡單許多?
可是,迪瑪王妃的名譽怎麼辦?這樣的一件事情鬧得世人皆知的話,
她還能在這個世上生存下去嗎?
小郭見我半天沒有出聲,便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要提醒
你,你想錯了,根本上是錯了。一個的尤其是一個女人的名譽固然極重要
,但是,如果像貝思那樣,還能談得上什麼名譽?何況迪瑪與貝思還完全
不同,迪瑪是王妃;如果她的國家根本是掌握在別人手裡的話,她的下場
會有多悲慘,你想過沒有?沙皇和他的王妃公主就是現成的例子。”
我不得不承認,他所說是極有道理的,可以舉出的例子不僅僅限於沙
俄王室,這樣的例子可以說實在是太多,身在台上的時候,不可一世,但
一朝落馬翻船,被人掀倒在地,還要踏上一腳,政治史就是一部血淋淋的
人吃人的歷史,這是一點都不會錯的。現在,迪瑪還是王妃,當然有著極
高的地位,如果有遭一日,她失去了現在的地位變成了平民的話,其結局
不知會比平民悲慘多少。
“那麼,你準備怎麼辦?”我問道。
小郭答:“除了跟小納合作,我們還能怎麼辦?”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頻繁外交
我想了想,對小郭道:“這事我們還是先不急著辦,我的意思,最好
與王妃商量一下,將各種可能性分析給她聽,只要取得了她的同意,我們
再設法。”
小郭說:“這個自然,我也沒有說馬上就要有行動。”
結束與小郭的通話,我便到外面找了一個共用電話亭,按照迪瑪王妃
告訴我的特別方式,與她取得了聯絡。
迪瑪王妃一聽到我的聲音,便說道:“衛斯理先生,我正想與你聯絡
,你的電話來得正好,有些事,我想與你商量一下。”
我正好也是有事要與她商量,但這樣的事,在電話裡是不方便說的,
所以我對她道:“我們見面再說。”
我又給小郭打了個電話,將我與迪瑪王妃聯絡的經過告訴了他,並說
明我立即就趕到她那邊去。
小郭這傢伙,聽了這話,忽然就陰陽怪氣地笑了笑,道:“你去吧,
這邊的事,我等你回來再決定。”
我當然知道他那一笑是什麼意思,當時,我也在心中問自己:難道我
真是有一種迫切的心情是想多與她在一起?我要見王妃不是因為有重要的
事必須與她商量嗎?難道我與白素的感情,真的如此經不起考驗?回想起
來,這幾十年中,我不知經歷了多少事,見過的美麗女人也可以說是無數
了,為什麼從沒有為哪個女人動心,但在遇到她以後卻會出現這樣的情形
呢?
第二天上午,我便在迪瑪王妃的表哥的診所裡和她見了面。
看起來,迪瑪王妃此時顯得很憔悴,至少比上次我見到她的時候要少
了許多的色彩,那時候,她的面色是那麼的紅潤,那麼的有光澤,尤其是
她的臉部器官,可以說每一處都是活的,哪怕是她的臉部肌肉,都可以傳
情達意,更不用說那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睛了。然而這一次,那種色彩明顯
地減退了許多,一切都似乎有黯淡下去的跡象。
我這樣說,並非說她就不再光彩照人了,不,她仍然是光彩照人,仍
然有著驚心動魄的魅力,只是這種光彩這種魅力在漸漸地消失。
是的,她在經受著巨大的煎熬,她甚至因此長時間失眠,真正是寢食
難安。任何人遇到這樣的情形,一定會比她更糟糕,換了別人,恐怕一千
個人中,已經有兩千次精神崩潰了。
看到她的這種情形,我只覺得心中一凜,那決不僅僅是吃驚的感覺,
我非常清楚,這多年來的冒險經歷,我不知遇到過多少次詫異莫名的時候
,但那種感覺與現在是完全不一樣的,這種感覺比吃驚的更深一層,這是
一種有著極其深刻的痛感,同時伴隨著眩暈的感覺。
我非常熟悉這種感覺,那次我的女兒紅綾忽然在我的家裡神秘失蹤的
時候,我就曾產生過這種感覺,這絕對是屬於親人之間才有的感覺。
“迪瑪,你不會有什麼事吧?”我非常關切地問。
事後,我在回想這次與她見面的情景時,我清楚地記得,這正是我第
一次對她直呼其名,而且,在叫著她的名字的時候,我清楚地知道,我的
聲音之中充滿是情感,那是關切。是愛憐。
那時,她就站在我的面前,就站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我有一種非常
強烈的衝動,想將她摟在我的懷裡,盡我一切所能呵護她、安慰她,盡我
一切所能要將她從這個巨大的漩渦之中拖出來。
我在這樣問過之後,她擺了擺頭。接著,她似乎想在我身邊的沙發上
坐下,但這個動作並沒有完成,而是整個人開始搖晃起來。
我能感受到她此時的處境,許多許多天來,她實在是太緊張太疲憊,
一直都是以一種極其堅韌的毅力在應付自己遇到的一切,這實在是一種太
痛苦太令人心力交瘁的經歷,她之所以能夠一直支撐著,是因為她有著常
人所不具備的堅強的意志力。但是,如果偶而她感到支撐不下去了,全身
突然放鬆下來的話,她就會倒下來,是真正的倒下去,至少會有一個時候
昏迷不醒。
不久前,紅綾和溫寶裕一起去探天一莊園出現仙人的秘密,結果被天
一莊園的骷髏人擄去,我和白素趕去救他們,在我們分頭行動之後,我又
落在了骷髏人的基地中,白素那時所表現出來的,就是這樣一種堅韌的毅
力。但在我和紅綾安全歸來以後,她卻全身一松,昏倒在我的面前。
此刻的迪瑪王妃也正是如此,她所經過的一切,沒有人能夠與之分擔
,甚至是最親近的人,如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她的子女,她都不能將這一切
說出來,而她所承受的折磨和痛苦,又實在是太需要有人與她分擔了。哪
怕是有個什麼地方或是在什麼人的懷裡痛痛快地哭一場,都會讓她覺得好
過得多。
剛才,我僅僅只是出於真情問候了一聲,她就像遭到電擊一樣,整個
人都崩潰了,支撐不住要倒下去。
我立即伸出了手,將她抱住,走近旁邊的一張醫用小床,放在床上。
我原是想讓她在床上躺著的,但當我要鬆開抱著她的手時,她卻不顧一切
地摟緊了我。
我很清楚她此時的心情,所以,情不自禁也就摟緊了她。
她的雙手似乎非常的有力。我知道,像她這樣的一個女性,絕對不會
有如此之大的力量,此時她的有力,只能說明她心中的一種絕望,就像人
們通常所說的,一個溺海的人抓住了一根木頭,此刻,緊緊地抓住這根木
頭,是她唯一可以生存下去的希望,如果連這樣一根木頭都沒有了,那麼
,她的意志也就最後崩潰了。此時的她,是被一種求生的欲望支撐著,當
然會有著常人不可想象的力量。
我在摟著她的同時,看見一串又一串晶瑩的淚珠,從她美麗的頰上滾
落,那是一個堅強高貴的美人最無助最脆弱的一瞬間,那是最能夠讓天下
男人生出愛心的一瞬間。
在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即使是現在,我整理這個故事在記述這一
段時,我的心中都充滿著眼淚。我非常清楚,在那一刻,如果讓我立即死
在她的面前,因此能換來她的快樂和幸福的話,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就去死
。
但在那時候,我唯一能做的,第一是緊緊地摟著她,第二就是不停地
替她揩去頰上的淚水。
“迪瑪,你一定要振作起來,還沒有到最後絕望的時候。”
我對她說。
可是她一動也不動,只是淚水不停地流著。
說實在話,我一生之中,遇到過許許多多難以應付的場面,每一次,
我都能找到某種方法應付,雖然那不一定就是最好的辦法。我絕對不是一
個不善於應付各種場面的人,但在此刻,我真的是一愁莫展,我不知道該
怎麼勸她,更不知道該為她做點什麼,雖然我是那麼的樂意為她做我所能
做的一切。
在她的面前,我僅僅只會說一句話:“迪瑪,你不能這樣,你一定要
振作起來,還沒有到最後絕望的時候。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這樣說了許多遍,她依然還是她,仍然是不說話,仍然是淚水潸然
。
這情形真的讓我著急起來,我一急,就對她說:“迪瑪,請你一定要
相信我,在我的心中,早已將你的事當作了我自己的事,我是定然不會看
著你受苦而不管的,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這種情形大約過了三十分鐘,可能還要長,她才將頭再往我的懷裡埋
深一些,說道:“衛,你一定要幫我,如果連你也幫不了我,我就完了。
”
我連忙說:“你放心,我當然會竭盡全力幫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這時候,她的情緒似乎好了許多,便對我說:“衛,扶我坐起來,我有話
要對你說。”
我道:“你現在最需要放鬆,有話,你就躺在床上說好了。”
可是,她卻不干,掙扎著,一定要坐起來,我只好抱起她,讓她坐在
床沿上。她雖然坐了起來,但全身似乎仍然沒有大多的力量,彷彿無骨一
般,靠在我的肩上。
她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鬢發,問道:“你不是說有事要跟我商量嗎?現
在,我沒事了,你說吧。”
從她說話的神態來看,她果然是沒有事了,一切都似乎過去了。
我心裡清楚,在這一切還沒有最後完結之前,是根本不可能過去的,
目前,她之所以能夠表現出如此的鎮定,正說明她是一個異常堅強的女性
,在她那女性的身體之中,有著一股常人不可想象的力量。這是一股能夠
震撼人心的力量,也是可能使得任何男人心生愛憐的力量。
我相信,我衛斯理是一個極其挑剔極其尖刻的人,但此刻,在她的面
前,我所有的一切,全都化作了一股濃烈的柔情,恨不得以這股濃烈的情
感融化她。實際上,真正被一種特別的情感融化的並不是她,而是我自己
。
我說:“不,還是你先說吧。”
她靠在我的肩上,一直都是閉著雙眼的,這時便將眼睛睜開,就那麼
淚眼朦朧地看著我。
那時,我忽然有一種觸電的感覺,一股特別的情感在我的心中盪開,
情不自禁就低下頭去,在她的額頭吻了一吻。
她的全身震動了一下,有那麼一刻,我們什麼都沒說。
大約是幾分鐘之後,她說:“最近,他活動非常頻繁。”
我當然知道她所指的他是誰,所以就問了一句:“都有些什麼事呢?
”
迪瑪道:“他的事,我是越來越不知道了,他甚至不願跟我談這些。
但是,知道他正在加緊外交活動,世界上有許多國家,我們以前並沒有太
多的交往,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沒有任何共同之處。可是最近,他與這些國
家的關係非常好,好得讓人不能理解。昨天,他忽然宣佈要去東方幾個國
家訪問。”
去什麼國家訪問,開展正常的外交,這正是一國之君份內的事,任何
人上台後,能在外交上打開局面,應該是一件值得大大慶賀的事,國與國
之間的友好交往,無論是對人還是對己,都是有益的,歷史之上,只有那
些暴君才會覺得老子天下第一,死抱著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的觀點,不屑與人交往。大凡開明君主,無不是在外交上有著他人無可匹
敵的成就。可是,迪瑪王妃為什麼對佩德羅的頻繁外交抱著如此態度?
迫瑪顯然看出了我的憂慮,所以問道:“你知道一個無核協定嗎?”
我當然知道,世界之上,幾個軍事強國拚命搞核競賽,這幾個國家的核實
力加在一起,足以毀滅整個地球。只要是愛好和平的人士,無不為此憂心
忡忡,於是,就有一些國家提出一個呼籲,堅決不搞核實驗。這個呼籲迅
速得到了強烈的反應,由此形成了一個無核協定,這些協定簽約國紛紛表
示,一方面堅決抵制核擴散,同時表明,自己的國家不搞核實驗,迪瑪的
國家也是簽約國之一。
聽她有此一問,我心中也是疑雲大起:“難道他這次亞洲之行,與核
實驗有關?他該不是想放棄無核協定,加入核軍備的競賽之中吧?”
迪瑪說:“這也正是我所憂慮的。我知道,佩德羅是非常愛好和平的
,他一直堅決反對進行核實驗,他認為這是在對整個人類的犯罪,是一件
禍患子孫的事。但是最近,他在頻繁活動,所接觸的國家,有許多正是與
核實驗有關的。”
她這樣一說,我便想起來了,亞洲有一個小國,也是在一位政治狂人
的統治之下,本國國民的生活可以說是水深火熱,窮得連一件好衣服都沒
有。我有一個朋友,受邀去這個國家,當然得到了極高規格的接待,就是
那個老得幾乎不能行走不能站立的強權統治者,也支撐著接見了他,並且
一時興起,送給他一些本國貨幣,說是留個紀念。我的這位朋友想,你們
的經濟到了崩潰邊緣,通貨膨脹繼續加劇的話,這種貨幣就等於是廢紙,
連紀念意義都沒有,我不如到你的市場上去看看,買點值得買的東西,還
真會有一點紀念意義。他最先想到的當然是一些在國際市場上認為有價值
的東西。一方面,這些東西貴得根本就不可想象,另方面,這樣的東西也
實在是鳳毛鱗角,難得一見。他於是改變了主意,便想買點家用電器之類
,送給當地的一個朋友。在當地最大的一家商場,他倒是見到了這類東西
,可是一問,那擺在櫃台上的是非賣品,而倉庫中根本就無貨。我這位朋
友弄不懂非賣品是什麼意思,想了很長時間,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就
來問我,我想了想,立即就明白了。
大凡這種極權統治者,最樂意做的一件事是讓人覺得在他的統治之下
,形勢一片大好,物質繁榮,人民生活穩定。但實際上是不是這麼回事,
他可不管,只要外面有人來,覺得是這麼回事就行了,所以這非賣品的把
戲,實際上是一種粉飾太平的道具。不窺透這個大秘密,根本不可能知道
在他的轄下,物質匱乏已經達到了何種程度。
就是在這樣一個國家之中,一國之君寧可轄下的臣民吃不飽穿不暖,
卻一定要搞核實驗,提出了一個令人乍舌的核計劃。
有關這個核計劃,正是此一段時間來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老大哥已
經為此多次前往日本等國,大肆活動,要制止這件事。但這個政治狂人卻
一意孤行,根本不把老大哥放在眼裡,所以這個計劃至今乃在緊鑼密鼓地
進行之中。
迪瑪提起此事,是否說明佩德羅此次亞洲之行,是為了去見那個狂人
?那麼,是去游說他放棄這一瘋狂計劃還是去對他表示支持?
迪瑪王妃續道:“對這件事,我已經不知道他的態度了,但我有一種
優慮,他最近與一些極權國家領導人接觸頻繁。這種一反常態的行為讓我
非常擔心,我個人會有什麼後果,這倒還在其次。我怕的是他將我們的國
家帶到一個極其可怕的漩渦之中,只要我們的國家加入到了核競賽之中,
那就真正可以說是國無寧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這話提醒了我,在此之前,我絕對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那麼,這兩個國家的一些事情,之所以引起小納和他的國家機器的大
為關注,是不是與迪瑪剛才所說到的事有關?我相信一定是這麼回事。但
也有一點不明白,如果桑雷斯或者佩德羅要加入這樣一個陣營,他們最大
的同盟軍應該是老祖母蓋雷夫人所在的國家,他們才是與老大哥相敵對陣
營中的大哥大,是與西方相互對峙陣營的總舵主。
這就像一個家庭中出現了兩個勢均力敵的家長,所有的孩子,必須在
這個家長中選擇其一,要麼心甘情願受A家長的庇護並向A稱臣納貢,要麼
向B家長山呼萬歲,除此以外沒有第三種選擇。如果有誰異想天開,要在這
兩個家長之外另立山頭,占山為王,與他們分庭抗禮的話,其下場的悲慘
可想而知。
現在的事態,不僅僅是老大哥極為關注,就連老祖母也大為緊張,這
到底是為什麼?難道真的有人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要組織第三種力量
不成?
任何一個大家庭之中,都可能會有幾個不那麼安份的孩子,對家長的
話陽奉陰違,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這個世界也正是如此,這種不聽話的孩
子還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有一群,僅僅是海灣地區就有幾個,桑雷斯當然
也是一個,前面提到的亞洲那個坐井觀天的小國君主也是一個,這些人中
,最狂的有三個人,一個是卡扎菲,一個是薩達姆,還有一個就是桑雷斯
了。
難道佩德羅也想成為這樣一個人?或者是他受桑雷斯之命與這些人周
旋,要將這些人組織起來?想到此處時,我立即就知道,這根本就是一件
滑天下之大稽的事,那些人一個比另一個更狂,心中全都抱著老子天下第
一的觀點,連兩大陣營的總舵主都不太放在眼裡,又怎麼可能在桑雷斯面
前俯首稱臣?如果桑雷斯真有這種願望的話,那可真叫狂到了極點。
難道他們想到了一種什麼很好的辦法可以聯合起來,與兩大陣營抗衡
?這個念頭一冒出,我立即就想到,這絕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這些政治
狂人之所以成為狂人的最根本原因在於他們那極度膨脹的權力慾,這正如
希特勒發動第二次世界大戰,目的當然是為了統治全世界。他也知道僅憑
他一個人的力量,不足以達此目的,所以不得不聯絡了墨索裡尼和東條英
機,這三大狂人組織一個陣營。這時,我們可以進行一個假設,如果第二
次世界大戰是以軸心國的勝利而告終的話,這三大狂人果真統治了整個世
界,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這個世界從此便由這三個國家輪流坐莊?絕
對不可能,那麼,是不是由此形成三足鼎立?這種可能固然存在,但我相
信僅僅是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另外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這三個狂人再來
一次龍虎相斗,最後才是勝者為王。
就如中國歷史上的秦始皇帝,他在施展自己的政治野心之時,也是玩
的同盟軍游戲,後來,他是將那些為他統一六國立下大功的同盟軍全都消
滅了。這樣才可能有一統天下。
這些政治狂人聯合之時,絕對是第三次世界大戰到來之日。
難怪迪瑪王妃會為此憂心忡忡,她擔心佩德羅將她的國家帶進一場毀
滅性戰爭災難之中。
在問清了佩德羅出訪的時間和具體日程安排之後,我心中有了一個決
定,我要跟著他,最好是能弄清他這次出訪的真正用心。
迪瑪聽了我的計劃,說道:“我也正有此想法,從此以後,你的調查
面恐怕更要放寬一些,因為我發現他最近與非洲那個政治狂人也非常密切
,與海灣地區的一個狂人也有許多來往。這些國家和這些人,我們以前是
從不交往的。”
在此之前,如果說我對小郭提出的與小納和蓋雷夫人合作還不是十分
熱心的話,這時,我就覺得這件事勢在必行了。
當我思考怎樣向迪瑪提出這件事時,她倒是先問了起來:“現在該你
說了,你說有要事與我商量,那到底是什麼事?”
我於是告訴她,關心這件事的,不僅僅是我們,這件事早已引起了世
界兩大陣營的關注,同時,還有世界上另外幾個大的間諜機構,也派出了
最強力量在此活動,他們顯然並非無目的而來,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我
們應該在某種程度上與他們合作。
迪瑪王妃聽了這話,反應之強烈,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非常
堅決他說:“不行,這件事不能告訴他們。”
我原以為,在如此嚴峻的局勢下,迪瑪王妃會贊同我們的意見,沒有
想到結果卻是堅決拒絕。我看了看她,足有幾分鐘,然後問:“我想知道
你堅決反對的理由。”
王妃的態度顯得很猶疑,足足過了三分鐘之後才道:“衛,在郭先生
介紹了你之後,我曾很認真地研究過你的資料,我知道你們中國人有一句
話,叫做天下沒有白吃的晚宴,對不對?”
不全對,但意思正是這樣,任何人,投資的目的是為了收穫,不收穫
讓他白投資,這個人不是傻瓜就一定是神經不正常。
我問道:“你想說明什麼?”
這次,迪瑪沒有絲毫猶豫:“我的國家不想做別國的奴隸,更不願做
那些大國的子彈。我們雖然不是非常富裕也不是非常先進,但我們是完全
獨立的,我們可以享受我們自己的主權,我們也有權決定我們自己想做的
一切事情。”
我不解:“難道他們曾經有過什麼損害你們的主權的建議?”
王妃沖我笑了笑:“衛,跟你談話是一件非常輕鬆的事,你有著極其
讓人吃驚的理解力,如果不是在這樣一種情形之下,我真想有機會與你長
時間交談。”
我相信她此時所說的完全是出於真心,但我此時,可能比她更心急,
她顯然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又是極為重要的,對我今
後的決定非常有用。我因此道:“我相信以後定會有這樣的機會,現在,
請你告訴我,你到底憂慮什麼?他們曾經做過一些什麼?”
“是的,他們做過。”她表情嚴峻地道:“你應該已經知道,我與老
大哥的私人感情是很好的,尤其是與第一夫人的關係,我們一直都以姐妹
相稱,每週我們都會通一次電話,有時候是我打給她,也有時候是她打給
我。”
我是一個性急的人,不習慣她這種優雅的敘述方式,所以打斷她說:
“是的,這些我都知道。”
“但也有許多事是你不知道的。”她說:“她曾向我建議,派一個最
現代化的特種師到我的國家。”
我大吃一驚:“千萬不能答應,那樣一來,就等於在自己的身邊放了
一顆定時炸彈。”
她苦笑了一下:“你一下就知道了他們的意圖。當時,他們提出這項
建議是非常有誘惑力的,因為那時候正是我們與桑雷斯的關係開始逐步惡
化的時候,繼續發展下去,結果誰都無法預料。桑雷斯是個狂人,他可能
因為做了一個夢,夢中因為我們有什麼對他不利的情況,在第二天醒來之
後便命令向我們發起攻擊。說實在話,我們雖然決不惜為了自己的主權和
自由而戰,但與桑雷斯相比,我們的實力是要弱一些。”
我於是明白了她下面所要說的話:“老大哥於是提出派兵來保護你們
?’”
“正是。”迪瑪王妃說:“他們說派出一個師的兵力來支援我們,我
們那時候也的確是動心了,我和佩德羅與他們的私交都非常好,所以,我
們相信這一行動絕對是善意的,便要求他們將這個師的配備情況告訴我們
。最初,他們不肯,但因為我們堅持,才得到同意,當我們看了他們的配
備情況之後,馬上意識到,問題決不會如此簡單。”
“他們總不至於以一個師的名義派出三個師的兵力來吧?”
我問。
迪瑪王妃看了我一眼:“看來,你對世界各國兵力配備的情況還不是
很瞭解,比如像我們,一個師的配備,在有的國家,可能僅僅只夠裝備一
個團,那麼,就算我們派一個師出去,跟派一個團也沒有太大區別。”
她這樣一說,我便明白了,老大哥要派出的這個師,力量極其強悍。
迪瑪進一步說:“他們這個特種師總共有四個團,其中一個坦克團,一個
飛行團,一個炮兵團,和一個偵察團。這四個團的裝備全都是世界一流,
簡直就可以說是一個特種師團,他們所擁有的核裝備,多得我們難以想象
。”
我暗自驚呼了一聲:“這根本就不是一顆定時炸彈,而是一顆原子彈
。”
迪瑪再看了我一眼:“現在你該知道了,他們這一個師的兵力,簡直
就比我們四個師還強,我們如果讓他們進來,請客容易送客難,實際上,
我們就不得不受他們控制了。”
我道:“我相信,你們當然是拒絕了。”
她輕輕擺了擺頭。
我驚道:“你們沒有拒絕?”
“當然不是。”她說:“但是要拒絕他們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很
多方面,我們受著他們的制約,所以,我們並沒有最後拒絕,只是答覆說
此事還需要徵得國民大會的同意,便拖了下來。”
我承認,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面對一個強國,弱國所能做的就只能
是盡可能地拖延,拖到國際局勢發生了變化,比如與桑雷斯的關係出現了
緩和,他們也就再沒有理由提出派兵了。
可迪瑪卻揮了揮手說:“事情遠不是這麼簡單,在這時候,另一個集
團又來拉我們,他們提出的條件是派一個軍事顧問團過來,幫我們訓練軍
隊。”
我立即說:“這更不行,有了這樣一個顧問團,你們的軍隊就不得不
受他們擺佈了。”
“我們也知道事情越來越複雜了,卻又感到非常難辦,這是兩個軍事
強國,我們都不能得罪,而且,我們國內也出現了幾種完全不同的觀點。
”
一個國家在受到外來威脅的時候,如果內部失去了團結,那可真是一
件極為嚴重的事。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亞洲之行
聽了迪瑪的一番介紹,我意識到,世界上這些軍事強國之間,可真算
是無所不用其極,為了鞏固自己的霸權地位,什麼樣卑劣的手段都使了出
來。更可怕的還不是他們的這些手段是否能夠達到目的,而是由此引起別
國內部的矛盾以至於分裂,這才是最陰險的一招。
“後來,你們是怎麼處理的?”我問道。
迪瑪王妃說:“雖然我們內部有了不同的觀點,但是,一切力量當然
還掌握在王室之中,我們國內雖然也有著各種不同的派別和勢力,但王室
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所以,親王作出決定以後,其他勢力也只好服從了
。再後來,我們與桑雷斯的關係有所緩和,這事自然就擱了下來。”
我明白了,是真正的明白了。
由於王室的絕對權威地位,這件事最後是不了了之。但並不等於說是
完全徹底的了結,因為那些不同的觀點還仍然存在,國內仍然有人主張投
靠兩個軍事集團之中的某一個,並且,這些人的勢力還決不可忽視。另一
方面,這兩個軍事集團一直都沒有放棄努力,並且正在不遺余力地做著工
作。
迪瑪說:“現在,你應該是明白了,如果這件事讓那兩個軍事集團的
任何一個知道以後,他們就可以利用這件事大做文章,使得我們的王室完
全失去現有的地位,那時,我們國內的政治勢力就會出現大分裂,後果怎
樣,現在實在是無法預料。我個人的處境怎樣還是其次,最關鍵是這個國
家,那些不同觀點的政治勢力在兩個軍事集團的支持下,發動戰爭也是完
全可能的。真是那樣的話,我們就成了毀滅這個國家和殘害人民的千古罪
人。”
道理不說是不明白,一個國家的內部事務竟會有如此複雜的內幕,的
確是讓人不寒而慄。按此分析,迪瑪王妃何止是站在一顆原子彈之上?她
和她的國民,簡直就是坐在一個活的火山口上,隨時都會噴發而出的巖漿
,可能將他們現有的一切粉碎。
離開王妃之後,我立即與小郭通了電話,告訴他,事情有著我們無法
預料的變數,就目前的情形來看,無論如何不能同小納等勢力合作。
小郭對我的突然變化大不以為然,甚至有些惱怒。在他看來,我所做
的一切全都是出於為迪瑪考慮,完全是被個人感情蒙住了眼睛。
(後來,我在向白素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將這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訴
了她,希望她以一個與我有著特殊感情的人的身份幫我分析一下,我這樣
做是對還是錯。這之中因為涉及到我與王妃之間那種非常特別的感受,白
素在聽了之後,有好一刻什麼話都沒說。)(我心中大急,問道:“難道
你也認為我會是那樣的人嗎?)(白素擺了擺頭:“當然不是,在那種情
形之下,我相信任何人都會那樣做,如果在王妃那麼需要你的支持和安慰
的時候,你反而置之不顧,我會覺得你這個人未免太冷血了。”)(有她
這一說,我便安下心來:“那麼,你到底認為我的做法對還是不對?”)
(“當然是對的。”她說:“只不過,這件事對於我來說,畢竟有些不好
受,因為我是你的妻子,而且又是那麼的愛你。”)(當時,我暗自慶幸
,我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白素的事。
這正是對我的感情的一次考驗,一次非常有益的考驗。)小郭畢竟不
是白素,我和白素之間可以心靈相通,有許多時候,白素所思所想,要比
我深遠得多,這也是我在許多事上都習慣聽一聽她的意見的原因。但要讓
小郭知道我當時的心態卻是一件極難的事,除了感情的因素以外,還因為
我們是在兩個不同的國家,正通過國際長途電話,利用自創的暗語交談,
正因為這種暗語是我們自創的,所以有許多並不完備的地方,且國際長途
電話根本就不是交流任何重大秘密的所在。
最後,我只好對他說:“這事非常複雜,在電話中我無法讓你理解。
”
小郭也是非常固執的人,他說:“那麼,你快點回來,或是我趕去見
你?”
這當然是讓他明白的最好辦法,但我沒有時間,我必須跟著佩德羅去
亞洲,同時還要抽時間回家一趟,設法與勒曼醫院聯繫,問一問他們,是
不是有關複製人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在所有的努力都無法證明佩德羅的變化之後,我自然就想到了勒曼醫
院,他們曾進行過一項實驗,利用人的細胞成功地將人進行了複製,那復
制出來的人,他們雖然一直認為只不過是一種實驗室產品,但我卻認為那
是人,是與被複製的人一模一樣,一毫不差的人。那情形就像當今最先進
的彩色複印機複印出的彩色圖案一樣。當然,複製品會與真人有一定的差
別,關鍵一點就在於複製品沒有人的思維。我知道,多年來,勒曼醫院都
沒有放棄對此進行研究,他們努力想使這種制復人與真人一樣有思想和靈
魂,也就是我一貫所說的具有人的記憶組。
如果他們已經達成了此項目的,那麼,佩德羅只不過是一個通過最尖
端的現代科技複製出來的人,一切就都可解了。
在電話中,我簡要地將我這次亞洲之行的目的告訴了小郭,然後對他
說,一切都等我回來之後再決定,在我沒有回來之前,他所要做的事就僅
僅只有一件,那就是觀察桑雷斯,其中如果能夠搞清小納以及蓋雷夫人等
在於些什麼或者已經掌握了些什麼的話,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但有一個
大前提,就是決不與他們正面接觸。一直到我從亞洲返回。
佩德羅的亞洲之行剛好要在我所居住的城市停留一天,趁此機會,我
回到了家裡。
我回去的時候,白素和紅綾都不在,這是因為事前我並沒有通知她們
。如果我想通知她們的話,就一定得通過越洋電話,而且,她們並不懂我
和小郭之間的暗語,在電話中,我和白素之間的心靈感應以及唇語等手段
全都用不上,只能用我們所熟悉的語言交談,那樣一來,馬上就有人知道
了我目前所在的位置,同時也知道了我要到什麼地方,這對整個事情不僅
無補,而且很有可能威脅到我的安全。
回到家以後,我首先就走進了樓上的書房,因為在家裡我差不多有十
個小時的時間,這些時間足夠我非常從容地處理許多事情。
第一件事當然是看一看有沒有必須要看的信件。這一看,就讓我與另
一件非常奇特的事扯上了關係,並且應白素的要求,我到了日本之後,這
抽空進行了一番調查。當然,這是另個一個故事,此處略過。
看過那些信件,我便找到了勒曼醫院的電話號碼。
“請找亮聲醫生。”電話接通後,我對著話筒說道。
那邊接電話的是一個聲音非常動聽的年輕小姐,但顯然不是我曾經熟
悉的那個,勒曼醫院似乎總在換接線生,或者他們的電話非常忙碌,接線
生非常多,是以我每次給他們打電話,接電話的都不是同一個人。
年輕小姐聽到我的要求之後,非常輕柔他說:“好的,衛斯理先生,
請稍候。”
對他們的這種態度,我是早已熟悉的,既熟悉他們在一拿起電話就知
道打電話的人是誰,也熟悉他們所說的稍候的確可以算是稍候,最多不會
超過十秒鐘。
果然,很快便傳來了亮聲的聲音。
亮聲當然不是他的真名,他是一個外星人,真名是什麼,我根本不知
道,也無法知道,因為他的名字是用他們那個星球的文字來書寫的,用地
球人的文字根本無法表達。我叫他亮聲先生,是因為他的聲音很宏亮。
通話之初,我問了一些別的事,因為與這個故事無關,所以不贅。
很快,我便切人了正題:“有個問題,我想向你瞭解一下。”
亮聲很爽快地答:“只要我知道。”
我說:“就是有關複製人的事。在你還沒有到勒曼醫院之前,你們就
已經開始了這項研究,我想知道,你們最近有沒有什麼進展?”
我這樣問當然太籠統,所以亮聲才會問:“你是指哪一方面的進展?
如果你是指所有方面,在電話中我恐怕無法一一回答,那實在是太複雜了
。”
“那當然沒有必要。”我說:“我記得;你們所制造出來的複製人是
沒有記憶組的,也就是說,這些人全都是白癡。”
亮聲應道:“可以這麼說,但也不全是如此。”
我道:“是的,不全是如此,他們有一些最簡單的智力。我想瞭解的
是,有關這一項研究,你們是不是取得了進展?比如是不是已經可以使得
某一個人有了記憶組?”
“沒有。”亮聲說:“雖然我們在這方面投入了很大的力量,但是到
目前為止,我不認為我們有了任何進展。”
我知道勒曼醫院每個人研究的項目都不同,而且相互之間並不一定知
悉對方在研究什麼,所以進一步問:“會不會是有別的人在這方面取得了
進展,你還不知道?”
亮聲答說:“從理論上來說,這是不可能的,因為這項研究正是我負
責的。”
我當然注意到了他的用詞:“你說理論上不可能,那麼,是不是還會
有別的可能?”
亮聲笑了笑:“你總也改不了喜歡鑽牛角尖的習慣。這項研究是我負
責的,如果我下面的人有了什麼突破的話,我會第一個知道。當然,也有
一種可能,他們有了這種突破卻並不告訴我。我之所以說理論上不可能,
那是因為我們這裡都是一些非常嚴謹的科學家,他們不會那樣做,也完全
沒有理由要那樣做。”
這個回答我並不滿意,但也無可奈何,於是,我只好提出了另外一個
問題:“按照你們所掌握的科技以及現在研究的結果,你認為讓複製人獲
得記憶組的可能性有多大?”
亮聲幾乎沒有怎麼考慮就回答了我,而他這個回答或許對我正著手調
查的享有用,或許一點用都沒有。
他說:“我個人認為,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這也就是說,即使你們在這項研究上沒有絲毫的突破,但並不等於
說別的人就一定不能突破。對不對?”
亮聲又一次笑了起來:“你也知道,我當然無法否定這種可能。衛斯
理,你到底想知道什麼?是不是有人已經在這方面取得了進展?如果有這
方面的消息,請你務必在第一時間內通知我們。”
我道:“當然,但是目前,我還不能肯定。等我有了進一步發現的時
候,一定會的。”
我剛剛結束與他的通話,白素就回來了,我原想與白素討論一下這件
奇事,轉而一想,這件事的涉及面實在是太大了,她晚一點知道總比早知
道好,所以就拿定了主意不說。
白素當然知道我心中所想,便笑了笑道:“如果你覺得目前還不便告
訴我,那我也不想知道。”
接著,她就問我:“你看了那些信件沒有?”我知道她所指的是那些
信件中有一些各地的剪報。
我應道:“那些東西簡直無聊至極。”
但我沒料到,她卻堅持要我將那些東西全都看完以後再發表意見,並
且告訴我,這樣的事在我所居住的城市也有發生,有一個人從七十九層樓
上跳下來,竟然沒有死去,而且從所住的醫院中離開了,更奇的是,溫寶
裕竟將他離開時的情景進行了錄像。最後,那個人甚至還對溫寶裕說過一
句話,那是一句極其奇怪且讓人無法理解的話。
這就是白素要我看那些剪報的原因,我當時完全沒有料到,這件事會
有出人意料的發展,而且簡直是與我現在所進行的事在交叉進行著,以至
於後來我和小郭還鬧了一次大誤會。
當然,因為這是另外一個故事,我原也不必講得太過詳細,只是因為
後來會出現一次大誤會,不講詳細怕到時候弄得人莫名其妙,所以才多花
了點筆墨。有關這件事,記在《求死》那個故事中,若想知道得更不,不
妨找來讀一讀,那是一個十分奇特的故事。
在家裡呆了十個小時之後,我便按照原計劃到了日本。
當時,日本正有一場大地震,且這場大地震與《求死》那個故事多少
也有點關係,我也因此作了些調查,在此略過。
我到日本的目的主要是跟蹤佩德羅,在這方面,我抓得十分緊。
日本是佩德羅亞洲之行的第一站,通常情形下,這樣的國事訪問都會
有非常緊湊的安排,所要進行的活動,也都由被訪問國作出安排之後通告
訪問者。但與其他訪問者絕然不同的是,佩德羅並不住在日本方面為他安
排的房間裡,卻堅持住在本國大使館,並且拒絕了所有安排在晚上的日程
。
這是一件讓人無法理解的事,寧願住本國大使館而不接受對方的安排
,這似乎說明他極其不信任對方,在這種缺乏基本信任的情形下,他的訪
問又會有什麼結果?或者說會起到什麼作用?既然沒有作用也不會有結果
,那麼,這種訪問就實在是一件無更甚於有的事。
正因為他的行動極其古怪,我所以尤其注意,在那時,我曾有許多設
想,第一個設想是,他的這次訪問,只不過是一種形式,是以這樣的訪問
掩蓋什麼真實的目的,但他的真實目的是什麼?我無從知曉;第二,我想
他堅持要住在本國大使館定然有著非常重要的目的,這目的是什麼呢?這
才是他匆匆進行這項訪問的真正目的。我想,他定然是在大使館中秘密會
見什麼人,而這個人又定然是他不能以任何公開方式會見的。
就他可能在大使館中秘密會見什麼人這件事,我也曾有過設想,我曾
想到這定然與那不死的軍國主義幽靈有關。產生這一設想,當然與迪瑪的
分析有著重要的聯繫,迪瑪懷疑他們正試圖在這個世界上建立一個足以與
兩大陣營抗衡的第三勢力,這個所謂的第三勢力,會不會與希特勒的第三
帝國相似?如果這種假設不錯的話,他到日本來,目的是想見什麼人,也
就有一個大致的方向了。
佩德羅在日本總共有四天時間,在這四天中,我一直都在對他進行監
視,當然,我無法說明我這種監視是否能起到任何效果,首先,他在與日
本的高層官員會晤的時候,我就無法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東西。然後,他
回到了大使館,我就更加無法知道他是否曾出去過,或者是否有什麼人趕
到這裡來會他。
我唯一知道的是,大使館的車輛出入非常頻繁,但這些出入的車輛之
中,是否有他本人或是他要會見的人,我根本就無從知曉,因為進入大使
館的車輛全都受到了最嚴格的保護,從外面根本無法看清車中坐著什麼人
。
他的行動異常詭秘,我相信日本方面也一定大為注意。我也曾找日本
的朋友打聽過,但不得要領。
四天後,他離開了日本前往新加坡,我也跟著他到了新加坡。
與在日本時一樣,他同樣不接受新加坡政府的安排而住在本國領使館
。
如果說佩德羅在日本是為了秘密會見軍國主義幽靈的話,新加坡是二
戰時的受害國家,而且,他們也不是一個有著擴張野心的國家,這是一個
與強權統治挨不上邊的國家,在這個國家裡,他能做什麼?
當然,我不是一個想象力不豐富的人,此時,我的想象力簡直可以說
豐富到了極至。我首先想到的是佩德羅在這裡也同樣住在本國領使館之中
只是做出一種姿態,讓人覺得他就是這樣一個性格古怪的人,由此可以多
少消減他在日本時給人們所留下的諸多疑團。這似乎是最接近事實的解釋
。
這次亞洲之行開始以後,因為考慮到我們的敵手很可能從頻繁的電話
交往中查出什麼線索,所以我決定不再與小郭聯絡,但在此之前,我要求
他給我派了一些最得力的手下,供我驅策,我指揮著他們,對領使館進行
了最嚴密的監視,並且對駛離此地的每一輛車進行了跟蹤。
但是,他們的幾次跟蹤全都失敗了,每次都會出現一些極其意外的情
形,就在這種意外之中,他們跟蹤的目標突然消失了。
這事讓我對小郭的這些所謂得力手下大不以為然,只好自己出馬,跟
蹤了一部從領使館駛出來的林肯轎車。
這輛車是拉著布簾的,我根本著不清車中坐著的是什麼人,但我可以
肯定,各種車輛如此頻繁地出入,裡面一定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對自己的跟蹤能力可以說非常自信,如果沒有這種能力,多年來我
的冒險生涯也不至於會如此豐富多彩。當時,我駕駛的是一輛租來的汽車
,這是一種牌子不怎麼硬但性能極好的日本車,正因此這種車並不出眾,
所以不大容易引起別人的警覺。
我跟著那輛林肯車在市區中行駛,那輛車似乎並沒有發現後面有人跟
蹤,也並不有意要避開什麼,始終保持著同樣的速度向前行駛,但是,當
我跟到一個環形立交橋的時候,卻出了問題。
這種立交橋第一次出現在人們生活之中時,當然是顯得非常特別,但
現在幾乎世界上每一個大城市都有了這種立交橋,也就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了。平常,我經過的立交橋不知有多少,但卻從來沒有認真想過,要擺脫
跟蹤,在立交橋上可是再方便不過。
立交橋所占的面積通常都會非常大,而且橋面上四通八達,不熟悉的
人,只要在上面轉幾個圈,便會失去方向。當然,我還不至於會有如此狼
狽的時候,但實際情形與此也相差無幾,因為我在立交橋的第二層轉了一
圈之後,有那麼幾秒鐘,我找不到跟蹤的目標了,他既有可能轉彎走向了
某一個側面,也有可能一直向前走了,還有可能上了第三層或者下了第一
層。
當然,我不至於如此不頂用,在一走上立交橋時就失去目標,只是當
然有了幾秒鐘的猶豫,就在這一猶豫之間,我猛然發現,那輛林肯車已經
駛上了第三層。而夾在中間竟已經有了差不多十輛車。
我猛地驚了一下,本能地覺得要壞事了,很想加快車速趕上去。但所
有人都有這樣的經驗,在立交橋上如果想超車,那實在是一件極難的事,
那地方之所以要建立交橋,根本問題在於途經那裡的車流量極大,在這種
情形之下超車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時,除此祈禱上蒼保佑之外,我不知道還能有什麼別的辦法。
待我終於駛上第三層,卻發現我的目標又下了第二層。這時候,我多
半已經知道,目標將要在這裡擺脫我了,而我明知很快就會有另一次失敗
經歷,卻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那輛車似乎很善於在這裡擺脫跟蹤,從第三層下到了第二層之後,立
即又下了一層,而當我趕到第一層時,已經徹底失去了目標,再也找不到
它了。
跟蹤失敗之後,我便想,我去領事館門前等你,看你究竟何時回來。
見我獨自灰頭灰臉地回來,小郭的那些手下大有興災樂禍的意味,臉上掛
著一種得意而又狡黠的笑,恨得我幾乎想動手將那兒個傢伙痛毆一頓。
我當然不會這樣做,這是在領事館門前,鬧出事來迅速會招來大批的
警察,我可不想在這時候節外生枝,這樣的理智,我還是有的。
我在這裡呆了不過十來分鐘,卻見那輛林肯車口來了,大搖大擺駛進
了領事館,似乎是知道我定然在不遠處用一種非常仇恨的眼光盯著它似的
,開亮了尾燈,那似乎是一個得意而又譏諷的笑容。
在新加坡,除了玩這種幾近無聊的游戲之外,我簡直可以說一無所獲
。
開始這次亞洲之行以前,我曾有一個大致的設想,對前面的四個國家
,我其實也不抱任何希望,而且,在這一點上我與迪瑪王妃的想法一致,
佩德羅的真正目的是去那個極權國家,在去那個國家之前,順便也訪問一
下另外四個國家,這完全是一個幌子。因此,我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那個
極權國家之中,希望在那裡得到我最想得到的證據,從而揭開整個秘密。
在這種不抱希望之中,我懷疑他到日本是為了與某個好戰集團聯絡,倒成
了意外收穫。
接下來的兩個國家中所經歷的情形與在新加坡如出一轍,沒有必要重
復介紹,就此一筆略過。
結束對第四國的訪問,我知道下一個國家就是那個極權國家了,我讓
小郭的那些手下先行去了那個國家。那個國家還沒有正式與佩德羅的國家
建交,這裡有一個原因,這個極權國家在很久以前一分為二,雖然他們都
不承認這種分裂狀況,但世界上大多數國家卻承認了這兩個國家的存在,
而且,與之相對的那個國家屬於西方陣營,經濟非常發達,在亞洲以至於
世界經濟中有著很重要的地位。與佩德羅的國家建交的正是這個國家。佩
德羅這次竟會訪問一個並沒有與之建交的國家,勢必會影響到他們與另一
個國家的關係。在迪瑪以及我看來,他這種做法,完全是丟了西瓜撿芝麻
,得不償失。可他卻偏偏要做這種得不償失的事,這也正是引起我們大大
疑心之處。
我之所以將所有的希望寄托於此,關鍵也正在這裡,因為沒有互派使
節,沒有領事館,佩德羅到了那個國家之後,就得住進某一家高級酒店之
中,而那個國家是一個極窮的國家,可以稱得上高檔的酒店就只有那麼幾
家,即使他們的保密工作做得再好,我們要找到那家酒店,也可以說是輕
而易舉的事,再要在酒店裡玩點手腳,用上戈壁沙漠替小郭設計的那些小
巧實用的東西,對於我們來說,那本不是一件難事。
正因為我擔心萬一出現麻煩,所以才會要小郭的手下提前行動,事先
在幾家有數的酒店中做好安排。
然而,我的算計再好,卻也還是棋差一著。接下來的變化是我萬萬沒
有料到的。
第二天,正是佩德羅要啟程去那個極權國家的時候,我也做好了一切
準備,可就在這時,我從新聞紙中得到消息,佩德羅已經取消了這次訪問
,直接回國了。
這一變故真正讓我詫異莫名,當時,我以為是他們國內出了什麼突發
事件,所以立即與迪瑪王妃取得聯絡。
我剛剛接通迪瑪王妃的電話,她就對我說:“衛,你快點回來,這裡
發生了一些非常特別的事,我又不好主動跟你聯繫。你現在馬上去機場,
我設法派了一架飛機去接你,你一定要快點趕來。”
她這樣一說,我馬上意識到大事不好。我知道,迪瑪王妃是一個極其
嚴謹極其鎮定的人,可在這時,她說話竟已經沒有了條理,而且,語氣也
是極其驚恐慌張,那時,我所能想到的是,她所說的非常特別的事一定與
佩德羅改變行程有關,卻根本沒有料到,事情比我所預料的要嚴重得多。
那並不是一件與佩德羅改變行程有關的事,而是一件與小郭的生死有著重
大聯的事。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一章】
灰飛煙滅
迪瑪王妃派出專機是在我打電話給她以前的事,實際上,我給她打電
話的時候,她的一名手下正設法與我聯絡,我於是坐著這架專機緊跟佩德
羅之後到達他的國家。但是,我到的並不是這個國家的首都,而是第二大
城市。
剛下飛機,便有一輛車停在機場等著我,我坐到車上後才發現,原來
到機場來接我的,竟是迪瑪王妃。
上車後,我正要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卻做了一個讓我不要出聲
的手勢,我只好將快說出口的話收了回來。
接下來有差不多二十分鐘,我們坐在車上,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沒有
說出一句話。雖然我們是對望著的,但我與她之間,井沒有像與白素之間
的那種心靈相通,所以,我們的目光並沒有太多的交流。
當然,我們的目光也曾交流過一些信息,但那僅僅只是一種非常簡單
的交流,根本無法達到完全心靈相通的程度。
二十分鐘後,汽車停在一個古老的莊園之中,我隨著王妃下了車,向
莊園走去。
迪瑪邊走邊對我說:“這個莊園是我祖上的遺產,通常情況下只有幾
個下人在這裡打理,很安全。”
我聽她這樣說,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說:“事情非常奇怪,我們進去後再說。”
我們走進那幢大房子,直接上了二樓,進入一間非常古老的書房之中
,迪瑪吩咐下人給我們倒來了兩杯酒,我們便在一張沙發椅上坐了下來。
我喝了一口酒,然後對迪瑪說:“現在你可以說了。”
迪瑪並沒有馬上說出一切,而是喝了一口酒,她那一口很大,將杯中
的酒喝去了三分之一,即使是這三分之一的酒,似乎也不能平復她胸中的
激動和不安,於是又喝下了一半,這才說道:“郭先生忽然跑來找我聯絡
。”
小郭受理了她的委託,是在代她辦事,找她聯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我非常奇怪她為什麼要這樣說,所以問道:“你為什麼覺得這件事很奇怪
呢?”
“當然非常奇怪。”她說著,一口將杯中的酒喝乾,然後叫下人給她
再來一杯酒。
我覺得這氣氛太讓人壓抑,也非常需要有些酒來平抑一下,便也將杯
中的酒干了,連同她的杯子一起交給下人。在下人倒酒來之前,我們沒有
再說話。
王妃拿到了第二杯酒,先喝了一口,才道:“衛,你知道應該怎麼與
我聯絡,對不對?”
我不知她何以有此一問,但見她的目光非常堅定,我也就很自然地回
答了她:“是的,我知道,總共有五種完全不同的聯絡方式。”接著,我
將這五種不同的聯絡方式說了出來。
我說完後,迪瑪便說:“是的,是這五種聯絡方式,只有聽你一絲不
差他說出這五種聯絡方式之後,我才能夠相信你就是衛斯理,就是我將所
有的秘密甚至是我本人以及我的國家的命運委託給的那個人。”
她竟會說出如此的話來,讓我詫異莫名,難道我衛斯理也會被人假冒
不成?
我問道:“何出此言?”
“事情的確非常嚴重。”她道:“其實,我以前也沒有想過要用什麼
特別的聯絡方式,我與佩德羅之間的感情是那樣的好,我們之間,不存在
任何的秘密。後來,是那個與我姐妹相稱的第一夫人提醒了我,她說,像
我們這樣的人,誰都無法預料會有些什麼樣的特別時候,如果在任何人面
前,完全是一個玻璃人的話,那將會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她的話的確很有道理,我原想將這話說出來,後來見她的神色,知道
定是有著什麼特別的事情,才沒有說。
她續道:“我將如此重要的事委託給你和郭先生,所以,我和你們之
間的聯絡方式是沒有第四個人知道的。可是,就在昨天,忽然有一個人跑
到了我的家裡,說是有事要見我。以我所在的地位,根本不可能會有什麼
人不經任何預約就能見到我的,而我也根本沒有約見什麼人。當時我感到
非常吃驚,所以,我打開了閉路電視,這時,我看到了站在門外的那個人
。”
她這種敘述方式太讓人緊張了,我忍不住就問了出來:“誰?這個人
是誰?”
迪瑪說:“我怎麼都沒有想到,站在我的門前求見的人,竟會是你的
朋友郭先生。”
她這樣一說,我也是大吃了一驚:“什麼什麼,是小郭?怎麼會是他
?”
那時候,我已經想到,這件事絕對非同一般,因為小郭根本不應該在
這種時候出現在這樣一種地方,這件事本身大有古怪之處。
迪瑪說:“你也想到了,是不是?當時,我簡直就不知道這是怎麼回
事。”
我急急他說:“你不能見他,一定不能見,這裡面有問題。”
迪瑪說:“是的,我也知道這裡面一定有問題,但我不知道這到底是
怎麼因事,所以,我當時就將他在門前的情形錄了下來。”
我一聽她將小郭在她門前的情況錄了下來,便說:“你錄了下來?在
哪裡?快放給我看看。”
她從包中拿出一卷錄像帶,放進面前的一部錄像機中。
熒光屏閃了幾下後就出現了小郭站在門前的情形。是的,那確然是小
郭,我不會看走眼,不可能會是別人。小郭站在她的門前,似乎顯得非常
煩燥,向左踱了幾步,然後又向右踱了幾步,抬手看了看表,然後伸了一
只手來,將五指分開,再捏攏,在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他的手指用著極
大的力,這正是他的習慣動作。
“是他,正是小郭。”我脫口而說。
迪瑪問道:“你沒有看錯?你能夠確定,那一定是他嗎?”
我不明白她何以有此一問,便拿眼去看她,見她也正拿眼看我,那眼
中盡是迷惑和不解。這次,我從她的眼中讀懂了一條信息,她不相信那是
小郭,認為那只不過是又一人冒牌貨。
忽然之間,我恍然大悟起來,難怪剛才她要問我那五種聯絡方法,原
來是在確認我是不是衛斯理,因為她已經發現,她的身邊有了一個冒牌丈
夫,現在竟然又發現了一個冒牌的私家偵探。如果這兩件事都是真的,那
麼,這件事背後的那個組織到底可以推出多少個真人的替身來,就是一件
誰都無法說清的事情了。
在明白她所懷疑的事情之後,我還有點不肯相信,這實在是太匪夷所
思的事情。但是,我再一次看到了她的表情,然後我想到了她不厭其煩講
到她安排特殊聯絡方式的過程。
是的,無論在何種急切的情形之下,小郭都不應該放棄那五種秘密聯
絡方法而直接跑去找她,這不合規矩,太不合規矩了。不合常規的事,本
身就一定有著非常特出的變數,迪瑪王妃由此懷疑那個人是個冒牌貨,並
非她神經過敏,換了是我在她這種情形之下,我也會這樣做。
“你該不會同意見他吧?”我非常優慮地問。
迪瑪擺了擺頭:“衛,你知道的,我已經沒有了本錢,我輸不起,所
以,我讓人將他趕走了。如果他真是郭先生的話,以後,希望你能向他解
釋。”
我將手一揮:“如果是他,根本就不應該向他解釋,這是一個極其低
劣的錯誤,你沒有將他當作殺手抓起來,就已經是夠對得起他的了。下次
如果他再以這種方式與你聯絡的話,你就將他扣起來。”
迪瑪猶豫了半天,問道:“關於這件事,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我承認,這確然是一件極其嚴重的事,如果我們的感覺不錯,那個以
非常手段來見迪瑪的人是個冒牌貨的話,那麼,小郭此時很可能就落在了
他們的手中,而且處境多半不妙。
如此說來,佩德羅忽然放棄去那個極權國家,並不是因為國內忽然發
生了什麼變故,那麼,他為什麼要取消這次訪問呢?要知道,這樣的訪問
,在許多天以前就已經做好了一切安排,現在忽然取消,實在是太出人意
表了。
這兩件事有沒有聯繫?聯繫在哪裡?
我想,首先需要證實,小郭是否真的遭到不測,要證明這一點並不難
,只要我與他聯繫上以後,通過暗語交談,他如果懂得我的暗語,就說明
他沒有出事,如果不懂,我很快就可以認定了。
我將這個想法告訴了王妃,她又向我提供了兩種新的秘密聯絡方法,
然後對我說:“今天我不準備回去,你如果有什麼新的發現,可以隨時到
這裡來找我。”
離開王妃以後,我找到街頭的一個公用電話亭,給小郭的公司打了一
個電話,他們告訴了我一個號碼。我換了一個電話亭,撥通了他們給我的
電話,幾乎是在電話鈴響起時,就有人抓過了話筒。
這人絕對不會是小郭,因為我們之間有約定,電話振鈴的時間和次數
都是有講究的,他不可能在電話響過一聲之後就接聽電話。
既然已經知道他不是小郭,我也就沒有必要用暗語與他交談,所以,
我說出第一句話就是誰都可以聽懂的。
我用英語說:“我找郭則清。”
那人答道:“我就是,你是誰?”
這時,我已經肯定,接聽電話的人絕對不會是我所熟悉並且熟悉我的
郭大偵探,而是有一個人在假冒他之名,而小郭此時多半已經遇到了什麼
不測。
儘管我已經確定了這一點,但還是要試一試,再確定一下。在他問了
那句話之後,我便答:“我是衛斯理。”
當然,我並不是用我們通用的語言說的,我說的是暗語。
如果他是小郭,只要聽到這句話,馬上就會明白過來。
但是,那個接電話的人並沒有明白過來,他反問了我一句:“你說你
是誰?”
我將同樣的一句話,再說了一遍,我知道,他當然不會懂,因為他根
本就不是小郭,正如迪瑪所料,我所知道的小郭出了意外,而現在這個以
小郭的名義活動的人,是一個冒名頂替者。
為了敷衍那個假冒者,我用平常的語言告訴他,我是一個小郭所不熟
悉的人,因為有一件極為私人的事,我想找個私家偵探,所以就去找我的
一個朋友白素,白素介紹我來找小郭。
話我是這樣說了,至於他相不相信,那就不是我的事了,我知道他也
不會再去管這件事。果然,他對我說,現在他正有事忙著,分不開身,如
果我要委託他的話,可以直接去他的公司,定會有人接待他的。
現在我已經知道小郭出了事,但他到底出了什麼事,我一點都不清楚
。
我也曾想過,小納他們一定在注意著小郭,說不定他們會知道小郭出
了什麼事。同時,我在想,如果不到萬不得已,這件先還是不找他們為好
。
如果不找他們,我該怎樣才能找到小郭?
我獨自想了很久,忽然想到,在這整個事件中,我們甚至至今還不能
確定,桑雷斯是在扮演著一個什麼樣的角色,而且,我們的一切行動只不
過是在暗中進行,幾乎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的進展。
那麼,會不會是我所走的路根本就是錯的?這時我才想到,在我接觸
到這件事之後,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小郭做過的,本來,小郭已經用他
的行動證實上此路不通,而我卻仍然固執地往下走。
現在,所要確定的全都確定了。我的對手確然有一種特別的手段,他
們手中不僅有了一個假冒的佩德羅,甚至還有了一個假冒的郭大偵探,那
麼,下一步,他們會弄出一個假冒的什麼人來?
想到這一點後,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在我的心頭冒出來
時,連我自己也被嚇呆了。
我想到的是,假如桑雷斯或者其他什麼人,果真突破了勒曼醫院所沒
有突破的研究,真的有辦法能使複製人獲得正常人的記憶組的話,那麼,
他們就可以複製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這個被複製出來的人因為是取得他
本人的細胞而複製出來的,所以相貌上與他本人一模一樣,只要對這種復
制人進行訓練,讓他知道他所要扮演的角色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有些什麼
樣的習慣,周圍有些什麼關係,那麼,他就可以成功地充當這個人而出現
在世人面前。
但是,這畢竟是另外一個人,所以他並不知原來那個人有些什麼樣的
性習慣,因為這實在是一件太隱私的事,任何人通過任何先進的手段都無
法知道,所以迪瑪王妃發現她的丈夫被人掉包了。
如果制造這一切的人,設法將那兩個敵對陣營的首腦人物也給掉包了
,那會出現一種什麼樣的情形?
我簡直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這時,我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我應該正面接觸佩德羅,我應該讓他
知道,我已經知道了他的秘密,雖然我還不是非常清楚他們的行動究竟到
了哪一步,但我至少知道,這是一個打草驚蛇的行動,這個行動能夠起到
一種敲山震虎的作用。如果我再晚一步的話,他們將一些主要經濟強國和
軍事強國的首腦全都掉包了,那麼,這個世界就會出現大混亂了。
這事刻不容緩,我必須立即行動。
我立即趕到王妃家的莊園裡,向守門人報了一組數字。守門人立即進
去通報,然後出來對我說:“王妃在書房裡等你。”
我隨著守門人來到書房,守門人將門打開,我跨了進去,他將門關上
,退走了。王妃早已坐在裡面,她的面前早放了兩隻酒杯和一瓶好酒。
我在王妃身邊坐下來,王妃早已將酒杯酌滿,拿起其中的一只,遞到
我的面前。問道:“你有了計劃?”
我說:“是的,我決定去見一見佩德羅。”
王妃聽兌我要去見佩德羅,顯得非常吃驚:“你去見他?你是怎麼想
的?”
我將我的想法告訴她,她思考了片刻,然後輕輕歎了一聲:“難道沒
有別的辦法嗎?”
我說:“別的辦法我和小郭都已經試過了。除此以外,我還想到一個
辦法,那就是與小納他們配合併且交換情報。但是,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
時候,我不準備用到這個方法。”
“那麼,你見他,想達到什麼目的呢?”
這些都是我早已想好的:“制止他們,至少在一段時間內,他們得停
止計劃的執行。這樣可以為我們爭取到時間。其次,我告訴他我已經知道
了他們的計劃,他們因此可能不會太為難小郭。”
我這話說過之後,迪瑪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我知道她是在做什麼
抉擇,所以也不打斷她。
大約是十幾分鐘後,她抬起頭來,看著我,這時,她眼中所流露出的
是讓人震驚的堅定:“好,我帶你去見他。”
她這樣一說,我立即知道她剛才做出了什麼決定。“不。”
我道:“如果這件事是以犧牲你為前提的話,那麼,我寧可放棄這個
計劃。”
王妃似乎不解:“可是,你怎麼能見到他呢?”
這一點,我早已經想好了,我問王妃:“有沒有什麼人去見他的時候
不需要通報不需要檢查,也不會引起他的警覺?”
迪瑪立即說:“有,這個人就是我。”
我擺了擺頭:“除了你以外。”
王妃再說:“他的私人秘書冬妮小姐。”
她這樣說,我知道我的計劃可行了。我在考慮這個計劃的時候,最擔
心的就是她說出來的這個人是一位男性,因為南美的男人普遍比我們東方
人高,即使我的易容術再出神人化,只要身高不對,馬上就會引起別人的
懷疑,但現在這個人是一位小姐,身高的出入並不大,再利用一些外在的
手段,總還有些辦法可想。在我的計劃中,只要能夠接近佩德羅,就一切
萬事大吉了。
因此,我對王妃說:“你馬上設法給我弄到一張冬妮小姐的照片,然
後設法搞一張王宮的通行證。”
迪瑪說:“這個不難,我很快就可以給你辦好。”
然後,我們又商量了一些有關細節,就開始分頭行動了。
所有一切都準備好後,我躲在王宮對面的一家酒店房間裡,用一只高
倍望遠鏡觀察著王宮的大門,按照約定,迪瑪將設法讓冬妮離開王宮,我
就可以乘虛而入。這家酒店離王宮雖然有一定角度,但望遠鏡質量很好,
王宮前面衛兵的頭髮我都能看清楚。
果然,冬妮小姐匆匆離開了王宮,我等了五分鐘,或者更短一點的時
間,然後就聽到了敲門聲,我喊了一聲請進,冬妮小姐便推門而入。
我非常突然地從旁邊站出來,她還沒有看清面前要對付她的是什麼人
,就已經昏了過去。我曾經受過非常嚴格的中國武術訓練,要在一擊之下
讓她昏倒,那實在不是一件難事。
冬妮小姐倒地後,我立即伸手捏住她的兩腮,將一顆白色的藥丸塞進
她張開的口中。那並非什麼毒藥,而是最普通的安眠藥,有這顆安眠藥,
她就會老老實實睡上幾個小時。
我將她抱上了床,脫下她的外套,迅速穿在身上,再拿過她的包背了
,大大方方走出酒店,來到王宮。
王宮門前的警衛一見是剛剛離去的冬妮小姐,果然沒有要求出示證件
,甚至連問都沒有同一聲。由此可見,世界防衛最嚴的地方,往往也是最
容易被忽視的地方。我非常清楚,自從我一走進王官,就有許多電視攝像
機的鏡頭對準了我,我也知道,他們看到的只是冬妮小姐,而不是衛斯理
,就算他們發現有什麼不對,那也不會是短時間內的事。
我乘電梯到了五樓,整幢大樓似乎沒有任何異動。我知道,我成功了
,至少在我走進佩德羅的辦公室之前,這位大樓的警衛人員不會發現有什
麼異常。
迪瑪早已告訴我佩德羅辦公室的準確位置,我走到那扇門前,也不事
先敲門,一轉門上的把手,門便應聲而開。我走進去,隨手將門關上,然
後非常突然地出現在佩德羅面前。
佩德羅一直沒有發現有任何異常,她僅僅只是抬頭看了我一眼,便繼
續讀著他面前的一份文件。
我繞過辦公桌,靠近了佩德羅身邊,這時,他似乎才有了一點吃驚的
表情,間我:“冬妮,有什麼事嗎?”
我說:“是的,有些非常重要的事,我必須跟你談談。”
佩德羅絕對沒有料到,他的面前站著的分明是冬妮小姐,但與之談話
的卻是一個男人,驚恐得頓時張大了嘴,半天沒法合攏。
我再一次用同樣的聲音說:“我們最好去旁邊那間小客廳談,據我所
知,那裡是不受任何監視的。”說這話時,我隨手抓過他桌上的鎮紙,那
是一種中國瓷器,我抓在手中以後便暗暗用力,鎮紙便在我手中碎了開來
,一些碎屑順著指縫落下。
佩德羅看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不知什麼地方有人在問:“親王,發生了什麼事?”
顯然,警衛人員比我所想象的要機敏。
佩德羅看了看我,然後對著桌子道:“不,沒有發生什麼事,我很好
。”
我向他擺了擺頭,他很聽話地站起身來,領頭走進了那間可以稱作密
室的小客廳,待我將小客廳的門關上時,他便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非常從容地打開酒櫃,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他,在沙發上坐下
來。
這時,他的驚恐似乎已經到了極至,再問了一句:“你到底是什麼人
?”
“這話正是我要問你的。”我抿了一口酒道:“請問閣下,你到底是
什麼人?”
佩德羅臉上露出一種訕訕的表情:“笑話,誰不知道我是佩德羅親王
?”
我向他舉了舉酒杯,然後喝了一口:“非常的不幸,至少世上有一個
人知道你是一個冒牌貨,這個人就是在下。當然,如果我願意的話,我有
方法證實這一點,不過那時候,知道際這個冒牌貨的人可就多了,很有可
能,你現在的那些忠實的大臣們在知道他們受了騙以後,會將你送上電椅
。你敢同我打這個賭嗎?”
佩德羅聽了這話,有那麼幾秒鐘異常緊張,然後又忽然鎮定下來,裝
著極其憤怒地站起來,指著我質問:“我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你
到底有什麼目的,你可以說出來。”
他似乎很想對付我,但因為我剛才故意在他面前表現了中國武功的神
妙,所以心有所忌,不敢妄動。
我道:“你不必激動,我可以告訴你,有一個外星人的基地,對外的
公開名稱叫勒曼醫院,我同他們已經有了幾十年的交情。至於你知道不知
道這個地方,我不清楚,不過,不知道也完全沒關係,我可以簡略地向你
介紹。”
佩德羅的聲音提高了一倍:“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不理他,繼續說下去:“這個勒曼醫院是由二十九個我們根本從來
就沒有聽說過,而且科學技術不知比我們先進多少年的星球以及一些地球
上最傑出的科學家共同創辦的,在很多年前,他們對地球人生命的研究就
獲得了非常偉大的突破,他們可以取得一個人的細胞,然後將這個人複製
出來,複製出來的人,跟他本人一模一樣,外貌特徵的差別,比自然產生
的雙生子還小。但是,複製人畢竟是複製人,而不是自然生成的人,兩者
之中,有著絕然的區別,他們有辦法分清,誰是自然生成的人,誰是複製
人。”
說這些時,我非常注意佩德羅的表情。我心中非常清楚,我與他的交
鋒,是在絕對不平等的情形下進行的,這種不平等就是我對他一無的知,
而他卻具有極強的免疫力,我並不知道我所發出的哪一種武器會對他產生
作用。
我之所以說出上面的一番話,完全是基於一種設想,我假設眼前的佩
德羅是一個複製人,而且是一個突破了勒曼醫院的局限而生產出的新型復
制人,這種人已經具有了人的記憶組,能夠像正常人一樣思維。這種複製
人或許還在實驗階段,或許已經可以大批量產出,但無論如何,制造他的
人有些事不會告訴他,他只不過是某一個制造他的狂人手中的工具,這個
工具的使用是為了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佩德羅在聽了我的話以後,面上的驚駭簡直就難以形容,我從而知道
,我這一串炮彈有了效果,他被我打中了。
我於是繼續說下去:“你大概知道,因為複製人是從自然人的身上所
取出的細胞複製而成,所以,複製人的血液、指紋和自然人是一樣的,因
為本來就是自然人的複製品。但是,這並不是說複製人就真的可以亂真,
有些東西是根本無法完全複製的。我不清楚你是否知道,人除了年齡以外
,還有骨齡的區別,通過檢查一個人的骨骼,可以知道這個人的準確年齡
。而生產一個複製人僅僅只需要五年左右的時間,在這五年中,複製人的
生長速度十分驚人。但是,其骨骼的生長卻根本不可能與自然人一致。”
在我說上面這段話時,佩德羅的手一直都在發抖,當我將這些話說完,他
再也拿不住手中的酒杯,那酒杯就從他的手中滑了下去,跌落在地上,迅
速碎了。
這時,他的恐怖已經達到極至,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已經不能連貫:
“你,你是衛,衛斯理?”
他知道我,這一點卻讓人感到意外:“不錯,我正是衛斯理,我相信
你的主人對這個名字定然不會陌生。”
他於是又問:“你,你到底,想,想達到什麼目的?”
我想達到什麼目的?除了面前這個複製人以外,我甚至根本不知道我
的敵人是誰,在這種情形下,我又能有什麼目的?
但這場戲既然已經開演了,我就得像所有第一流演員一樣,將這場戲
演好,甚至是超過所有的成名演員。
我道:“至於我想達到什麼目的,你暫時也完全沒有知道的必要。你
可以去告訴你的主子,就說我知道了他的所有目的,他如果不想那麼快就
毀滅的話,那麼,他必須做三件事。”
說到這裡,我故意停下來,注意觀察佩德羅的表情。
他迫不及待地問:“哪三件事?”
我道:“第一,立即停止一切瘋狂行動;第二,命令所有複製人回到
他的實驗室去,然後放出所有被他扣押的人;第三,叫他回到他應該去的
地方,他可以繼續他的研究,但從此不再為害人間。”
他驚恐地看了我一眼,過了片刻之後,似乎余悸未了地問我:“我答
應將你的話轉達給他。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後面,他顯然還有半截話沒有說出來:“你的目的如果已經達到了,
那麼,你也就可以從這裡離開了。”他的算盤打得不錯,如果我從這裡離
開的話,他立即就可以命人對付我,他現在還是一國之君,要對付我那是
輕而易舉的事。
這一點我當然也考慮到了,所以對他說:“是的,我要說的話暫時就
只有這些,不過,還有一件事,你必須和我一起離開這裡。”
他聽我這樣說,以為我想對付他,臉上的驚恐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
我道:“你放心,暫時我是不會對付你的,何況第一,我需要你去給
你的主子傳遞消息,第二,這件事與你的關係也不是非常大,你只不過是
你的主子的工具而已,在你還沒有做下更大的罪惡之前,我並不準備讓你
代他受過。我所需要的,只是由你將我送到一個安全的地點。”
他聽我這樣說,臉上頓時松馳下來。
我挽著他的手,一齊走出了他的辦公室,然後乘著他的專用電梯下樓
,坐進了他的羅斯勞斯汽車。
一路上非常順利,絲毫沒有任何麻煩。
我要他送我出來,除了這樣做能使我安全退出以外,我還有另一考慮
,我不想他很快將這裡的事告訴他的主子,因為我還有下一步行動,我必
須為下一步行動爭取時間。
下一步行動是秘密扣留那個小郭的假冒者,這同樣是我手中的一張牌
,有了這張牌,我就可以取得主動。
因為這是下一步行動,我留到下一步再說。
卻說佩德羅與我分手以後,並沒有立即回王宮,而是命司機將車直接
開到了機場,到了機場以後,他命司機返回,而他卻坐上了他的專機。那
架飛機除了駕駛員以外,僅僅只有他一個乘客。
空軍的雷達當然發現了這架飛機的異動,但因為這是親王的飛機,所
以沒有任何人干涉,直到這架飛機飛出了國境,一直向北飛去,空軍地面
監控站才覺得有些不妥,將消息通報給了國防部。國防部接到這一消息,
頓時慌了手腳,想與親王本人取得聯繫,卻已經不可能,佩德羅非常神秘
地失蹤了。
這個消息被很快報告到了王妃那裡,王妃因為得到了我的報告,所以
告訴國防部,親王有一次非常重要的活動,很快就會回來的。
迪瑪對國防部所說的話,當然只是我的一種設想。
我原以為,佩德羅離開,肯定是匆匆去見他的主子,這是毫無疑問的
。那麼,在見到他的主子以後,當然會將我的話全部告之。那時,如果我
的話起了作用,他的主子就會將真佩德羅放回來,即使那個陰謀設計者仍
然一意孤行,也還是會向佩德羅面授機宜,然後讓假佩德羅繼續回來主政
。
可事實上,這件事比我預想的不知複雜多少倍。
第二天,一直都在密切注視領空情況的空軍地面監控站發現了親王的
專機,專機正由北而南返回,這個消息當然很快就通報給了國防部,然後
又由國防部告訴了迪瑪王妃,國防部部長和迪瑪王妃一起坐在部長辦公室
中,通過部長辦公室的一部電話與空中親王專機聯繫。
這種聯繫當然是通過空軍的地面監控站完成的。
他們很容易便完成了與佩德羅本人的通話,佩德羅甚至告訴他們,他
的情況很好,很快就可以降落。
部長還想向親王說話時,通訊突然中斷了,部長大吃一驚,立即打電
話向地面監控站詢問。
地面監控站告訴部長,親王的專機在降落前二十五分鐘發生了爆炸。
事後,他們找到了專機爆炸後的部分殘骸,也找到了一些因爆炸而變得支
離破碎的遺體,這時,他們已經無法分辨這些碎裂成許多塊的遺體是不是
親王和他的專機飛行員,他們當然將這些碎塊進行了檢驗,結果證實其血
型與親王以及專機飛機員一致。
血型以及指紋全部一致尚且不能認定是不是其本人,僅僅是血型又怎
能認定佩德羅就一定死了?
何況,這死去的,到底是假冒的佩德羅還是真佩德羅?
這件事至少在一段時間之內,將會成為一個無法解開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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