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華廈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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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一開始的時候,平平無奇十分普通。可是又不能一筆帶過,還需要作相當
詳細的敘述。因為接踵而來的,就是十分驚人的變化,離奇得令人難以置信。
一開始,就是傍晚時分,大雨滂沱,雨點打在地上,濺起略高的水花,粗大的雨點
,令得昏暗的天地之間,一片大霧,視野不清,大約三公尺之外的景物,就已經看不清
楚了。
地點是在城市的一處高尚住宅區,位於山上,是一幢二十四層高的大廈。這幢大廈
的每一層,只有一個單位,每一個單位的面積,都超過五百平方公尺,居住在這樣大廈
中的人,自然非富即貴——大廈每一月向住戶收取的管理費,超出普通人每月工資。
大廈正門有一幅空地,空地的中心,是一個水池,水池的中間是藝術塑像,水池的
周圍有噴泉,此際雖然大雨傾盆,噴泉仍然在操作。當然,噴泉所發出的聲音,已完全
為雨聲所掩蓋了。大廈有完善保安系統,有二十四小時的保安員輪班制度。大廈的大堂
十分寬敞,滿舖雲石,氣勢非凡,有兩組舒適的沙發,有每日更換的鮮花,也有生長得
十分茂盛的室內植物。
保安員的值班所在,在大堂的石角,有許多部閉路電視,監視著電梯之中和每一層
的樓梯轉角處,和每一層的川堂中的情形——不但有保安員肉眼的監視,而且還有自動
錄影設備。
保安工作自然嚴密之至,正是這幢大廈住戶感到滿意的一點。但自然,絕不可能每
件事都得到每一個人的稱讚,有幾個準備在這幢大廈中作金屋藏嬌打算的富豪,在參觀
了這幢大廈之後,就放棄了。也有不少年輕的、花花公子型的富豪,本來打算在這幢大
廈之中,弄幾個單位,作為佳人有約時的幽會場所,可是在參觀了大廈之後,也取消了
這個計劃。
他們放棄的原因是相同的,大廈有那麼嚴密的保安系統,進進出出,全在監視之中
,全無個人的秘密可言,哪裡還能進行什麼偷情活動?的確,想在這幢大廈之中,進行
偷偷摸摸的活動,可能性少之又少,但對於行為光明正大的人來說,保安嚴密,正是安
居的保障!
很詳細地敘述了這大廈的保安措施,是由於發生古怪事,與之很有點關連的原故。
像這樣的高級大廈,居住的人,反而十分少,有幾個單位,甚至只是有一個人獨居
。有的單位,一年之中,大部分時間是空置的,只有當主人的足跡偶然出現在這個城市
的時候,才會住進來,說不定只住一兩天,又雲游四方去了。
也有的單位,雖然空置著,可是主人好客,所以經常有主人的朋友,來到這個城市
,由主人介紹,人住這幢大廈——一逢有這種情形,保安主任或副主任,一定要求來人
有屋主的親筆簽名介紹信,確定了來人真是主人的朋友,才會被接納,雖然來人多數都
有主人所借的鑰匙。
除了這種「臨時住客」之外,保安線對於整幢大廈的住客,都十分熟悉。
好了,介紹這幢富貴大廈的情形,該暫時告一段落——這幢大廈的名稱,正是富貴
大廈,應該開始有人物登場了。首先登場的人物是保安員A和B。每個保安員自然都有
名字,一共有六個保安員,再加上主任副主任,他們都不是故事中的重要人物,一個個
寫出名字來,也難以記得住,反倒容易引起混淆,所以就仿效電影劇本中對次要人物的
處理方法,稱之為A、B、C、D……簡單明了。
大廈還有四個管理員,負責清潔,整修等等的雜務工作,和保安員一起,可以統稱
為大廈的工作人員。
在大廈的底層停車場旁,有六間房間,願意住宿的大廈工作人員,可以住在那裡。
保安員A、B,那時的視線,都望向大廈的正門——那是巨幅的刻畫玻璃門刻的畫
來自希臘神話中海神波塞冬劈開巖石,引來泉水的故事,十分優雅。
大門外就是空地,玻璃門上,有大約伸出兩公尺的簷,這時,簷的邊上,積聚的雨
水,像是瀑布急流一樣,而空地上的情形,由於雨太大,天色又黑暗,看出去,十分朦
朧。保安員A、B一面看著外面的大雨,一面在交談著。保安員是一份十分無聊的職業
,所以互相說無聊的,沒有目的話,也成了職業習慣,他們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說些什麼
,多半是「雨真大」、「天黑了」之類的話。六時二十一分,閉路電視監視系統,發出
了「叮」地一下響。
這是十分先進的自動裝置,表示有移動的物體,進入了監視的範圍之中,引起了保
安人員的注意。
這時,這種自動裝置,起了作用,如果不是那「叮」地一聲,兩個望著門外的保安
員,不會把視收回來。
他們望向螢光屏——螢光屏是一整組的,每一幅的斜徑是二十公分,不是很大,但
是畫面上的情形,也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螢光屏的數目是五十幅,顯示著整幢大廈公共設施空間的情形。
他們看到,其中的一幅螢屏上,有了「移動物體」,那是一個人,正從一個單位的
門,經過大堂,走向升降機,伸手去按升降機的按鈕。
大廈一共有五架升降機,由於住客並不多,綽綽有余,有一個住客住了一年甚至未
會和其他住客同時使用同一升降機。
保安員A、B立刻認出,那個人是在住在二十二樓的韋先生。也知道韋先生是一個
出名的、成功的建築師,是一個身材高大、氣度非凡的中年人。保安員對他的印象十分
好,因為他出手闊綽。
而韋先生出手闊綽的時候,多數是他攜帶城中著名的美女,一起進入他豪華住所時
,而他的要求是:不要錄影!
有時,保安人員會十分好奇,因為在韋先生身邊的女人,會把整個頭臉都蒙起來,
自然大有可能,那是有夫之婦,萬萬不能曝光的。
韋先生穿著看來十分悅目的便服,電梯門打開,走了進去。
自動監視系統又傳來了「叮」的一聲,韋先生到另一幅螢屏之上,那是在一架電梯
之中。
保安員A說了一句:「那麼大的雨還出去?」
保安員B嘎了一聲:「他有五輛車子,雨再大,也淋不到他一滴水!」
保安員A忽然提議:「打賭他今天用那一輛車子?」
保安員B沒有好氣:「反正你我一輛也沒有,有什麼好打賭的?」
保安員A望向一組螢屏最下在面一列,那顯示停車場的情形,他一面看,一面道:
「韋先生的司機,怎麼還沒有出現?」
大廈住客一共有超過十五名司機,許多住客二十四小時有司機伺候,通常,都有五
六個司機,在停車場旁的司機休息室中等候隨時出動。
通常,若是要用到司機的時候,主人會先通知在休息室中的司機,司機就會到車子
旁邊去,等主人一下來,就可以打開車門讓主人上車。
這時,停車場中十分靜,各種名貴的汽車停泊著,並沒有「移動物體」出現。
前面已經說過,保安之間的互相對話,都是沒有什麼意義的。
而在他們對話之間,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情形出現了,韋先生搭乘的那架電梯,在
太大堂停了下來,門打開,韋先生走了出來!
從小小的螢屏上來看,不是很看得清韋先生的表情,這時,韋先生一出電梯,保安
員A、B才看到他一臉的急躁和不耐煩。
本來是坐著的保安A、B在韋先生一出電梯時,就自然而然。站了起來,齊聲道:
「韋先生出去?」
這自然也屬於無聊話,通常,住客在回答這種無聊話時,都點頭或發出「嗯」地一
聲就算數。
可是這一次,韋先生卻向他們走了過來,一面還焦躁地揮著手:「請替我打一個電
話,叫一輛計程車,車資加倍付!」
保安員A、B一時之間,會不過意來,只是呆呆地站著,沒有行動。
他們都知道,韋先生有五輛車子,也有司機,為什麼要叫計程車?在這種大雨如注
的情形下,計程車十分難叫,因為大廈位置所在處,不是計程車經常出沒的地段。
直到韋先生又把話重複了一遍,兩人才連聲答聲。保安員A去打電話,保安員B和
韋先生搭訕,都不免有十分訝異的神情。
韋先生不等他們問,就自行解釋:「司機請假,我又不想自己駕車……」
原因很簡單,自然也不會再有人去問他為什麼自己不想駕車。
韋先生又道:「在上面,我打了十七八個電話了,可是根本打不通,可能是因為下
雨,要車子的人太多了!」
保安員A這時,已經第三次在拔計程車公司的電台號碼了,確然如韋先生所說的那
樣,前兩次都不通!
等到保安員A拔到第五次,電話依然不通,而韋先生越來越不耐煩時,保安員B甚
至已打算自告奮勇,替韋先生做一次司機,駕他的任何一輛車子,送他到目的地去!
雖然那不是保安員的工作範圍,不過他倒可以肯定名已如果這樣做的話,會有可觀
的打賞。
可是,他還沒有提出這一點來,事情又有了變化。
這時,天色更陰霾了,所以,當大門外的空地,突然出現了車前燈的光芒時,看來
光芒特別強烈。尤其是雨勢極大,在光照的範圍內,雨絲如注,閃耀著奇幻的光彩,看
來極其奪目。
大廈住客的車子,是直駛停車場的多,尤其是雨勢那以大的時候,所以這輛駛向大
門的車子,很引人注意,韋先生一看之下,發出歡呼聲:「一輛計程車!」
確然,那是一輛計程車,車子已停在門前,大門前有簷,雨水灑不下來,自然可以
看得十分清楚,那確然是一輛計程車。
一輛計程車駛來,本來是再也普通不過的事,但是在大雨滂沱,急需要車子的時候
,這輛計程車的突然出來,自然也令人高興!
所以,韋先生焦急的神情一掃而空,他已大踏步向門口走去。
同時,向保安員A揮著手,示意他不必再打電話找車子了!
保安員A也在這時,放下了電話。兩個保安,也都代韋先生高興,因為這幢大廈的
住客,極少乘計程車回來——都有自己的車子和司機。
這輛計程車是載有客人的,韋先生最近大門,他也最行看到車中是一個女人,這時
正在付錢,從一只十分精緻的小皮包中,取出錢來,司機要找回硬幣給她,她略揮了一
下手,表示不要了。
在這個小動作之中,韋先生看到,這女人的手,十分瑩白,或許那是由於她穿了一
身黑衣的原故。
在那女人打開車門之時,韋先生也推開著門,等那女人走過來,這是一個紳士應有
的行為。
這時,保安員B急步走了過來,也伸手推住了門,那女人下車之後,走進門來,身
形頎長,面容姣好,看來三十上下——或許實際年齡要大很多,但由於生活舒適和保養
得好,所以看來年輕,但是無論如何,青春是已經不再了!她的一只眼睛,有點失神,
她向韋先生望了一眼,現出了一個客氣的微笑,略點了點頭。她的笑容相當甜,可是卻
也顯得十分疲倦。
韋先生沒有見過這個女人,所以,他也報以一個微笑,等那女人走過去,走向電梯
之後,他自然而然,向身邊的保安員B望了一眼。
這望一眼的意思很明白,是在詢問:這女人是大廈的住客嗎?
不必等保安員B有反應,保安員A的動作,已經給答案。因為保安員A已經去搶步
走到電梯之前,替那女人按了電梯,電梯門打開,那女人走了進去。
那當然說明,這女人是大廈的住客了。
韋先生向外走去,保安員A在他的身後道:「才搬來的,住在七樓。」
韋先生「嗯」地一聲。男人在見了美麗的女人之後,總會有一點非非之想,韋先生
在彎身進車子時,心中在想,這女人不知是什麼身份?是單身的,還是有伴侶?
他才坐下,還沒有向司機說出目的地,就看到腳旁,有一只相當大的皮包,黑色鱷
魚皮,並不是手挽的那種手袋,而更多像公文袋,當然,那是女性使用的,也毫無疑問
,一定是剛才下車的那女人留下來的!
韋先生第一次反應,是發出了「啊呀」的一下呼叫聲,那時,車門還沒有關上,他
拿起那皮包來,向大廈的玻璃門揮動著。
A上保安員立即看到了韋先生的動作,一起推開門,韋先生道:「皮包,剛才那女
人留在車子中了!」
計程車司機,這時也轉過頭來,這司機是一個獐頭鼠目的傢伙,這時,看著那皮包
的神情,十分複雜,可以推斷,他的心中在想:要不是有人在這裡上車,他駕車離去,
這皮包就落在他手裡了!
皮包中不知有什麼?單是皮包已十分值錢,說不定皮包之中,有名貴的珠寶,大量
的現鈔!
想到這裡,那個司機的喉結!上下急速地移動著。
當然,韋先生並沒有留意司機的動態,他把皮包給了走過來的保安員A,保安員A
道:「我立刻送上去給她!」
韋先生聽了,心中一動,想起了剛才自己想到的非非之想,心忖,自己送上去,是
不是一個結識這個女人的大好機會呢?
韋先生有這個念頭,但是卻並沒有付諸實行,因為他想到,自己這樣做了,未免有
點司馬昭之心,路人皆見,犯不著給倆個保安員看不起!
所以,他松開了手,由保安員A把皮包接了過去。
在這時候,他才聽到那司機咕嚕了一句:「也不知道這皮包是不是那女人的!」
韋先生向那司機瞪了一眼:「還會是誰的?」
司機沒有說什麼,十分粗魯的問了一句:「到哪裡?」
韋先生雖然不滿意司機的態度,但也無可奈何,說了地址,計程車駛進了大雨之中
,離開了大廈。
事情是不是再平常不過?
那只是日常生活之中,十分平平無奇的一些瑣事。
韋先生當天晚上,是接近午夜時分才回來的,大雨已停,午夜的空氣,在雨後清新
之極,韋先生在下車之後,伸了一個懶腰,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轉回身。在他還未曾推
開門之前,就看到,在保安員工作的桌子上,放著那只黑色的鱷魚皮包。
韋先生呆了一呆,這時,當值的,仍然是保安員A、B。
保安員A、B也看到了他,都站起來,向他做手勢,表示有話要對他說。
韋先生推門去,兩個保安員齊聲道:「孫夫人說,那皮包不是她的!」
韋先生呆了一呆——這是沒有可能的事,那女人下車,他上車,皮包在座位之前,
皮包相當大,當然是那女人的。司機當時咕嚕了一句,還招了他怒目以視。
這皮包不是那女人的,那麼她在車上的時候,必然發現,也就沒有道理不通知司機
,任由皮包留在那裡的!
剎那之間,由於意外,韋先生望定了兩個保安員,兩個保安員也一臉惘然地回望他
。
韋先生重複一句:「孫夫人說,皮包不是她的?」
保安員A、B又一起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三個人,重起來像是傻瓜一樣。
本來,就算事情很突然,要處理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孫夫人(那女人)既然說皮
包不是她的,那麼,就當著是拾來的失物,交給警方去處理好了,根本不關任何人的事
情了。
可是韋先生這個人,卻有相當強的好奇心,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是孫夫人這個女人
,對他有相當程度的吸引力。所以他說了一句話:「明明是她的,她為什麼說不是她的
呢?」
韋先生這時,說「明明是她的」,其實是他的武斷。
從發現這一個皮包的整個過程來看,至多只能夠說「極有可能是她的」,而不能夠
說「一定是她的」!
但是兩個保安員顯然沒有那麼強的分析力,兩人一聽得韋先生這麼說,就連連點頭
,表示同意了韋先生的說法,而且重複了一遍。
韋先生眉心打結,在進一步發揮他的想象力和推理能力之前,他用相當嚴厲的眼光
,望了兩個保安員一眼。
兩個保安員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起叫道:「我們沒有打開過!」
韋先生吸了一口氣:「會不會她以為你們打開過?」
兩位保安員睜大了眼,一時之間,不明白就算打開過,和孫夫人就不認那皮包是她
的之間,有什麼直接的關係,韋先生大幅度地揮了一下手,指著皮包:「如果皮包裡有
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而她又認為被人見過了,那麼她就只好放棄這皮包了!」
經過韋先生這樣一說,兩個保安員才恍然,視線一起落在那皮包上,好奇之心,人
皆有之,兩人心中在想的自然是同一個問題:「皮包裡有什麼呢?」
他們不但想,而且還把這問題,向韋先生提了出來。
韋先生的推理能力再強,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所以他的回答相當幽默:「是可以
放進皮包的任何東西!」
兩個保安員干笑了幾聲,要解開這個問題,其實十分簡單,只要打開皮包來看一看
,就可以了!
如果這時,只有韋先生一個人,或者只有保安員A或B一個人,那麼,有九成九的
可能,是皮包被打開來,看個究竟。
但這時有三個人,人與人之間。互相負起監視的作用,打開他人的皮包這種行為,
屬於不道德的範圍,所以沒有人會在別人的面前做,像韋先生這種有身份的紳士,連提
都不會提出來。
保安員A、B望著韋先生,等候他的指示。
韋先生把手放在下額上,來回走了幾步,又把手按在皮包上,吸了一口氣:「我再
拿上去,向她保證,沒有人打開過這皮包!使她沒有疑慮,她就會改變主意了!」
這樣做,不會有用,保安員A、B心中都十分明白,但是既然是韋先生提出來的,
他們也不便反駁,只是說一句:「太晚了,只怕孫夫人已經休息了!」
韋先生揚了揚眉:「她一個人住嗎?」
保安員A笑了起來:「是,和你一樣!」
韋先生拿起了皮包來,在皮包上拍了兩下:「是她的東西,如果因為誤會而令她不
敢承認,總不是一件好事,對不對?」
兩個保安員縱了縱肩,表示「隨你的便」,韋先生於是就拿著皮包,後一走向電梯
,在進了電梯,而電梯門還沒有合上時,他還問了一句:「七頁樓?」前一保安員A、
B點頭,電梯門合上,電梯也開始向上升了上去。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二、神秘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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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一開始就詳細介紹過的大廈保安設備,十分完善,所以韋先生進了電梯之後的情
形,在閉路電視的螢屏上,可以看得到。
保安員A石雖然口中沒有說什麼,可是心中總有點不自在——那女人已經說了皮包
不是她的,韋先生還要把皮包送上去,為的是什麼呢?是不是不相信他們的辦事能力,
還是別有所圖?
而且,兩人也在想:那女人拒絕了一次,是不是會如韋先生所料那樣,是以為有人
打開皮包看過了呢?
由於韋先生的地位,不遠在保安員的AJ之上,所以他們雖然不滿,可是也不敢公
然反對,但這時,兩人的心意相同,他們都盯著電視螢光屏看,看韋先生的行動,有什
麼結果。
身在電梯中的韋先生,也在思潮起伏,他和那女人——剛才在進入電梯之前,他向
大堂一邊的那列信箱望了一眼。信箱上都有擦得掙亮的銅牌,刻著住戶的姓名或名字,
他看到七樓的信箱銅牌上,是用英刻的「孫夫人」。那正如保安員對她的稱呼。
韋先生在宴會後回來,略有酒意,通常,人在這種情形之下,想像力也特別豐富。
他先整理了一下回憶,回想他腦中留下的孫夫人的印象——一身黑衣,顧長,瑩白,有
些神秘感,又處於女性趨於成熟的年齡。
想到這裡,他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
這女人現在是什麼身份呢?她為什麼獨居?是寡婦,還是失婚的婦人?她耐得住獨
居的寂寞嗎?自己是不是要給她以適當的,不失體面的挑逗?
想起他自己的男性魅力,幾乎從來沒有在異性面前碰過釘子,韋先生不禁現出了自
負的笑容。
這時,保安員A忍不住罵了一句:「神經病,一個人會對自己笑!」
保安員B也趁機渲了心中的不滿:「哼,我看他沒安什麼好心2」
保安員A也悶哼了一聲,可是忽然笑了起來:「那女人,反正輪不到你和我要是韋
先生能嘗到甜頭,他自然不會忘記我們!」
想起韋先生的出手闊綽,保安員A、B對韋先生的不滿程度,也大為減低。
電梯停下,門打開,韋先生出了電梯.走向孫夫人住所的大門一大廈的每一層結構
都一樣,韋先生自然十分熟悉。
這時,韋先生的行動,保安員A、仍然可以通過閉路電視,看得清清楚楚。
韋先生來到了門口,略為猶豫了一下—一他並不是在考慮是不是要按鈴,而是考慮
在按了鈴之後要說些什麼話者得體,他在猶豫了十秒鐘之後,終於伸手,按了一下門鈴
。
然後,他略為後退了一些,等著。
他等了並沒有多久,就感到門後已有人在。韋先生是大廈的住客,他自然知道,在
住所的大門旁,有閉路電視可以看到在門外鈴的人是誰,以決定是不是開門。
韋先生對自己很有信心—一對方一定會開門的,若是對方竟然不肯開門,那麼,他
自然會尷尬得無地自容。這時,韋先生才想起,自己的行動,保安A、B是可以看得到
的,要是自己吃閉門羹的情形,被傳了開去,那才見不得人。看來,在兩個保安員那裡
,需要安撫一下。
正在韋先生心大心小的時候,門被打了開來。
大廈每個居住單位都相當有氣派,門外的川堂也很大,雕花的桃木大門,分成不對
稱的一大一小兩半,這時,打開的小的一半。
門一打開,韋先生就不禁一陣陶醉,因為他首先聞到了一股幽香,那自然是由開門
的孫夫人身上所散發同來的。名貴的香水,再加上美麗的女人的自然體香,會叫人聞了
之後,心曠神恰。
韋先生明知不是十分禮貌,可是還是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真的有半秒
鐘左右的暈眩,這才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門前站著的正是孫夫人,仍然是一身黑衣,但卻是黑色的睡袍。毫無疑問是全絲質
的,所以又輕又柔地貼在她的身上,適當地把她美妙的曲線,全都表現出來,叫人心跳
加劇。
可是,韋先生的興奮,也只是維持了半鈔種,因為孫夫人站在那裡,雖然並沒有什
麼動作,可是她臉上的那種神情,現出了那麼明顯的厭惡,卻令得韋先生這個自詡為對
女性很有辦法的入,不知如何是好!
孫夫人的容顏,十分美麗動人,可是當一個美女的臉上,每一個細胞,都在表示厭
惡的時候,也就叫人難以欣賞她的美貌了!
這種情形,保安員A石在螢光屏上,可以看得十分清楚,兩人也立時有了評論。
保安員A搖頭:「看來韋先生不受歡迎!」
保安員B也搖了搖頭:「簡直不受歡迎之至!」
而韋先生僵在門口,也極明顯地感到了這一點,他一開口,竟是先發出了一下歎息
聲來,然後,才嚅著道:「對不起……真對不起,不該在這時候……打攪你!」
韋先生自覺得像是一個最糟糕的傻瓜,他只希望,對方會問他一句:「有什麼事?
」那麼,他至少不會窘成那樣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是孫夫人卻不開口,只是冷冷地望著他,目光中的卑視和厭惡,使韋先生如同跌
進了冰水之中!那令得平日以口齒伶俐著稱的韋先生,更是不知所措。孫夫人的態度冰
冷而毫無商量的余地,在等他說話!他明知自己做了一件笨事,可是還非得做下去不可
!
他感到自己全身都在冒汗,他的聲音,也變得干澀無比,他先清了一下喉嚨,才十
艱難地把那只皮包,向旁送一送—一皮包本來並不重,可是這時,卻變得像是有一百公
斤!
然後,他總算進出了一句話:「你的皮包,你忘了在計程車裡的!」
孫夫人總算開了口—一韋先生直到這時,才知道那比她不開口更糟,因為她的聲音
,也充滿了卑夷,而且說的話,也叫人受不了!
她略揚了揚眉:「還會有多少傻瓜來騷攪,說這個皮包是我的?」
她說了這句話之後,已經轉過了身去,儘管她的身體一,從正面來看,或是從背面
來看,都是那樣美妙,但韋先生卻難以在這種情形之下欣賞。
因為孫夫人又說了一句話,同樣是冰冷的語言:「我還以為這是一幢住客高尚的大
廈!」
孫夫人的這一句話,刺傷了韋先生的自尊心,他覺得自己必須抵抗一下,不能任由
對方進攻!
所以,他陡然有了勇氣,他向著孫夫人的背影叫:「皮包是你的!不論是什麼原因
你不肯承認,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絕沒有打開過它,所以你可以放心承認!」
孫夫人在一轉過身之後,本來已經要順手把門關上的了,可是韋先生一開始吼叫,
她就再沒有動作,居然等韋先生說完,她一直沒有關上門。
韋先生叫完了那一番話之後,急促地喘著氣,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那樣說,會有甚麼
結果。
這時,不但是韋先生緊張,連保安員A。B,也十分緊張。
保安員A、B在閉路電視的螢光屏上,看到子一切情形,可是卻聽不到聲音。但是
,總神情,也可以知道韋先生碰了老大的釘子!
保安員A、B有點幸災樂禍,他們接著,又看到了韋先生在急急吼叫,揮著手,而
孫夫人一直背對著他。
兩人心想,接下來,韋先生不知道要碰什麼樣的釘子?
可是,接下來的情形,卻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他們看到孫夫人並沒有轉回身,只
是卻略側了側身,同時,作了一個手勢,那個手勢,任何人一看就可以明白,她是在請
韋先生進去!
韋先生看到這個手勢,自然也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他陡然怔了一怔,因為孫夫人前
後的態度改變得太歷害了!早一刻,還是那樣地拒絕,可是現在,卻請他進去?
儘管孫夫人的態度改變,今得韋先生極度愕然,可是他也不會放過個機會,他一步
跨向前,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以致他在孫夫人的身邊擦過,還和孫夫人的身子,略為相
碰了一下。
在那一剎間,他只覺得,孫夫人的身子,柔軟無比。
他走進房去,轉過身來,已看到孫夫人順手把門關上。
韋先生這時,所想到的是:一定是自己剛才的一番話起了作用,這皮包之中,真的
有什麼不可見人的東西在——一句話說中了她的心病,所以她才請自己進來的!
韋先生進了門,孫夫人把門關上了,保安員A名自然再也看不到他們了!兩人就像
是在觀看精采的戲劇,可是在重要關頭,忽然中斷了一樣,於是都發出了表示不滿的聲
音。
保按員A道:「等他出來廠保安員B道:「等?等到什麼時候,可能到天亮他也不
出來!」
保安員A咕噥著:「像韋先生這種人,真有辦法!」
保安員B歎了一聲:「別眼紅人家,各有前因莫羨人!各人的命不同!」
保安員A打了一聲呵欠:「打賭,韋先生什麼時候離開孫夫的住所?」
保安員B一揮手:「無聊!」
兩個保安員又同時再打了一個阿欠,雖然沒有打賭,可是韋先生究竟什麼時候出來
,畢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所以兩人都很留意。
其實,是不必特別留意的,每當有「移動物體」進人閉路電視的範圍時,都會有「
叮」地一聲響,提醒他們去注視螢光屏。
一直到凌晨兩點,「叮」的聲音,響了許多次,但都是其他的住客,在進進出出,
韋先生進了孫夫人的住所之後,沒有出來。
凌晨兩時許,保安員C、D來接班了,韋先生還是沒有出來。
保安員A、B在交班的時候,交待了一句:「十二樓的韋先生,在午夜時分,進了
七樓的孫夫人的住所,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出來!」
四個保安員在交待和接收這個消息時,都擠眉弄眼,表示了極大的興趣。
同樣的情形,發生在上午十時左右,保安員EI來接班的時候。保安員是分三班輪
值的,每班輪值的時間是八小時。
喜歡窺伺他人的私隱,是人類的天性,所以保安員E、F在知道了「十二樓的韋先
生在午夜進入了七樓的孫夫人的住所」這種事之後,感到十分刺激,自然也十分留意,
看韋先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可是他們也沒有看到韋先生的離開,到了下午六時,保安員A、B又來接班的時候
,保安員E和F向他們說:「十二樓的韋先生,看來要搬到七樓去了,因為他直到現在
,還沒有出來!」
保安員A、B也覺得又是刺激,又是有趣:「怎麼知道不是七樓的孫夫人,搬到十
二樓去?」
四個保安員在說笑,沒有注意到大廈的管理經理,出現在他們的身邊。
大廈的管理經理條例中,有一條是嚴禁所有的工作的人員,談論有關住客的一切是
非,所以經理突然沉聲喝:「你們在亂說什麼?」
經理生成一張馬臉,平日就顯得十分威嚴,這時大有怒容,自然更叫下屬看了心頭
髮怵。四個保安員知道自己的話,觸犯了管理條例,所以一聲也不敢出。
經理又進一步地追問:「什麼十二樓、七樓的,你們究竟是在說甚麼?」
保安員E比較不服氣經理的作威作福,他大聲道:「十二樓的韋先生,昨晚午夜,
進了七樓孫夫人的住所,現在還沒有出來!」經理立時怒吼:「你怎麼知道的?」
保安員E向A和B指了一指。A、B只得道:「昨晚當更時,我們看到的!」
經理更是氣,指著A、B,厭聲斥責:「那是住客的行動,關你們什麼事!你們竟
然在接班的時候,交待這種事情!」經理看來十分發怒,以致有兩位住客走了進來,他
竟然忘記了打招呼。保安員A、B互望了一眼,他們都想告訴經理,事情的經過,相當
複雜,還牽涉到一只皮包。可是他們在交換了一下眼色之後,都是一樣的心意,決定不
把經過的情形告訴經理。
因為一來,事情經過十分複雜,只怕一個說不明白,經理脾氣不好,會暴跳如雷。
二來,保安員A、B感到,他們讓韋先生把皮包拿走,這種行動,多少有討好韋先生的
成會在,而討好韋先生的目的,又是為了能得到韋先生出手闊綽的賞賜—一這有點不可
告人,所以還是不說的為妙,是以就沒有說。保安員A、B這時,又想到那皮包,孫夫
人既然說了不是她的,就該向經理報告,由經理交給警方去處理,而不應該交給韋先生
—一這種行動,他們甚至有虧職守!
A和B都是一樣的想法,所以他們在告訴接班的C和D的時候,也只說韋先生進了
七樓,並沒有提到那只皮包的事情。
A和B在經理的嚴厲指責下,不敢說什麼,經理指著四個保安員,聲色俱厲:「記
著,這是一幢高尚的大廈,住客全是上等人,不論他們做什麼,都有他們的自由,不要
你們多管閒事!」
四個保安員儘管心中不服,可是,也不會和經理頂撞,經理教訓了他們,背負雙手
,注視了螢光屏一會,才走向電梯。
定時到每一層去巡視,這是經理的職責之一,下了班的保安員離去,保安員A、B
看到經理在每一層出現,又在孫夫人的七樓住所之外,停留了一分鐘之久。
保安員A於是道:「這馬臉王八蛋,他還不是一樣有興趣!」
保安員B抿嘴:「不管他,倒要好好留意,韋先生究竟什麼時候出來!」
保安員A有點淫褻地笑了起來:「有酒有肉,在裡面三天三夜不出來,也不稀奇,
看來是乾柴遇上了烈火!」
保安員B由於A的話,想起了在豪華住所之中,可能發生的事,竟然「咯」的一聲
,吞了一口口水!
「韋先生還沒有出來」——凌晨二時C和D來接班的時候,A和B就這樣繼續交待
。保安員C和D笑著點頭,C道:「韋先生的司機,昨天也等了一天,韋先生並沒有要
車!」
四個保安員都笑:「要車干什麼!」
第二天白天,韋先生的司機又上來和保安員聊天月B時,經理恰好也在。
司機正在問:「我老闆進了女人的屋子,有多久了?」
保安員E的回答是「超過三十小時了!」
司機皺著眉;「不對啊,他曾說過,有幾個緊急的會要開,怎麼——」
保安員E用力拍著司機的肩頭,說:「你沒聽過溫柔鄉是英雄塚嗎?」
經理在這時候,乾咳了一聲,司機哺哺自語:「不對,我覺得不對!」
保安員E、F並不搭腔,有經理在,他們自然以少說為妙。他們一起看著經理,要
看經理對司機的話,有什麼反應。
從經理神情來看,他也不是沒有疑惑,可是他又要維持在下屬前的尊嚴,所以他冷
冷地道:「人人有權決定自己做什麼,大驚小怪!」
司機不必怕經理,所以大聲抗辯;「我替韋先生工作了四年,他從來也沒有這樣子
過……」
保安員E忍不住說了一句自以為十分幽默的話:「那是他沒有遇見孫夫人的原故!
」
他的話,引來了經理嚴厲的眼光,經理在想了一想之後,也吩咐道:「多點留意,
韋先生一出現,就立即向我報告!」
正在這時候,有兩個青年人走進出,那是陌生臉孔,經理立即迎了上去,兩個來人
說:「我們來找韋先生,建築事務所有許多緊急業務,非他處理不可,可是我們無法和
他聯絡!」
兩個人的神情都十分焦急,可是保安員、經理和司機卻和他們相反,都是一副想笑
的樣子。兩個人立時看出事有蹊蹺,他們一起向司機望去,問:「老天,怎麼一回事?
你知道韋先生在哪裡?」
司機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可是他們說,韋先生進了一個女人的住所,就一直沒
有出來過!」兩個青年人一聽,也不免現出古怪的神情來。
一個道:「不行,就算他在女人的床上,也要把他拉起來,三幢大廈的藍圖,要他
最後簽字!」
另一個青年人道:「今天五點之前,是最後期限,過期罰款,會令事務所破產!」
兩個人又齊聲道:「那女人的住所在哪裡?我們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
經理這時,也感到事態十分嚴重,他盯著保安員E、F:「你們看定他進了七樓?
」
保安員E舉起手來:「是A、B他們,交代了C、D,C、D又交代我們的!」
兩個青年人不明就裡,自然聽不明白這樣的對話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們至少聽懂了
「那女人的住所」是在七樓,所以他們立時走向電梯。
經理卻伸臂攔住了他們:「不行,你們不能上去騷攪大廈的住客!」
兩個青年人都握著拳,看來他們真是急了,有可能要武力解決了,幸而經理這時,
提出了一個辦法來:「可以打電話上去!」
兩個青年人叫:「那就快點,看上帝的份上,快點打電話!」
大廈的住戶,都有電話留在管理處,一查就查得到。
經理按下了電話的掣,猶豫了片刻,按了號碼,人人都可以聽到,電話在不斷地響
著,可是沒有人接聽。
一直響了三分鐘之久,自動斷線;再接,一連三次,結果都一樣。
保安員E口快:「要是不想他人騷攪的話,可以把電話熄掉!」
兩個青年人一起行動,一下子就衝到了電梯的門口,進了電梯,等經理趕過來要阻
止時,電梯的門已關上了!
經理跳著雙腳,趕緊進了另一架電梯,司機也跟了進去,保安員E、F則留在大堂
。
等到經理出電梯的時候,兩個青年人在孫夫人的住所門外,一個不停地按著鈴,一
個已經老實不客氣,在雕花的桃術門上,拳打腳踢,發出驚人的聲響來。
經理想過去阻止,可是看到兩個青年人的神色十分駭人,也就不敢怎後一麼樣,只
是連聲道:「輕一點,輕一點!」頁司機嘲調道:「這樣響都不來開門,輕一點,更不
會有結果了!」前一五分鐘之久,仍然沒有人來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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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現場情景詭異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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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人的雙拳,都因為敲打著門紅了起來,他喘著氣,望向另一個:「這屋子裡
若是有人,會聽不見嗎?韋先生進去了多久?」
司機道:「據說超過了三十小時!」
青年重重頓腳:「有意外了,早知道有意外了!怎麼沒有人想到這一點!」
他說著,和另一個青年人,一起用力以肩頭去撞門,可是哪裡撞得開?
經理急滿頭大汗,還是司機一言提醒了他:「快通知警方!」
警方人員在二十五分鐘之後到達,兩個警員和一個警官留在大堂,向保安員了解情
況,另外一個警員和一個警官上了七樓,孫夫人注所的門外,和那個一籌莫展的青年,
以及滿頭大汗的經理會合。在聽了經理的敘述之後,那警官——看來是一個老油條,他
慢條斯理地道:「一般來說,要超過三十六小時,警方才接受這是一宗失蹤案件!」
那兩個青年人一起叫了起來:「不!不是失蹤,清清楚楚知道他在裡面——」說到
這裡,脾氣較為急躁的一個青年,就也伸腳在門上重重踢一腳:「是發生意外了!韋先
生在裡面。一定已發生了意外,請快點想辦法!」
那警官脫下了帽子來,說話仍然慢吞吞:「你們的意思,是要破門進去?」
那兩個青年人用力點頭,可是當警官的目光望向大廈管理經理的時候,經理卻臉有
難色。
那兩個表年人互望一眼,各自大叫一聲,忍無可忍,行動一起,推開了通向樓梯的
一扇門,在那扇門旁邊,牆上有消防設備在,包括了水管和一柄在玻璃後面的斧頭。
兩個青年脫下了皮鞋來,用鞋跟敲玻璃,三兩下就把玻璃敲碎。
先進的消防裝置是,放置消防工具的箱子上的玻璃,一被敲碎,警鈴就自然而然大
鳴,所以,一時之間,火警警鐘,發出刺耳的聲音,震得大堂之中,人人失色。
那警官拍打著手中的帽子,卻仍然是一副看熱鬧的神情,經理急得跳起雙腳,那兩
個青年人,已持了斧頭,氣沖沖走了回來。
經理本來,還想去斥責他們幾句的,可是兩個青年,一個手持光閃閃的利斧,兇神
惡煞一樣,一個衝著他大喝:「快通知管理處停止警鐘!」
經理只覺得耳際嗡嗡直響,這時,一個青年已揮斧在砍門,又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砍得木屑亂飛,不一會,門鎖的部分,已經松動。
可是,當青年手中的利斧,開始破壞門鎖的時候,卻又觸邊了防盜系統,防盜警號
,又發出了刺耳之極的「鳴鳴」聲來,整幢大廈之中,怪聲不絕,彷彿剎那之間,整幢
大廈,都進入了世界未日。
別以為只有在大廈的七樓,孫夫人的住所之外,混亂不堪,大堂之中,也是一樣。
火警鐘一響,保安員桌上的電話,就響個不停,保安員人雖在大堂,但是在閉路電視上
,他們知道為什麼會有警鐘響,知道並不是在發生了火警。
雖然他們在電話中—一回答,可是仍然有不少住客,下樓到在堂來問個究竟。
等到防盜警號長嗚時,聚集在大堂中的住客,也超過二十人,他們自然也都在螢光
屏上,看到七樓孫夫人住所門1外所發生的事,只見兩個青年人,輪流揮斧猛砍大門,
警官和經理在一旁,袖手旁觀。
這種景象,自然奇特之極,所以紛紛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事情不算複雜,可是也絕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講得明白的,保安員E、F盡自己所能
,回答著七嘴八舌的問題。就在這時候,保安員A、B也來到了——到了他們的接班時
間。
保安員A、B倒是一看到螢光屏上的奇異景象,就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兩是
人異口同聲問:「韋先生還沒有出來,所以要破門而入?是孫夫人的丈夫發現了這種情
形?」
保安員A、B這樣說的時候,大有幸災樂禍的心理。
可是說了之後,他們都怔了一怔,因為這些日子來,他們都只有見過孫夫人,根本
未曾見過孫先生,那麼,自然也不可能發生如他們希望的那種孫先生破門捉姦的桃色事
件了!
在大堂中也是一片混亂之際,保安員沒有經理的指示,也不敢停止火警和防盜的號
聲。
而就在這時,在螢光屏上可以看到,利斧的揮砍起了作用,兩個青年.用力一踹,
那扇堅固的桃木雕花門,已被踢開來了!
門一開,兩個青年首先沖了進去,經理、警官和一個警員,也沖了進去。
他們一進了門,就在螢光屏上消失了,因為閉路電視只監視川堂中的情形。
一陣並不是很熱烈掌聲響起,可是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這個
人衣著隨便,看來神情閒適,可是雙目之中,透著他精明過人,這時,他正在大口大口
喝著水,一定是十分口渴了!
當然是口渴了,他一口氣,把發生在那幢高級大廈中的事,講給大家聽,從開始起
,詳詳細細,已講了將近一個小時,怎麼會不口渴。
而他的聽眾,大約有十來人。各色人等都有,看來這像是一次十分複雜的聚會,聚
會的所在,是一個很寬敞的大客廳,看來是在一幢相當古舊的建築物之中,因為在大堂
的四周,甚至仍然有著十分粗大的圓柱,而且還有著鼓表的柱墩。
整個大堂的陳設,不中不西,凌亂無章,室內設計家看了,一定會大搖其頭,但是
卻有一個好處,就是一切,都十分舒適,例如所有的沙發,全是單人的,而且在沙發之
旁,必定有幾,有茶有酒有煙,可以不必如何移動身子,就隨手取得。還有許多十分柔
軟的大墊子,隨意放在地上,可以任意抱在懷中,或是壓在身上。這樣一個隨便你躺也
好,坐也好,半躺半坐也好,都十分舒適的地方,看來雖然不是很順眼,但當體會到好
處之後,也不會太計較了。
好了,這個大堂,是屬於什麼所在,暫且不提,聚會的是些什麼人,也可以慢慢講
,當需要他們出場的時候,逐一介紹。
先說那個正在喝水,說到這件「檢獲皮包交還失主」事件的那個人。
他的身份是高級警官,負責一個十分特別的部門。
這個特別工作主任的主要工作,是處理其他部門久久能破獲的懸案,而且還是性質
十分奇特的那種——一個夜歸人被劫殺,劫賊久未歸案的這類案件,他自然是不會去處
理的。
特別工作室主任的名字是黃堂。由於他來敘述這件奇案的經過,自然十分恰當因為
警方掌握的資料最多。
而他在說到了緊要關頭之際,忽然停了下來,大口渴水,也沒有人催促他快點說下
去。
因為案件在一年前發生,轟動了整個城市。兩個青年人揮斧砍開了門之後,七樓孫
夫人的住所之內,情景如何,人人皆知!
一個十分英俊的青年人,在黃堂喝了大半杯水之後,舉起手來:「我在你的敘述之
中,發現了一處破綻——可是我暫時不說。我想,黃主任必然有現場的照片帶來?是否
可以讓我們過目!」
黃堂望向那青年人,青年人的外形,極討人喜歡。黃堂道:「照片?
那太落後了!第二批警方人員一到,就對現場進行錄影,把一切都記錄了下來!」
這個青年人是一個傳奇人物,但是在公主傳奇中,他不是第一次出現了,在「離魂
奇遇」這個故事中,曾出現過,不過,是名副其實地曇花一現,一點也沒有什麼作為,
只是那個故事中的配角。
對了,這青年人就是溫寶裕。
而如今這幢屋子,這個大堂,全都屬於他的——溫寶裕如何會擁有這一切,是許多
許多故事中,不屬於這個故事的範圍之中,所以不表。
溫寶裕一面歡呼,一面已揚起手來,在他的手中,有一具多功能的遙控器,一幅牆
上,立時移開了一幅畫,現出了一架電視機來,螢屏極大。
而另一個瘦長的青年人,則走向黃堂,向黃堂伸出手來,他並沒有說話,他的名字
是胡說,是溫寶裕的好朋友,昆蟲學家。
胡說沉默寡言,性格踏實,和溫寶裕截然相反——他的名字中的那個「說」字是古
字,「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是念「悅」名的。
至於他為什麼不乾脆用那個「悅」「字,如果你拿這問題去問他,也會冷冷地回答
:「四書上為什麼不乾脆用『悅』字?」
他向黃堂伸出手去,什麼也沒有說,黃堂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一個扁平的皮包
之中,取出了一盒錄影帶來,交到了他的手中。
胡說走近電視,把錄影帶放進了放映的設備之中。
黃堂在作解釋:「各位看到的情形,是門被破開之後二卞五分鐘之後的情形——我
不認為那和第一時間進入現場有什麼分別。因為第一時間進入現場的人,對現場的一切
,未作任何改動!」
說話時,螢屏上已有了畫面,十分清晰,色彩鮮明,先是被砍壞了的大門,一進去
,是一個雅緻的前廳,後然,是置精美,經過精心設計大起居室,有不少人在,包括在
那老喜歡把帽子拿在手中拍打的警官,那狹長馬臉的經理,和那兩個建築事務所來的青
年人——那結在敘述中的人,忽然出現在眼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人聲並不嘈雜。
從那些人的外形,可以看出黃堂剛才的敘述,不但詳盡,而且對每一個人所加的形
容詞,都恰到好處,十分生動活潑。
所有的人,都現出十分驚慌的神情,所以絕少人說話。
然後,畫面便是一雙十分華麗的圓幾,圓几上有一大瓶玫瑰花,各色的都有。在花
瓶之旁,是一只黑色的鱷魚皮包。
一看到了那只皮包,所有的人,都發出了「啊」的一聲,知道就是那只皮包,要不
是有這只皮包在那計程車上,一切都不會發生。
在攝錄的時候,顯然已知道了這只皮包的重要性,所以停留了相當久。在這時候,
有兩個穿了制服的保安員,站在圓几旁邊,他們當然就是保安員A、B。他們在齊聲說
:一就是這只皮包,就是這一只!」
黃堂在這時,不作解釋,他先道;「我把後來所做的工作,告訴大家,這樣可以節
省大家的時間——這皮包,後來經過極詳細的檢查,皮包中空無一物。」
溫寶裕按下了暫停掣,電視畫面停在皮包特寫上,他道:「應該有極詳盡的檢驗,
先進的檢驗技術,可以查出皮包的一切歷史來!」
黃堂點頭:「當然會經過這道手續,有詳細的報告書。我認為對整件事並無幫助。
有興趣的,我可以提供報告書。
立時有幾個人道:「我要一份?」
該趁這時候介紹一下這個聚會的性質了,這些人,大都是青年人,都是溫寶裕和胡
說的朋友,都對一切疑案有興趣,希望通過了解案情,而對懸而未決的案件,有進一步
發展的可能。
當他們公推溫寶裕作代表。
向警方提出這一點時,警方特別工作室主任黃堂早知道這個古怪的青年人非同等閒
,所以一口答應。這一次,還是這類性質的聚會的第一次,已是十分引人入勝!溫寶裕
不客氣地批評黃堂:「每一個線索,都是有用的,怎麼能說沒有用?」黃堂微笑:「請
舉一個例子!」溫寶裕一挺胸:「皮包曾放過各種各樣的物件,每種物件,都會有一點
痕跡留下來,所以可以由這些痕跡,或是極細上的碎未,來判斷那是什麼,以及這皮包
的主人,是何等樣人!」
黃堂呵呵笑了起來:「說得好,不過,詳細的化驗報告,一定令你失望;這皮沒有
放過任何東西,它是全新的!雖然制造工廠證明它是三年前就出廠的!」
所有人面面相覷,連最多話的溫寶裕,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麼意見發表了!
這個皮包本就神秘,現在,看來更神秘了!
有人推了溫寶裕一下,溫寶裕忙使畫面繼續展現。
起居室中十分正常,一點也沒有異狀。大廈每一層的結構都是一樣的,所以經理指
著各扇門的通道,在解釋著那是主人房,那是化妝間,那是休息間。
聽著經理的解釋,一間一間陳設華麗的房間,按次出現。這幢大廈,真是名副其實
的富貴大廈,每個房間,都有不同風格的豪華陳設。
看的人,這時看到的,雖然只是空樓宇,但是大家都很沉得住氣,並沒有人問:孫
夫人呢?韋先生呢?
理由得簡單,因為破門而入之後,發現的情況如何,大家都知道了。
接著,在螢光屏上,出現了一個十分寬敞華麗的浴室。同時,也聽到經理的介紹:
「這是主人家的浴室!」
他在介紹浴室的時間,聲音有點發顫,充滿了恐懼。
這間浴室的面積,至少有五十平方公尺,整體設計,以一種粉紅色的條紋瑪瑙為主
,中間,是一個六角形的浴池,在相當的各邊上,都有著白色大理石的雕像,不僅是作
裝飾用,那是水龍頭,有冷水或熱水或溫水,自雕像手中所持的器具之中射瀉出來,供
人沐浴之用。
鏡頭在這些雕像之中,一座一座移過,直到移到一座,是一個半裸的美女像前才停
止,這時,觀看的人,才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雖然他們早已知道「韋先生在浴室中被發現」的事實,可是也直到這時,才看到了
真正的情形,那難免會有震憾,因為情形是相當詭異。
那女人裸體像和真人一樣高,韋先生在女人像的正面,衣著十分整齊,雙臂摟住了
石像,把石像抱得很緊,可是他的上身,又向後略仰。
石像的雙手高舉,捧著一雙傾斜的水壺,正有一股水自水壺中注出,由於韋先生仰
著身,自然也昂著臉,所以自水壺中注出來的那股水,也恰好齊齊正正,注在他昂起的
臉上。
這種姿勢,看起來,像是他正在享受淋浴。可是令人禁不住生出寒意的是,自水壺
中注出來的水,一定溫度極高,因為蒸汽氤氳,不但熱水才流出來的時間如此,即使是
順著韋先生的身子流下,流到了浴池之中,再打著小小的漩渦,自浴池中漏下去的時候
,也一直熱氣騰騰!由此可知水溫之高。
黃堂在這時,有他的解說:「水溫是攝氏八十上度,那是大廈供應熱水所能達到的
最高溫,那絕不是適宜沐浴的水溫,太熱了,沒有人忍受得住,而韋先生被這樣高溫的
熱水淋著,已超過三十小時了I」
溫寶裕吸了一口氣,令畫面倒捲回去,然後再重播,他問:「這是韋先生被發現了
將近半小時之後的情形?」
黃堂貼頭:「是,那兩個青年人。經理和警官一發現了這種情形,知道事態嚴重,
通知總部,這才有第二批警務人員來到。」
溫寶裕大聲道:「這說不過去,為什麼不關上水龍頭,為什麼不把韋先生放下來?
」
黃堂吸了一口氣:「首行爭現韋先生的那個警官,有十分豐富的法醫經驗,他一到
韋先生這樣的情形,接近去觀察,並且伸手按了韋先生的手腕,他就知道,韋先生早已
死了!而現場的情形如此奇特,以便將來的偵查,必須有重大的作用,所以他作了決定
,保留現場的情形!」
黃深圳說到這裡,略領了一頓:「他的決定是對的。如果他改變了現場的情形,那
麼,隨便後來到達的人如何想像,也想不出現場竟然是這樣……古怪和恐怖!」
聽了黃堂這番話的人,都有同感——韋先生的屍體,竟然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被發現
,確然十分可怖!
溫寶裕也沒有再出聲,這時,由於熱氣騰騰,並看不清韋先生的臉面,在畫面上看
到一個警官走近浴室,關上了水龍頭,又有人揚動著浴巾扇著,把蒸汽驅散,這才看清
了韋先生的臉面。
在看清了韋先生的臉面之後,情形更加可怖!
韋先生原來是什麼樣子的,已完全無法看得出來子,畫面之外,傳來了經理和那兩
個青年的驚呼聲——韋先生的臉,因為長時間被熱水泡淋,後一變得十分腫脹,而且臉
皮像是和肌肉骨胳脫離了關係,浮腫得像是掛在臉頁上,不(原書殘缺一頁,請有書的
朋友幫忙補全,謝謝!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四、瑪莉孫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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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寶裕叫了起來:「這怎麼能推翻我的意見?他可以先在別的地方被人淹死,再綁
他在石像上!」
黃堂點頭:「是,可是他頭向後仰,注意到了沒有,法醫證明他就是在這個姿勢下
死去的,從留在氣管中的積水,和他頸骨的狀況,都可以證明這一點。請問,要令得一
個壯健的男人在這樣的姿勢之下被溺死,是不是一個女人的力量能達到的!假設,當時
,只有韋先生和孫夫人兩個人在屋子裡!」
好幾個人明知故問:「孫夫人呢?」
黃堂歎了一聲:「這是整件案子最神秘之處,孫夫人不見了!」
大家都知道,樓宇之中,一直沒有發現孫夫人,可是還是禁不住吸了一口氣。
是的,在案子發生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孫夫人。一直到黃堂在一年之後,向大家
說起這件案子的時候,還是沒有找到孫夫人這個人。
太神奇了,是不是?照說,不可能有這樣的事發生的,可是卻真正發生了。
所以有必要說一說這個消失了的孫夫人。
孫夫人的全名是瑪莉孫夫人,一個十分普通的名字,由於她的全名展示了一個姓—
—她姓名出現的場合,都用英文展示。
所以,也無法知道她是本身姓孫,還是她嫁了一個姓孫的男人之後,把自己的姓略
去了——西方女性,是有這種習慣的。
這是最簡單的資料,而對她的調查,竟然發現這個美麗的女人的資料,至此為止了
!
也就是說,這個美麗的女人,除了孫瑪莉夫人這個名字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資料了
!這在現代社會之中,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黃堂在說到這裡的時候,溫寶裕插了一句口:「已經發生的事,就是可能的事!
」)在現代社會之中,每個人都有相當詳盡的個人資料,一出生,就有出生證明,隨著
這個人的成長,各種各樣的資料就越來越多,那是一個人和社會接觸,作為社會一份子
,必然不可能避免的事。
可是,孫瑪莉夫人卻只有一個名字,若不是她在承租大廈的時候,至少需要一個名
字的話,只怕她連這個名字也不會留下來——而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這個名字,也可以
說沒有什麼價值,它是捏造的可能性太高了!
代理大廈租務的律師事務所的一個律師,在事後,接受警方的問話,知悉了這種神
秘的情形之後,不禁跌足,連連歎息。
那律師是一個相當老成的人,他感歎道:「我算是做事情十分謹慎的人。可是在孫
夫人的事上,我竟然也疏忽了,唉,一個美麗的女人,是會令人心慌意亂,意志不由自
己控制的!」
和那位律師談話的人正是黃堂,黃堂只是揚了揚眉,等律師自己講下去。
律師說起孫夫人來租屋子時的情形:「她進來,說是看到報上的廣告,有意承租富
貴大廈七樓——這大廈不是常有單位出租,恰好有,顧客上門,自然歡迎。一般來說,
簽租約,有一定的手續,可是她提出,最近很忙,希望立刻有住所,要求馬上給她鑰匙
,而她,可以付出一年租金,現鈔!」
律師說到這裡,打了一個飽嗝——剛吃飽的關係:「這樣好的條件,自然沒有道理
不接受,而且,再加上她的容貌如此迷人。不過,我還是給了她一份表格,請她填一填
有關的個人資格。」
黃堂聽到了這裡,緊張了一下,律師又道:「她把表格放進手袋,那是一只十分精
緻的絲織手袋,說一有空就填好,再來找我補辦手續。我也答應了,就把鑰匙給了她,
並且通知大廈經理,有新住客要搬進來,住客的名是孫瑪莉夫人!」
有了律師的通知,孫夫人又持有鑰匙,自然大廈經理殷勤招待,居住單位內家私陳
設是現成的,大廈經理的記憶仍相當好,而且也有兩個保安可以作證明,孫夫人搬進來
的時候,有兩只相當大的行李箱。
孫夫人住了下來,律師辦事處一直沒有收到她填好的表格。那律師道:「我有幾次
想回來,打電話給她,可是總找不到她,想想也不是什麼大事,就那麼因循下來了!至
今,我只知道她叫孫瑪莉夫人!」
律師說到這裡,又打了一個飽嗝,現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攤了一攤手。
這算是黃堂在調查這個美麗的女人的過程之中,收穫最豐富的一次了!
由於孫夫人在大廈住下來之後,未曾和任何人有過接觸,所以她的行蹤如何,不得
而知,只是由她的衣來推斷,她出入的場所,多半是十分高貴的地方。所以,警方動用
了先進科技,把孫夫人的樣子,在大廈保安系統的錄影帶中「剖」下來,再由見過她的
住客和經理,保安員等人來監定,證明那確然是她。於是複印了許多份,叫了許多警員
,到各類高貴場所去問,是不是見過這個美麗的貴婦人。
可是歷時已一年之久,沒有結果,警方在前幾天才放棄了這項行動。
同時,警方自然也把孫夫人的像發了出去,在世界各地,尋求幫助,也同樣沒有結
果。
在大廈的單位中,沒有任何指紋,孫夫人必然有許多衣物的,也同時消失,唯一留
下來的東西,就是那只用來綁韋先生雙手的名貴絲褥——這成了唯一的,也是重要之至
的線索。
本城只有兩家女性用品精品店出售這樣的絲褥,調查起來,不是很困難。可是一開
始調查,就知道這個「唯一的線索」,一點用處沒有,因為這兩間精品店其門若市,生
意好得超乎想像之外,這種每雙價值接近一個普通職員一個月工資的絲褥,每天可以賣
出去好幾十雙,店中的職員沒有可能記得誰來買過!
也就是說,深入調查的結果,除了富貴大廈中的一些人之外,其他調查所及的地方
,完全沒有人見過孫夫人——她是一個十分美麗動人的貴婦人,任何人見過她,總會有
一定印象。
而即使是曾見過她的人,也對她一無所知——不知道她從哪裡來,不知道她是干什
麼活動。
她整個人,成為一個神秘之極的謎,黃堂甚至動用了大型電腦,把孫夫人的像,輸
入電腦,和電腦原存的人像資料作比較,看看是不是能把孫夫找出來。這樣做法,需要
很多經費,警主高層沒有批准,黃堂是靠了幾個朋友的幫助,才能進行的。
在眾多的朋友之中,有一個是馮瑞,他是在大型電腦資料中心工作的,和著名的傳
奇人物年輕人,有著相當近的血緣關係的那個。
這個故事,後來終於能成為「公主和年輕傳奇」之一,也是由馮瑞引起的。
電腦大搜尋的結果是,找到了七個,和孫夫人樣貌頗接近的女性,可是有三個早已
去世,只不過因為電腦中有她們早期的資料,還有四個,黃堂一一去拜訪,兩個已經六
十高齡,還有兩個,年齡例相仿,可是一個女律師,一個是富商的外室,顯然都和孫夫
人無關。
於是,孫夫人就成了解不開的謎團——而且,是雙重謎團。
這個美麗的女人,完全沒有資料可循,倒也罷了,可是她上哪兒去了呢?
保安員A、B、C、D、E、F,二十四小時分三班輪值,可以絕對肯定,韋先生
按鈴,門打開的時候,開門的是孫夫人,接著,韋先生進去,門關上,孫夫人自然在屋
子之中,這一切,都在螢光屏上看到,而且,有錄影帶為證。
每個居住單位雖然都有後門,但後門一樣有保安監視系統。
尤其,保安員之間,為了一個單身男人進入了一個單身女人的住所,有可能產生桃
色新聞,而加以特別的注意,人們對桃色事件總有特殊的興趣,不論是孫夫人或是韋先
生,再度出現,一定是會引他們的注意。
就算六個保安員都疏忽了,監視系統有自動錄影設備,一查就可以查出來。
警方在這方面,自然已花了不少工夫,黃堂考慮過,孫夫人可能利用精確的化妝,
逃過了保安員的眼睛。
可是,翻查錄影帶的結果是,每一個在錄影上出現過的人,都有案可稽,絕無陌生
可疑人等在內!
孫夫人應該還在七樓她居住的那個單位之中,可是她卻不見了,不但人不見了。連
她所有的衣物也不見了,所有的指紋都不見了!
孫夫人若是離開了住所,那麼,在離開之前,她必然曾經過精心的佈置,不然,她
不可能消失得如此徹底。
在黃堂敘述他調查的經過之後,錄影帶接著播出來的,就是韋先生按鈴求見,孫夫
人始而堅拒,後來又請他進去的那一段。
在並不是很清晰的錄影帶上看來,孫夫人確然十分美麗,體態撩人,尤其是一雙眼
睛,十分有神,看起來,也很難肯定她是什麼民族,不過可以肯定她是黃種人,或者有
些混血,很難肯定。
溫寶裕就在這時,提出了他前些時說過他捉到的破綻,他道:「保安系統的錄影,
並沒有聲音,當時,閉路電視的監視,也只有畫面,沒有聲音!」
黃堂道:「是!」
溫寶裕一揮手,道:「可是你在敘述之中,卻有韋先生和孫夫人在門口的談話,是
怎麼知道的?」
溫寶裕以為他提供了一個大大的破綻,可是卻被黃堂一句話就化解開去:「錄影帶
上,有他們說話時的口型動作,我們請了十個以上的口語專家,判定他們當時所說的話
是什麼!」
溫寶裕「啊」地一聲:「警方所做的工作,可算是到家之至了!」
黃堂道:「不敢當,嗯,聽說各位對各種奇案,都很有興趣,現在,各位都掌握了
這件案子的全部資料,有什麼結論,只管發表!」
一時之間,大堂之中靜了下來,因為可以推論的,警方幾乎都已做過了,而所謂「
全部資料」,實情了少之又少,如何推斷起?
過了一會,溫寶裕才道:「事情太神秘了,應該交給衛斯理去處理!」
有幾個人立時抗議,理由是:「不必了!要是世上沒有衛斯理,難道一切神秘事件
,就沒有人處理了嗎?」
一個女孩子也用誇張的聲音叫了起來:「把事情交到衛斯理手中,那一定又是外星
人——孫夫人是外星人,這就是他的標準解釋!」
有幾個人對這個女青年的說法,表示同意的。
胡說站了出來,沉聲道:「事實是,確然是許多不可思議的事,經過了深入的探索
之後,證明和外星人有關,有許許多多來自不同星體的外星人在地球上活動,衛斯理也
確然和他們之中很多打過交道!」
各人並沒有就這個問題再爭論下去,因為他們知道胡說平日不是很愛說話,他忽然
長篇大論起來,自然有他一定的理由。
胡說又道:「事情當然不必去驚動衛斯理,但是我們不妨試用他常用的推理原則,
來研究下這件怪事!」
黃堂立時同意。
「好極,我曾和他共事多次,深知他的推理能力極強!」
黃堂說的時候,又向胡說作了一個手勢,請他先發表意見。
胡說也當仁不讓,一面來來回踱步,一面道:「整件事,看來最奇怪的是,孫夫人
這個美麗的女人,根本沒有資料可尋,是不是?」
溫寶裕大聲道:「當晚,她像是突然冒出來,又突然消失了一樣。」
胡說了一下:「其實,任何人,要做到不被人查到任何資料,是十分容易的事!」
胡說說到這裡,略頓了一頓,向各人望了一眼。
這時,已有一些人想到了胡說的設想,所以,自然而然。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胡說這才道:「我們之間,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很容易地經過化裝,把本來面目遮
起來,也可以很容易地利用假護照,進入一個陌生的城市,到處使用現鈔,然後再用同
樣的方法離去,這個陌生城市的警方要追尋起下落來,也就一點線索都沒有——要是這
個人,日常出現的面貌,是另外一種化裝的的話,自然全世界都找不出他來?」
胡說的聲音十分悅耳,他的分析、假設,也十分合理。
所以在他說完之後,各人都一起鼓掌,包括了黃堂在內,這等於說,大家都認同了
他的說法。
溫寶裕性急,大聲問:「那麼——」胡說不等他把問題問出來,就一揮手,打斷了
他的話頭,道:「所以,整件事,是孫夫人如何連同她的衣物——至少有兩大箱,離開
這幢大廈的。」
他又頓了一頓,各人都在等著他的進一步分析,胡說也不負眾望:「我用的是衛斯
理式的邏輯。孫夫人不可能離開大廈不被人發覺,那麼,理論上,她就不可能離開了大
廈!」
好幾個人叫起來:「她當然是離開了!」
黃堂道:「我們也考慮化裝的問題,認為孫夫人可能同時有兩種面目出現,甚至分
別在大廈的兩個居住單位之中!」
胡說道:「警方把問題想得太複雜了,由於孫夫人完全沒有個人資料,韋先生又死
得離奇,所以整件事都籠罩在神秘的氣氛之中,人人都向複雜方面去想,而不肯就簡單
方面去想!」
溫寶裕笑了起來:「說得有理!簡單到了什麼程度?」
胡說卻好整以暇:「聽說過『三條毛蟲』的故事沒有?」
本來,胡說的話,很引起共鳴,可是他這句話一出口,就慧來了一陣噓聲,幾個人
叫了起來:「都是老掉牙的故事了,誰不知道?」
「三條毛蟲」的故事十分簡單,確然十分古老,知道的人很多,但也必然有若干不
知道的,所以試用最簡單的方式介紹一下!
三條毛蟲在草地上,垂直線排列向前進。第一條說:我身後有兩條毛蟲。第二條說
:我身前有一條毛蟲,身後也有一條毛蟲。第三條則說:我身前沒有毛蟲,身後也沒有
毛蟲。
第三條毛蟲為什麼會這樣說?
問題如果向複雜的方面去想,會把人想得發瘋,也得不到答案。
但如果向簡單的地方去想,答案也簡單:第三條毛蟲在說謊!
胡說這時,提出了這個老故事來,先是遭喝倒采,但隨即各人都靜了下來,尤其是
黃堂,忽然站起,神情古怪之至。
胡說忙向他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且莫出聲。胡說道:「衛式推理方法是:如果真
有絕不可能的事發生了,必然是這『絕不可能』的前提,有不盡不實之處。像這件案子
,孫夫人在『絕不可能』的情形下,連人帶物,一起消失,這就說明,並不存在『絕不
可能』的前提,說穿了,簡單之極,任何人都可以輕而易舉,用孫夫人消失的方法,消
失無蹤!」
溫寶裕和好幾個人一起叫了起來:「有保安人員說謊,受賄了!」
胡說攤開手,作了一個「事情就是那麼簡單」的手勢。
胡說望向黃堂:「我相信兩保安員所受的賄款,數字一定十分驚人——記得嗎?孫
夫人是一直使用現金的,很少人能在巨款的現金前把持得住,何況孫夫人必然也有十分
可以令人相信的理由,那時,韋先生的命案還沒有發現,保安員不覺得事態嚴重,等到
命案一被揭露,兩個保安員知道事情關係重大,警方找不到孫夫人,對他們有好處,所
以兩人一口咬定,什麼也沒有看到過——至於要掉換錄影帶,那於容易不過!」
黃堂用力鼓掌,一邊搖頭:「真是簡直之至,慚愧,我們沒有想到!」
好幾個人一起叫了起來:「一共有六個保安,是哪兩個?」溫寶裕苦笑:「當然是
C和D,他們接了A、B的班,又是凌晨午夜沒有人出入的時分,說不定,他們還曾幫
孫夫人搬過行李!」
好幾個人一起望著黃堂:「快傳訊保安員C、D,這件案子可以獲得大大的進展!
」
黃苦笑了一下,指著胡說。
胡說沉聲道:「我相信保安員C、D並未能好好享受巨款,他們一被滅口了!」
黃堂乾咳了一聲:「是,他們都死了,可是他們的死,實實在在,都是意外!」
經過了胡說的分析,又知道了保安C、D果然都已死亡之後,黃堂還說兩人真的死
於意外,自然絕無說服力。
若不是他是請來的嘉賓,說不定就有一陣噓聲,在等他享受。
黃堂明白眾人的心意,他道:「別以為警方沒有對兩人的死亡進行過調查——這兩
個保安員,在富貴大廈任職,和奇案有關,死了!自然要弄清楚死因!」
胡說道:「好,請說他們死亡的情形,和警方調查的結果!」
黃堂對於這兩個保安員之案,一定印象十分深刻,所以想也不想,就可以回答出來
,他道:「保安員C是病死的,急性脾臟炎,一種相當罕見的疾病,在手術之後,死於
肺炎併發症……唉……」
他在一開始的時候,還顯得十分理直氣壯,可是說到後來,卻有點遲疑,歎了一聲
:「當然,要使他在病房中死亡,甚至人為的使他染上那種疾病,也不是……不可能的
事。不過並沒有深入調查——如果是保案員D先撞車死,再是保安員C的病死,那自然
會有進一步的調查!」
好幾個人叫了起來:「保安員D是撞車死的?要安排撞車的意外,太容易了,是什
麼使得警方竟然毫不懷疑他的死因?」
黃堂有氣無力地糾正了一下:「警方懷疑過,也調查過,證明是意外。」
一干人等,又是一陣七嘴八舌,胡說提高了聲音:「聽黃主任說!」
黃堂用力一揮手:「撞車事件在高速公路上發生,保安員D住在郊區,每日必經這
高速公路,當時,他時速超限速三倍,目擊者稱,他的車子不斷超越前車,險像橫生,
事後調查他十分喜歡開快車。」
黃堂說到這裡,喝了一大口水才繼續:「在他前面是一輛輕型貨車,速度也很高,
可是突然慢了下來,保安員D的車子,就撞了上去,後面又有一輛車子撞上來,形成了
三車連環相撞,保安員D的車子,被夾在中間。」
一個女青年嚷道:「前面輕型貨車的司機是兇手!」
另一個則道:「也不排除後面那輛車子的司機是幫兇的可能性!」
黃堂苦笑:「撞擊力十分猛烈,前面輕貨車雖然是車尾部分被撞,可是駕駛室的門
打開,司機跌了出來,撞向路邊的石塊,當場喪生。後面那輛車的司機,死得更慘,身
子壓得不成人形,保安員D自然不會好到那裡去,三個人全死了!」
黃堂說出了撞車的經過,又靜了好一會,剛才提出兇手,幫兇的人,也不出聲,因
為三個人都死了,情形就有點不尋常。後一如果一前一後的車子司機是兇手和幫兇,哪
有和保安員D同歸於盡之頁理!前一若是沒有兇手,沒有幫手,那麼,撞車事件,自然
只是一宗意外。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五、希臘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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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寶裕首先打破沉寂:「有可能是在謀殺行動之中,出了意外,兇手和幫兇行事不
慎,計算失誤,所以一起賠上了性命……」
黃堂苦笑:「雖然說有這樣的可能,但是……那未免太滑稽了,像是滑稽電影一樣
!」胡說和溫寶裕兩人互望了一眼,他們都是覺得這其間必然大有蹺蹊,可是一時之間
,卻又抓不到中心。
各人都在思索著,一時之間,倒又靜了下來。黃堂在三分鐘之後,才提高了聲音道
:「可要聽聽警方——也可以說是我個人的『結案陳詞』?」
立時有人鼓掌,表示歡迎。
黃堂道:「韋先生的死,是一個意外——當然,他死於被殺,但如果不是他多事,
把那只皮包送上去的給孫夫人的話,一切都不會發生。而他的死,證明了他死前的推測
是對的,在那只皮包之中,有些東西,是孫夫人不願人知道那是屬於她的。她已經否認
了那是她的皮包,可是韋先生不識趣,要她承認,結果送了命!」
黃堂說到這裡,略頓了一頓:「大家是不是同意我的分析?」
胡說舉了舉手:「分析是無懈可擊的,可是,也有不可解釋的一點。」
黃堂作了一個「請說」的手勢,胡說道:「第一,發現的皮包,從來沒有用過。」
黃堂立時道:「皮包可能有另外一個,發現的一個,不是韋先生送上去的那個。」
胡說了又道:「孫夫人不願讓人知道是屬於她的東西,一定十分重要,她為什麼會
寧願不要那東西?」
黃堂吸了一口氣:「這是問題的關鍵,各位,那東西,究竟是什麼,或者,究竟是
什麼性質?我本人也沒有答案,可是卻認為,那是一個十分特殊的東西,對孫夫人來說
,可以輕易放棄。但如果那東西和她發生了聯繫,那就會對她不利之至!」
雖然大家對於皮包中的東西是什麼,一點概念也沒有,但是對這個分析,還是同意
的。
黃堂繼續「陳詞」:「韋先生自然是由於窺破孫夫人的秘密而喪生。
而孫夫人感到,她的行藏已經暴露,所以需要消失,接下來,就發生了她神秘消失
事件!」
溫寶裕插言:「再接下來,就是兩個保安員的死亡——不應把這兩人的死亡看作是
意外。」
黃堂悶哼了一聲,像是對這一點,不是很同意,可是他也是沒有事爭辯,只是道:
「孫夫人從何而來,她是什麼身份,在這裡從事什麼活動,還是這宗奇案的主要關係,
只可惜這一點上,毫無突破。」
他說到這裡,攤開雙手:「所以,這案子也就成了一宗懸案!」
他說完之後,向每一個人望去,很有點挑戰的神情。
當他的目光和胡說接觸的時候,胡說提高了聲音:「黃主任有心考驗我們的智力,
他還保留了相當重要的一點沒有說,發覺了的,請提出來!」
這幫青年人,能和胡說、溫寶裕成為朋友,自然都有一定的智力,他們也大多數發
現有一個相當重要的要點,黃堂沒有提及,所以胡說一提出來,立時有好幾個人一起叫
:「那計程車司機!」
就算有的人遲了一步,也立時表示同意。的確,在整件事情中,有一個相當重要的
人物,那個計程車司機,黃堂竟然沒有提到在事後曾調查他!
黃堂笑了起來:「好!各位的觀察力真不錯,是的,我故意漏去了他,看各位是否
加以注意,那計程車司機提供了一條線索,可以說,是有關孫夫人的唯一線索——孫夫
的行蹤,十分神秘,她每次離開了富貴大廈,就像是突然消失,竟然沒有人知道她在什
麼地方出現過了!」
溫寶裕打了一個「哈哈」:「黃主任,請問那個大雨之前,孫夫人是在什麼地方上
車的呢?」
黃堂是有備而來的,他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竟然先取出了一幅相當詳盡的本市地
圖來,指著北郊近的海處:「這裡是一個郊區公園,有公共汽車通往市區,中途有十二
個站,經過的都是一些新發展的市鎮或住宅區。」
黃堂一面說,一面手指在地圖上移動著。
然後,他的手指在停在一處,那一處有相當大的字,註明那一處叫「快樂新村」的
地方。
黃堂吸了一口氣:「快樂新村臨近海灣,發展商沿著一個斜坡,建造了格式不同的
花園尖房七十二幢,全是富有人家的住所,離這個新村約三百公尺的路口,是一個公共
汽車站。」
黃堂說得十分詳細,說到這裡,頓了一頓,一個青年站了起來:「孫夫人不會是在
等公共汽車吧!」黃堂向那青年人望去:「為什麼不可能呢?」
那青年道:「她那麼有錢,不應該去搭公共汽車!」
黃堂側了頭想了一會,才道:「據那司機說,他從市區載入客人到快樂新村,那相
當長程,他在駛進新屯的大門——那裡也有相當嚴密的保安,放下了搭客之後,心想自
己已多半要空車回市區去了,天又下著雨,那時,雨勢還不是很大,他想去巴士站碰碰
運氣,或許可以接載幾個急於回市區的人客,他兜到了車站,就看到了孫夫人在巴士站
的上層之下。」
那青年道:「這只能說明孫夫人站在車站,不能證明她想搭車!」
那青年的話,有點跡近強辯,可是在邏輯上,卻是可以說得通的,所以黃堂只是笑
了一下:「司機說,孫夫人先向他招手,他一看有人要車,心中大是高興,就駛過去,
那時天還沒有黑,他看到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女人,接著,孫夫人上了車,說出了富貴大
廈的地址。」溫寶裕忙道:「那皮包——」黃堂歎了一聲:「司機沒有注意孫夫人上車
的時候,是不是拿著皮包——這不能怪他,因為皮包和女人,幾乎溶為一體,除非別有
用意,不然,很少人,尤其是男人,留意女人是不是帶著皮包。」
溫寶裕也歎了一聲。
黃堂道:」車程相當遠,雨也越下越大,司機試圖和孫夫人交談,但說了幾句,孫
夫人一點反應也沒有,所以他也就不言語,專心駕駛,等到了目的地之後,他又看到有
人要車,孫夫人付了他一張鈔票,只是作了一個不必找贖的手勢,就下了車,一個十分
神氣的男人,就是韋先生,上了車,接著,就發現了那個皮包。」
溫寶裕用力一揮手:「司機提供了一個十分重要的線索,至少證明了一點:孫夫人
的一個活動處,是快樂新屯,我去過那裡,知道除了新屯之外,要隔好遠,才會有別的
建築物!」
他說著,向黃堂去望去,等待著黃堂認同他的意見。
黃堂點了點頭:「有了這個線索之後,警方做了許多工作,首先,孫夫人回到富貴
大廈,走進大廈時,儘管雨天,可是保安員都沒有她曾經淋雨的印象,那車站有上層,
最重要的是,她的鞋子,也沒有沾到泥濘,大廈大堂十分乾淨,如果她曾在泥地行走,
無可避免,會在大堂上留下鞋印!」
警方的工作如此細緻,引起了眾人的一陣掌聲。
黃堂又道:「這一點十分重要,在那個車站附近只有一條柏油路,是通向快樂新村
的,其余通向車站的路徑,都是郊區的石子路或泥路,如果孫夫人曾在那些路上走過,
她的鞋子上,必然沾有泥濘!這就說明,她至少曾在事前,到過快樂新村!」
胡說用力一拍桌子:「怪!她離開快樂新村,竟要搭公共汽車!」剛才那青年又重
申:「她只是在車站,不能代表她要搭車!」
胡說笑了起來:「那麼,她在車站干什麼?」
那青年人攤著手:「不知道,那不是我的推理範圍之內的事!」
黃堂作了一個手勢,請兩人暫時息爭:「在知道了這一點之後,調查的目標,自然
集中到了快樂新屯的住戶和管理人員身上,一共是七十二幢洋房,六十一幢有人居住,
其余的空置。」
黃堂說到這裡,苦笑了一下:「竟沒有一個人曾見過孫夫人!警方甚至搜查了空置
的那十一幢洋房,也一點沒有發現!」
黃堂向各人望去,各人也面面相覷,本來,計程車司機提供的資料,十分有用,可
是結果,非但一點用處也沒有,反倒令事情變得更神秘了!
孫夫人在那個雨夜,出現在公共汽車車站,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有一個女
青年,就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溫寶裕搖頭:「從天上掉下來的可能性少,從地上冒出來的可能性大!」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思想,如天馬行空
,最多菲夷所思的想法,也不以為奇,不熟悉他的人,就盯著他,等待他有進一步的說
明。溫寶裕現出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假設孫夫人的活動基地,是在地下,十分隱秘
,那麼,她就有可能,自隱藏的地下基地中冒出來!」
溫寶裕說得十分正經,可是聽了他話的人,卻有一半嘻哈絕倒,指著他笑,溫寶裕
也不在乎。
這時,坐在一個角落上,有一個從頭到尾,幾乎上沒有出過聲的人,忽然舉起手來
:「我有一些意見。」
大家向他望去,那人站起來,個子相當高,樣貌顯得他很有知識,他望向黃堂:「
我叫馮瑞,服務於一個人大型電腦資訊中心——警方把孫夫人的資料,交給中心查詢的
時候,我有參加工作!」
黃堂「啊」的一聲:「是,我們得到了七個和孫夫人十分相似的女性資料!」
這個馮瑞,他不出聲則已,一發言,卻有一鳴驚人的效果。
他接著道:「警方只把孫夫人的樣貌,和人來作比較,顯然絕不全面!」
他這句話,比剛才溫寶裕所說的什麼「自地下冒出來」的,更令人莫名其妙,所以
一時之間,人人都靜了下來,望向他,而且,又由於大家對他,都不是很熟悉,所以也
不好意思追問他。
馮瑞之所以會在這裡出現,自然是由於溫寶裕的關係。溫室裕在不久之前,曾在美
國三活市和年輕人以及公主見面,溫寶裕對這一雙神仙夫妻,自然傾心之至。而年輕人
和公主,也十分喜歡溫寶裕的大膽爽朗和古怪的念頭,層出不窮。
他們在道別的時候,年輕人道:「我有一個熟人,在一個大型電腦資料中心工作,
嗯,這個人……不算有趣,可是他服務的機構,各種各樣資料之豐富,堪稱天下第一!
」
年輕人講到這裡的時候,在一旁的公主,先指了指年輕人,又指了指溫寶裕,笑道
:「你怎麼認識了這位小朋友不多久,就受了他影響?」
年輕人和溫寶裕知道公主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所以一起笑了起來。
公主在說年輕人剛才,說那資料中心「天下第一」,是受了溫寶裕說話喜歡誇大的
影響!
年輕人笑著更正:「好,天下排名在三位之內——或許你有用得著他們之處!」
溫寶裕答應著,回來之後沒多久,就和馮瑞以得了聯絡,也經常來往,反以這次聚
會,馮瑞也來參加,只是他不喜歡多說話,性格和胡說比較接近。
可是忽然之間,他卻冒出了這樣的一句叫人聽不懂的話來。溫室裕首先打破沉默,
問:「那麼,還應該和……什麼來比較呢?」
馮瑞吸了一口氣,說得十分正經:「和人以外的其他!」他這樣解釋了,可是聽的
人,仍然莫名其妙!
胡說沉聲道:「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除了人之外,還應該和神、仙、妖、怪、
鬼、靈等等來相比較。」
胡說的補充,引起了一陣諠譁聲,七嘴八舌,一時之間,竟沒有人聽到別人所說的
話,可知情形雜亂到了什麼程度。
好一會,人聲才靜一下來。
此時,人人都向馮瑞望去,那是在詢問他:胡說對他講的話,所作的補充,是不是
可以成立?
馮瑞則用十分佩服的神情望著胡說,用力點著頭。
「對,就是這個意思!」不管旁人如何瞠目結舌,胡說和馮瑞兩人,卻一本正經地
討論了起來。
胡說先道:「除人之外的那些,都沒有確切的形象,如何可以拿來比較呢?」
馮瑞則說:「也不是全沒有確切形象的,例如愛神維納斯,就有雕像流傳於世,她
的容貌,人人皆知。其他很多神,就算沒有畫像,也有文字形容,可以根據形容,繪出
容貌來。」
眾人勝日結舌,聽他們作這樣的討論,溫室裕首先大感興趣,叫了起來:「在中國
古代繪畫之中,就有不少神仙圖留下來,可以作參考!」
溫寶裕這個人,不但他自己好作天馬行空式的奇想,而且他對於他人的異想,也會
十分容易接受。這時,他就立刻認同馮瑞的說法。黃堂在這樣的情形下,只好苦笑;「
我以為在向各位提供一宗真實的案件的資料!」青年人的頭腦靈活,容易接受新的事物
和新的見解。在黃堂看來,認為是胡鬧的意見,卻很快就到了更多人的認同。有人立即
接上了黃堂的話:「是一宗真實的案件——這案件也可以和人以外的……生物有關!」
那位青年在說到後來的時候,顯然由於語言詞不夠應用,所以略停了一停,有些阻
礙。不過,大家都沒有怪他,因為那確然十分難以表達。
他不能說「人以外的人」,因為既然是「人以外」的,那自然不是人了。那麼,人
以外的是什麼呢?他選擇了「生物」這個詞,其實也不是很正確,應該說成「人以外一
切具人形的生物」,比較確切一些,因為神、仙、鬼、靈、妖、怪等等,有很多外形是
和人一樣的。
然而神仙妖怪鬼靈,能以「生物」一詞來統稱之嗎?
當然,這時,人人都感到這青年的說法有問題,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自然不會去
繼續修辭學的牛角尖,反正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就行了!
「別賣關子了,你一定已作過比較,得出了甚麼結論?」
馮瑞不是心急的人,他作了一個手勢,令各人稍安毋躁,他才道:「我工作的資料
中心之中,有不少各種非人的形象,我大約在一個月之前,由於偶然,又看到了孫夫人
的相片,有感於她出眾的美麗,所以忽發奇想,把她和非人類的樣子,對比一下,看看
有什麼結果!」
他說到這裡,略停了一停,立時有好幾個人大聲作出一段音樂——多是用來作宣佈
結果之前演奏的。
然後,各人都靜了下來。
馮瑞先取出了卷成一卷的紙張來,打開,取起了其中的一幅,打開來:「這是孫夫
人的模樣!」
那是警方發出去的圖樣,各人剛才都在螢屏上看到過,那確然是孫夫人。
馮瑞等各人都認可了,他才展開了另外一幅,那一幅人頭像,一看就知道是由電腦
的終端機繪製出來的。才一展開,人人都不禁發出了「啊」
地一聲驚呼,連一直認為那些青年人是在胡鬧的黃堂,也不禁陡然揚了揚眉。
因為那人像,看起來,和孫夫人就算不是一模一樣,也至少八九成相似,尤其是那
一雙眼睛,有著同樣的魅力,拿了這幅象,叫見過孫夫人的去辨認,都必然會說那是孫
夫人,雖然看來,那人像要年輕許多。
在眾人的驚詫聲中,馮瑞道:「結果,我得到了這幅酷似孫夫人的像。」
好多人都叫了起來:「這是什麼人?」
馮瑞先挺直了身子:然後,用十分嚴肅的神情,叫出了一個名字來:「雪倫克絲!
」
(當時,馮瑞叫的並不是釋音,而是原文:SYRINX。)大家都在期待馮瑞叫
出那個和孫夫人酷似的「非人」的名字,可是馮瑞一宣佈,聽的人,有愕然的神情者多
,因為大家都想不起那是什麼人。
溫室裕性子直,他不怕人說他見識不廣,不知道那個雪倫克絲是何方神聖,他率先
大聲道:「那是什麼人?聽起來,像是希臘神話中的女神!」
馮瑞道:「正是,她是希臘神話之中的自然女神!」
經過了馮瑞作了進一步的解釋,在這裡的青年,大都常識豐富,自然泰半都憶起了
這個叫雪倫克絲的自然女神,因為希臘神話故事豐富,變化無窮,是青年人十分喜愛的
讀物!
胡說首先問:「這位自然女神,怎麼會有形象流傳下來?沒聽說有這樣的記錄!」
馮瑞的神情認真:「雪倫克絲在希臘的神話中,是一個悲劇人物——」溫寶裕插了
一句口:「希臘神話中,幾乎全都是悲劇人物!」
有一個女青年不滿,叫:「別打岔!要就由你來說下去,多嘴!」
溫寶裕哈哈大笑:「就由我來說,有何難哉!」
他說著,向馮瑞望去,馮瑞作了一個「請說」的手勢。
於是溫實裕滔滔不絕:「自然女神雪倫克絲,由於十分美麗,就被另一個神,叫作
『潘』的,苦苦追求,這個潘,來頭十分大,有可能是至高無上的天神宙斯的兒子,潘
是快樂之神,森林之神。潘熱烈追求雪倫克絲,可是雪倫克絲一點興趣也沒有,拚命逃
避潘的追求,變成各種重東西來躲避潘!」
溫寶裕講到這裡,頓了一頓,因為他知道,必然會有不熟悉希臘神話的人會提出問
題來。
果然,他少一住口,就有兩個女孩子問:「為什麼她要逃避?」
溫寶裕表情十足,長歎一聲:「因為潘的樣子,不敢恭維,這個神,渾身長毛,下
半身是羊腿和羊蹄,頭上生有羊角和羊耳、塌鼻、長鬚,還有尾巴。連他的母親也嚇壞
了,把他拋棄,是叫別的神拾回來的!」
溫寶裕說得很投入,大家也受到了感染,一時之間,大家都進入了神話的想像之中
,想像怪模怪樣怪樣的潘,追求美麗的雪倫克絲的情形,自然也明白了美麗的女神為什
麼要千方百計逃避的原因——即使是在神話世界之中,兩性的戀情,也要相當程度上決
定於雙方的外型的。
溫寶裕又歎了一聲,據他說,那可以增強神話中的悲劇氣氛:「美麗的女神不論變
成什麼,潘都可以找到她。最後,她沒有辦法了,她把自己變成了河裡的蘆葦——」溫
寶裕說到這裡,又有幾個女青年發出了低呼聲,溫室裕道:「神話的想像力,不可思議
。嗯,變成了蘆葦之後,潘知道自己追求無望,就把蘆葦折了下來,造成了蘆笛,吹出
美妙動人,可是後一又相當傷感的失戀之曲。」頁溫寶裕說到這裡,略頓了一頓:「潘
有很多雕像留下來,可是雪倫克前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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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六、突然到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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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瑞等溫寶裕說到這裡,才接了上去:「在眾多的潘的雕像之中,有一座是潘在教
一個少女吹蘆笛的,如今存放在意大利的佛羅倫斯藝術館中,經過考證,這個少女,就
是被潘苦苦追求的雪倫克絲。」黃堂此時也大感興趣:「和孫夫人那麼相似的人像,就
是雕像中的那少女?」
馮瑞道:「是,但經過電腦的加工,使之更完美。」
黃堂歎了一聲:「好了,你在神話之中,找到了和孫夫人相似的人,又怎麼樣呢?
」
這是一個人人想問的問題,雖然,就算孫夫人酷似雪倫克絲,那又怎麼樣呢?
馮瑞也歎了一聲:「運用一下想像力,各位朋友!」這時聚在一起的,連黃堂在內
,都可以稱得上是青年人(遇到什麼「傑出青年」的表演,「青年」的年齡可以達到四
十歲,真是可愛人生!)誰肯承認自己沒有想像力!想像力是活力的象征!
可是馮瑞的話中,卻大有責備各人沒有想像力之意,所以他此言一出,立時引起了
嘩然的反應,而同意和責備之聲四起,多是責問他該如何設想,才算是想像力夠豐富的
。
在所有的人中,聽了馮瑞的話之後,作不同反應的,只有胡說和溫寶裕兩人,他們
先是互望了一眼,接著,兩人各自現出駭然之色,溫寶裕立時雙手高舉。
他雖然沒有出聲,可是他神情形態,十分古怪,倒也令得各人全起靜了下來。
溫寶裕望向馮瑞,神情越來越駭然,像是望著的是什麼妖魔鬼怪一樣。
這種情形,更令得各人全都靜了下來,不知道他想說些什麼。
溫寶裕先是陡然吸了一口氣,才大聲叫著馮瑞的名字,聲音之中,也充滿了震驚:
「你的意思是……你想暗示是……你想說……」
他連用了三種不同的方式來說,可是仍然沒有說出什麼所以然來,反倒是神情更加
震駭。已有人不耐煩,叫了起來:「你究竟想說什麼啊?」
馮瑞卻已有了個回答:「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不是我想說什麼,而是我指出了一
個事實!」又有人叫了起來:「別打啞謎了,你們想說什麼,快說出來吧!」
溫寶裕伸手指著馮瑞:「不是我想說,是他想說,他想說——」溫寶裕仍然不免再
頓了一頓,這自然是由於他將說的話十分駭人聽聞之故:「他想說,那個來歷不明,去
向不知,神秘的孫夫人,就是神話中的自然之神雪倫克絲!」
溫寶裕總算竭盡所能,把答案揭曉了出來,說到後來,他聲音干澀,說完了之後,
他大口喝了一口酒。一時之間,人人神情駭異,只有馮瑞大是高興,連連點頭,對溫寶
裕十分嘉許。雖然溫寶格已把他想知的(馮瑞所想的)說了出來,可是在場的人之中,
倒有一半多,思緒轉不過來。
在場的人仍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所以面面相覷,都想得進一步的解釋。
胡說是和溫寶裕同時想到「答案」的,他這時道:「孫夫人就是雪倫克絲!雪倫克
絲為了逃避潘的追求,逃到這裡來的!」
有人叫了起來,「這是什麼話?誰能明白?希臘神話中的神,怎會住進富貴的大廈
去?」胡說一提眉:「為什麼不可以?只要突破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就可以達到目的
。」
胡說這句話一出口,剎時之間,大堂之中,靜到了人人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聚集在這裡的人,都有相當的科學常識,自然知道:「突破時間和空間」是怎麼一
回事,那是許多幻想故事之中的「科學根據」——在這個科學根據上產生的幻想故事,
是幻想故事的一大熱門!
可是,看各人的神情,仍然十分迷惘,顯然還有一些疑惑,正困擾著各人,一個女
孩子提出的問題,代表了各人的困惑,她叫道:「天!突破時間和空間,我明白!我可
以接受一個古代的人,忽然來到了現代——」
溫寶裕在這時插了一句:「我知道有一雙男女,甚至可以在時間中隨意旅行!」
那女孩叫得更大聲:「可是,一個神,也進入時光隧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女孩子的神情十分激動,但胡說卻冷靜如常:「為什麼不可以?連人都可以,神自
然更可以了!」
幾個人一起叫了起來:「神是什麼呢?」
胡說的回答,簡單之至:「神,就是神!」
一時之間,各人已都靜了下來,大家都在思索胡說的這句話。
神,就是神!
馮瑞曾提及:「人以外的生物」,神,自然屬於人以外的生物之一,屬於另一種境
界,和妖魔鬼靈魂等等是同類的。
神有許多,把世界各地各國各民的神話中的神作一個統計,只怕數以萬計,或不計
其數。
神和人有一個相同之處,就是各有各的不同性格,有善有惡,「神神不同」,而且
性格十分特出鮮明。神也由於性格不同,而各有各的行為。
神的行為,有許多也是「人性化」了的。
像潘執意要追求雪倫克絲,雪倫克絲盡一切可能逃避,這種行為,在人的行為之中
,不是十分普遍嗎?
可是,神,一直被認為只存在神話世界之中,而不會在現實中出現的,所以馮瑞的
設想,一提出來,才會使大家難以接受。
在沉默之中,就有人叫了出來,代表了許多人的意思:「神是不存在的啊,怎能走
出神話,來到現實世界?」
這個青年人一叫,立時已有一個青年叫道:「有基督徒嗎?請舉手!」
有六個人舉起手來。
雖然只是要求基督徒舉手,舉了手的基督徒,也什麼都沒有說,可是意思再明白也
沒有,作為基督徒的最根本條件,是承認耶和華為唯一的神,信這個神,從而得救,得
到永生。
若是只把耶和華當作神話世界的存在,那還算是什麼基督徒?
所以,在基督徒的心目之中,神是實實在在的存在,是信仰的上帝,而且,堅信耶
和華必將重歸人間,主持最後審判,在這以前,神的唯一兒子,先降臨到人間來。
神必然會來到人間!
又豈止是基督教,任何宗教的教徒,若不信神的存在,都不成其為教徒了!
當六個基督徒放下手之後,又是一陣沉寂,有人提出來「希臘神話中的神——」溫
寶裕性子急,打斷了那人話頭:「一切神話中的神,都可以被當作是存在的!有想像力
極豐富的人,把眼光擴大。心胸放寬,推開了地球的狹窄範圍,奔向無限的宇宙,我們
就可以假設,神話中的各種神,都是異星上的高級生物!」
溫寶裕的這番話,不但語音鏗鏘,而且慷慨激昂,有十分強烈的感染力。
等他說完之後,掌聲十分熱烈,溫寶裕也臉有得色。
他已總結了他的論點:「所以,如果說,希臘神話中的自然之神,為了逃避的糾纏
,而突破了時間和空間,來到了現代,整件事,可以理解為:一個古代的異星人,忽然
來到了現代的地球!」
胡說補充了一句:「這個異星人,可以假設為曾在古代的地球上活動過的!」又是
一陣沉默,溫寶裕忽然道:「黃主任為什麼一直在搖頭?」
黃堂確然一直在搖頭——在溫寶裕揭曉了馮瑞的假設之後,他就一直在搖頭。
他搖頭,自然是表示他對溫寶裕、胡說。馮瑞的假設,絕對不同意!
而他眼看那些青年人,似乎都同意了這種說法,自然更加大搖其頭!
溫寶裕一問,他就笑道:「各位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馮瑞道:「只有這個
假設,才能解釋一切神秘不可思議的事。」
黃堂笑得更不以為然:「例如——」馮瑞應聲道:「例如她不肯承認那皮包是她的
!」
黃堂莫名其妙:「為什麼呢?」
馮瑞吸了一口氣:「當然是為了皮包之中,有不屬於地球上的東西,如果皮包中的
東西曾被人見過,她又承認皮包是她的,那麼,她是神而不是人的身份,就立刻暴露了
!」
黃堂仍然極不同意馮瑞的假設,可是一時之間,他竟然無法反駁馮瑞的話。
馮瑞更進一步道:「她殺死韋先生——這種行為,在人類行為之中,是一宗嚴重的
罪惡,但是在神的行為中,卻不算什麼,因為在神看來,我們這種生命,十分不足道,
生死都沒有什麼大不了,就像是在我們的觀念之中,殺死了一個低級生命的生物,不會
有甚麼內疚,尤其當這個低級生命在騷攪自己的時候!」
黃堂更不同意了,他有著警務人員的正義感,所以他大聲道:「說具體一些!」
他的語調,也有了明顯的責備的意味了,可是馮瑞卻不慌不忙:「具體一點說如果
有一只蚊子在騷攪,而被人打死了,不會有人感到什麼不對!」
由於在場的,全是被馮瑞形容為「不足道的生命」,所以聽了馮瑞的話之後,各人
的神情,都十分古怪。
黃堂歎了一聲:「我沒有別的話好話,也不想和你們去作虛幻的設想——我倒十分
顯然接受保安員受了收買,放孫夫人逃走的設想。」
他說著,已經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
溫寶裕作為主認,送到了門口,黃堂忍不住又咕噥了一句:「真是走火入魔之至!
」他一面說,一面又大不以為然地搖頭。
黃堂離去之後,各人又七嘴八舌地討論了一陣,溫寶裕忽然提出了一個問題,他是
個思想如何同天馬行空一樣的人,馮瑞的假設,正合他的心意,所以他的問題,完全同
意馮瑞的話,他問:「雪倫克絲逃來了,那個熱戀她的潘,是不是會追來?」
問了這個問題之後,他不等人回來,忽然又叫了起來;「啊呀!要是希臘神話中的
那些神全都來了,這可是天下大亂了!」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竟然憂形於色,惹得各人都大聲笑了起來。
馮瑞在這時,又有了石破天驚的宣佈,令得人人都發出了歡呼聲來。
馮瑞宣佈的是:「由於事情怪誕之極,古希臘神話之中的女神,居然來到了現代,
不但突破了時間的限制,而且突破了神和人的境界。這是人類經歷之中,從來未有的奇
事,不是我們在座的人所能徹底解決的!」
他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知道馮瑞來歷甚深的溫寶裕喜形於色,失聲道:「你準
備請誰幫助?」
一時之間,叫出各個傳奇人物名字來的聲音,此起彼伏,各人以為,自然是自己心
儀的偶像,有的叫:「衛斯理!白素!」
有的叫:「原振俠醫生!」也有的叫:「亞洲之鷹羅開!」自然更有人叫:「年輕
人和他的黑紗公主!」
馮瑞指著叫:「年輕人黑紗公主」的那幾個青年男女,朗聲道:「對,就是他們!
年輕人和黑紗公主!」
在這裡的人,對於一些著名的傳奇人物的經歷,都十分清楚——單是聽溫寶裕講述
他和那些傳奇人物並處的經過,已經足以令和他同齡的青年人心向往之至了。
所以各人一聽說馮瑞請了年輕人和公主,都興奮莫名,幾個女孩子叫:「聽說黑紗
公主美麗無比,是天下第一美人!」
溫寶裕老氣橫秋:「公主自然是美麗的,可是也未必見得是第一,美麗無法比較,
可算是個美人,同時天下第一,難分高下!」
也有的十分羨慕馮瑞:「你怎麼會認識這樣神通廣大的傳奇人物的?」
馮瑞和年輕人之間,有著相當接近的血緣關係。可是這一點,年輕人知道,馮瑞並
不知道,馮瑞知道的是,年輕人對他的母親,十分尊敬而已。所以他如實回答:「年輕
人是家母的好朋友!」
溫室裕趁機又來炫耀一番:「不久之前,我還在三落市見過年輕人和公主,共同研
究進入地獄之門的可能性。馮瑞,你找到年輕人和公主來研究這件事,真是再好也沒有
了,因為公主的身體,來自幽靈星座,來自幽靈星座的使者,當然不屬於人的範圍,而
屬於神的範圍,所以公主可以說是半人半神!」在認有許多人是知道公主大具異能的,
聞言感歎道:「難怪她那麼神通廣大!」
眾人發表了一連串的議論之後,才追問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他們兩人什麼時候來
?」
馮瑞一聽,神情不免有點扭怩,他支吾了一陣,才道:「事實是,我……未曾和他
們取得直接的聯絡,只是留下了訊息給他們,請他們—……一有空就來找我,他們行蹤
飄忽,只希望他們能夠盡早接到我的訊息趕來,因為我說了,一個簡單的事實,告訴他
們,希臘神話中的一個女神,可能來到了現代的人間!」
馮瑞雖然解釋得十分努力,可是卻掩飾不了一個事實:他甚至沒有正式地邀請年輕
人和公主!所以,年輕人和公主,可能根本不會前來!
剛才還十分興奮的人,這時,個個都不免現出沮喪的神情來。
可是,也就在此時,在大堂外的進廳中,忽然傳來了一個十分宏亮雄壯的聲音,在
呼喝:「小寶,還不出來迎接客人,真要我們直闖進來嗎?」
溫寶裕的大屋子,格局十分古老,進了大門之後,是很大的空地,經過了空地,才
是一個進廳,要經過進廳,才是大堂。
這時,聲音自進廳中傳來,來人自然是自行推開大門走了進來的了。
別的人一聽這聲音雄壯嘹亮,充滿了陽剛之氣,心中都不禁喝了一聲采,可是還不
知道那是什麼人所發出來的,而馮瑞在聽到了那兩句話之後,張大了口,卻一點聲音也
發不出來。
而溫寶裕在聽了那聲音之後,卻陡然直上直下,跳了起來,而且口中發出了一下怪
異之極的大叫聲,也不知道他是高興,是受了刺激,是意外還是感到了驚恐。
而就在這時,又聽得一個動聽之極,輕柔十分,叫人聽了如沐春風,心頭有說不出
的舒服寧貼的聲音傳來。那聲音並不高,可是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清清楚楚,傳入每
一個人的耳中「看,你在人家的住所,大呼小叫,把小寶嚇著了!」
溫室裕到這時候,才定過神來,他又無頭無腦地叫了一聲:「沒有!」
他高叫「沒有」,是表示「沒有嚇著」,可是他仍然忘了請來客進來。
而在這時候,來客不請自進了,只見一男一女,並肩走進大堂來,男的氣宇軒昂,
英俊非凡,身形挺拔高大,自有一股豪情勝慨。緊靠著他的,是一個肌膚賽雪,一身黑
紗飄飄,目若流星,笑容如花的絕色美人!
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看得呆了!
這一雙男女一現身,自然人人皆知他們就是年輕人和公主——也人人都知道年輕人
和公主是人中龍鳳,出色之極的人物,可是也沒有人想到,他們竟然會出色到這種地步
!
這若不是親眼目睹,怎麼想,怎麼聽人描述,都難以形容得出!
溫寶裕又發出了一下大叫聲,連跌帶爬,再加上自良辰美景那裡學來的輕功,向前
迎去,滿臉通紅,顯得他興奮之極。
馮瑞也急急迎了上去,年輕人向馮瑞笑:「收到了你的留下的訊息,想不到電腦專
家,也會有那麼豐富的想像力!」
公主四面看看,目光亮麗:「來自古希臘神話中的女神呢?在哪裡?」
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圍到了年輕人和公主的身邊。
在「公主傳奇」之中,年輕人和公主這麼遲才出場的情形,相當罕見,而他們一出
現之後,所引起的混亂,也更加罕見!
所有的女孩子,幾乎都盡量靠近公主,但是卻又有點怕公主生氣,所以只敢輕碰她
身上煙如霧籠罩的黑紗。這一重黑紗,更增公主的美麗和神秘。
公主卻十分隨和,主動和女孩子——握手,而當她向男青年望去時,男青年個個都
漲紅了臉,一下子全都變成了乖孩子。
所有人很快發現,年輕人和公主,雖然名頭響亮,可是卻十分隨和,所以一下子,
都搶著說孫夫人的事和馮瑞的推測。十分凌亂。
溫寶裕大喝一聲:「都住口,讓我來說!」
年輕人也有同感:「由小寶來說!要簡單明了!」
於是,溫寶裕就簡單地把事情說了一遍——事情的詳細經過,已經敘述過,自然不
必再重複溫寶裕的簡單敘述了!溫寶裕大約用了十五分鐘時間,把該說的都說了。
年輕人向馮瑞望了一眼,意思自然是問他有沒有補充?馮瑞搖頭,同時在溫寶裕的
肩頭上,輕拍了一下,表示贊許他說得極好。
於是,眾人靜下來,聽年輕人和公主的意見。
年輕人和公主,在聽的時候,十分用心,並且不時交換一下眼色,或者有一些親熱
的小動作,表示他們正在交換意見。
這時,一片寂靜,人人都在等他們開口,他們卻仍然在交換著眼色,看來,誰也不
想先開口。
溫室裕性急:「怎麼樣,你們的意見怎麼樣?」
年輕人顯得有些無可奈何,先作了一個手勢,溫寶裕連忙交一杯準備好的酒,送到
了他的手上,年輕人喝了一口酒,才道:「我們的意見,看來和你們不能一致——單憑
孫夫人的樣子,和雕像上的一個少女相近,就斷定她是希臘女神,這令人難以接受!」
一個女青年道:「我們要有加寫神話的豪氣!」年輕人「哈哈」笑:「那就動筆好
了,不論你如何加寫都可以,你可以寫,雪倫克絲終於變成了一把刀,把糾纏不清的潘
殺死了!」
公主皺著眉:「擺脫的追求也就是了,又何致於要殺死他?」
公主一開口,各人都知道,公主的意思,是和年輕人一樣的了!
這等於是向興致勃勃的各人,兜頭淋了一盆冷水!
眾人一見年輕人和公主出現時,一心以為兩人會帶著他們,去尋找拯救雪倫克絲,
甚至大戰神話中的惡靈,人神大戰,時空交織,驚險刺激,兼而有之。
誰知道年輕人和公主,根本不接受他們的想法!
其中,最沮喪的,自然是馮瑞了,他垂頭喪氣,可是仍然是堅持已後一見:「除了
這個假設之外,沒有別的解釋!」頁年輕人揚眉:「孫夫人是收買了保安員離開的——
三條毛蟲的故事,前一足可以解釋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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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七、繼續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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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瑞道:「那麼,孫夫人是什麼人?她的行動為什麼那麼神秘?她來自何處?」
年輕人笑:「這都不成問題,如果她是個屬於什麼組織特工人員,也就可以有來無
影去無蹤的神秘。」
公主柔聲道:「別忘了雪倫克絲是會變形的,她甚至可以變成蘆葦!
她溫寶裕大聲插嘴:「這一點,和中國神話中的人物倒十分相似,孫悟空和二郎神
鬥法的時候,各自都會展開變化的神通——孫悟空甚至把自己變成了一座廟!」
公主並不以被打斷話而不快,她續道:「雪倫克絲會變化,她到了現代的人間,如
果怕人認出她來的話,可以變成任何的樣子,不必再如原來的樣子!」
公主的理由十分充分,馮瑞的根據,只是一座雕像,便要在孫夫人和雪倫克絲之間
,畫上等號,自然牽強了些。
這時,也有不少人覺得,同意了馮瑞的設想,未免熱情浪漫有余,證據不足!
可是馮瑞卻十分固執之見:「女懷都重視自己的容貌,所以她不想變成別的樣子!
」
馮瑞的話,在男性聽來,強詞奪理,可是在女性聽來,卻又「深得我心」,於是一
時之間,男青年和女青年紛紛爭執起來。
馮瑞卻是一副理直氣壯的神情,望定了年輕人。年輕人歎了一聲:「至少再給我一
些別的證據,來支持你天馬行空式的假設!」
馮瑞道:「事發之後,警方經過了如此精密的調查,可是卻一無所獲,這足以證明
,她正是竭力在逃避著什麼!這是強而有力的證據!」
公主在這時才發表她的意見:「在逃避什麼的人很多,倒是兩者之間的容貌如此相
似,這一點,似乎不能會說是巧合。」
馮瑞一聽得公主如此說法,不禁大是興奮,連連搓手。這時,公主正在看著孫夫人
的相片,和那座雕像之中,那少女的相片。
公主一發表意見,自然將一干人等,全都引到了她的身邊,來聽她繼續發揮。
馮瑞忙又遞過一張紙來:「看,這是電腦的分析,人的容貌,是根據人頭骨的形狀
來決定的,電腦根據兩人的容貌,還原了兩人頭骨的形狀——每一個人的容貌不同,就
是由於頭骨的形狀大小,多少總有點差異而形成的,天下沒有容貌完全相同的人,因為
沒有頭骨的大小形狀完全相同的人!」
馮瑞講到這裡,神情有些激動:「世上可以有指紋相同的人,但是決不會有頭骨各
部分完全相同的人!」他說到這裡,聽的人都神情駭然,連年輕人也不禁為之動容:「
電腦的分析怎麼說。」
要知道,在相片上,看出兩個人的外貌十分相似,那只是肉眼的觀察,並不精確,
究竟百份之百相似,還是只有百份之九十相似,是沒有確定的數據。但是電腦的分析,
就大不相同,可以有十分精確的比較。
馮瑞站了起來:「不然我也不會有這樣的假設了,電腦的分析說,兩者之間,從頭
骨、頂骨、碟骨、額骨、鼻骨、淚骨、一直比較到顴骨、枕骨、上顎骨、下顎骨,全部
百份之百相同!」
馮瑞對於這份電腦分析,分明已經研究了相當久,所以對於整個頭部的骨骼部分,
都十分熟悉,可以一口氣把它們的名稱全部說出來。
他說完了之後,停了片刻,才道:「正如剛才公主所說的,那是巧合嗎?」
年輕人接過了電腦分析報告來,詳細看著,然後糾正著馮瑞的話:「電腦分析用的
數學上『相似』這個名詞,並不是『全同』。」
馮瑞大聲道:「你自然知道是什麼原因的,對不對?」
年輕人點了點頭,他當然明白,在座的人都明白。數學上說兩個三角形「相似」,
就是說這兩個三角形的形狀大小完全一樣。
也就是說,將兩個相似形的其中之一,作放大或縮小的話,總可以達到完全相同。
孫夫人和雕像中的少女只是「相似」而不是「全同」,自然是由於雕像中的少女,
高達兩公尺四十三公分,實際上的人,不是那麼高。而如果把孫夫人的身高,變成兩百
四十三公分的話,那麼,兩者的頭骨形狀大小,就是完全相同的了。
所以,馮瑞剛才沒有指出這一點,並不影響分析的結果,年輕人指出了這一點,是
出於他特別精細,也並不是吹毛求庇。
溫寶裕先接過了電腦分析報告來,再傳開去,給所有人觀看。
電腦報告十分詳細——人類運用電腦,已可以做出意想不到的效果來,像這份分析
報告上,就有著整個頭骨每一個組成部分的形狀,相疊的比較,沒有絲毫的差異。
電腦的結論是:必然是同一個人——若兩人而有這種情形發生的可能性是接近零!
溫室裕用力在馮瑞的肩頭上拍了下:「有那些有力的證據,你為什麼一早不拿出來
?」
馮瑞有點扭怩:「我不必拿出這份證據來,你們都接受了我的假設,年輕人來了,
他不接受,所以我才有需要把分析報告拿出來……那十分驚世駭俗,我需要考慮是不是
有這個必要!」
大家都接納了馮瑞的解釋,目光自然也集中到了年輕人身上,甚於包括了公主的眼
光在內。因為公主雖然未曾表示同意馮瑞的假設,但是也認為不可能會有這樣子的巧合
!
年輕人先喝了一口酒,伸手在自己臉上撫了一下,他這時想到的是,有幾千年歷史
的一個雕像的頭部骨骼結構,竟然會和一個現代人一模一樣,這實在是太驚人的一種巧
合!
可是電腦分析也說這種巧合的機會是接近零。接近零,不是等於零,不是絕不可能
!
不過年輕人也知道,現在提出這一點來,不足以令人相信,所以他從另一個角度來
提出問題:「兩者之間,在外貌上來看,年齡相差極大,有十五年?」
馮瑞的回答是:「這一點,電腦無法作出正確的回答,看來,女人的年齡真的是一
個謎!」
年輕人沉默了片刻:「巧合的可能性接受零,古代的希臘女神到現代的可能,也接
近零——」年輕人本來還想講下去,可是他卻了一眼看到公主,有不以為然的神色雖然
這種神色,對外人來說,可以根本不能察覺,但年輕人卻可以輕而易舉感覺得出來。
那使他有點驚訝,因為長久以來,在他們之間,幾乎已經沒有了意見分歧,而此時
,公主的這種神情,自然是代表了對他的話有不同意之處。
所以,他不再說下去,向僅作了一個手勢,請公主發表她的見解。
公主這時道:「女神,不應該有古代和現代之分,對神來說,時間觀念和我們截然
不同,幾萬年,幾十萬年,不對他們來說,都不算什麼!」
公主此言一出,馮瑞首先鼓掌,年輕人微笑點頭,表示同意。
公主道:「沒有古代現代之分,那就少了一重時間上的障礙。這就是說,一個女神
,她喜歡在任何一個時代出現都可以——別忘了神是有各種神通的!」
年輕人作了一個手勢,請公主再說下去,公主道:「至於年齡看起來大了許多,有
多種可能,成熟女性,在現代社會中活動,比較容易,也是其中的一個理由!」
年輕人聽得公主這樣說,知道公主基本上已接受了馮瑞的假設了。
他「呵呵」笑著:「還有幾個問題,第一,何以證明那雕像,在潘身邊的少女,就
是雪倫克絲呢?雪倫克絲不是變成了蘆葦,被潘采下來制成了蘆笛了嗎?」
公主還沒有回答,溫寶裕已搶著道:「這太容易理解,正因為如此,活才短暫地得
到了雪倫克絲。潘並不是殺死了她,她可以由蘆葦變回人,所以,就有這樣的雕像,留
了下來!」
年輕人笑:「看來我是極少數派了,好吧,我們的女神,如果真是她,那麼事情至
此,便可以告一段落了,因為她可能到了三千年前,可能到了五千年後,可能回到了她
的神話世界,可能進入了我們連想都無法想像的世界之中,事情還有什麼好繼續去下去
的?」
年輕人說完,雙手攤開,姿態瀟灑。
大家經他一提,不禁面面相覷。的確,就算確定了孫夫人就是神話世界中的一員,
又怎麼樣呢!她可能到了任何境界——人所能設想的,只不過是時間的前後、空間的不
同。而事實上,還有不知道多少境界,是人所不知道的,無法想像的!
女神涸跡人間,不想有人知道她的秘密,為了逃避,現在,她自然不會再出現了!
年輕人說事情已經結束了,卻是無可反駁的!
溫寶裕首先長歎一聲:「只有假設,沒有求證!」
各人都現出可惜的神情來,只有馮瑞,反而並不是十分失望,他道:「大家肯定接
受我的意見,連年輕人最後也接受了,對我來說,我已經很滿足了——這是一個極了不
起的發現,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明,但是間接的證明,十分確鑿,也無法要求進一步了,
總不能要求自然女神雪倫克絲真的出現在我們面前,親自向我們敘述潘是如何對她糾纏
不清!」
當馮瑞在這樣說的時候,年輕人向公主看了一眼,公主正展現一副似笑非笑的迷人
神情。
年輕人作了結論,大家又討論了一會,年輕人和公主先告辭,所有人都跟了出來。
年輕人在上車之前,和馮瑞握著手:「有事,只管找我,我喜歡這樣的聚會!」然
後,他提高了聲音:「各位後會有期。」
年輕男女,溫寶裕和胡說,都依依不捨,胡說本來就不怎麼喜歡說話,年輕人和公
主到了之後,他更是幾乎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年輕人和公主上了車,絕塵而去,溫寶裕問胡說:「你怎麼不說話?」
胡說壓低了聲音,指著遠去的車子:「他們會繼續追究下去,只是不想我們參與!
」
溫寶裕睜了大眼睛,一時之間,也無法判斷胡說的話,是不是正確?
而上了車之後,公主輕輕靠在駕車的年輕人的肩上問:「你剛才,在馮瑞說話的時
候,為什麼望了我一眼?」
年輕人笑:「我無時無刻不在望你,請說明精確的時間,以便作答!」公主微笑;
「是馮瑞說到『總不能叫自然女神現身,親自向我們說被潘糾纏』時!」
年輕人挺了挺身子:「是,因為我知道,你當時心中在想『為什麼不能?』,對嗎
?」
公主秀眉微揚,笑得十分動人,點了點頭。
年輕人有好一會,只是專心駕車,公主在過了幾分鐘之後才問:「怎麼?不以為然
?」
年輕人仍然不出聲,公主歎了一聲:「你自然知道,亞洲之鷹,羅開,有一個身份
十分奇特的密友,他把她安排在埃及——」公主才講到這裡,年輕人就「啊」地一聲,
甚至不由自主,伸手在自己的頭上,重重打了一下。
在聽了有關孫夫人的神秘行為和馮瑞的假設之後,雖然有看來相當確切的證據,但
是年輕人對於「希臘神話中的神在現實生活中出現」這一點,始終有一種想像上的障礙
,以致無法真正的接受。可是這時,公主一提起亞洲之鷹的這個「密友」,年輕人當真
有一言驚醒了夢中人之感!
羅開曾和年輕人提起過這個來自異星的女性的傳奇,這個看來是一個標準健碩美麗
的女性,在地球上已經好幾千年了,在她早期的經歷,也早已經被納入了神話之中!
那是一個由神話來到現實生活當中的人物!
有了一個,為什麼不可能有第二個呢?
年輕人在突然想通了這一點之後,笑容爽朗:「準備如何開始?」
公主卻皺著眉,並不出聲,年輕人道:「其實,我在說事情已經結束時,已經是承
認這個美女,有可能是神話之中的自然女神了!」
公主又低歎了一聲:「那麼,她就有可能在任何時間和空間,我們無法和她接觸。
可是,從她在現實生活中的情形來看,她像是十分孤獨,也不快樂,需要幫助,她會不
會主動去尋求幫助?」
年輕人並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一切未知的因素太多,他放慢了駕駛的速度
,又重複了剛才那個問題:「從哪裡開始?」
公主仍然皺著眉,可是她卻對這個問題,有了答案,她的回答是:「到那個計程車
司機會接載她的地方去——她曾在那裡出現,必然有理由!」
年輕人自然知道公主說的什麼所在,雖然他也知道,警方在那裡,作過十分詳細的
搜尋而一無所獲,但是他還是同意公主的提議。
因為他自信自己的觀察力在警方人員之上,公主異能,更給她來異常敏銳的感覺—
—一個來自神話中的女神,自然和普通人大不相同,應該有一些特別的訊息,可以讓公
主感覺得到。
對於那個高級住宅區,年輕人也相當熟悉,所以他在轉入了一條通向郊區的公路之
後,加快速度,不多久,已到了海邊,沿著海邊駛了一會,車子在距離一個公共汽車站
只有十公尺處,停了下來。
在離車站不遠處,是一個面海的山坡,山坡上是疏落有致,式樣不同的小洋房,看
來又雅緻又幽靜。
整體建築物有圍牆圍著,有一個入口處,入口處的兩邊,都有著崗亭,也可以看到
保安員在守衛。
年輕人和公主下了車,挽著手臂,向車站走去,看來像是一雙正在散步情侶。
年輕人趁著海風,替公主掠了掠頭髮:「孫夫人如果是人而不神,在這樣的環境之
中,和她的情人幽會,這倒是十分浪漫的事!」公主笑著,把頭略靠在年輕人的肩上,
任由她一頭長髮被海風吹亂:「中國文字,十分奇妙,明明是一個約會,可是中國人將
它稱為『幽會』,加上一個『幽』字,就平添了無限的想像力!」年輕人笑:「那也得
看參加幽會的雙方是何等樣人,若是傖俗不堪的,在文字形容上再美麗,實際上也一樣
毫無美麗可言!」公主緩緩搖著頭:「熱戀中的男女,有什麼傖俗和高雅之分?在他們
的心目之中,只有他們自己,其他的一切全是不存在的!」
他們說著閒話,有一雙男女,踏著自行車,自山坡的斜路上直衝下來,掠過他們的
身邊時,看到了他們,現出十分訝異的神情,自行車甚至左右不定,幾乎翻倒!年輕人
和公主相視一笑,這種情形,他們自然見怪不怪,他們順著斜路向上走,斜路是十分平
坦的柏油路——那天下雨,孫夫人的鞋上沒有沾著泥,證明她一直在柏油路上行走,所
以,這時,年輕人和公主,應該和孫夫人當日走過的路線相同。
理論上來說,他們可以由此而找到孫夫人是從哪裡走出來。來到車站的。
走過了百來公尺,前面出現了岔道,一條較寬的路,通向入口處的正門,另一條十
分狹窄的,則通向山坡的後面去。
年輕人和公主都連想也沒有想,就轉入了那條小路——因為警方曾循大路,到那些
屋子中,作過調查,而並沒有結果。
轉到了山坡後,那裡顯然曾經經過整理,花木扶疏,綠草如茵,十分美麗。其中有
一角,滿是艷黃色的蒲公英花,在陽光之下,那種小黃花,發出奪目的艷色,公主俯下
身來,雙手輕撫著那一大片花,年輕人在一旁,欣賞著她美麗的神態,人和花相映,悅
目之極。
公主側著頭,像是在想些什麼,忽然,她在那片草地上坐了下來,伸手拍了拍,示
意年輕人也坐下來,年輕人在坐下之後,索性以臂作枕,躺在柔軟的草地上。
公主在這時候問:「感到了什麼?」
年輕人吸了一口氣:「感到了閒暇和舒適。」
確然,在他們的冒險生活之中,很少有如今這樣的閒適的。
然而,年輕人知道,閒適,那只是他一個人的感覺!公主選擇了這裡停下來,自然
有她的原故,這時,她一定正在盡量運用異能,想在虛無縹緲中,捕捉她需要得到的訊
息。
外表看來,微風拂過,她的長髮和身上的黑紗輕舞,她像是什麼也沒有做,可是實
際上,她的異能,正在不斷地發揮!年輕人不去打攪她,過了一會,公主把手按在年輕
人的手背上,年輕人感到公主的手十分涼,和四周圍艷陽天,黃花遍地的環境,似乎不
是很配合。
年輕人知道,公主有所發現了,這時,公主的視線,正停留在一簇蒲公英花上,雙
眼一眨也不眨。
這種情形,令得年輕人忽然之間,起了一個怪異的念頭,而他又立即被自己的這個
念頭,嚇了一跳!他想到的是,雪倫克絲是自然女神,她可以變成自然界中的這的一切
,她曾變成了水中的蘆葦,自然也可以變成山坡上的蒲公英!
一想到了這一點,想起自己的身子,壓著一大片蒲公英,他自然而然,一躍而起。
公主在這時,嬌聲笑了起來,昂起頭,看看年輕人;「想到這些花,可能是雪倫克
絲的化身?」
年輕人揚了揚眉——沒有回答,人的想像力無止境,各種古怪的念頭要產生的時候
,甚至是無法阻止的。
公主也站了起來,她的神情充滿自信,伸手向地上一指,指的正是那一簇黃花的生
長處,她道:「在這下面有些東西。」
像公主所說的這種話,別人聽來自然無頭無腦之至,但是年輕人早已聽慣了,他知
道那是公主有了十分重要的發現之故。他並沒有問「那是什麼東西」,因為他知道公主
也還沒有弄清楚,公主又道:「怪極了,那是什麼?這……埋在地下極深……」
公主現出了一陣十分迷惆的神情,年輕人來到了她的身邊,握住了她的手。年輕人
雖然高興公主懷有異能,但是每當看到公主在運用異能之際,每每現出痛苦的神情來,
他又十分心痛。像這時,他就伸手指,輕輕去撫平公主眉心中所打的結,低聲道:「想
不出,就不想了!」公主緩緩搖著頭,不知她這樣的動作,是什麼意思。過了一會,她
又道:「太深了,深得超乎想像,幾乎無法接觸,但是我可以感到它的存在,啊——」
公主忽然叫了一聲,直視向年輕人,陡然吁了一口氣:「那是一個……一個極大的
空間,是……另外一個世界,是一個……」
公主說到這裡,現出一個十分甜密的笑容來。後一年輕人一直到這時為止,仍然不
知道公主這樣說是什麼意思,也不是頁明白她發現的是什麼。前一他並沒有問,公主略
帶抱歉地笑:「對不起,我無法用言語形容。」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八、黃花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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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諒解:「人類的語言,是很貧乏的。」
公主沉聲道:「我在這裡,感到了另一個空間的存在,是不是由於這裡的環境十分
獨特的原故?」
她在這樣說的時候,雖然是望著年輕人的,可是年輕人卻無法回答她的問題。
公主望著地上,俯身,採了一朵小黃花,拈在手中,緩緩轉動著:「記得非洲象牙
海岸的那個特定的地點嗎?那是地獄之門!」
年輕人明白公主的意思:「百慕達神秘三角、中國的鄱陽湖中心,都是神秘之門,
可以通向另一個不可測的空間,所以有許多船隻,曾在那失蹤過。你……感到的空間,
是在地下?」
公主現出十分疑惑的神情:「不能肯定!」
她雙臂揮舞著,在袖上的黑紗,一起揚了起來,她又旋轉著身子,看起來美麗之極
。
然後,她忽然俯下身去,整個人都伏向草地,長髮倒垂了下來,把她的頭臉一起蓋
住,看她的情形,像是正在親吻大地!
年輕人笑:「忽然有了什麼感觸?」
公主沒有回答,緩緩站了起來,神情迷惘,停了一停,向前走去。
年輕人留意著公主的動作,只見公主迷惘的神情,越來越甚,像是正跌進了一團迷
霧之中一樣,她在向前走著,可是行動緩慢之極——比電影中的慢鏡頭,還要緩慢。這
時,雖然風和日麗,陽光普照,可是這種情景,還是叫人感到詭異莫名!
年輕人明知這時,不應該去打攪公主,他也根本不知道公主在施展哪一方面的異能
和發生了什麼事。在地球人之中,年輕人雖然出色之至,可是和公主來自幽靈星座的身
體相比較,他又感到自己什麼也不是。
公主在向前走,他只好跟著移動腳步。由於公主的行動十分緩慢,所以年輕人實際
上,要過好久,才需要挪動一步。
也正由於如此,那使他更加焦慮。
公主一共走出了七八步,卻至少行了近十分鐘的時間,她的動作之慢,可想而知。
公主來到了一株樹旁,那是一株人工栽種的小樹,只有一握粗細,公主慢慢伸出手,伸
向樹幹,身子搖晃著,看起來像是她有點站立不穩,要去扶那株小樹。
年輕人就在她的身邊,如果公主是一個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人,那麼,在這怪異
的情形之下,他或許還會等下去,靜心觀變。
可是公主卻是他至親至愛的妻子,公主的一切遭遇,對他來說,都有血肉相連的關
係,這時,他看著公主的身子在向前傾跌,想要扶住那株小樹,可是伸出去的手,卻老
是碰不到樹幹,那是處於一種極需他人援手的情形,他為何還能旁觀下去?年輕人踏前
一步,一伸手,就已經扶住了公主的身子,而且也握住了公主伸向樹幹的手。在他才一
扶住公主的身子時,年輕人有一個怪異之極的感覺,他覺得和自己有了接觸的,根本不
是一個人,而像是一團雲,一團霧,甚至只是一個虛影。
因為在那一剎間,他根本感覺不到絲毫重量!
雖然這種感覺很怪,可是年輕人也並不大驚小怪,因為他知道,公主來自幽靈星座
的身體,根本可以飄向半空——在她飄向半空之際,當然是一點重量也沒有的。
年輕人一扶住了公主,也挽住了公主伸向小樹的手,他感到公主全身,宛若虛影的
同時,十分相反的是,他又感到公主伸向小樹的手,卻力量極大,儘管十分緩慢,可是
年輕人竟然無法阻止她的手繼續伸向樹幹!
這種情景,更是怪異絕倫,就算年輕人見多識廣,可是這種事,發生在公主的身上
,關心則亂,他也失去了鎮定,失聲道:「你在干什麼?」
他一面說著,一面也縮回手來,在公主的臉頰之上,輕輕拍打。
他才拍打了三四下,公主的身子陡然震動了一下,突然之間,年輕人也感到,自己
扶住了的,真的是一個人,公主的身子在向前傾,他也感到了適當的重量。
而公主的那種極度迷惘的神情,也起了變化,可以看得出,她如同大夢初醒一樣,
有一剎間的驚訝,然後,定了定神,又現出了十分興奮的神情,同時,雙眼之中,有異
樣的光采流轉。
年輕人一看到這種情形,就知道自己是過慮了,公主一定沒有什麼意外,不會受到
傷害,發生的事,必然全是好事。而這時,他又擔心起來:自己的行為,會不會壞了她
的事呢?
公主先開口,問的居然是:「發生了什麼事?」
年輕人不禁苦笑:「要問你才對呢,發生了什麼事?」
公主俏笑:「我的意思是,看起來,發生了什麼事?我……昏了過去?」年輕人搖
頭:「沒有,你看起來……像是在夢游,動作極慢,神情迷惘無助——」他說著,伸手
指公主本來站的所在:「從那裡走過來,總共七八步,可是你卻用了接近十分鐘的時間
。」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氣:「剛才,我進入了夢幻世界之中!夢幻世界!」
年輕人又不由自主搖了搖頭,自從公主指著地下,說有一個「極大的空間」,到這
時她一再強調說「夢幻世界」為止,她的言、行,都不是年輕人所能理解的,所以除了
搖頭之外,他無法有別的反應。
公主握住了年輕人的雙手,神情迫切,看來她像是有許多話要告訴年輕人,可是卻
又不知說什麼才好,年輕人在她額上輕吻了一下,表示安慰,公主道:「在這之前,我
……做了什麼?」年輕人道:「你跪下來,親吻大地。」
當公主才有這個動作時,年輕人已感到十分奇怪了,公主在忽然之間,轉了話題:
「你……那次到幽靈星座去,感覺怎麼樣?」
她忽然問起這樣一個不相干,而且問了不止一次的問題來,年輕人更是奇怪,可是
她卻捉著他的手臂,表示她急切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年輕人歎了一聲:「我說過許多次了,我是和原振俠醫生……的靈魂一起去的,要
我們兩個人的靈魂加在一起,所形成的能量才能到達幽靈星座,其間的奧妙,我一無所
知!」公主忙道:「感覺,我只是希望知道你的感覺!」
年輕人攤了攤手:「我相信原振俠醫生的困惑,和我一樣的,由於我們兩人的能量
集合在一起,所以我們沒有單獨的感覺——或者說,單獨的感覺十分朦朧和模糊,無法
作具體的描述。」
公主聽了年輕人的話,沉吟不語,年輕人又道:「一直沒有再和原振俠見面,照理
再和他相見一次,兩個人合起來,或許可以通過記憶搜尋,把那次經歷,詳細懷想起來
,向幾個好朋友作一個報告。」
公主歎了一聲:「我剛才……剛才好像被一股極大的力量,把我……扯了出來……
我剛才的行動,看起來像不像一個失魂落魄的人?」
她忽然又提出這樣的一個問題,年輕人不禁「啊」地一聲,立時知道了她的用意!
她所謂「被一股極大的力量扯出來」,是指她的生命的一部分叫人扯走了,而這一
部分,可能是極重要的魂魄部分,所以才有接下來的問題——她在問題中引用的「失魂
落魄」,並不單是一個形容詞,而是真正的失魂、落魄!
人的魂魄可以和身體分離,這對年輕人和公主來說,是可以肯定的事,不單是他們
都有這個經歷,而且最後,他們參與了一個離魂的怪誕故事!
可是這時,他的心情仍然十分複雜,因為他難以想像,是一種什麼力量,使公主忽
然失魂落魄?
他的回答是:「我只知道你剛才的行動,變得緩慢之極,並不知道你的魂魄是不是
正和你的身體在一起!」公主現出了疑惑神色,慢慢搖著頭:「我想……並不在一起,
因為我到了另一個地方!」
年輕人伸手揮動了一下,剛才公主明明就在這裡,可是她卻說到了另外地方,那自
然是一種「神遊」的現象。而「神遊」現象,不論是被動的或是主動的,都是一種離魂
現象。
離魂現象,由所謂科學的詞語來解釋,就是人的記憶束,一種能量,離開了人體的
一種活動。人體在一處所在,記憶束可以到任何所在地,「看」到。
「聽」到和做出許多事來!
其實,靈魂離休的現象,並不屬於現代實用科學的範疇,而是屬於玄學(未來科學
)的範疇,想用現代科學的觀點和詞句來解釋,十分困難,還是實事求是一點(這正是
科學的基本態度),就用玄學的詞句來說明:靈魂離休,就是靈魂離體;剛才,公主被
一股不明力量的影響,發生了靈魂離體的現象!
她的靈魂,會到什麼地方去過?
年輕人作了一個手勢,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公主緩緩搖頭:「我不知道,可是
景色美麗之極,那是一片林子,地上全是厚厚的綠草,夾雜著各色的野花陽光透過林木
的空隙照射下來,草尖和花瓣上,都有晶瑩的露珠在閃耀,我在草地上走著,在這樣的
環境之中,沒有人會想到穿鞋褥,我赤足,踏著清涼柔軟潤濕的草,我走得十分小心,
避免踐踏那些美麗的花朵。公主娓娓道來,年輕人聽得十分人神,他看出公主在說的時
候,仍然是一副心向望之至的神情,他忙道:「地球上有這樣的所在,我們去找!」公
主略怔了一怔:「那時,我並沒有覺得我離開了地球,那完全是地球上的景色。」
年輕人問「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那時,你的神情,迷惘之至!」
公主側頭想了一想:「我由於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以及如何會在這個林子中的,
所以,思緒十分惶惑——我明白了,魂魄雖然離休,可是還是有著無形的聯繫,我感到
了惶惑,我的臉上,就有迷惘的神情現出來!」公主說她:「明白了」,但是年輕人對
這種怪現象,一時之間,顯然不易接受。
公主笑:「不必有實際的聯繫,在遠距離可以互相影響——地面控制站,可以控制
幾十萬公里之外的太空船,何況人是萬物之靈!」
一句話又提醒了年輕人,他搖著頭笑:「是,人身體的活動,本來就是由思想控制
的!」
公主道:「我並不覺得我那時的行動慢,我聽到林子之中,有聲音傳出來,我想過
去看——是奔路著前去的,可是一下子,就看到你在我的面前,像是十分焦急!」
公主講完了她的經歷,事情已經十分明白了,問題是,什麼力量在什麼情形下,使
她發生了靈魂離休的現象?兩人互望著,心中所想的,都是同一疑問。
年輕人先問:「你為什麼忽然想起去要吻大地的?」公主皺著眉:「我站著忽然感
到,一朵小小黃花,如果不是大地孕育它,人怎麼努力,也無法造得出來,一切最簡單
,最常見的事,都如此奇妙,所以有了要親吻大地的衝動!」
年輕人向剛才公主俯下身去的地方看去,他們仍然互握著手,心意相通,自然而然
,又走向了那個所在,公主剛才所在的完全正確的位置,其實不容易找得回來,可是兩
人才一走近,便一起發出了「啊」地一聲低呼聲!
他們都看到,在草叢和黃花叢中,有一個扁圓形的突起,黑色,看來像是草叢中的
一個野菌。
公主在「啊」地一聲之後,指著那個突出點:「這……看來像什麼?」
年輕人只覺得心跳加劇:「像是一根手杖的柄,手杖插進了大地中,只有杖頭露在
外面——你剛才親吻大地的時候,是不是會碰到過它?」
公主伸手撫摸自己的額:「好像是……太簡單了,何不再試一次?」
年輕人陡然握住了公主的手,神情焦切,因為他想到的一些事,十分詭秘。他甚至
有點氣息急促:「如果你的額碰正這東西,你的魂魄就會離休,到另一個空間去,你願
意再試?」
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我可以去,你也一樣可以去!」
年輕人也吸了一口氣:「你的身體有異能!」
公主燦然地笑了起來,作了一個「請」的手勢:「你可以先試一試,如果你可以進
入我剛才進入過的另一空間,我會立刻來找你!」
像這種一男一女說:「你先去,我跟跟著來」的情形,本來普遍之極。可是這時,
年輕人和公主所討論的,卻是魂魄離休,進入另一空間。
年輕人猶豫了一下,回想著剛才的情形,剛才,公主突然俯伏在草地上,肯定就是
這個地方,草地上仍然有公主曾俯伏過的痕跡!公主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才有這樣行
動的?而感應的力量,就是由這「東西」所發出來的?
年輕人一面想,一面彎下身,用手去抓那個看來像是手杖的杖頭一樣的東西。他的
手指一碰到,還未曾握緊,他就感到了一陣震動——自那東西上,有股電極一樣的力量
,傳進了他的體內。
後來,年輕人回憶當時的感覺時,這樣說:「說像是觸電,又不像,可是也只有『
觸電』才能形容於十一,因為這種感覺是前所未有的。有一股力量進入了身體,這股力
量使人的身體整個震動,接著。變化就發生了,我抬頭向公主看去,想告訴公主,我有
了這樣的奇異的感覺,那時我的手,竟然並沒有離開那東西,這一點,倒和觸電的情形
,十分相似。」
年輕人當時,仍然彎著身子,抬頭向公主望過去,想告訴公主有一些事情發生了,
但是他還沒有開口,就感到自己的身子,在那種力量的影響之下,有種「被扯離」的感
覺,視線也在迅速地變得模糊。
而就在這時,年輕人還未來得及看到,公主的身後,突然出現我了一個身形頎長的
女人。可是由於他的視線迅速變得模糊,所以他根本看不清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是什麼
樣子的。
而且,由於他的全部注意力,放在公主的身上,就算他視線清晰,也無法去兼顧那
個女人。
年輕人本來想告訴公主自己碰到了那個東西之後的感覺,可是由於公主的身後,忽
然多了一個人,情形十分詭異,所以他變得想警告公主身後多了一個人,可是他張開口
,卻沒有發出聲音。他想揚起手,指向公主的身後,可是連他自己也無法肯定自己的手
臂,是不是抬了起來!
在那一剎間,他明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是什麼事情了!那正是剛才公主告訴他的
情形!魂魄離開了身體,到了那個空間!
而公主在那一剎間,也知道年輕人剛才所說的,她的動作極其緩慢,是怎麼一回事
了,因為自從年輕人彎身,用手碰到了那東西之後,她就看到,年輕人以極慢的動作抬
起頭,向也望來,甚至眨一眨眼,也要好幾秒鐘。
接著,她又看到年輕人以極慢的動作,張開口,並沒有發生聲音,又慢慢地抬起手
臂來。
在這時候,公主自然也知道有什麼事發生在年輕人的身上了——正像她剛才一樣,
魂魄已經離體而去,進入另一個空間!
公主在那時候,心念電轉,她的第一個念頭,自然是立即和年輕人一樣,也去碰觸
那東西,使自己的魂魄也離體而去,去和年輕人作伴。
可是她忽然又想到——這種離體而去的情形十分獨特,一般來說,「神遊」的時候
,身體是靜止不動的,在非洲靈魂離體到了地獄的戈壁沙漠,身子就坐在大石上一動不
動。
許多得道的高人,在神遊的時候,身子也靜止不再有任何動作。
可是如今的情形,卻大不相同,身子還有動作,雖然緩慢之至,但是在移動!動作
的人,也是十分危險的事,因為身子的移動是無意義的,不知會發生什麼意外。何況這
裡雖然僻靜,終究是有人居住的,會被人發現。
如果被人發現了有兩個人,在作這樣緩慢的行動,會如何處理呢?當然是被當作失
常的人來處置了!
所以,令到公主覺得,自己不應該跟著年輕人去,而應該在這裡,保護年輕人的身
體!
剛才,她自己魂魄離休時,年輕人一靠近她,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立刻就從另一
個空間之中「回來」,她想,自己也可以用同樣的方法,令年輕人隨時「回來」。且先
讓年輕人多體會一下魂魄離體的感受,然後,叫他「回來」。
兩人商議好了如何保護有緩慢行動的身體的辦法,再一起到另一空間去!
公主在剎那之間,有了這樣的決定,思緒自然十分緻密。而這時候,由於年輕人有
了顯著的變化,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年輕人的身上,所以年輕人已看到了在她身後
有人出現,她卻並沒有注意到。
直到忽然之間,她聽到了身後傳來了一歎息聲,才陡然轉身來。
公主一轉過身來,自然看到了那個女人,那女人的身材欣長,幾乎比她還高,穿著
一件薄薄的淡金色紗衣,雙臂都裸露在外,在陽光之下,她的肌膚,散發出如同象牙一
樣柔和的光澤來。
那女人有一頭相當長、卷曲的秀髮,是一種奇異的,但十分悅目的淡黃色,和她身
上的紗衣,配襯得十分相宜。她的臉上,罩著一重淡金色的面紗,只是隱約可以辨出她
臉容來。
公主自己本身,就是一出色之極的美女,可是她一看到了這個女人,心中就喝了一
聲采,自然而然,有十分驚訝的神情和小小的動作。
而那個女人,在公主一轉過身,看到了公主之後,也有相同的,表示驚訝的「身體
語言」,而且,她的驚訝程度,顯然還在公主之上?
因為本來,在那一下歎息之後,她顯然是還有一句話要說的,她只說了「你們——
」兩個字,就因為公主轉過身,而把下面的話吞了下去,因此可以知道她的驚訝程度甚
高。
而接下來,公主也更驚訝,因為她已看清楚了那女人在淡金以面紗後的臉容!
那是一張極美麗的臉,而且公主並不陌生,那是雪倫克絲的臉容,那座雕像之中,
靠著活,吹蘆笛的那個少女的臉容,也就是神秘之至的孫夫人的臉容!
公主在驚訝之後,失聲叫了起來:「雪倫克絲!」那女人在驚訝之余,也把說了一
半的話說完:「你們在干什麼?」後一她說了這一句話之後,忽然又改了口,聲音之中
,充滿了驚惶:「你頁是……你是……」前一可是她連說了兩個「你是」之後,又住了
口,只是盯著公主看。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九、雪倫克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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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出現公主感到她的雙眼,就在面紗之下,閃耀著十分奇異的光采,那種眼光,
像是可以看穿人體的一切。
公主坦然承受著她的目光,而那女人在注視了公主幾秒鐘後,更是驚訝,她甚至跟
蹌地向後倒退了一步,聲音也顯然十分驚訝,伸手拍著公主道:「你……你不是!你不
是……」
她說公主「不是——」可是又沒有說出公主不是什麼來。公主吸了一口:「如果你
是自然女神雪倫克絲,那麼我不是,我不是神話中的一員……」
那女人挺直了身子:「可是你也不是……也不是人!」
公主張開了雙臂,表示自己和對方之間,絕無敵意:「我是人,不過我的身體,來
自幽靈星座——聽說過幽靈星座麼?」
雖然隔著一重面紗,但是也可以看到那女人的眉心打結,她搖了搖頭,又問「那是
什麼?」
公主歎了一聲:「我無法解釋,宇宙太大了,太多不為人知的事了。
譬如說你,你是什麼,我就……無法確切地知道!」
那女人神情迷惘:「你能叫出我的名字,卻不知道我是什麼?」
一聽得那女人這樣說,公主所受的震憾,無與倫比,她先是陡地吸了一口氣,接著
,她的身子,就冉冉而上,升了起來。
那女人一見這等情形,也發出了一聲驚呼,一伸手,撩開了面紗,望向公主,一臉
的驚訝。公主這時身子上升,並不是故意的行動,而是她震驚太過,的自然反應,就像
普通人被嚇了一大跳一樣。
所以,她立時落了下來,伸手指著那女人。有趣的是,那女人也同樣地伸手指向她
,也是量一臉的驚愕。
公主雖然在一見那女人時就叫出了「雪倫克絲」這名字來,那由於她感到對方臉熟
,而且又和各人作過討論,有十分深刻的印象之故。
當她在那樣叫的時候,她並不是肯定了那女人真正就是希臘神話中的自然女神!
可是,那女人卻承認了她的名字,正是雪倫克絲!
那麼,難道她真是自神話世界中走出來的一個女神?
這實在是難以想像,不可思議的事,所以,在那一剎間,公主感到極度的震驚——
在這一刻,她急於弄明白那女人的真正身份,甚至沒有去注意年輕人!
當然,她還是抽空看了年輕人幾眼,年輕人離她並不遠,身子半蹲著,雙手似乎在
搖動,可是動作,極其緩慢,一時之間,也看不出他想幹什麼,他的神情,在迷惘之中
,帶著焦切。公主知道是年輕人這時的情形,和自己剛才一樣,是一種魂魄離體,進入
了另一個空間的怪異情形,雖然十分怪異,但一時之間,只怕不會有什麼危險。而眼前
那女人承認是雪倫克絲,更是古怪得多,絕不能讓這個女人消失的,所以她不再理會年
輕人,急急地道:「你的名字是雪倫克絲,你……不是人?」那女人的神情仍然訝異:
「我以為你是我們之中的一員,你不是?」
兩個人各問的,而且互相走近了一兩步。公主看對方象牙一樣的肌膚,明艷照人的
容顏,不禁不是佩服,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是為了逃避……潘的追求,才到這裡
來的?」
雪倫克絲的俏臉上,掠過了一絲驚惶和厭惡的神色:「這討厭而又自以為是的傢伙
,我再不要見到他!請你別對他說見過我!」
公主不由自主地搖頭頭——實在太奇幻了,在人世間傳說了上千年的神話,忽然活
生生地就在眼前!而且,發生在神話中的糾纏,也延積下來,變成了神仙生活中的一部
分!這種情形,確然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接受的!
後來,公主把自己這種如夢如幻的情形,告訴年輕人,而年輕人自己,也有了離奇
的經歷,所以很能體會公主的感覺。
不過,年輕人想了一想之後,又道:「其實,還是我們的想像力不夠豐富,中國民
間,早已把神話人物放進了想像之中,孫悟空是百份之百的神話人物,可是和通靈有關
行動,像胡亂和神打之中,就常有齊天大聖出現!」公主歎了一聲:「那不同,只是齊
天大聖的一種力量,出現在某些人的身上,並不是真正有一個會七十二種變化的齊天大
聖出現在眼前!」
年輕人道:「可是原則是一樣的!」
公主沒有再說什麼,表示同意了年輕人的話——完全是發生在以後的事了。
當時,公主心神慌亂,不知如何應付才好,她轉頭:「你難道沒有應付可厭的追求
者的力量?」
雪倫克絲皺著眉,神情尤戚:「他神通廣大,而且脾氣暴烈……是眾女神的克星,
我……本來也逃不掉的,幸虧得到了幫助,這才逃脫的,要是讓這可厭的傢伙知道了,
他說不定會追了來!」
雪倫克絲說到這裡,憂慮更其甚,明澈的雙眼之中,甚至有淚花轉動。
公主這時,看清楚了雪倫克絲的眼睛,是明亮得令人心醉的藍色,那種藍色不像天
空不像大海,恰似平靜澄澈的湖水,所以使她看來,更加溫柔美麗。
而雙眼之中,有淚光掩映,就像是忽然一條小魚,自湖水下跳躍而出,攪亂了平滑
如鏡的湖面,蕩起了若干水圈,更顯得靈動活躍。
公主自己也是絕色美人,可是眼前這種情景,還是看得她癡癡地出不了聲。
這時,公主已沒有剛才那樣心急慌亂了,因為她看出雪倫克絲並不太迴避人,而且
,也很顯意對她說起自己的事。公主知道,她從神話境地之中,逃避到了現實世界,一
定有著曲折和不可思議的故事,她也準備引雪倫克絲把一切經過說出來。
當然,公主也明白,雪倫克絲對她的態度,多半是由於看到了自己剛才身子會凌空
上升之故——雪倫克絲至少,不把公主當作地球人!
公主又踏前了一步,伸出手去,輕握住了雪倫克絲的手,在那一剎間,她真害怕對
方會不讓她碰,而且,一下子就消失。
等到她確實握住了雪倫克絲的雙手之後,那種感覺,真是奇妙之極!
她實實在在地握住了一個女神的手,這個女神是自然之神,名字是雪倫克絲!
雪倫克絲的神態十分委婉,也表示了適當的親熱,公主先安慰她:「放心,就算我
見到了潘,我也不會告訴他見過你。可是,幫你逃到了……這裡的來的是什麼神?你可
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嗎?」
公主不知有多少問題想問,但是在思緒紊亂之中,她還是揀了一個最主要的問題來
問,而且,在問了之後,她又向年輕人望了一眼。
年輕人仍然半蹲著,看來並沒有什麼動作——公主望過去,只看到他的背影,並沒
有看到他的正面,不然的話,以後事情的發展,多少便會有些不同。公主看到年輕人並
不太需要自己的照顧,她就望向雪倫克絲,等她的回答。
雪倫克絲歎了一口氣,神情十分落寞:「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只知道這裡
的生活一點也不好,很不適合我什麼都不習慣……一點也不好!」
公主忍不住叫了一聲:「天!你來了多久了?」
這是一個十分簡單問題,可是雪倫克絲聽了,卻現出了惘然不可解的神情,竟然不
明白公主的這個問題,她反問「你說什麼?」
公主再把問題重複了一遍,雪倫克絲縮回手來,雙手捧住了頭,緩緩走了開去,在
一個隆起的高地上,坐了下來,雙手抱住了膝頭,眼睛望向遠方,藍天白雲,映在她湖
水藍的眼睛之中,像是渾成一體。
公主來到了她的身邊,也坐了下來,聽得雪倫克絲道:「是的,我曾不斷聽人提及
過時間……可是我不大明白,我不知道時間……是什麼!」
公主來閉上眼睛一會,好使自己的心跳,恢復正常。她知道,自己和雪倫克絲,雖
然在外表看來,大家都美麗的女人,可是實際上,卻大大不相同,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生
命形態!
公主是地球人,每一個地球人都知道什麼是時間,來自地球的運轉,一個白天一個
黑夜是地球的自轉,那是一天。三百六十五四分之一天,是地球繞太陽一周的公轉所需
,那是一年。
在地球上生活的人,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生活著,一切都由時間來支配,
生命的短長,也因時間來計算,不會有人不知道什麼是時間。可是雪倫克絲卻不是地球
人,她不知道時間來自什麼所在,在她來的地方,根本沒有什麼星體的自轉和公轉,哪
裡會有什麼時間?對一個一直不知道什麼是時間的生命形態來說,抽像而又不可捉摸的
時間觀念,確然是無法理解的,就像公主無法理解沒有時間的生命是怎麼樣的一樣。
公主吸了一口氣,揮了揮手:「好了,到底你來了多久?你在這裡,怎麼生活?」
雪倫克絲長歎一聲,她的歎息聲悠悠不絕,聽了令人神為之傷。她道:「我只是把
自己關在屋子裡,或者一個人外出,我無法找到可以借我游玩歌唱的森林,也沒有可以
供我嬉戲的湖水……」
她說得傷感之極,公主道:「其實,你沒有找到!你現在是在一個大城市之中,在
地球上,還是有許多地方,仍然屬於大自然,和在神話之中,歸你管轄的山川林木一樣
,十分美麗怡神!」
雪倫克絲低下頭一會:「是的,幫助我來到這裡的神也這樣說,可是我又不想離開
城市,因為我知道,潘不會在城市出現!」
公主趁機問:「幫助你的是什麼神?宙斯?」
宙斯是希臘神話中至高無上的神,所以公主先把他提了出來。
雪倫克絲搖頭:「不是,宙斯和潘的關係密切……那個神,我竟然不知道他是誰,
在最無助的時候遇見了他,他說可以幫我逃走,不過他告訴過我,我離開了之後,一定
不會快樂,我對他說,我為了逃避潘的糾纏,簡直痛苦莫名,就算不快樂,也是十分好
的了!」
雪倫克絲說到這裡,又低歎了一聲:「現在我才知道,不快樂,和痛苦相比較,根
本說不上什麼好什麼壞,都是一樣地不……適意。」
公主等她的話告一段落,才道:「我們這裡是人間,你是從神話中來的,當然不會
快樂!」
雪倫克絲眼神迷惘:「我真不知如何才好,我甚至想回去,我不知如何選擇!」
公主又緊握了一下她的手,表示同情,同時問:「你,竟然可以自由來去?」
雪倫克絲十分驚訝:「我以為你已發現了秘密!」
公主一時之間不明白她這樣說是什麼意思。雪倫克絲在那片刻之間,也現出不解的
神情,視線向草地上突出的一點看去。
公主的心思何等靈巧,她立時「啊」地一聲,伸手指著那東西:「一碰到……身子
的任何部分,觸及這東西,就可以由人間進入神話。」
雪倫克絲點了點頭,公主感到了一股寒意,她向年輕人看去,又想及自己剛才的情
形,她這才知道,剛才自己已進入了神話!
這真是難以想像的:進入神話!
甚至不是回到過去,不是到了另一個空間,也不是到了難以設想的幽靈星座,也和
進入陰司地獄大不相同,只是進入了神話!
可是,卻又不是完全無法想像,用最簡單的話來說,進入了神話,就是進入了神話
,不必再作任何額外的解釋!
年輕人這時,身體還在這裡,行動緩慢之極,可是他的精神,他的靈魂,進入了神
話,正在神話中倘佯,說不定還正在和神話中的各種神朋友在打交道!
一想到了這點,公主真想立刻也進入神話,去和年輕人會合。
可是一來,她考慮到兩個人的身體在這裡會遭遇到意外;二則,還有許多話要問雪
倫克絲,所以她決定再和雪倫克絲說些話,弄清楚一些必須明白事情之後,再進入神話
去,和年輕人會合。
她心跳得十分劇烈:「那麼,從神話到人間來呢?」
雪倫克絲有點惘然,顯然她正為了不知如何抉擇才好而十分迷惘,她道:「在那邊
,也有一個相應的裝置,只要一觸及,就可以來到人間!我為了怕潘發現了追來,所以
把那裝置,放在十分隱秘的所在,希望他找不到!」
公主一聽到雪倫克絲這樣說,陡然一怔,感到有十分不對頭之處,但是還未曾等她
整理出一個頭緒來,雪倫克絲又已說道:「不過潘神通廣大,很有可能發現那個裝置,
所以我一直很擔心!」
公主在這時,知道不對頭在何處了,她高舉起手來:「不對,等一等,不對,剛才
,我無意之中,碰到了這東西,進入了神話!」
雪倫克絲點頭:「我看到了這情形!」
公主伸手想指,可是卻不知該指向何處,她道:「可是我在神話中,並沒有見到你
所說的那個裝置!」
雪倫克絲理所當然地道:「自然,要是那麼容易給你找到,那還得了,潘一下子就
追來了!」
公主勉強笑一下:「可是,我也回來了,我丈夫一扶住我,叫我,我就回來了,離
開了神話,回到了人間,並不需要觸及在神話聽那個裝置!」
雪倫克絲像是不懂地顯出驚訝的神情,她仍然理所當然地點頭:「是啊,這就是我
一見到你就感到吃驚的原因!你不同,你和我不同,和他也不同!」
公主感到一股寒意,正在全身展佈,這時,她的神情,一定十分驚惶,因為雪倫克
絲伸手在她肩頭上輕輕碰了一下,像是安慰她別那麼驚惶。公主的聲音也有點沙啞:「
我……我什麼不同?」
雪倫克絲道:「你的精神和你的身體分開之後,進入神話,可以很容易就回來!」
她向自己指了指:「我的情形不同,不必分離出精神來,是全部來去的,而他——
」雪倫克絲又向年輕人指了一指:「他,來去,都要靠這個裝置的幫助!」
公主沒有心思再去問別的了,她急急地道:「請你告訴我,在神話中,那個你收藏
得十分隱秘的裝置,是在什麼地方?」
雪倫克絲神情堅定,緩緩地搖著頭,很明顯,她不願意說出來!
公主更是發急,這時,她已經完全明白了危險何在,而這個危機,也確實能令得她
遍體生寒!
危機是:她可以進入神話,也可以從神話中回來。可是年輕人,如果找不到這個裝
置的話,他就要留在神話之中,回不來了!在人間的年輕人,只是一個行動極之緩慢的
軀殼!
公主踏前一步,揮著手:「請你一定要告訴我,不然,他就離不開神話了!」
雪倫克絲的觀念,顯然和公主大不相同。看來,她並不感到年輕人回不來有什麼問
題,她仍然搖著頭,表示不肯透露那裝置的所在,又道:「你著急什麼,你可以到神話
中去找他,和他一起在神話中!」
公主盡量使自己不焦躁,耐著性子道:「你不明白,我們和你不同,你是神話的神
,我們是人間的人,無法長期在神話之中的!」
雪倫克絲歎了一聲:「但是,我也無法長期在人間!」
公主見此簡直糾纏得無法說得明白,想不到如此美麗的一位自然之神,竟然會是這
個樣子。公主忍不住一頓足:「你告訴了我,又有什麼損失?」
雪倫克絲一聽到公主這樣責問她,竟然尖叫了一聲:「當然有損失!
損失可大了!我一告訴了你,你們去尋找那裝置,潘就可能跟蹤發現,我離開之後
,他必然盡一切可能在搜尋我,一發現,他就會從神話來到人間,發現我,我就要遭殃
!」
雪倫克絲一說到播可能發現她的時候,驚嚇得花容失色,嬌軀微顫,神情驚恐之極
!
若不是關係重大,公主一定會同情她,不再逼問下去了,可是如今這樣的情形,公
主又怎能不問?
公主還沒有再開口,雪倫克絲的神情更加驚惶,她甚至雙手用力捉住了公主的手臂
,用發顫的聲音道:「你不知道潘有多麼可怕,他嗜酒如命,性子暴烈,見到任何女神
都不肯放過,不知凌辱了多少女神,我發誓不讓他得到我,他太可怕了!」
公主看了這種情形,不禁長歎了一聲。
神話中記載的潘,確然是如此的一個怪物,潘不但欺凌女神,對於別的神,也不是
很客氣,他常在林間睡覺,遇有經過的神明,他就會暴起嚇唬,見到被他嚇了之後吃驚
的神態,他就引以為榮。潘的行為,甚至影響了文字,他的名字是PAN而PANIC
這個字,就是由他的名字衍化而來的,可知他是如何劣跡昭彰!
雪倫克絲說到後來,眼中淚花亂轉,把公主的手臂,抓得更緊。
公主聽得大是憤怒,疾聲道:「為什麼他可以這樣為所欲為,沒有人反抗他,也沒
有人制裁他?」雪倫克絲像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問題,睜大了眼,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公主用力搖一下頭:「在人間——也有像潘這樣的人,但是也必然有人反抗他,難道
神話中的神,還不如人間的人?」
公主說來,雖然理直氣壯,可是雪倫克絲仍是一臉惶然,像是除了逃避之外,沒有
任何別的辦法了。公主還想些鼓勵她的話,可是一想之下,也不免有點氣餒——在人間
,如果有像潘那樣的惡霸,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反抗得掉的!
而在神話之中,情形必然比人間更難應付。至少在人間,大家都是人,人和人之間
,雖然有力量強弱之分。而在神話中,神和神之間力量的差別一定更大,達到了難以較
量的地步!
若不是潘真的那麼可怕,雪倫克絲又何致在神話中變成了蘆葦,還會給潘采下來造
成蘆笛!她心中對潘的恐懼,又豈止是談虎色變!
公主歎了一聲,一時之間,也無法可施,她來到年輕人的身邊,扶住了年輕人,只
看到年輕人的神情,像是十分緊張,也不知道他在神話之中,遇到了什麼事。
公主連連拍年輕人的臉,年輕人也沒有任何「回來」的跡象。公主不禁頓足:「你
看,他要是回不來,我們怎麼辦?我一定十分小心,不會使你受到損害的!」
雪倫克絲慢慢後退了幾步,神情十分惶恐,看她的情形,竟像是想趁機逃走!
公主發起急來,身子一聳,向上升了起來,雪倫克絲抬頭看看公主,忽然歎了一聲
:「你倒反而有這樣的能力!我在人間……所有的能力都沒有了,所以我害怕,每天都
來這裡,想回神話,可是實在太怕潘了!」後一公主在這時,已在雪倫克絲的身前,落
了下來,她握住了雪倫克絲的頁手:「你別怕,我和你一道進入神話對付潘——對付了
潘,你總可以不必前一再害怕,把那裝置的所在說出來了。」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十、進入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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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倫克絲現出不相信的神情:「潘……怎麼能對付?沒有一個神可以對付他,他由
許多神養大,他有許多神……幫著他!」公主豪氣干雲:「我,和我的丈夫和你,和許
多曾被他欺凌的神,一起對付他!總比你在人間受這樣的痛苦好多了!你要明白,不是
他不能對付,而是從來沒有人對付他!」
雪倫克絲後退了一步,神情大是駭然,剎那之間,公主的心中,不禁疑惑之極——
她對於神話的知識,自然十分豐富。這時,她也自然而然,想起了神話世界之中的許多
情節來。
在神話世界之中,各種各樣的紛爭,絕不比人間的少,而且,有一些,怪異得匪夷
所思,例如至高無上的宙斯,竟是劈開了自己的,自頭中生出他的女兒雅典娜來的!
公主儘管見多識廣,經歷豐富之至,可是對於神話世界中的一切,也是十分陌生—
—尤其,當和神話世界要發生直接關係的時候,她更顯得一無所知。
她只是料到了一點:在神話世界之中,是和非的觀念,一定和人間大不相同!
例如她剛才號召雪倫克絲一起去對抗潘,可是雪倫克絲全然沒有這個意念!她只知
道逃避,不但把自己變成了蘆葦,而且還逃到了人間!
公主這時,思緒也十分混亂,她指著雪倫克絲問:「你怕他?想也沒有想過怎樣和
他對抗?」
雪倫克絲的神情,迷惘之至,顯然她從來也未曾想這個問題,她的那種惘然的神情
,令人看了,心中十分不忍,公主想走過去,雪倫克絲雙手亂搖,示意公主不要走過來
。
公主也不由自主,看著她歎了一聲,這個神話中的女神,顯然是神思恍惚,無所適
從,不知如何才好,心情傍惶到了極點!
雪倫克絲雙眼之中,更是閃耀著一片無助的眼神,投向公主,公主看出了她的眼神
之中,很有求助之意,可是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
公主本來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說雪倫克絲,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因為兩者之間在意念
上,截然不同,根本無法溝通!可是,就在那一剎間,公主腦中靈光一閃,便脫口就道
:「神話是可以改寫的!你要有改寫神話的勇氣,改寫了之後,你就不必再逃避!」
當然,公主忽然之間,說出了這幾句話來,是由於她曾在那幢古老的大屋之中,參
加過有關「孫夫人」——「雪倫克絲」之間的關係的討論。
但當時的討論十分抽像,絕想不到,神話世界和人間,兩者之間,竟然可以連結,
可以在現實生活中會面,對話!
公主看出了雪倫克絲的傍惶無依,主要是她有一種深切的悲哀,覺得她的命運是無
法改變的——在神話之中,她既然是注定了逃避的,怎麼能對抗?
所以,公主就說了那幾句話,而且,她說的是「改寫」,而不是改變,那對於雪倫
克絲來說,一定會帶來更大的震撼!
果然,雪倫克絲一聽之下,俏臉煞白:「你說什麼?改……改寫?」
公主用力揮手,用十分果斷的聲音道:「是的,改寫,把整個神話扭轉過來!」
雪倫克絲遲疑了怎刻:「可是……一切早已安排了的!」
公主早已料到這樣的反應,她立時道:「你到人間來,就是你改寫了神話——在任
何神話之中,找不到自然女神來到人間的記載!」
雪倫克絲在剎那之間,有一種頓然領悟了的喜悅,她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在這
時候,她看來實實在在像是一尊塑像。
公主也真的害怕她忽然成了一尊塑像,剛才的一切,全是幻覺,只是和一尊塑像,
進行了一場想像中的交談!由於所發生的一切,如此迷幻,也難怪公主會有這樣的想法
的。
公主甚至走過去,輕握住了雪倫克絲的手,雪倫克絲這才震動了一下,她神情十分
可憐,淚光閃耀,可是仍然緩緩搖著頭:「改寫神話,等於改變命運,我怎麼能改變自
己的命運呢?命運要是能改變;還叫命運嗎?」公主揚眉:「何不試一試?」雪倫克絲
仍然搖頭:「我要是有勇氣回神話世界,早就回去了,不會留在人間,你……你……」
她忽然深吸了一口氣:「你和你丈夫,都有這樣的勇氣,你們可以改……改寫神話……
把潘……改寫成不再可惡……或者……把他消滅!」
雪倫克絲在這樣說的時候,望定了公主,神懷殷切之至。公主正有此意——雪倫克
絲不敢去,她和年輕人也可以去冒一下險!
所以公主連想也沒有多想,就這:「好,可是你要把回到人間的裝置,告訴我放在
何處,我們完成了改寫之後,可以回來,不然,我們會落在神話世界之中,可不太妙!
」她說了之後,略停了一停,才又道:「神話世界並不美妙,而且我們也沒有全盤改寫
的打算!」公主提出的這個要求,可以說合理之極的了,可是雪倫克絲居然還在猶豫。
這令得公主十分生氣,「哼」了一聲,不滿的神情,自然也十分明顯,雪倫克絲立時現
出慌亂的神情:「我……不是不肯,這樣……好不好?不過你不必借助那裝置,可以自
由來往,你剛才已做過一次,一下子就回來了!」
公主已經知道雪倫克絲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她心中的怒意更甚,而且,也感到這個
來自神話的女神,簡直窩囊之至,前怕狼,後怕虎,拖泥帶水,膽子又小,行事又盡佔
便宜,很不是東西!
公主強忍怒意:「只是我進入神話,是由於我碰到了這個裝置的原故!」
雪倫克絲急急道:「可是你能隨意離開,一有人叫你,你就回來了!」
公主歎了一聲:「好,那你有什麼提議?」
雪倫克絲的行為,雖然絕不可愛,可是她看來還是極其動人的,她怯怯地向年輕人
指了一指:「你們……對付了潘……你回來,我不必再害怕了,就可以和你一起到神話
中去,自然可以令你們輕易回到人間來!」
和公主所料的一樣,雪倫克絲百份之百地為她自己打算,一切都以她自己的安全為
主!
公主感到,在人間,人都有不同的人格,有的高尚,有的低下。在神話中,不知是
不是也有「神格」,如果有的話,雪倫克絲的「神格」,不知是高尚還是卑下?
想起神話中那些混亂之極的關係和許多戰爭,公主無法確定「神格」
究竟是怎樣的!
本來,就算完全照雪倫克絲的提議會進行,也不成問題,因為公主早有決心,要闖
一闖神話世界。可是,卻有一個問題,相當嚴重,非鄭重考慮不可!
問題是:公主再進入神話,她的身體,還是留在人間的,勢必和年輕人的身體,留
在人間。
那麼誰來照應他們的身體呢?
理所當然的,自然是雪倫克絲。可是雪倫克絲的「神格」如此不可靠,她是不是會
盡心盡意,照顧他們留在人間的身體?
如果雪倫克絲竟然不負責任,使得他們的身體有失閃的話,那麼情形就糟糕至極了
——年輕人和公主回到了人間之後,會變得沒有身體了!
公主心念電轉,她問:「照你的方法去進行,我們的身體,由誰來照管!」
即使在這樣的情形下,雪倫克絲也不是立刻有爽快肯定的回答,而是在遲疑了一下
之後,才道:「我……當然由我來照顧!」
公主只覺得氣往上衝,雪倫克絲的行為,相當不堪,如果她是人,公主根本不會和
她共同進行任何事,可是這時——公主卻無可奈何,因為年輕人在神話中,必須回人間
來,那就離不開和雪倫克絲的合作!公主強捺著怒意,轉過了身去,在那一剎間,她想
到,像雪倫克絲和其他的一些女神,在神話之中,會被肆意凌辱,只怕也不是事出無因
,至少她們的性格上會有致命的甘心受辱的缺點!
公主走向年輕人,這時,年輕人正以極慢的動作,慢慢站起身子來。
公主來到了他的身邊,看到他慢慢揚起手來,公主握住了他的手,叫著他的名字。
可是,年輕人卻一點也沒有「回來」的跡象,看來雪倫克絲所的對——公主的身體
來自幽靈星座,具有異能,所以可以不必借助回來的裝置而回來,年輕人卻不行,沒有
這個能力!
雪倫克絲也走過來,她一開口,說出了一番話,更證明了她的「神格」。
如果用「人格」的標準來衡量的話,絕稱不上高尚,她這時所說的話,甚至有點幸
災樂禍的成份:「你看,他必須有那裝置的力量,才能回來。你進入神話,成功改寫了
神話,我就可以使他回來!」
她真想大聲問;「如果不成功呢?」但是轉念之間,她並沒有問出來,因為她知道
問了也不會有結果,雪倫克絲不會把那裝置收藏在地方講出來的!
她一轉念之間,身子落地,轉身面著雪倫克絲——這時,她已經完全沒有了初見雪
倫克絲時那種驚喜莫名的心理,也失去了她對一個神話中女神的尊敬。
她伸手直指著雪倫克絲,幾乎碰到她的鼻尖。
雪倫克絲現出慌張的神情,後退了一步,公主沉聲道:「我們一定會成功!你得好
好照顧我們的身體,我知道我們的身體,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反映我們的情緒,你應該知
道什麼時候我想回來,你就立刻叫我回來!」
公主真想不到,在和雪倫克絲作了交談之後,對雪倫克絲有了認識,會對她如此之
不客氣!
可是看起來,不客氣還十分有用,雪倫克絲雙手亂搖:「一定好好照顧,你放心好
了,我一定好好……照顧你們的身體!我會知道你何時希望回來!」
公主還真的不放心,可是一時之間,也沒有別的辦法,她想了一想,才道:「我會
派兩個人來幫助你!」
雪倫克絲更是雙手亂搖:「請別那樣做,我……很怕和人在一起,很怕!」公主歎
了一聲,揮了揮手,走近在草地中的那個裝置,心中的想法很奇妙,要是從此不能再有
身體,那不知是什麼的境況?她俯下身去,用手去觸摸那黑色的突出點。就在那一剎間
,她陡然想起,神話世界有多大?是立體的,還是平面的?她和年輕人先後進入了神話
世界,相遇的機會是多少,又要如何才能找到潘,是不是一看到有會說話的生物和非生
物就問「請問潘在哪裡?」
當她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她的手已經碰到了在草叢中的那個裝置了,她陡然抬起頭
來,但是卻沒有看到雪倫克絲,只看到一片郁郁蒼蒼的林子,在林子之外,是一大片草
地,草地上,全是各種顏色的野花,美麗之極,抬頭向上看,是一片蔚藍,萬裡無雲的
晴天!她並不是第一次進人神話,可是上一次,是無意中碰到了那個裝置而進入的,她
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當自己是忽然有了幻覺。
這一次,她雖然說對神話境界仍然一無所知,但多少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就只知
道:自己進入了神話——她絕對無法想像實際上,那是一個這樣的情景。會不會忽然有
人打開了一本神話書,上面有這樣的神話,某年某月,突然有一位公主,出現在神話之
中……她感到有些虛無縹緲。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留在人間了。
可是這時,在任何感覺上,她都不覺得有什麼異樣。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存
在,可以碰到自己和看到自己,那和她曾有過靈魂離休的經驗,自然大不相同。
這一種情形,至少便她明白一點,人類對於自己的靈魂,一無所知,靈魂離體可能
有許多種方式,有許多種不同的感受,而不是定於一式的。
公主看來,草地在接近林子處,有一道小溪流出來,小溪時寬時窄,寬闊的地方,
宛若一個小湖,可以看到水光掩映,十分美麗,岸旁生長著許多嫩黃色的鮮花,花影倒
映在水中,和碧藍的天一配起來,顏色好明亮,公主不敢說人間不會有,可是對她來說
,卻實在一個十分新鮮的感受。
公主在這樣優美的環境之中,只覺得十分寧靜,她甚至並不急於發現年輕人,她緩
步向最接近的一個小湖走去,到了湖邊,俯首看著清澈的流水。
水流並不急,所以湖面平靜如鏡,把她的整個身形,完全照映了出來,黑紗飄飄,
雪膚花貌,公主一面看,一面想:現在這種情形,究竟是不是靈魂離體呢?
看來,更像是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起了立體複製的作用,把一個身體和所屬於身體
的一切,一下子變成了兩份,一份留在人間,一份進入了神話!
而那種複製的力量,只能複製物質(人的身體也是物質),不能複製思想,所以,
進入神話的那一份保留了思想,而留在人間的那一份,顯然只是身體,而沒有了思想!
有了這個假設,公主知道,那一定比靈魂離休的說法,更接近事實。
同時,她也想起,原振俠醫生曾向她和年輕人說起過,著名的傳奇人物衛斯理,曾
經有過一次奇異的經驗:人在剎那之間被複製,以致使人可以「看到自己!」
那件奇異的經驗,後來證明是一個外形如猴的外星人的傑作,可知道這種剎那間複
製使人化身為二,或是化身更多的情形是存在的,只不過並不存在於地球人的知識範圍
之內而已!由於身邊在一個這樣奇特的環境之中,公主的思緒,十分混亂,她浮想連翩
,全然沒有規律,思想如天馬行空一樣一一她剛想到自己的思想如天馬行空,居然立時
聽到了一下馬嘶聲,自她的頭頂之上,傳了過來。
公主抬頭一看,她所看到的景象,儘管她知道在神話之中,可是也不禁全身有一種
爆炸開來的感覺,那是極度的驚訝,完全無法分辨是事實還是夢幻的結果!
她看來,在她的頭頂,離地約有三十公尺處,在好片林子的上面,一匹雪一樣白的
,長著雙翅的白馬,還用極優雅的姿態,扇動著雙翅,向她站的這個方向,不疾不餘,
飛了過來!那匹白馬神駿非凡,昂首長嘶,聲音清脆悅耳,光線在它的身上,反映著一
片奪目的光采!
那完全是神話中的境界!
公主整個人都呆住了——一個神,在這種情形下,或者會覺得十分自然,就像是個
人在原野中,忽然看到了一匹馬奔過來一樣,可是公主卻怔呆了相當久,在神話中,也
無法計算時間,才算是定過神來。她告訴自己:一匹飛馬,不算是什麼,那是神話中普
通的生物,神話中有的神,有的生物,樣子還要古怪,那都是自己所熟悉的,就算見到
了那三位一體,三個人合用一雙眼睛,一顆牙齒的女巫,也不必驚怕,自己早知有他們
的存在,不足為怪!
再說,此來的目的是要對付潘,要是見一匹飛馬就驚呆,那麼若是潘突然出現在眼
前,那又該如何?還用什麼力量和他對抗?
一想到這一點,公主已完全鎮定了下來。在這短短的時間中,那匹美麗之極的飛馬
,在小湖上略一盤旋,就在湖中落了下來,束起雙翅,看來和普通的馬,也沒有什麼太
大的不同。
飛馬所落之處,和公主相距不遠,又昂首嘶叫了一聲,就低首喝起水來。
那是公主在神話中遇到的第一個生物,她十分慶幸那一匹美麗的飛馬,而不是口噴
煙火的惡龍!她盯著那匹飛馬,慢慢走近去,飛馬甩著尾,自顧自喝著水,只是斜眼向
公主看來,並沒有要避開的意思。
公主漸漸接近,飛馬仍然沒有躲避的反應,公主心中大喜,心想若是能在神話之中
,騎一騎飛馬,那可是賞心樂事!但是她轉念一想,飛馬自在飛翔,未必喜歡人家騎它
!所以她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是伸手,在馬頸上輕輕打了幾下,在人間的馬,都很享受
這個動作。
果然,飛馬的尾揮動著,灑了開來,表示了親善。
公主後退了一些,身子已冉冉上飛了起來,她以為飛馬如果通靈的話,一看到她也
會飛,一定會有奇怪的神情顯示出來。
可是,飛馬在看了一眼之後,仍然自顧自喝它的水,公主在空中略停了片刻,就不
禁為自己的行為失笑——她在神話之中,會飛又有什麼稀奇?
在這裡的神,哪一個不會飛?連馬都是會飛的!
一想到這一點,公主俏臉不禁紅了一下,立時落了下來,她才一落地,飛馬就抬起
頭來,用嘴來哄她,竟然是暗示她騎上去。
公主這一下喜出望外,雙手在馬背上一按,人已翻起來,輕輕巧巧,落在馬背上。
她才一坐定,就聽得飛馬一聲長嘶,轉過頭,向她看來。
雖然馬的臉上,難以現出什麼表情來,可是公主卻實實在在,在馬的雙眼之中,看
到了一股疑惑之極的神色,那使公主知道,這匹飛馬,一定在剎那之間,感到了她和神
話世界之中其他生物,大不相同。
公主忙伏了下來,雙臂摟住了馬頸,她不知道這樣做是否有用,但當時除了這樣做
之外,她沒有別的可做!她摟住了馬頸之後,俯身,在馬耳邊低聲:「飛馬!飛馬!我
不是神話中的神,我是人間的人!我進人神話,是為了找潘,當然,我先得找到我丈夫
,他也不是神話中的神,只是人間的人!唉,我想你一定聽不懂我的話,也無法幫助我
的了……」
公主本來,絕不想說上那麼多的,因為她想到神話中的飛馬再通靈,也不會可以聽
得懂一個人的話。可是在她一開始說話起,那飛馬主雙耳豎起,而且,在不住輕輕地抖
動,看來覺得像是聽得懂她的話一樣!
這給了公主的一線希望,她進入了神話世界,前路茫茫,一點頭緒也沒有,如果有
一匹通靈的飛馬肯幫助她,那自然再好也沒有了!所以她就一直講下去,而講到最後兩
句話時,飛馬像是被激怒了,陡然一聲長嘶,一聳身,人立了起來,一雙前蹄,劃了幾
下,又重重頓在地上。
當飛馬人立起來的時候,公主立刻使自己的身子向上升起,雖然她的雙手仍然摟著
馬頸,但在這一剎間,她實際上一點重量也沒有——也幸虧她應變快,不然她早被拋下
馬背來了!
飛馬前蹄落地之後,又轉頭向她望了一眼,眼神之中,竟大有嘉許之意,公主這時
,還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飛馬已經向林中馳去,公主松了一口氣,令自己變得騎在馬
背上,飛馬立即停止,向她望來,雙眼有責備之色。
公主陡然明白了,不禁發出了「啊」地一聲——飛馬不喜歡背上有負重!
這自然也是她一騎上去的時候,飛馬神情大是訝異的原因!在神話中後一的神,可
能根本是沒有重量的!頁公主同時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飛馬的意思,她令自己的身子
向上升前一起,看起來像是騎在馬背上,實在離開了馬身,只是雙手輕握著馬鬃。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十一、通靈的飛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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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馬長嘶著,奔馳的姿勢,十分美妙,馳進了林子。進了林子之後,令公主感到奇
怪的是,林子中並不陰暗,一樣十分明亮,只是光線柔和得多。公主心想,這飛馬不知
道負著我到何處去?若是竟能帶著自己去找年輕人,那可是神奇之極了——既然身在神
話之中,理論上來說,是應該什麼樣神奇的事,都有可能發生的!林子中的樹木,又高
又直,抬頭看去,一株一株,十分整齊,奔進了林子大約兩百來公尺,飛馬陡然停止,
又人立了一次,發出長嘶聲。公主正不知它是何用意,已聽得上面,有人用一種她聽不
懂的話,說了幾句話,那是一把相當老的男聲。
公主忙抬頭循聲看去,看到在四株樹的中間,搭著一個棚,整個棚,是用一種很大
的葉子的樹枝搭成的,在樹枝上,還有許多長長的籐蔓垂下來。
那些籐蔓垂下來。那些籐是紫色的,開著艷紫色的花朵,十分美麗。
這樣的一個棚,就已經十足是神話境界的景物了。
公主吸了一口氣,抬頭問:「有……」
她只說了一個字,就無法再問下去了,因為在人間,這是一句極普通的話,只要問
一句「有人嗎」就可以了。但是這裡並不是人間,是神話世界。神話世界中,怎麼會有
「人」嗎?
那麼,應該怎麼問,問:「有神嗎?」那必須肯定在這裡的全是神——是不是情形
正是如此呢?公主也不能肯定。這時,公主的思緒,亂到了極點,她來到了一個完全不
同的境界、而她對這個境界又並不陌生,只是她從來也未曾去想過這個境界會是一個真
實的存在!
她定了定神,還是大聲問了出來:「有人嗎?」
因為她想到,神話世界中不一定沒有人,至少,她自己就是人,而年輕人也在神話
世界之中,年輕人自然也毫無疑問是人!
她才一出聲,就聽到在用籐蔓作遮掩的棚子中,傳出了一下聽來很古怪的聲音,像
是有一個老人,咳嗽了一聲。
接著,密密的籐蔓被分開,一個白髮蒼蒼的頭,探了出來,那頭又圓又大,看來十
分滑稽,雖是一頭白髮,可是一抬起頭來,臉上卻又沒有什麼皺紋,一雙小眼睛,眼珠
在骨碌碌亂轉,盯著公主看。
公主一時之間,也想不起這樣造型,是屬於何方神聖所有,也只好眼定定望著他。
那白髦老者,望了公主好一會,一直在發出「呵呵」,「咕咕」的聲音,過了一會
,才開口道:「你從何處來?你不屬於這裡!」
公主聽得對方口吐人言,自然高興之極,而且,他說的話也十分對,所以公主連連
點頭:「是,我不屬於此處,我來自人間!」
那老者忽然眉心打結,像是兩道白眉之間,忽然多了一個肉球一樣,看來更是滑稽
,他又大搖其頭,又問:「哪一個人間?」
公主想了一想:「我的身體來自幽靈星座,所以和一般人的人不同,你可能察覺到
了這一點,請問,你又是誰呢?」
老者仍然有迷惑不解的神情:「我專負責回答問題——可是你使我迷惑,如果有神
問我你是什麼,我就答不出來了,我就答不出了!」
公主心念電轉,知道這個怪模怪樣;白髮白眉的老者,多半是神話世界之中,專司
解答疑難的,他是神也好,不是神也好,若是有一難題,他竟然無法解答,那麼,對他
來說,就會是一種災難了。公主看到他的神情,漸漸陷入沉思,而且,越來越迷惑,越
來越苦惱,看來就此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之中了!公主忙提高了聲音:「喂!我是什
麼,並不重要,你根本不可能什麼都知道,快告訴我,我的丈夫在什麼地方,快回答我
!」公主一叫,那老者有如夢初醒的神情,張大了口:「你的丈夫?
啊!我知道了,是那個想來尋找潘的小伙子,啊,他真大膽!」
公主聽得他這樣說,心頭不禁狂跳,連忙又問:「是啊!他在哪裡?
請告訴我!」
老者卻並不回答公主的問題,又用公主所聽不懂的話,說了兩句,公主正在莫名其
妙之際,卻又聽得她身邊飛馬,發出了長嘶聲,老者又說了兩句,竟像是在和飛馬對答
一樣!
公主十分心急,那老者這才道:「我已經告訴了飛馬你丈夫在何處,它會帶你去。
你的運氣真好,遇到了它,而它又肯負載你!」
公主吸了一口氣,勉力使自己鎮定,她知道,飛馬之所以肯負載自己,是由於自己
身體可以變成一點重量也沒有的原故!
那老者說飛馬會帶她去找年輕人,她自然可以放心,但是她又想多了解一些情形,
所以她又問:「我還想知道,怎樣才能對付潘?」
那老者一聽,神情古怪之至,雙眉縱動,連滿頭白髮,也都飛揚了兩三次,本來是
小小的眼睛,瞪得老大,聲音聽來,也十分不同,他反問:「你說要對付潘,那是什麼
意思?」
公主想了一想,因為要回答這個反問,也不是容易的事,她一面想一面回答:「潘
的一些行為,不是很正常,我要對付他的,是想他改變他的行為!」
老者叫了起來:「你的丈夫,也懷有同樣目的?」
公主點了點頭:「我想是!」
老者的腦袋,在籐蔓之間,來回搖頭:「潘不會改變他的行為,潘就是潘!而且,
像你這樣美麗的女性,一旦被潘看到了,危險之極!必然難以逃避被他凌辱,你從哪裡
來,還是趕快回哪裡去吧!」
老者的話,說到後來,急促之至,顯得他的心中,也十分害怕!
公主不禁呆住了——她從來也未曾想到過,自己一見到了潘,就有可能發生危險!
連那麼多女神都難逃噩運,何況她不是女神!
公主之所以未曾想到這一點,還是由於她在觀念上,還是無法把神世界真正現實化
。在觀念上,神話世界中的一切變化,一切行為,看來,一旦現實化之後,比人間更酷
惡,更嚴酷!
像潘這樣的神,在神話世界之中,擁有橫行的能力和欺凌其他神的能力,其他神就
只對他畏懼,而沒有想到可以和他對抗,連那個專司回答問題的怪老者,都如此害怕!
公主提高了聲音:「沒有力量可以使潘改變他的行為?諸神的力量都不能?」
老者像是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呆了好一會,才道:「諸神或者可以宙斯或者
可以……可是為什麼要改變播的行為呢?」
這個問題,公主倒可以一下子就回答出來,她叫:「因為他的行為不當!」
老者很是奇怪:「不當?你用的什麼標準?」
公主喟然長歎,她知道無法和對方再交談下去了。因為她用的是人間的標準,而對
方用的是神話世界的標準!
在人間認為不當的行為,在這裡則認為是理所當然,那還有什麼好爭論的?公主就
算再神通大,也無法改變神話世界的行為標準啊!
一想到這一點,公主不禁沮喪莫名,當她進入神話世界之前,她心懷大志,要改寫
神話,但是現在才知道,那是何等困難』她無法改寫神話:神話是根據神話世界的行為
標準自然形成的,除非她能扭轉整個神話世界的行為標準,不然,神話就永遠是這個樣
子,一點一滴都不會改變,潘永遠是潘,不會變成憐香惜工的君於,他永遠是欺凌女神
的狂徒!
公主在剎那之間,六神無主,仿惶無依,她格外想快些和年輕人會面,不然,她的
一顆心,就產生了那種飄蕩蕩,沒有著落的感覺——那是空虛和失望交織而成的一種可
怕的感覺!
她於是揮了揮手,聲音也變得格外低沉:「謝謝你的指點,我想快些和我丈夫會合
,再見了!」
老者仍然不住搖頭:「其實,我並沒有給你什麼解答,因為你的問題有的……我甚
至不明白你問的是什麼,真對不起!」
公主回頭,看到飛馬就在她的身邊,公主身子向上飄起,落在馬背上,輕撫著馬鬃
,低聲道:「請你帶我去見我的丈夫,謝謝你!」
飛馬昂首長嘶,灑開四蹄,向林間的深處馳去,公主回頭,看那長者一眼,只見那
老者的大頭,仍然在不斷搖晃著,雖然飛馬的速度很快,但是僅還是可以看到,老者的
神情,一片迷惑。公主在那一剎間,又有了一點信心。
她想到,由於自己的來到,神話還是一點改變的。像自己和這個老者的對答,將來
是不是會成為神話的記載呢?
如果化成神話的記載,就可是這樣。
專司回答的智慧之神,忽然被問了幾個連他都不明白的問題,於是他就若有思索,
一直想得到答案,於是他陷入一個窘境——一個永遠思索著沒有答案的問題,一如普羅
米修士偷了火神之後,所受的永遠的懲罰一樣……如果出現了這樣的神話,那麼,這神
話豈不是由於她的出現而出現的?
神話也不是全不可改變的!
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氣,到了神話世界之後,她只覺得思緒紊亂之至,直到這時,才
有一點頭緒,可是仍然十分難以捉摸。
她不知道年輕人的情形如何,猜想起來,只怕也差不多——因為他們同來人間,對
這個突然由虛無變得實際的神話世界,絕對無法完全適應和完全了解的!
飛馬的去勢越來越快,奔向林子的深處,林子像是無窮無盡一樣,兩邊的林木,在
飛馬的急馳之中,排山倒海也似的向後退去。
等到飛馬陡然停止時,是停在一個相當大的空地的邊緣,那一片空地上,綠草如茵
,除了悅目的青草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植物,在空地的中心部分,有兩個白衣女郎,在
正互相打圈,追逐著,看來像是在嬉戲。
她們看到了飛馬和公主,才停了下來,用十分疑惑的神情,望向公主,公主自然也
注視著她們,只見這一雙女郎,面貌神情,都一模一樣,眼睛都是湖水一樣的淺藍色,
十分迷人。公主知道神話之中,有不少男神或女神,都是雙生的,眼前這一對,可能就
是其中之一了。
她們互相對望了一會,那一雙女郎,就向公主走了過來,公主不知道她們的來意,
那飛馬卻像是十分歡喜,短嘶著,迎了上去!
雙方接近了之後,那一雙女郎同時開口:「你來尋找你的丈夫?」
聲音極動聽,但公主卻無暇欣賞,她急道:「是,你們知道他在哪裡?」
那一雙美麗的女郎卻並不回答公主的問題,只是望著公主,嘻嘻地笑著,公主十分
焦急,她們卻一點也不在乎,看了公主一會,才道:「你的丈夫很怪,你也很怪,你們
究竟是哪裡來的?」
公主歎了一聲:「別理我們是哪裡來的,告訴我,他在哪裡?」
公主由於焦急,在說話之間,已經不顧得什麼儀態了,那一雙女郎也由於公主的態
度,而現出十分疑惑的神色:「你那麼著急干什麼?」
公主再歎了一聲,急急地解釋:「我自然非著急不可——在我來的地方,是有時間
的,生命受時間的限制,所以我們——」她講到這裡,陡地住了口。因為她想到,連雪
倫克絲那樣,在人間已生活了很久的,都無法明白什麼是時間,眼前這一雙女郎,究竟
完全只存在於神話世界之中,怎能明白什麼是時間?自己再用心向她們解釋,都不能令
她們明白的!
果然,在她住口之後,那一雙女郎美麗之極的俏臉上,現在出疑惑之極的神情。
公主揮了揮手:「我另外還有心急的理由,我丈夫進入神話世界,是來找潘,可能
會和潘起爭執,我要盡快幫助他!」
兩個女郎一聲到「潘」這個名字,就現出害怕的神情,兩個人靠在一起,深深吸了
一口氣,叫了起來:「原來他說的是真的啊,我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
這一雙相貌一模一樣的女郎,外形看來,十分美麗可人,可是看她們的言行,卻又
幼稚如小兒,公主不由自主搖著頭,心想,這可能是神話世界的另一特色吧!
她實在無法和她們再糾纏下去,雖然她知道這裡沒有時間,可是她完全不能理解「
沒有時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來自時間的地方,自然一切都仍然照有時間的情形
行事。
她一字一頓:「我丈夫向哪一方向走?請你們告訴我!」
那兩個女郎走過來,一起伸出手來,撫摸著飛馬的馬頭,飛馬對她們的神情也十分
親熱,兩人一面還不斷說著一些飛馬神駿、了不起的贊美詞,飛馬則報以歡愉的短嘶聲
,情景十分動人,可是公主卻尤心如焚!
公主準備不再理會那一雙女郎了,她拍著飛馬的頭:「我們該走了,找到我丈夫,
我們再盡情嬉戲,好不好?請帶我去找我的丈夫!」
公主這一次,是對著飛馬講這番話的,可是那一雙女郎,卻有了反應,她們的手遮
額,一起向一個方向望去,像是正在望什麼。公主也忙照著同樣的方向看去,卻什麼也
看不到。
這時,他們雖然在空地之上,但是還在林子中,不論向哪一個方向看出去,都是樹
木,看不到別的什麼。可是那一雙女郎,一面向前看,一面神情都有相當豐富的變化,
分明她們是看到了什麼的!
公主連問了幾遍:「你們看到了什麼?」
那兩個女郎並不回答,公主吸了一口氣,身子向上升了起來——公主這時,身子向
上升起的目的,只是也想看到那一雙女郎正在看而她看不到的東西,一般來說,人到了
高處,能可以看得遠些的!
公主的身子一升了起來,那一雙女郎就抬頭向她望來,神情訝異莫名。公主自然知
道神話世界之中必然會有飛能力者,可能她與眾不同,所以總能引來訝異的目光。而且
,飛馬在這時,也騰身而起,展開了雙翼,跟著公主,飛了起來。
公主升得很高很高,一直高到了可以看到森林之外的情形,她看到林子外,是一座
山崗,山崗上也有許多林木,更是密集。飛馬來到了公主的身邊,用嘴來哄公主,示意
公主騎上馬背,公主輕輕地上了馬背,飛馬扇動了一下翼,穩穩地向前飛了出去。
就在這時候,公主聽到那一雙女郎的聲音,自下面傳了上來:「我們把你丈夫的所
在,告訴了飛馬,它會帶你前去,你丈夫很好,正和潘在喝酒。你如果在潘的面前出現
,怕會有麻煩!」飛馬飛得很穩,但是速度也極高,眨眼之間,已飛到林子的邊緣了,
可是那一雙女郎的話,說來不急不徐,每一個字,都聽得十分清楚。
公主呆了一呆,大聲叫:「謝謝你們!」
在叫了一這聲之後,她又發了一會怔——那一雙女郎,行動舉止、言語等等,看來
都十分幼稚,她們畢竟是屬於神話世界的,因為她們有可以看到遠方情景的能力,那應
該是屬於「天眼通」的超能力。
這種超能力,在人間已必於不可思議之至的異能,但是在這裡,只怕普通之極,不
足為奇。
那一雙女郎竟然可以看到年輕人和潘一起在喝酒!公主雖然有超特的想像力,可是
這時,也不由自主,搖了搖頭——她心中感到不可思議之至!
飛馬飛到了那山崗的上空,盤旋了一下,忽然雙翼一束,身子陡然向下沉去。公主
本來就不是真正騎馬上的,這一個變化,使得她和飛馬,陡然分了開來。
飛馬在一沉下去之後,立時向前飛了出去,轉過頭來,向著公主,長嘶了一聲,竟
然大有告別之意。
公主定了定神,飛馬的去好快,一下就只剩下了一個小黑點。她知道,年輕人可以
就在下面的山崗之上。
所以她急急向下落去,山崗頂上的樹木很密,她才落到了一株大樹的頂上,就聽到
樹下面,傳來了十分怪異的笑聲。
那種笑聲,十分宏亮,聽來有一種轟然之感,接著,又是一陣在耳中會引起轟然回
響的語聲:「這種酒,在你來的地方,喝不到吧!」
接著聽到的,卻是年輕人的聲音——公主一聽到年輕人的聲音,心中陡然溢起了親
切感,令得她的鼻子,一陣發酸,她和年輕人分開並沒有多久,可是由於處境如此怪異
,身處兩個完全不同的境界,生離死別的感覺,強烈之至,這時忽然又聽到了年輕人的
聲音,自然高興莫名!
她聽到年輕人在說:「如果你認為這就是美酒的話,我真應該從人間帶一點美酒來
給你喝!」
那轟然的語聲,又笑了起來:「你這是什麼話?我這酒,是向司酒之神直接要來的
,你還嫌不好?」
年輕人的聲音十分悠然:「可能在神話世界之中,這算是好的了。」
公主聽到這裡,不禁揚了揚眉——和年輕人在對話的那個,應該就是「潘」了。聽
起來,年輕人和潘相處得不壞,正如那一雙女郎所說,他們正在喝酒。看來不論是在神
話還是在人間,兩個男性在一起喝酒,總代表了一種比較和洽的情形。
公主覺得年輕人的話,是有意在刺激潘。酒是從司酒之神那裡來的,怎麼會不是美
酒?而且,人間之所以有酒,傳說也是酒神所傳授的,怎麼會神話中的酒,反倒不如人
間的酒?
年輕人自然是故意如此說的,有什麼目的,公主暫時還想不到,公主這時,已完全
定下神來。她想起自己所受到的一再告誡,她決定暫時不露臉,只在暗中窺伺,就算有
什麼意外,也容易應付。
可是她又怕年輕人牽掛自己,她又決定先盡量集中精神,把自己已到了他的身邊,
只可以作有限度的心靈相通。果然,她坐了沒有多久,就聽得年輕人發出了一陣愉快之
極的笑聲,同時大聲道:「我知道了!」
在這之前,年輕人和潘之間,又交談了些什麼,公主由於集中精神在傳遞訊息——
所以並沒有注意到。
這時,她聽得潘在問「你知道了什麼?」
年輕人笑:「重要之至,你自稱無所不能,應該知道我知道了什麼!」
潘發出了一下相當古怪的吼叫聲,如同響起了一個悶雷一樣,聲音也大得驚人:「
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什麼!」後一公主聽到這裡,想起了潘這時所感到的困惑,她幾乎上
忍不住笑了出頁來——對一個一直只存在於神話的潘來說,自然無法知道什麼是人!前
一這情形,比年輕人糟,年輕人至少知道潘是什麼!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一章】
十二、回到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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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一想到這一點,就覺得要對付潘,也不是那麼困難。同時,她也肯定,年輕人
已收到了她的訊息,她悄沒聲地向下降落,比一根羽毛飄向下還要輕柔。
那株樹不但高,而且技覆很廣,在樹下,是有許多整齊石塊的草地。
當公主落到可以看清楚樹下的情形時,她就看到了年輕人和潘。
年輕人曲著膝,以一種十分自在的姿態,坐在一塊大石上,望著他面前的潘,潘則
站著。
從上面看下去,潘的身形十分高大,才一入眼,感覺相當怪異,就像是一具雕像,
忽然有了生命,不但怪異,而且很令人驚駭——請試想在博物館中看到高大的大雕像忽
然活動起來的情景。
潘正在揮著左手,他的右手拿著一個相當大的陶罐,正就著陶罐在喝罐中的酒。公
主暗歎了一聲:年輕人說酒不好,當真是違心之論,公主在樹上,隨著那陶罐的晃動,
她已經聞到了陣陣撲鼻的酒香!
潘喝了幾口酒,又盯著年輕人看。
年輕人的身邊有一雙較小的陶罐,他也舉起罐來喝著罐中的酒。
潘的神態,像是越來越不耐煩,可是年輕人卻顯得十分悠閒,四面望著,甚至抬頭
向上,笑了一下,作了一個鬼臉,他自然知道,公主要是來了,極可能利用她的異能,
從天而降,他剛才收到了她的訊息,自然可以料想得到,她躲在樹上!
公主也忙向年輕人眨了眨眼,雖然她明知由於繁茂的樹葉掩遮,年輕人是看不到她
的!
年輕人一面喝著酒,一面道:「認輸了吧!」
潘一頓中,發出牛吼也似的吼叫聲,公主留意到潘輸了!
潘的壞脾氣,在這時漸漸顯露了出來,他的吼叫聲聽來十分可怕,倒也罷了,那一
頓中,威力卻十分強大,甚至連地面都為之震動。
公主先是感到藏身的大樹,也晃動了一下,樹葉亂顫,可是接下來出現的情景,更
是看得公主驚異莫名,駭然不止!
她看到,在潘的重重一頓足之後,綠草如茵的草地上,忽然飛起了許多團青綠色的
雲朵來,每一朵都有好幾公尺直徑,那些「雲朵」飛高之後,她才攪清楚原來絕不是什
麼雲朵,而是套著碧綠的青草編織成的圓毯的女郎。
至少有十七八個這樣的女郎,飛了起來之後,漫天盤旋了片刻,才又慢慢落了下來
。
當她們飛出來的時候,草地上原來由她們覆蓋著的所在,是一種淺褐色的巖石,光
禿禿地,相當丑陋。
等到那些女郎已落下來之後,她們身上的綠色圓毯,又蓋到了石地之上,使石地看
來,一如美麗的草地,而那些女郎圓毯之下,顯然是盡量緊貼著石塊俯伏著的。
這景像之奇特,不但公主駭異莫名,年輕人也一樣料想不到,公主就看到了他一連
喝了三口酒。
潘挺胸凸肚,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態,大聲道:「你看到了沒有?我,潘在這裡喝酒
,諸女神就要為我裝飾大地,使我賞心悅目!而我一發怒,只要一頓足,她們就要飛起
來求我原諒,難道我的權威能力還不如你?」
公主聽了潘的一番話,簡直目瞪口呆,這個潘,當真是霸道之極,在神話世界之中
,這樣欺凌諸女神!可憐的那些女神,算什麼女神,簡直還不如人世間的女奴!人間虐
待女奴的方法雖然多,也沒有聽說過主人喝酒時要女奴披上青草編成的圓毯,伏在地上
扮成了草地的!
這個潘是一個如此霸道和橫行的神,公主不禁大為年輕人耽心!
只聽得年輕人笑;「我沒說你的權威能力不夠大,你的權威能力極大,大到了不可
思議的地方,可是那和我們打賭的題目無關——還記得我打賭的是什麼?」公主也很想
知道,年輕人和潘打的什麼賭,她自然知道,年輕人這時那一番話,是說給她聽的!
潘悶哼了一聲,聲如牛叫,又大口喝了一口酒,卻沒有出聲。
年輕人道:「我們賭的是,我知道你是誰,是什麼,而你不知道我是誰,是什麼!
」
公主一聽這打賭的題目,心中就一樂,幾乎沒有笑出聲音來——潘上當了,這個打
賭,年輕人必贏無疑!在神話中,年輕人熟知潘的一切,可是潘,作為神話中的一個神
,有甚法子知道人間的事?
果然,潘又悶哼了一聲,仍然不回答。
年輕人「呵呵」地笑了起來:「好了,你既然答不上來,就放你一馬,讓你去問專
司回答問題的那一位,讓他教你如何回答!」
年輕人語調,充滿了調侃的意味,潘聽了之後,大是惱怒,用力揮著手,又把陶罐
中的酒,大口倒進口中,酒香遠飄,中人欲醉。
他大聲吼叫:「去問那個住在樹棚上的大頭怪?連我也不知道的事,他怎麼會知道
?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是潘!」
年輕人聳了聳肩;「你不去問,由得你,何必為了這小問題而發脾氣!」
潘更是大怒,雙臂高舉,接連發出了三下驚天動地的怒吼聲來,隨著這三下怒吼聲
,狂風陡生,林木亂搖,在林子之中,串出了不少奇形狀的禽鳥和野獸來,又有一大團
烏雲,自天而降,就在年輕人頭頂之上,不斷旋轉,不知是什麼怪物。剎那之間,景像
變得駭人之極,而且一切都突如其來,來得如此之快,連在樹上的公主,一時之間,竟
然忘記了自己根本不會跌下樹去的,而嚇得緊緊抱住了樹枝——由此可知這突如其來的
變化,具有何等強烈的震感力!
緊接著,自那一團烏雲之中,灑下了急驟的冰雹,一起落向年輕人,年輕人仍然坐
著不動,只是把手中的陶罐,舉高了些,擋在頭上。
只見那些亮晶晶的冰雹,打在陶罐之上,發出了「拍拍」的聲響,但是陶罐也並未
破裂。
公主看了這種情形,才呼了一口氣,知道一切雖然看來很駭人,但也是嚇人成份居
多,年輕人自然已看明了這點,所以十分鎮定。
只是一會兒工夫,一切變故都消失,回復了正常,年輕人喝了一口
酒,問:「發怒不能使你回答問題,你是不是輸了?」
潘抬起頭來——公主這才看清楚了他的臉,只見他一腮的羊須,頭頂上還有短短的
羊角,滿臉皺紋,這時,由於惱怒而臉色通紅,看來更是醜陋。
公主想起了神話聽記述:潘出世之後,他的母親看到他的樣子如此丑陋,驚駭不已
,可是卻有許多神,反而喜歡他那丑陋的面貌,替他取個名字叫「潘」——意思是「眾
皆喜歡者」。
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神話的標準,和人間的標準,大不相同。潘能在神話中為所
欲為,自然是依據了神話的行為標準!
潘抬起頭來一會,又低下頭去,粗聲粗氣地道:「好,這次我認輸了!」年輕人「
哈哈」一笑,笑得十分欣慰。潘即提出了要求:「我已認輸了,你告訴我你是誰,是什
麼?」年輕人搖頭道:「不能,這並不在我們商量好的條件之中,除非你答應那件我要
你答應的事!」
潘又發怒:「要我答應你提出的事,你必須在三件事上擊敗我!現在我只有一件,
這是我們的協議!」年輕人攤手:「我願意遵守協議,是你要節外生枝,想知道我是誰
!」
潘來回踱步,陡然停在年輕人的面前,伸手直指年輕人的臉——在這種情形下,若
不是有超特的膽量,少不免會被他的行動,嚇上一次大跳。
但年輕人卻若無其事,只是在舉起陶罐喝酒的時候,推開了他的手。潘又呼喝:「
第二件我不如你的是甚麼事,說!」
年輕人先笑了一下:「你曾自誇,女神看到了你,都懼怕莫名?」
潘又挺胸,伸手在胸口拍著,再用足頓地,令得伏在地上的那十多個女神又再次飛
起來。
年輕人沉聲問道:「所有的女神?」潘側著頭:「當然不是,宙斯的女兒雅典娜,
我的母親干布莉絲,自然不對我懼怕!」
年輕人道:「有一個美麗的女子,在這裡出現,她不怕你,卻對我十分恐懼,你信
不信?」
潘聽了,先一怔,但接著,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一樣,轟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震耳,他笑得前仰後合,雙掌拍打著,繞著年輕人打轉,又不斷伸手指著
年輕人。
公主也在笑,她只是微笑,她一聽年輕人這樣說,就知道該輪到自己出場了——年
輕人真是聰明絕頂,想出了這樣一個題目,令潘和他打賭!
這又是一次必勝的賭賽。
她只要在潘的面前,表示不怕他就可以了。至於在年輕人面前,表現出萬般畏懼,
這還不容易嗎?
潘還在笑,而且手舞足蹈,直到年輕人問:「你笑夠了沒有?我再問你一次,你信
不信?」
潘這才止住了笑聲:「不信!如果有你所說的情形出現,也是我輸了!」
年輕人喝了一口酒,吹起口哨來,他的口哨聲很動聽,公主也完全可以明白他口哨
中所傳害的意思:「你該現身了,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好!」
潘大聲問:「你在干什麼?」年輕人回答:「我用口哨聲召她來!她來了!」
在聽到了口哨聲的時候,公主的身子,已經在向上升起來,聽到年輕人一說「她來
了」,公主的身子一沉,穿過枝葉,徒然落下,落在年輕人的身前——她一落地之後,
並不是站立,而是身子屈成一團,俯伏著,一動不動,連頭也不敢抬起來!
年輕人一看到公主現身,也高興莫名,可是公主做戲做得如此認真,他也不能不跟
著做戲。
他立時向潘望了一眼,又向伏在地上的公主,指了一指。潘看了這等情形,不禁大
是奇怪,在諸女神面前,他是兇橫慣了的,所以他立時喝:「你是誰?抬起頭來!」
公主仍一動不動:「沒有他的吩咐,我不敢抬頭!」
潘又驚又怒:「他是誰?」
公主雪白的手,自黑紗下露出來,向年輕人指了一指:「他,就是他,我敬畏、懼
怕的主人,我敬畏懼怕他的程度,一如諸女神敬畏、懼怕你一樣!」
潘在剎那之間,現出了古怪之極的神情來,自他的喉間,發出了悶雷一樣的聲響,
顯然他已被激怒了!
年輕人在這時候,微微一笑,他仍然坐著,卻伸出腳去,用腳尖向公主的下顎,輕
輕抬了一下,用命令的口吻道:「你抬起頭來吧!」
年輕人剛才看見過潘凌辱眾女神,以及眾女神對他服從的情形——現在,還有十幾
個女神伏在石地上,裝成是草地在取悅潘,那麼,他自然不能對公主太客氣了!
隨著年輕人的話,公主抬起頭來,這時潘正盯著公主在看,因為他絕不相信竟然會
有一個女神不懼怕他!所以,當公主抬起頭來之後,就正好和他打了一個照面。一接觸
到了潘那種異樣的眼光,公主也不禁陡然吃了一驚!
在剎那之間,她可能有慌亂或是懼怕的神情現出來,所以令得潘大是興奮,發出了
一下駭人的吼叫聲,眼中異光大盛!
公主知道在神話世界之中,諸女神見了潘都十分懼怕,可是她卻並不知道,諸女神
何以會怕潘?神話世界自有與自己的行為規則,即然並不屬於神話世界,又何必遵守這
個規則?
一想到了這一點,雖然潘的眼光越來越是懼人,像是一道又一道的閃電,伴著他雷
動一樣的吼叫聲,向人當頭襲擊一樣,有著難以形容的威力,但是公主還是鎮定心神,
和他對視著。雙方對峙一會,潘先沉不住氣,喝道:「低下頭去,你膽敢在我面前,和
我正視?」公主嬌聲笑:「為什麼不敢,你算是什麼!」公主語聲之中,充滿了輕視之
意,更令得活怒發如狂,發出連聲驚一動地的吼叫聲,他的語聲,聽來也就像是在空中
響起的雷聲一樣,他在喝問:「你是什麼來歷,告訴我!」
公主先不回答潘的問題,她轉頭向年輕人嫣然一笑:「制造一點聲音出來,就能造
成害怕了嗎?嘻嘻……」
她最後那一下笑聲,甚至有小女兒的嬌態,這當然表示她一點也沒有害怕,只覺得
有趣!這一下,潘陡然靜了下來,雖然他不發出驚人聲響,可是他神情陰敖,雙眼之中
,異光閃耀,當真是可怖之極,公主仍然直視著他。
「你想知道我的來歷?你可以去問赫拉——不過,赫拉未必會告訴你!」
公主在事後對年輕人說:「別以為我那時不害怕,我害怕極了,潘的那種眼光,簡
直如同兩股火焰,可以把人熔掉——或許,正因為我是人,所以他才莫奈我何。如果我
不幸是神話中的女神,早已被他攝伏了!我被他追問來歷,一時情急智生,才提起了赫
拉來的!」年輕人把公主緊擁在懷中,由衷地道:「提得太好了!也只有赫拉,能使他
有所忌憚!」
公主在潘的追問之下,忽然提了了赫拉這個神,作為擋箭牌,那是她熟悉神話之故
。
在神話之中,赫拉是主神宙斯的妻子,宙斯曾使用詭計娶得她為妻——先降下一陣
暴雨,淋向赫拉,然後宙斯化成一只小鳥,假裝避雨,躲進了赫拉的衣服之內,然後才
現出原形,擁抱赫拉,就這樣得了手的。
(看!神話世界中的行為標準,是不是和人間大不相同,而又有一點類似?)赫拉
是一個嫉妒異常、暴戾成性的女神。
而偏偏宙斯又愛上其他許多女神,所以赫拉對那些女神,肆意地進行迫害,手段也
十分殘酷。
赫拉曾使河神的女兒變成一頭牛,四處流浪。也曾使酒神的母親被火焚燒,曾使一
些女神變成瞎子,迫她們發瘋……種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潘在神話之中,雖然專橫暴虐,可是比起赫拉來,還有所不及,而且,赫拉是宙斯
的妻子,而宙斯正是潘的靠山,是潘的力量來源!
所以,公主在這時,提出赫拉這個女神來,正是恰當之極,有效之極。
果然,潘一聽到公主那麼說,目光變得古怪之極,他壓低了聲音:「我去問赫拉,
她什麼都會告訴我!」
公主一看到自己情急之下的應對收了效,更是鎮定了許多,她冷笑道:「你別自討
沒趣了,赫拉不准我的存在為人所知!她要我永遠替她保守秘密!」
潘壓抑著聲音:「為什麼?」
公主盈盈一笑:「因為她不想讓宙斯知道我的存在——當然是由於我出眾的美貌!
」
公主說來,是如此之自然,可是潘卻像遭了雷殛一樣,陡然震動了一下,剎那之間
,臉色也變得難看之極,雙目之中的那種異樣光芒,也自然隱去。
公主趁勝追擊:「我曾在你面前出現我,你最好也嚴守秘密,不然,赫拉追究起來
,我看,哼哼!」
潘的神情更是狼狽,甚至有點手無措。年輕人趁機沉聲道:「潘,剛才我說的話,
你不相信,現在事實擺在面前,你怎麼說?」
潘張大了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年輕人「哈哈」地大笑起來:「你又輸了,潘!」
潘陡然身子先躬了一躬,然後,迅速向上直彈跳了起來,隨著他們的動作,卷起了
一股旋風,強勁之極,吹得公主身上的黑紗飄動,揚了起來。
公主趁機向年輕人靠了靠,兩人互望著,各自藉著目光的交流而增加信心。
這時,潘所卷起的旋風,更加強烈,在旋風之中,還有可怕的嘯聲發出來,潘的身
子在不斷旋轉,也在不斷上升,看起來,他整個人都化成了一股旋風,就像是人間可見
的龍捲風一樣。
在這時候,那一批伏在地上的女神,也各自發出驚呼聲,四下飛了開去,眼前的草
地,也消失了。
公主和年輕人靠在一起,都不知道潘在連輸了兩次之後,在盛怒之下,會有什麼花
樣玩出來。
向上看去,看到潘和他所帶起的旋風,捲到了極高的高處,忽然,旋風消失,就看
到潘自高處,直上直下,落了下來,來勢快絕,雖然這時沒有了旋風助威,可是看來更
是威猛。
潘一下子就從高處落下,他羊蹄一樣的足,重重落向一塊大石,只聽到一下震耳欲
聾的巨響,那塊大石,竟然在剎那之間,碎成了幾千幾萬塊,四下飛濺,大量碎石,如
暴雨一樣,向年輕人和公主射了過來。
在那千鈞一髮之間,公主和年輕人,連躲避的念頭都沒有起,因為一切發生得太突
然了!
他們只是相互之間,抱得更緊,在那一剎間,他們所想到的是,若是死在神話世界
之中,死了之後,不知會成為什麼?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又奇妙之極,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上千塊拳頭大小,人頭大小的碎石,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向他們射了過來,他們眼
看那石塊,由遠而近,明明是射向自己的身子,可以把他們打得稀爛的,可是一下子之
間,那些石塊,就到了他們的身後,砸在地上,樹上,發出可怕的聲響。
這一下變化,不但年輕人和公主為之怔呆,潘更是目瞪口呆,盯著年輕人和公主,
不知發生了甚麼事!
而一定過神來之後,公主和年輕人主明白了!
他們在神話世界之中,根本沒有身體!他們的身體,還留在人間!既然沒有身體,
自然也不會發生「身體受傷害」這樣的事!
他們兩人在神話之中,只是一種「立體投影」,可以使潘看到他們,與之交談,喝
酒,可是他們根本沒有身體,進入神話的,只是他們的靈魂!雖然潘是神,但是在這一
點的了解上,他顯然及不上公主和年輕人,所以才會現出這樣駭然的神情!
年輕人和公主這時,已經明白,自己在神話之中,可以占有一定優勢,所以膽氣更
壯,一面笑,一面道:「你輸了兩次,還要輸第三次?」
播又重重頓了一下足,怒道:「前兩次都由你出題,這次,輪到我!」年輕人揚眉
:「好,最好是最難的難題,根本你也做不到的!」潘悶哼了一聲,斜著眼看年輕人:
「你敢進入迷宮去?天神的迷宮,你敢進去?」年輕人反問:「你敢嗎?」潘的神情十
分古怪,沒有立刻回答。一看到了這種情形,公主的心中,陡然一動:「你不敢,是不
是?進了迷宮,你就出不來,是不是?」
潘仍然沒有回答,可是神色更難看。
公主站了起來:「膽小——沒勇氣!我和你一起進迷宮去,不敢去的,就是輸了!
」
一聽得公主這樣說,年輕人也大為發急,拉了拉公主的手,公主按住了年輕人的手
,示意地放心。
潘吼叫了起來:「進了迷宮,絕出不來,連宙斯也出不來,沒有誰敢進去的!」
公主一挺胸:「我敢,如果你連我也不如的話,那麼,以後你要聽命於我,而我,
是聽命於他的。」
公主伸手指了指年輕人,潘的神情看來,可想而知,進入那迷宮,是非同小可的事
,兇險莫名,單是「再也出不來」這個後果,已經夠令人吃驚的了,所以潘才這樣猶豫
,不敢涉險!
年輕人這時所想提:連潘也不敢做的事,公主去做,會不會更加危險呢?
他一想到這裡,又不由自主,拉了公主的手,公主向他望了一眼,年輕人在公主的
眼神之中得到了訊息,是她胸有成竹!
年輕人不知道公主的把握何在,他仍然極不放心,可是也無法阻止公主進行。
公主看出了潘的猶豫,她發出了一串十分動聽的笑聲:「你要是不敢,那就算了—
—不過,你要告訴所有的神,你是一個懦夫!潘是一個懦夫,甚至不敢和我一起進入迷
宮!」在公主的一再刺激之下,潘的暴烈被引發了,他吼叫起來:「誰說我不敢,你和
一起進去,情形再壞,在迷宮裡,也有你陪我!」
公主冷笑:「希望我陪的是一個勇士,不是膽小鬼!」
潘大喝一聲,伸手來抓公主,公主一閃身避開:「別碰我,我一定和我一起進入迷
宮,不在你先,也不在後,和你一起進去!」
公主說完了這句話,轉頭疾聲對年輕人道:「你在這裡等我,等到我為止!」
年輕人心頭亂跳:「如果等不到,我也進迷宮去。」
公主厲聲道:「不!你不能去,你在這裡等,聽到沒有,等!」
年輕人認識公主以來,從來也不曾見她這樣疾言厲色過,由此可知事態之嚴重,他
也深深吸了一口氣:「等!」
潘在一旁催促:「快走!快!」
隨著潘的呼喝聲,潘的身子,又化為一股強烈的無比的旋風,風聲震耳欲聾,把他
自己和公主,一起卷了起來,剎那之間,四周圍變得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只聽得
旋風的呼嘯聲,在漸漸遠去,轉眼之間,眼前的一切,都恢復了原狀,潘和公主都不見
了!
年輕人和公主,有過好幾次的生離死別,可是論到情勢的險惡,卻以這次為最。年
輕人努力想使自己鎮定下來,吉兇如何,而他除了照公主的吩咐,在這裡等之外,一點
別的辦法也沒有!
他看到一批女神,又飛了回來,身上仍然披著草地織的圍毯,神情十分驚疑,只是
遠遠圍著年輕人看。年輕人想問她們迷宮在何處,可是才一開口,她們又倉惶飛走。
年輕人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在神話之中,是沒有時間的,他也無法計算時間,他
只覺得自己的心跳一下,也像是一年那麼久,而他的心,在公主走了之後,也不知跳了
幾千萬下。他試圖集中精神,獲得公主的訊息,但是也不成功。
在年輕人感到自己已到了可以忍受的極限時,他已決定不聽公主的囑咐而要出發尋
找那迷宮時,忽然聽得耳際像是有公主的聲音:「我來了!」
年輕人忙抬頭一看,只見突其來地,眼前多了一團淡淡的黑紗,那團黑影,由淡而
濃,公主黑紗飄飄,已現在他的面前!
年輕人在那一剎之間,由於極度的興奮,竟至於僵住了一動也不動,直到公主撲進
了他的懷中,他才緊緊擁住了公主。
公主也激動地喘著氣,在年輕人的耳際低聲道:「快跟我來,我們回人間去!」
年輕人一肚子的疑問,公主看穿了他的心意,只是道:「到了人間再說!」
她拉著年輕人,一直向前奔著,越過了三道溪澗,來到了一道飛瀑之下,一路上看
到了不少男女神,都用奇怪的眼光望著他們,到了飛瀑之前,公主先抬頭看了看,像是
在確認什麼。
然後,和年輕人一起,穿過了瀑布,進入了一個巖洞之中,很快就在一個巖壁之上
,找到了一個如同野菇一樣的黑色突起物。
年輕人對這種形狀的空起物並不陌生,他就是在人間碰到了這東西而進入神話的。
他和公主一起吸了一口氣,一起伸手去碰那個突起物,才一碰到,就有極短時間的
混沌感。
再度睜開眼來,他們兩人,正在一片草地上的一株樹下,有一頭小狗,好奇地看著
他們。後一他們回到人間了。頁年輕人連連縱跳了幾下,心中還有點疑或,直到遠處的
一輛公共汽車前一發出驚人的噪音駛過,年輕人才和公主相視一笑,真正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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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十三、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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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在溫家裡的那幢廳堂,還是那些人。
公主在說話,各人十分用心地聽著。
公主道:「一進入迷宮,我就表示了強烈的願望,要回人間。不論是人是神,我相
信進了迷宮之後,再也出不來。但是我進入迷宮的根本不是身體,是一種『神遊』的狀
態,迷宮就不能阻止我的來去!」
眾人都聽了她和年輕人以前的敘述,所以都鼓起掌來。
年輕人猶有余悸:「你就未會想到過天神的迷宮,可能連靈魂也受困?」
公主道:「想到過,可是不論什麼事,總要有一定程度冒險的,對不對?」
與此同時,各人催公主再說,公主道:「雪倫克絲使我回到人間,我和她說神話中
的情形,她起先還不信,但聽說潘進了迷宮,她就很高興,我和她一起再進入神話世界
裡,在證實了潘進入了迷宮之後,她把神話中的那個裝置的所在處告訴我,我和年輕人
,就順利回來了!」
溫寶裕首先舉手「那裝置,是誰給雪倫克絲的,還在不在?」
公主歎了一聲。
「最可惜就是這一點雪倫克絲也不知道是誰給她的,可能是另一種神話中的神,也
可能是無意之中進入神話的。在人間的那裝置,我和年輕人商量的結果是,把它毀滅了
!」
與此同時,好幾個人不約而同叫了起來:「太不公平了!你們剝奪了其他人進入神
話的權利!」
年輕人沉聲道:「請相信我,神話世界,絕對無趣。各位如果想神遊神話世界,又
不想有任何風險的話,有一個十分容易的方法!」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有好幾個人一起問:「什麼方法?」
年輕人一揚眉:「不知道有多少神話被記載了流傳下來,閱讀它們就行了!」
雖然大家對年輕人的說法十分不滿,但是卻也想不出反駁的話來,只好門聲不響。
黃堂作為一個警務人員,他問的是:「孫夫人就是雪倫克絲,那麼,韋先生的死—
—」「雪倫克絲以為韋先生發現了她的秘密,所以就殺死了他——在神話中,生和死的
觀念,標準和人間完全不同,她全然不把殺死了韋先生當作一回事。」公主攤了攤手,
說:「同樣的,她首先收買了兩護衛員離去,之後,又設計殺害了他們,她也不當一回
事!」
年輕人補充了一句:「這是神話世界不可愛之一!」
黃堂又問:「然則是那只皮包——」公主笑了起來:「那只皮包,本來就是空的,
而且,她根本未曾用來裝過任何東西,她之所以攜帶皮包的原因,是由於她看到人間的
女性,人人都有一只皮包在手,如果她沒有,她怕被人懷疑她的身份!也正由於那皮包
根不是她的所需,所以才會在大雨之中下車時,遺忘在車廂裡!「保安員和韋先生硬要
把皮包送回去,她更怕秘密被揭穿,所以才否認!」
各人都吁了一口氣,心中所想到的,是同一個問題:可憐的女神!
接著,公主又道:「她在人間,真是可憐之極,現在,她當然再高興不過,又回到
了神話,又沒有了潘的糾纏——」公主說到這裡,向馮瑞望去:「我告訴她,有這樣美
滿的結果,全是由於人間有個叫馮瑞的人,發現了她就是雪倫克絲的原故。她說,如果
有機會,會向馮瑞表示她的謝意!」
各人都向馮瑞看去,馮瑞的神情十分興奮,但也有異樣,他在哺哺地道:「她……
怎樣來向我致謝?是她再來人間,還是我進入神話世界?」
這個問題,自然沒有人回答得出來。
聚會在結束時,各人都神情興奮,興高采烈。後一只有黃堂,無可奈何地問各人:
「各位,我要怎樣寫報告,上司才不頁以為我的精神有毛病呢?」黃堂的話,換來的是
一陣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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