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簡介】
序 言
曾經寫過幾本靈童轉世的故事,也寫過靈魂在轉世過程
中的一些極其奇特的情景,都是關於那個佛教聖地的故事,還
有其他一些關於那個地方的故事。
那是一個極其神秘有趣的地方,那裡的一些極其有趣的
事,給了幻想創作以極其豐富的想象空間,如果說我對那裡情
有獨鐘,那也不是一件過份的事情。
《神山》這個故事,與那裡多少有點聯繫。
那裡有一個湖,大家多半知道那個湖的名字,不知道也不
要緊,因為總會有機會知道的。在這裡,我暫且稱為神湖好
了,據說在選轉世靈童的時候,也可能會遇到極其複雜真偽難
辨的情況,那時,便由幾位得道高僧前往神湖去接受神的啟
示。
這些得道高憎將會在湖邊住傻長一段時間,每天都面對
著神湖,然後在一定的時候,便會肖一些畫百在湖中顯示比
來。
據說神湖顯示的畫面,不僅僅是有關轉世靈童真身的提
示,還可能是其他一些異象,例如三百年前的一場戰爭,或是
五百年後的一件什麼大事。
當然,神山就是神山,不是神湖。
神山也有可能就是神湖,而神湖也有可能是神山,這種
事,誰說得清?
還有一點值得提一提,那就是許多的人在後來獲得了預
知能力。這種現象也極之神秘,如果這些人在一出生時,便有
了預知力,那就實在不足為奇了,當幾乎所有的這類人,他們
的預知力全都是後天獲得的,這就給本來神秘的事情,更增加
了一層神秘色彩。
神秘研究本就是一件極其有趣的事,同時,也很可能是一
件完全沒有答案的事。幾乎在所有的衛斯理故事中,都有一
種假設,即使不是假設有外星人什麼的,也都為讀者提供幾種
設想。
但《神山》是一個例外。
神山原本也可以提供幾種假想,但那有多大意義?許多
的神秘現象都實際地存在著,或許,我將這種假想的機會留給
讀者,會不會更好一些?
一切的做法都只不過是一種嘗試。
有一點我是極清楚的,幻想故事畢竟不是純粹的科普讀
物。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如果看過《鬼車》那個故事,當然就知道我的孤獨感從何
而來。
一段時間以來,我忽然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感,甚至一
度覺得人生真是一件無趣至極的事情。
我產生這種情緒,與戈壁沙漠的突然消失有關,他們原本
是與我一起到歐洲去探索一輛鬼車的奧秘的,後來,他們在一
無結果的情形下,忽然生出一個念頭,要試一試那輛鬼車的魔
力,結果,那輛車和坐在車上的戈壁沙漠同時在我的眼前神秘
地消失了。
由戈壁沙漠的消失,我聯想到這一生中所交的朋友,正所
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的這些朋友也都是像我一樣,與一
些神秘事情有關的,各有所長,並且都是一些極其有趣的人。
但在戈壁沙漠的消失事件發生之後,我忽然就想到,如今
這些朋友中所剩已經不多了,原振俠在太空中神秘失蹤以後,
一直都沒有他的音信;陳長青跟著天湖老人上山學道,其間他
的靈魂雖然「回來」過一次,但後來也是杳如黃鶴;還有盜墓專
家齊白,跟著李宣宣一起去陰間當了使者,雖然後來見過幾次
李宣宣,但每次問起齊白時,她都一概說:「他很忙。」他到底在
忙些什麼?竟連來看一看老朋友的時間都沒有了?
還有一些朋友,雖然不像上面提到的幾個那般,是經歷了
許多次同生共死之後建立起來的交情,甚至在當時,我還對他
們的為人不齒或者總覺得相互間隔了一層什麼,而現在,對於
與那些朋友之間的交往,也僅僅只剩下記憶了。
傑克上校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我與他之間,只要一見
面,幾乎沒有不吵架的,更多的時候是相互譏諷,或者是互不
賣帳,甚至有幾次,他抓到了機會,帶著大幫的警員和武器,將
我的住所圍得水洩不通。那時候,我真懷疑他是挾公以報私
仇,甚至知道在當時,我只要稍有反抗,他便可能下令開火。
現在回想起來,這個人確然是可惡,但與他在一起經歷的許多
件奇事,那也的而且確夠人很好地回味一陣子。
再如高級警官黃堂,傑克上校為了一件異寶忽然失去蹤
跡之後,便由黃堂代替了傑克的職務,那時候,我還只知道黃
堂是一名兢兢業業的警官,卻沒有料到,他是一個背景極為復
雜的人,為人雖然不十分有趣,卻極其嚴謹,且摯愛著他的職
業,可以說是這麼多年來,我所認識的少數好警官中非常難得
的一個。我們在一起所經歷的各種奇事之多,簡直就無法一
下子數出來。他的全然那個不像傑克上校,幾乎每一次都是
站在與我作對的立場上,而黃堂則從來都是以最積極投入的
態度與我合作。也正因為他的這種態度,最後導致他在《雙
程》那個故事中被上司污陷查辦,然後在《洪荒》那個故事中神
秘消失。
這些人全都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更可惱的是,他們僅僅
只是消失,絕對沒有任何死亡的消息傳來,明明知道他們可能
還活著,就是無緣再見上一面。
在當時,雖然有著這樣多的缺憾,但也因為有著其他一些
事可以填補這份孤獨,例如我們非常意外地找到失散多年的
女兒紅綾,認識了幾個極其有趣的小朋友,如溫寶裕、戈壁沙
漠、良辰美景等。
我家的客廳裡,雖然經歷了世海滄田、新人換舊人的過
程,卻也不至於感到落寞。
現在忽然之間戈壁沙漠又神秘消失了,竟讓我感覺到我
家客廳忽然空蕩了許多似的。當然,戈壁沙漠後來又極其奇
特地回來了,但我的落寞和感歎卻並沒有因此減少,情緒也沒
有很快地恢復過來。
我正在記述的這個故事,雖然是戈壁沙漠回來後的事,但
嚴格說起來,其起源是在還沒有確切地知道戈壁沙漠的消息
之前。
世界上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組織,有些組織奇怪到了令人
匪夷所思的程度,比如我曾多次記述的非人協會這樣一個組
織,其會員並不僅限於人,甚至包括一些動物和植物之類,當
然,更多的還是人,而在他們的概念中,那些人又全然不是人,
因此才會被定名為非人協會。這樣的協會,就如此介紹的話,
根本就不可理解。
當然,還有其他一些非常奇特的協會,而這些協會,與我
有關的也非常之多,多到了連我自己一時之間都無法算清的
程度。
而現在我要講的故事的開始,便與一個協會有關,這個協
會是一個松散型的協會,沒有固定的組織和場所,沒有固定的
會員,也沒有固定的經費來源,只不過其中幾個被公認在這個
協會中有著極高地位的人成為了這些人的中心,他們作為這
個協會不定期集會的召集人。他們自己給這個協會所定的名
稱是靈學互進會。
僅從名稱上看,這個協會是干什麼的,可以說一目了然,
絕對不會像非人協會那般不容易理解,但是,如果認真推究一
下的話,所謂靈學是一種什麼學問?似乎是誰都知道,但誰都
無法界定。曾經有一度,我認為所謂的靈學,應該稱之為靈魂
學,則其所研究的所有問題都是與靈魂有關的。那時候,我也
確然覺得這種界定很有道理。
但是,神秘莫測的自然界卻對我這種界定提出了反對意
見,例如,人們普遍認為星相學、面相學、手相學之類都是靈學
的範疇,然而,一個人通過看星相知道了人類社會未來的一些
變化,又怎麼與靈魂相聯呢?面相手相都是一種神秘的客觀
存在,又怎麼能與不可知的靈魂發生關係呢?
這個領域實在是太神秘莫測、太不可知,因此,我雖然一
直都在關注這個方面的問題,但如果有人在介紹我時,說我是
著名的靈學家或者是靈魂學家,我自己都會感到汗顏,不知如
何應對。
也正因為如此,靈學互進會這個組織曾有意讓我成為召
集人之一,結果是被我拒絕了,一方面,我確然不知道我在這
方面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另方面,我也不清楚這到底是一種
什麼樣的學問,面對那些極其神秘極其深奧的現象,我往往會
不知所措。以這樣的水準,背著一頂靈學權威的「桂冠」,我會
寢食難安。
當然,這個世界上毫無自知之明的人極多,例如所謂的科
學家真正可以說氾濫成災,但究其實質,又有幾個不是死啃了
前人的一點研究成果,然後將這些成果搬進廚房裡,左右倒
騰,再配上一些佐料,然後當作重大發現推給世人,於是贏得
一頂桂冠的?然而,如果真的有人要深究一下,要他們通過實
踐的方法找到他們的理論的佐證,他們定然會毫無愧色地說:
「我研究的只是理論,實踐方面的事與我無關。」
這種情形就如我假若接受了靈學權威之後,並且以這樣
的身份去見一個真有靈異之能的人,比如《錯變》那個故事中,
那個可以與「天神」相通的異人劉翠英,在當時,如果有人向劉
翠英介紹我時用到靈學權威這樣的詞,我相信我定會感到無
地自容。
儘管如此,卻絲毫沒有影響我在靈學互進會中享有極高
的名聲,這個協會無論在何時何地開會,都會給我發一張請柬
來。
這一年的靈學研究會決定在日本的神戶召開,按照召集
人在請柬後所附的一封信中所說,除了幾個近年來對靈學研
究有著突出成績者的發言之外,會後還要舉行一次召靈會。
神戶是第二次大戰中受到重創的城市之一,有著無以數計的
冤魂,靈學互迸會想利用眾人這方面的所謂「權威」的功力,將
那些冤魂召集起來,搞一次集體祭奠。想法固然很好,如若真
的成功的話,也一定會非常的轟動,但是否能成功,或者有何
實際的意義,我沒有絲毫的信心和興趣。
在此之前,我也曾收到了召集人的一封信,召集人非常誠
懇地邀請我在會上演講,希望我將近年來研究靈學的心得在
會上予以公佈。這份邀請真正讓我惶恐不安,因為我雖然有
著許多怪異的經歷,但我並不認為在靈學研究方面有什麼特
別的成就,因此,我回一封信拒絕了這種邀請。
我拒絕在靈學互進會上演講的邀請時,並沒有拒絕參加
這次大會的想法,後來,正式的會議通知寄來時,我卻不準備
去了,其原因我在上面已經說過,那時,正是戈壁沙漠不知所
蹤,我感到從未有過孤獨的時候,因此,我僅僅只是將那份請
柬看了一眼,便隨手扔在書桌之上小
後來,褐寶裕看到了那份請束,現出大感興趣的神情來。
我當然是對他非常了解的,見到這種神情,便知道他對這
次大會是有著異乎尋常的興趣,便對他說:「如果你有興趣的
話,你可以拿著這份請柬去參加好了,如果有人問起來,你就
說你是我派去的代表。」
溫寶裕聽了我的話,拿過那份請柬,興奮得幾乎要跳起
來,但是,瞬間之後,他臉上的興奮之色又迅速黯淡下去。
我問道:「有什麼困難嗎?」
他非常嚴肅他說:「困難當然是沒有。可是,現在戈壁沙
漠生死不明,我又怎麼走得開?在沒有得到他們的確切消息
之前,我根本沒有情緒做任何事情。」
我道:「離開會還有差不多一個月,到時候,說不定戈壁沙
漠像他們神秘消失一樣又神秘回來了。請柬你可以先拿去,
到時候,你是去還是不去,由你決定好了,反正,我是不會去
的。」
在這件事之後,我便將此事完全地忘記了,因為我的全部
身心都放在尋找戈壁沙漠上,再也沒有想起靈學研究上的這
次大會。直到許多天之後,戈壁沙漠果然回來了,我的情緒雖
然因此有所好轉,卻仍然沒有達到以前的程度。那一段時間,
我一直都呆在家裡,什麼地方都不去,幾乎所有的時間,全都
放在看書或者看報上面。
有一天,我從報上看到一則消息,那則消息說,預計一周
的靈學家會議在日本神戶召開,世界各地對靈學研究有獨到
見解者以及一些世所公認的靈學研究權威聚集一堂雲雲,並
且稱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盛會。
我這時才猛然想起了這幾天沒有得到溫寶裕的消息了,
幾天前,他還到我這裡來過,似乎想向我說點什麼,但看到我
的情緒不高,他欲言又止,我也懶得問起。現在看來,他那次
很可能是來與我告別的,或者,他還存有一份心事,以為我將
請柬給他,是因為戈壁沙漠沒有找到,沒有心情去參加那樣的
會議,現在,戈壁沙漠回來了,我當然會去參加,只是一時沒有
想起那件事來,如果他提醒的話,我可能會將請束要回去。
這個小滑頭,竟然在我面前也耍起小聰明來,他根本不知
道,對於我來說,那樣的會實在可以說是無趣到了極點,近幾
年來,類似的會議我參加過幾次,每次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
歸。開始幾次,雖然沒有任何收穫,卻也可以趁機會一會那些
多時不見的老朋友,如在這個領域中有著極高地位的普索利
爵士等。但在去年,年事已高的普索利爵士撒手塵寰,而前年
也有幾位離開了人世,幾位極其有趣的人物相繼死去,使得這
個本來極有趣的協會變成了一些自以為是的人發表夢嘻的場
所,實在可以說是無趣之至。
當時,我也是無事可做,便試著給溫室裕打電話,先是打
到陳長青留給溫寶裕的那間大屋子,電話響了半天沒有人接,
我於是再次打給溫寶裕家。
打完這個電話之後,我暗自慶幸,自己真正是有先見之
明,竟然會鬼使神差打這樣一個可打可不打的電話,如果不是
有了這次毫無意義的行動的話,說不準我又會經受多長時間
的煎熬。
這件事當然是由溫寶裕去神戶引起的,他離開時並沒有
與家裡打招呼,他的活寶父母,還當他是十八歲似的,在行動
上仍然不給他太多的自由,哪怕他早已成人了,而且也早已經
戀愛,可在父母的眼裡,他永遠都是孩子。正因為如此,他如
果正正經經告訴父母要去神戶參加一個靈學研究方面的會
議,一定會遭到最強烈的反對,因此,這傢伙便「神秘失蹤」了。
溫寶裕「神秘失蹤」在溫家並不是一件特別的事,因為有
著這樣的父母,所以,溫寶裕幾乎每年都會這樣失蹤幾次,而
他每次「失蹤」,最倒霉的便是我,溫寶裕只要超過三天不回來
又不給家裡打電話,那麼,他的父母便會毫無例外地來到我家
「靜坐」,弄得人不勝其煩。
這次也同樣如此,我將電話打到溫家,接電話的是他家傭
人,聽說是我打的電話,她便說:「溫先生和溫太太到你那裡去
了。」
我聽了這話,渾身的肉猛地一緊,連忙扭過頭向窗外看
去,還好,沒有見到他們的那輛大房車。我立即問道:「他們是
什麼時候離開家的?」
溫家陽人說:「剛剛才走,還不到五分鐘。」
我一聽,心中大喜,連忙對溫家傭人說:「我現在在美國,
要三天後才回來,你見到溫寶裕後,讓他在三天之後與我家聯
系,我有事要找他。」
溫家傭人連忙說:「少爺已經三天沒有跟家裡聯繫了。」
我說了幾句,然後匆匆掛斷了電話,向老蔡打了聲招呼,
便逃一般離開了家,將那個難纏的溫家三少奶奶交給老蔡去
應付。
離開家之後,我也沒有特別的地方可去,便到了一家我所
熟悉的圖書館,也沒有什麼目的,只是找了幾本我認為還能引
起興趣的書,胡亂打發了幾個小時。
到了天快黑的時候,我給家裡打電話,是老蔡接的,他告
訴我,溫寶裕的父母鬧上門來,要找我交出他們的寶貝兒子,
後來被老蔡痛罵了一通,他們便灰灰地走了。我聽說他們早
已經離開,便立即趕回家。
這件事發生之後,我幾乎是立即就忘記了,因為在第二
天,白素忽然興起一個念頭,要去看望她的父親白老大。我當
然知道白素的心情,一方面,這些天來,我因為時光不再、物是
人非這類事弄得心緒極差,另方面,她多少也受了感染,認為
白老大的年齡一天大似一天,還能在人世上多少時日,實在是
一件極難說的事。她提出去看白老大,一方面是為了讓我去
散散心,一方面也好盡點人事。
對於這樣的要求,我當然不會反對,何況這段時間以來,
我的心情也實在是太差,換個環境,說不定對我大有好處,而
白素盡盡人事的心情,又與我極為合拍,於是,經過一天的忙
亂,第三天,我們便啟程了。
這次去看白老大,是我和白素兩個人,並沒有帶紅綾同
行。並不是我們不想邀她同行,而是她當時不在家,曹金福從
內地來了,他們之間也不知有著什麼事,只是告訴我們說,他
們要一起出去一趟,至於去哪裡,干什麼事,他們沒說,我們也
沒有問。我當然不會像溫寶裕的家長,什麼事都要管得死死,
不給孩子一點自由。其實,我們生活在世界上,自由已經夠少
了,走到哪裡都是各種各樣的約束,最根本一點,還在於任何
人都知道我們缺少自由,是因為某些人將自己的意志強加給
我們的結果,但具體到自己身上時,也同樣想將意志強加給別
人,這樣的惡性循環下去,人類又怎麼可能真正獲得自由?
要說自由,白老大的隱居地可以說是真正的世外桃園。
白老大隱居在法國的南方,那裡是真正意義上的鄉村,在
他房子的四周,大片的葡萄園,許多年來,白老大就在這裡種
植葡萄並且研究釀酒。我們原以為,他住上一段時間之後,定
然會耐不住寂寞跑出來的。我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完
全在於他的前半生太轟轟烈烈,這樣的人,又怎麼甘願換一種
方式生活?比如我,如果讓我放棄冒險生涯,我說不定會很快
因無聊而死去。
然而,白老大顯然不是常人,他在自己的隱居地生活得非
常之好,簡直就出人意表的好,或許,除了他寧靜的心境之外,
這裡清新的空氣也是原因之一。
在白老大這裡住了半個月左右,每一天,我們除了跟著他
在葡萄園裡做一些活路以及品酒之外,再就是聊天,日子過得
到也算是清閒,我的惡劣心情也大有好轉。甚至根本就忘了
溫寶裕參加那個靈學大會的事,除了偶而去附近的小鎮往家
裡打一個電話,問一下紅綾和曹金福的情況之外,我們幾乎與
外界斷絕了一切來往。
據老蔡說,紅綾和曹金福僅僅只是打了兩次電話回來,並
沒有說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也沒有說他們在於什麼。老蔡
說,紅綾似乎說他們正在辦一件什麼事,待這件事辦完了,他
們就會回來。
紅綾和曹金福都已經成熟了,適應現代生活的能力早已
經非常之強,我相信他們在一起,或許可能會有一些惡作劇,
但再也不會像上次去研究丹頂鶴般闖大禍了。因此,我和白
素對他們非常放心,只是白老大,因為很長時間沒有見到紅綾
了,為了我們這次來沒有帶她一起來,果然像個老人般嘮叨了
幾天。
這個故事雖然與溫寶裕以及那次靈學大會有著極大的關
系,但如果不是溫寶裕突然拍了一個電報來,我甚至根本就是
將那件事給忘了。
那天,我們從葡萄園回來,剛剛坐下,各自酌了一杯酒,還
未來得及喝,便看到門口有一輛摩托車駛來。我們看了一眼
摩托車以及車上那人的服裝,立即知道來的是郵遞員。那時,
我和白素都很機警,似乎同時意識到,這個郵遞員的到來與我
們有著關係,因此,我們同時站了起來。
作為老年人,白老大有許多古怪的脾氣,不在住所中裝電
話,也是他的怪脾氣之一。他雖然極具現代科學知識,可是卻
十分討厭電話,他常說,電話像是一個隨時可以闖進來的人,
不論主人是否歡迎,電話要來就來,不必有任何顧忌,所以,
「為了保護生活不受侵擾,必須抵制電話。」
剛才我說我們在這裡過著幾乎是與世隔絕的生活,這也
是原因之一,我們如果想打電話,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往
往要駕著車到附近的一個小鎮郵局去,而外界如果想同我們
聯繫,也不得不通過電報。
我和白素看到郵遞員到來,同時意識到這件事與我們有
關,並非我們有著什麼先知先覺,而是因為我們離開家到這裡
時,沒有見到紅綾,雖然說我們並不干涉他們正在做的事,但
如果說我們心中沒有牽掛,那就是完全徹底的假話了。
看到郵遞員後我們想到的正是紅綾和曹金福,孩子無論
有多大,總擔心他們會有什麼事是自己解決不了的,必須要父
母才能解決,這是天下所有父母的通病,我們自然也不會例
外。
郵遞員在外面叫了一聲,白老大便走了出去,從郵遞員手
中接過來的果然是一封電報。
看到白老大將電報拆開了,我們便知道,那封電報的收報
人是他而不是我們,心中多少安定了一些,在當時,我們都想
到另一種可能,這封電報可能是白素的哥哥白奇偉打來向老
爺子問候的。
白老大拆開電報以後,哈哈地笑了一聲,然後自言自語
說:「這個小寶器,還真有點意思。」
聽了這話,我們都知道,發報人不是白奇偉,而是溫寶裕。
白老大見過溫寶裕後,立即就開始喜歡他,也一直叫他小寶
器。寶器是四川人常會用到的一個詞,對某種人這樣稱呼時,
有著貶意,意思說別人是傻瓜,但在另一些時候,卻又代表著
另外一重意思,雖然也是傻瓜的意思,但卻有傻得可愛的成份
在內。白老大稱溫寶裕是小寶器,當然是說他傻得可愛。其
實,溫寶裕不僅不傻,還真可以說是聰明絕頂,以他這樣的年
齡,有著如此豐富的閱歷,而且,有著一顆如此靈活的腦袋,這
樣的人還真是少見。這也是所有見過他的人都喜歡他的原
因。
我們知道電報是溫寶裕拍來的,立時知道,這電報果然是
與我們有關了,而且,他急急地拍了一封電報來,說不定事情
還非常之特別,我當然不便問什麼,白素知道我的心意,便問
道:「誰拍來的?」
白老大將手中的電報遞給白素,白素看了一眼,然後又遞
給我。
我先看了一眼發報人,果然是溫寶裕,再看電報內容,禁
不住笑了起來,果然是小寶器。他的電文雖然對於電報來說,
實在是太長了一些,但其實並不是太長,而且也非常有趣,我
不妨照錄於下:
老爺子你好知道最先看到電報的人是你因為極其偶然的
遇合我有了預知能力另請告訴衛速回有天崩地裂的大事等著
他處理溫
這就是白老大接到電報後說:「這個小寶器,還真有點意
思」的原因了,他當然知道,我們在白老大家裡,而他這封電報
上的收報人寫的是白老大,最先看電報的當然就一定是白老
大了,還故弄玄虛說什麼因為極其偶然的遇合我有了預知能
力這樣的鬼話,而他想讓我因去的理由雖然可能特別,但也沒
有必要弄出一個什麼山崩地裂的大事等著他處理之類。
我們也都知道,做事說話誇張是溫寶裕的性格,因此,並
沒有將此事太放在心上,大家彼此笑了笑,以溫寶裕作為話
題,邊喝酒邊閒聊。
白素似乎有某種想法,所以在十幾分鐘之後,便問我:「是
不是需要打個電話回去同一下?」
我知道她所說問什麼,便道:「別人我們或許不是很清楚,
難道連溫寶裕的那點小把戲還不清楚?他故作驚人,說什麼
有了預知能力,又說什麼有山崩地裂的大事,如果真有這樣的
事,他還會拍電報來的,我倒是要看看,他想搞什麼鬼名堂。」
果然,第二天又有一封電報來了,這次的收報人直接就是
我,這封電報他就更不肯省字了:
衛斯理我早知你不會相信我的話所以才拍第二封電報我
告訴你我有了預知能力且知道此事遲早會與你發生特別的關
系望接電後速歸因事情的發展將會與你的親人有關恐遲則生
變速速溫
這傢伙真是越來越惡作劇了,一再說他有了預知能力,這
倒還在其次,什麼因事情的發展將會與你的親人有關恐遲則
生變之類的話,豈不是在威脅我?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二、窗外有人監視
我原本不準備理會這件事,但白素可能有某種預感,一定
要去扛個電話問清楚,我實在弄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如此神經
過敏。
但因為白素的堅持,我也只好陪著她去了一趟小鎮。
電話一通,溫寶裕就接了,打電話的人雖然是白素,但我
們是在小鎮郵局一個密封的電話亭中打的,白素按下了電話
的一個掣扭,我們兩個都可以聽到溫寶裕的聲音。
我們尚沒有說話,溫寶裕便說道:「衛斯理,我知道是你,
你還不相信我的話,是不是?」
我當時只覺得他太可惡,也沒有想太多,便道:「廢話,你
當然知道是我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溫寶裕說:「事情既複雜又奇特,根本就不是幾句話能說
清楚的,你還是快點回來吧。」
我道:「你少裝神弄鬼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再不說,我就
將電話掛上了。」
他卻說:「我知道你不會,因為我有了預知能力,我不光知
道你不會,還知道你一定會過問這件事,只是你這人,架子越
來越大,好奇心也越來越小,不那麼容易相信,要想讓你回來,
還得費一番周折。」
我實在是被他的話激怒了,這傢伙,仗著與我們的關係
好,說話竟如此沒大沒小起來,什麼架子越來越大,好奇心越
來越小,這樣的話,白素說說倒也無妨,竟然連他也這樣說了,
豈不是可惡之至?我當即道:「你說的到底是什麼屁話?你這
可惡的傢伙,真是越來越混蛋了。」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卻自顧自他說:「並不是我說錯了
什麼話,如果你的好奇心還像以前那麼強的話,你就一定知道
在靈學大會上發生什麼事了。不錯,照我現在所預知的情形
來看,你並不知道那件事,更不知道世界上冒出了一個名叫勝
姑的奇人。」
靈學大會開幕的第二天,我和白素正準備到法國,那天我
雖然還曾關心過報紙上有關靈學大會的報道,卻並沒有見到
有關什麼勝姑的事,第三天我們便啟程來法國,當然不知道那
個什麼靈學大會上鬧出了些什麼名堂。白老大的住地是真正
的鄉村,幾乎是與世隔絕,這一點他也是知道的,白老大雖然
訂了幾份報紙,但並非每一家報館都對靈學大會這種事感興
趣。正因為如此,我們不知道靈學大會上發生了什麼事,根本
就不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他卻說他知道這件事是因為他有
了預能力。天下還有比這傢伙更可惡的嗎?
我正要斥他幾句,白素卻說道:「小寶,別鬧了,你要知道,
這是國際長途,就算我們不在乎這幾個錢,但也不能將線路占
用太長,或許別人還有比我們更急的事。」
溫寶裕立即叫道:「沒有,天下再沒有比這件事更急的了,
這件事涉及到千萬人的身家性命,難道還會有更急更大的事
嗎?」
因為我素知溫寶裕的為人,知道他是最善誇張的,因此並
不是太放在心上,但白素似乎有些不同的想法,她說:「到底是
怎麼回事?你能不能說清楚點?」
溫寶裕道:「不是我不想說清楚,第一,是這件事實在太復
雜,一時半刻無法說清楚,第二,我說過我有了預知能力,我預
知到世界上將會發生一件大事,而且,這件事好像還會與你們
的親人扯上關係。但是,因為我的道行太淺,我還不能完全知
道這件事到底在什麼時候發生。我問過勝姑,可是那傢伙太
可惡,說什麼天機不可洩漏,根本就不告訴我。我知道,她早
就預知到了那件事了。」
我實在忍不住道:「你搞什麼鬼?又是什麼山崩地裂,又
是什麼與我的親人有關,你到底想說什麼鬼話?」
溫寶裕一聽我這樣說,便叫了起來:「衛斯理,以前別人說
你架子大,十分可惡,我還不同意,甚至還為此差點與別人打
架,但是現在,我才算是真正知道,別人的話一點都不假,你真
是可惡到了極點。」
他說他也曾經為了別人說我架子大、為人可惡的事差點與
人打架這件事,我當然是知道的,但是,我並不會因他提到了
這件事便會原諒他竟敢以如此口氣對我說話。這傢伙,真正
是拿著雞毛當令箭,以為我對他很好,便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說起話來,竟完全沒有了尊卑大小之分,別說是他,就是大偵
探小郭或者大富豪陶啟泉都不敢以這樣的口氣對我說話,就
是白老大想說這些話的時候,也定然會在心中先想一想。誰
又能料到,這傢伙竟然會對我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我可真是
被他給氣了個半死,我相信,當時如果不是通電話,而是面對
面談話的話,我可能一巴掌打上了他的臉。
白素見我的臉色不對,便連忙對溫寶裕說:「行,我們知道
了,你放心,我們很快就趕回來。」說完之後,便將電話掛斷了。
我對白素這一舉動非常的不滿,不管怎麼說,溫寶裕打電
話要找的人是我,是不是繼續與他通話,這個決定權也應該在
我這裡,可是,她根本就不與我商量,竟自作主張將電話掛斷
了,甚而更自作主張說我們會很快趕回去。
這樣的事,如果是發生在別人身上,我很可能會憤而與之
絕交,但做這件事的是白素,而不是普通的別人,我就是想發
火,也不知該怎麼發,一方面,因為我們結婚這麼多年來,還沒
有因為任何事有過爭吵,另方面,我也有一種特別的經驗,在
我和她意見相左的時候,後來的事實往往提供一種非常讓人
不服氣的證明:她是對而我是錯的。
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對她說道:「我現在。
還不想離開這裡,這裡的風景實在是太美。空氣也實在是太
新鮮了,我想這對我的健康一定有益。」
白素衝著我一笑,挽起我的手,然後在我耳邊悄悄說道:
「要不要我拿鏡子出來給你照照?你這張臉,都夠格進動物園
了。」
我說我與白素幾十年沒有紅過臉,許多人不相信,也有人
說:「衛斯理盡知道往他自己的臉上貼金,他那種丑脾氣,誰受
得了?那哪裡是人的脾氣?那簡直就是一只火藥桶嘛。就算
白素的脾氣再好,白素是人不是?是人就會受不了衛斯理。」
這話是對還是錯,我也不想加以品評,也不是說他們對我
的性格評價不對,但是有一點,面對白素這樣的女人,不論是
誰,就是有火,還能發出來嗎?就像剛才這樣,她就那麼溫溫
柔柔的一句話,就是一座火山可能也早已給她燒滅了。
但在那時,要說我的火氣完全沒有了,那也不是事實,我
只是不再說話而已。我們走出郵局之後,回到了車上,白素便
對我說道:「我還得去打個電話,你先在車上等我一下。」
我實在不知她在搞什麼鬼,想問一句,但她已經下了車,
再次走進了郵局。
沒多久,她回到了車上,我發動汽車,向白老大家駛去。
大約有十幾分鐘,我們之間沒有說話,這對於我們來說,
實在是極其少有的現象。當然,我說少有,並非我們在一起便
不停他講話,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對夫妻會不停他說話的,總還
有停頓的時候。我們之間的默契也正是在我們想說話的時
候,我們便不停他說,而當我們都覺得需要沉默或者是思考的
時候,我們決不會打擾對方。但是,在我們都想向對方說點什
麼卻十幾分鐘沉默著,什麼話都沒說,這實在是太少見了。
十幾分鐘之後,我實在忍不住,問道:「你……」
我這個際字剛出口的同時,白素竟也說道:「你……」
然後,我們又同時停了下來,我道:「你先說。」
白素道:「你先說吧。」
我略想了想,說道:「不,還是你先說吧。」
我之所以堅持,是因為我想到在這件事情上,我們之間有
著意見不合,而這種不合首先表現出來的是她而不是我,更進
一步,她剛才去打了一個什麼電話,卻是我不知道的,這個電
話在我們的計劃之外,應該是她接聽了溫寶裕的電話之後,臨
時想起要打的,我想,關於這件事,她至少也該向我解釋一下。
她略想了想,然後問我:「你難道不覺得溫寶裕很反常
嗎?」
我這一場氣,正是這傢伙惡作劇引起的,因此,我心中對
他是氣惱之至,正因為他,幾乎引起我和白素之間的第一次爭
吵。在聽到白素提起他的名字之後,我便立即說道:「別提
他。」
說完這句話,我意識到自己的口氣實在是有些過份,甚至
是非常的武斷,那完全不像一個充分尊重妻子的丈夫在說話,
於是,我又轉了一種口氣,對她說:「素,我們能不能不提他?
至少,在一段時間內。」
白素沒有說話,只是頗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
我們之間,有許多時候並不需要說任何話,僅僅只需要看
對方一眼,相互間便有許多的語言,在這一瞬間得到了交流。
剛才,我在特別強調開動汽車後有十幾分鐘的沉默,道理也正
是這裡,我們之間或許不需要說話,但卻可以交流,而那段時
間,是真正的沉默。
而現在,她也沒有說任何話,但我知道,她其實說了許多,
她說:「好吧,既然你定要這樣堅持的話,我也無話可說。不
過,你確然是大大地不如從前了,我真弄不明白,你以前的敏
感到哪裡去了?」
最初,我還有些惱火,但就在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心中
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我知道,那是因為有什麼事情,我原本
應該想到的,但事實上我在當時沒有想到,而剛才,我多少有
了一種感覺,卻沒有將這種感覺抓住。
我道:「好吧,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剛才所說的那一段時
間,現在已經過去了。」
白素聽了,非常動人地笑了一下,她這一笑,比青春少女
的笑更加嫵媚,如果不是在駕著車,我真想親她一下。
她道:「你覺得溫寶裕說那些話是在使一種激將法,目的
是要你回去。」
我反問:「你難道認為不是這樣?」
「我不認為那是他使的激將法。」她說:「相反,我認為那是
因為他心中有著什麼事,而且正在為這件事著急。」
我略想了想,仍然不明白,便問道:「何以見得?」
白素道:「你想想,溫寶裕與我們的交往,時間也不短了。
他雖然想象力極為豐富,有時也會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事來,
甚至他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極度的誇張,但是,他何時變
得沒有尊卑大小了?我敢說,如果這世界上,你只有一個崇拜
者的話,那麼,這個人就一定是溫寶裕,你想想,他崇拜你都尚
恐不及,怎麼會以那樣一種口氣對你說話?」
她這樣一說,我倒是有了一點感覺,但我還有些不服:「可
他畢竟是說了。」
白素又道:「你當然也知道,你的脾氣並不好,如果你的脾
氣像小郭一樣,那你也就不是衛斯理了。你或許會對世界上
所有人大發脾氣,但是,你對我發過脾氣沒有?相同的道理。
溫寶裕或許會對別人發脾氣,但絕對不會對你衛斯理發脾氣。
當然,除了兩種情形之外。」
我問道:「哪兩種情形?」
她又是衝著我一笑:「第一,除非他對你極度的失望;第
二,他確然是有著什麼異常急切的事,這件事使得他一時失去
了冷靜。」
我有些不肯相信地問:「你是說,你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她再次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是說:「他的話為什麼不能相
信?」然後,她對我說:「對不起,我自作主張,已經訂好了兩張
今天的機票,如果你不認為我的做法有值得商榷之處的話,我
們得抓緊時間。」
事情到了這一步,我還有何話說?
臨行前,白素要給溫寶裕打電話,我不同意這樣做。
我對白素說:「不必先告訴他,讓這傢伙急一下。真是,人
小小鬼大大。」
因為這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享,既然我不同意打電話,白素
也就沒有再堅持。
然而,當我們所乘的飛機在我所在的那個城市降落,我們
走出機場時,首先看到的卻是溫寶裕。因為我們根本就沒有
想過會有人來接機,便沒有去注意那些接機的人,溫寶裕則不
同,他是專門來接我們的,一直都在四處尋找,因此,當然是他
先看到了我們。
溫寶裕看到我們之後,便是大叫了一聲。
溫家三少奶奶的驚叫聲十分驚人心魄,溫寶裕似乎也有
著他母親的遺傳,他的叫聲雖然不至於像他母親那般能夠讓
整個機場產生震動,卻也足以讓所有人注目,最先當然是停下
來看他,然後便四處尋找,我當然知道,他們是想看一看,誰是
衛斯理,更甚至想看一看,這個傳奇人物是不是比別人多一個
頭或者多一雙手。
這樣的場面我當然不是第一次經歷,常常會有認識的人
大叫一聲「衛斯理」,於是在場所有人側目,甚至有幾次還因此
引出了極其奇特的故事來,《追龍》那個故事,就是陳長青的一
聲驚叫引出的。
因為常會遇到這樣的場面,我也不覺得驚奇,倒是溫寶裕
何以知道我們會乘這班機回來,確然是一件令人不解的事。
因此,白素不自覺便噫了一聲,然後自語道:「他怎麼會知
道我們乘這班機?」
我道:「這也不難想象,或許是老爺子告訴他的。」
白素非常認真地擺了擺頭:「不可能。」
她說不可能,我立即使知道果然是不可能,如果白老大家
有電話,溫寶裕打電話過去問我們的情況,白老大順口告訴了
他,這當然是可能的,但如果說白老大在我們走了之後,特別
跑一趟小鎮的郵局給溫寶裕打了這樣一個電話或是拍了一封
電報就是根本沒可能的事了,如果我們一定要人接機的話,在
機場的時候,我們難道不會自己打電話?何必由白老大來多
此一舉?
既然消息不會是從白老大那裡來的,那麼,他怎麼知道我
們乘這班機?查航空公司的記錄?我立即想到,一定是這麼
回事。這傢伙,通過航空公司的記錄知道我們乘這班機回來,
然後,他很可能告訴我們,這是因為他有了預知能力,只需稍
稍一算,便知道我們定會乘這班機了。
結果正是如此,他趕過來,從我們手上接過行李時,白素
問他:「小寶,你是怎麼知道我們乘這班機的?」
他得意地一笑:「你該不會這麼健忘吧?我不是告訴過你
們,我有了預知能力嗎?」
這傢伙,到現在還忘不了販賣他那廉價的所謂特異功能,
我真恨不得一拳打歪他的嘴。不過,在當時,我什麼話都沒
說,我想,我總有機會揭穿他的,到那時,我要好好地奚落他一
頓,讓他覺得無地自容。
他將我們帶上了他的車,開著車便往前走,也不問我們是
先去他那裡還是先回家,按我們的想法,當然是先回家再說,
畢竟是離家十多天了,在世界上所有的空間中,只有家——那
一方小小的空間,才是真正屬於我們自己的。
車行了十幾分鐘,已經進入市區,我和白素一直沒有說
話,溫寶裕也沒有說,有幾次,我甚空想說點什麼,但白素以目
光制止了我,我鬧不明白她在搞什麼名堂,便拿目光看她,她
還了我一個眼色,那意思是告訴我:別說話,我們等著他先說。
我不知道白素為什麼一定要等溫寶裕先說,但她做事總
有著自己的理由,因此,我也不急在一時,反正,過一會有的是
說話的時間。
然而,十幾分鐘之後,那個可惡的傢伙竟然仍然是一言不
發,我就有些忍不住了,衝著他大聲叫道:「你要帶我們去哪
裡?」
「當然是去你們的家。」他說:「那座神山給我的提示是你
們從歐洲回來後,會直接回自己的家中。難道你們不是這樣
想的?」
我們剛剛回來,當然是想著回來,我相信以他的機靈,不
會猜不到這一點,現在,他既然是猜到了,也省得我多費口舌。
然而,我轉過頭去看白素的時候,卻見她是一臉的驚駭之色,
我以目光問她:「怎麼回事?有什麼不對嗎?」
我的怪異經歷實在是太多了,這樣的經歷多了以後,對於
某一個人來說也並不一定就是好事。比如有一次,我和大偵
探小郭受聘去南美一個國家調查一件極其奇特的事,但是,當
我因某種原因暫時離開小郭一段時間之後,小郭卻被我們的
對手秘密抓走了,然後換給我一個與小郭一模一樣的克隆人
(這件事真正可以說是奇特之至,具體情形,我已經記在《大陰
謀》以及《狂人之夢》兩個故事中),現在,我們見到的溫寶裕確
然是我們所熟悉的小朋友溫寶裕,但是,白素何以會露出這樣
的駭異神色來?該不會是某人再次給我來了個掉包計,換了
一個假冒溫寶裕給我?
又過了五分鐘,白素實在是忍不住了,便問道:「小寶,你
真的有了預知能力?你到底是怎麼得到這種特異能力的?」
溫寶裕一邊駕車,一邊非常得意地回過頭來看了我們一
眼。
我這時才知道,白素的駭異原來是她認定了溫寶裕有預
知能力而起,我的旁邊當時如果不是白素,而是其他什麼別的
人,我一定會大笑出聲,溫寶裕這點手段,真是一拆就穿,他哪
裡有什麼預知能力?這種常人如果認真想一想,也可以做到
的事,如果也可以稱作預知能力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上,具有
預知能力的人也實在可以說是太多了。
沒料到,溫寶裕這傢伙居然還大言不慚:「反正也快到你
們家了,到了以後,坐下來,一邊喝著酒,一邊慢慢說,那不是
更好嗎?」
我一聽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你少在我面前裝神弄鬼,
如果你真有預知能力的話,那麼,你說說,我回到家以後,第一
件想幹的事是什麼?」
他抬頭看了看車上的一面鏡子,從那面鏡子上可以看清
坐在後排的我。「想打我的屁股是不是?如果你能夠有辦法
制止這次的大災難的話,我挨一頓打也是值得的。」
在此之前,我的心情還非常的平靜,因為我對他是太熟悉
了,自從在《犀照》那個故事中第一次認識他到現在,許多年過
去了,他已經由一個十三四歲的愛幻想的頑童長成了成人,我
甚至可以毫不誇張他說,我對他的熟悉,遠遠勝過他的父母,
用一句俗得不能再俗的中國話來說:他的屁股一抬,我就知道
他要拉什麼屎。但是,這一次分別尚且不到一個月,他難道真
的有著什麼特別的遇合,從而使得他有了特異的能力?
白素似乎早已認定他果然有了預知力,但我還一直不信,
我認為像坐哪一班機回家以及下了飛機後第一件要干什麼這
樣的事,全都是可以調查或者推理的,然而,我剛才在想什麼,
卻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白素與我有著心靈溝通的能力,我相信
她都不會想到我剛才真是想狠狠地在溫寶裕的屁股上踢幾
腳。
他再次看了看那面鏡子,然後說道:「衛斯理,你真讓人失
望。所謂的預知能力,所預知的當然是大事,像你回家後想幹
什麼這種事,小而又小,哪裡需要預知能力?這是完全憑推理
就可以做到的事。」
我怒道:「那麼,我們坐哪一班機回來也是憑推理了?」
他並不回答,我也沒有再問,因為車已經到了我的家門
口。
我們走進去,放好了東西,溫寶裕果然主動倒了三杯酒,
拿進書房裡,做出要長談的姿態。
白素問了一下老蔡,有沒有紅綾和曹金福的消息,老蔡說
前幾天還來過一次電話,說的也還是那些話,估計也快回來
了。
我走進書房之時,溫寶裕已經坐在那裡,端著一杯酒,自
顧自地喝著。
白素坐下來後,我便對溫寶裕說:「現在,你可以說了。」
溫寶裕呷了一口酒:「這件事要從神戶的靈學大會說起。」
說過這一句後,他接著又問:「你們真的沒有看有關那次大會
的報道?」
我怒道:「少說廢話,還是直接進入正題,不然,我就將你
從這裡扔出去。」
「好好好,我說正題。」他揮動著手,說道:「靈學大會的第
三天……」
溫寶裕剛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根本原因是我從坐的地
方站了起來,顯得異常警惕並且以極快的身法衝到了窗口。
我當然不會莫名其妙地做這樣一件神經質的事,而且,做
這件事的並非我一個人,在我以極快的身法向窗口撲去的時
候,白素已經閃身出門,我知道她定然是去了臥室。我們兩個
都曾受過嚴格的中國武術訓練,是以身法極快,武學上有一個
術語,形容那些武學大豪的動作之快,是意到身隨,這是絲毫
都不誇張的,當時我和白素的動作確然如此。
如果是我一個人有這種感覺,當然可能有百份之一發生
感覺錯誤的可能,事實上,在我有這種感覺的同時,白素也有
了這樣的感覺,而且,我們竟然沒有經過任何溝通便突然行
動,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我們的感覺是對的。
那麼,我們到底感覺到了什麼?
說出來便非常簡單,我們發現窗外有人在暗中監視著。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三、紅綾可能出事了
我感覺到外面有人監視,這種感覺當然不會是沒來由的,
可以說有許多的跡象,例如室內的光線突然之間有了極其微
小的變化,窗外的樹上,有幾片樹葉有很輕微的擺動,而其他
樹葉卻並沒有動,更重要一點,學武的人,都有著極度的敏感,
也就是常人所說的第六感覺特別發達。
俗話說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其實,這話並不一定很準確,
人過的時候,會留下一些極其微小的痕跡,普通人當然是感覺
不到,但如果武功達到了一定造詣,要想讓這樣的人感覺不到
自己的行動,除非對方的武功更高。
當時,我一閃身便到了窗口,沒有絲毫停頓,便推窗而出。
非常輕巧地落到了地上。
在我推窗而出的時候,我的感覺是注意著四周的,我發現
周圍至少有三個地方出現了異常動靜,也就是說,到這裡來監
視著我們的,不僅僅是一個人,而是三個,他們顯然也是懂得
一些中國功夫的,功力雖然不算是太強,但感覺極其靈敏,閃
躲的速度非常之快。
我的家是在半山上的,周圍都是一些樹木,只要那些人躲
進去了,要想發現他們,那也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更何
況,此時他們在暗,我在明,也不知他們身上是否有武器,我就
這樣去找他們,最後的結果如何,實在是難以預料。
就在我落地之後不到兩秒鐘,白素從臥室的窗口也已經
躍了下來,我們在觀察過周圍的環境之後,以極快的速度交換
了一個眼色。
我們這次交換眼色,也許只有十分之一秒,也許根本就沒
有,總之是極短的一剎那,但是,我們已經交換了許多信息,首
先一點,我們都證實我們的周圍,有幾個不受歡迎的監視者;
第二,我們都知道,就這樣去追趕他們的話,當然不一定迫不
到,但追到之後,會發生什麼意外,是一件極難說的事;第三,
我們都相信,既然有三個人來監視我們,那就一定有著什麼特
別的不尋常;第四,現在,他們的目的已經被我們發現,那麼下
一步,他們可能會采取一些其他的辦法;第五,我們並不相信
他們從此會放棄。
有了這樣的幾項設想,我們立即知道,追趕是沒有必要
的,那樣做,反倒成了他們主動我們被動,我們現在所要做的,
便是將此事暫置一旁,等待他們的進一步行動。
在接下來可能出現的對抗中,一定是一場功力和智力的
對抗,是真正的鬥智鬥勇,既然他們要進一步監視我們,而我
們又試圖發現並且抓住他們,那麼,他們當然就要采取對策,
一方面是完成這種監視,另一方面又要做到不被我們發現。
既然他們要玩,我們不妨就玩一玩,看到時候究竟是誰高
誰低。
我和白素交換了這個眼色之後,兩個人的想法完全一致,
我們並沒有去追那些監視者,而是轉過身,一起從正門進入,
回到了二樓。
我們一進書房的門,便見溫寶裕在裡面到處翻找。
因為我曾有過一種十分怪異的想法,這種想法在前面已
經介紹過,那是因為大偵探小郭與我一起辦事的時候,曾被人
極其秘密地掉包過,而在當時,我之所以想起這件事的原因是
覺得溫寶裕的行為十分的古怪,我甚至想到過他是否已經是
假冒的溫寶裕,尤其是現在,我的家周圍至少被三個以上的高
手監視著,而我們回到家裡以後,又見溫寶裕像猴子似的,到
處翻找著什麼,因此,我的這種懷疑更加的強烈。
我當即怒道:「你在找什麼?」
我這句話是喊著說的,聲音極大,溫寶裕正全神貫注地在
房間裡尋找,甚至根本就沒料到我們這麼快就回來,因此被我
的聲音驚了一大跳。我之所以發怒,當然是有原因的,我已經
想到溫寶裕被人暗中掉包的可能,面前這個冒牌貨正是外面
那些人一夥的,他們正圍繞著我在進行一個大陰謀。或許,外
面那些人暴露,也是整個計劃的一步,目的是為了已經騙取我
們的信任,進入了我家書房中這一個行事,他們或許是想來找
一件什麼東西,或許是想在我的書房裡安裝什麼裝置。
在喊出那句話的同時,我的身子已經向前掠去,手也已經
伸了出來,要將溫寶裕抓住。但是,這件事我並沒有進行下
去,而是被白素的一句話制止了。
白素的這句話並非直接對我說的,而且也沒有任何制止
我的意思,她說的這句話,甚至與我進門後所說的那然話基本
相同,不同的只是個別字眼和語氣。
她那句話也同樣是對溫寶裕說的,她問:「找到了什麼?」
我聽到這句話時,猛地明白過來,她絕對沒有懷疑過溫寶
裕,另一方面,溫寶裕此時在我的書房中到處亂翻,也絕對不
會是為了找到什麼窗外那伙人需要的東西,更不會是想安放
什麼(如果他想安放什麼的話,在我們從窗口一躍而出,然後
又從門口進來的這段時間內,早便已經做好了),他如果是想
找到什麼或者安放什麼的話,一定會異常注意我們的動靜,那
麼,在我們開門然後上樓的這段時間,他會警覺,絕對不會讓
我們進來撞個正著。
正如白素所料,在我們意識到外面有人監視,並且采取了
相應行動之後,溫寶裕作為我們最好的朋友之一,他當然不會
在這裡安安心心地坐著,但出去追那些人也完全沒有必要,那
些人如果是我們對付得了的,則完全不需要他幫忙,如果是我
們對付不了的,就是他去了,也幫不上任何忙。但是,他總得
做點事,於是,他想到了在這裡檢查一下,看看房間裡是否被
安上了竊聽器材。
溫寶裕聽到我們兩個人的話,便站了起來,並沒有說話,
而是十分神秘地擺了擺頭,那就已經非常明白了,他什麼都沒
有找到,但是,他懷疑這裡是有那種小玩意的。
當時,我們沒有再說話,而是一起行動,將書房以及另外
的房間仔細拽尋了一遍,並沒有發現我們想發現的東西。
我這時抬頭看白素,見她也正抬頭看我,就在這一看之
中,我們交換了一下意見,我們都認為,那些人可能是剛到不
久,還沒有來得及進入我們的家。
儘管如此,我們還是不敢大意,因為現代監聽手段極其發
達,有一種監聽設備,並不需要安裝在被監聽場所之內,甚至
是在被監聽場所之外幾百米,都可以聽到裡面的人在說些什
麼。這是一種極其尖端的間諜設備,屬於定向測波儀之類的
東西,只要在一定距離內將這種設備對準被測的一扇窗戶,便
可以測到窗內發出的聲波,然後對這些聲波進行還原,就可以
知道裡面的人在說些什麼。當然,這種設備目前還只是處於
發展階段,技術尚不能達到最高程度,尤其是還原手段還相對
落後,並不是所有的話全都可以還原,還需要相應的推理手段
配合。不過,這種推理比破譯密碼要簡單得多,因此,這種監
聽往往是極其有效的。
但是,我並不認為對方運用了這樣的設備,這道理極之簡
單,因為他們如果有了這樣的設備,那就完全沒有必要再派人
前來。有了這樣的設備,又派人前來讓我們發現,那就是極蠢
了。
檢查過房間沒有發現任何監聽設備之後,我們再一次回
到了書房,有好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沒有說話人家,心中都在
想,這到底是怎麼因事?
最先打破沉默的還是白素,他問溫寶裕道:「小寶,你不是
說你有預知能力了嗎?這件事難道不在你的預知範圍?」
溫寶裕聽她這樣問,便現出一副非常痛苦的表情:「我說
過,我還達不到這種功力。而且,我也說過,我預知到你們的
親人中,有人可能有麻煩,但是,我不知道旱你們的哪一個親
人,也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我想,這件事可能與我預知
到的那件事有關。你們的親人之中,可能有什麼人出了什麼
事。」
他這樣一說,我和白素全都緊張起來。
眼下所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奇特太不可思議,我們甚至根
本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而且,在這段時間以來,我和白素也
幾乎沒有任何行動,似乎不會招來某一個組織動用這樣的手
段對付我們,那麼,溫寶裕所說的話就很值得考慮了。
我們的親人有了事?這件事當然不會是白老大,他生活
在法國南部的鄉下,過著真正的田園隱居生活,與世無爭,不
會生事。且就算他會有什麼事,別人也不會找到我們這裡來,
更何況,我們剛從他那裡回來,如果他曾經做過什麼,應該對
我們說起來。
排除了白老大,那麼,就只剩下兩個人了,一個是白素的
哥哥白奇偉,年輕的時候,白奇偉很做過一些荒唐事,有一次,
為卞爭奪七幫八會的一批財寶,他竟瞞著父親,不惜大開殺
戒。那時候,大偵探小郭還是我掛名當經理的出入口公司的
職員,就差點在白奇偉的手下送命。當然,也正是那一次,白
奇偉幾次想殺死我,但都被白素所救,我與自素之間的姻緣,
也是在那次結下的。那時候,我們畢竟都還年輕,做出一些不
知天高地厚的事情來,那也是可以想象的,但現在,白奇偉早
已投身商界,不再過問江湖事務,所以,此事與他有關的可能
性極小。
當然,除了白老大和白奇偉,我們還有一些親人,例如已
經成仙的白素的母親,紅綾的媽媽的媽媽,還有白素的表妹高
彩虹一家以及我的表妹紅紅一家等。
我們也曾想到,這些人雖然是我們的親戚,但如果是他們
之中的什麼人出了事,都不會將這件事鬧到我們家裡來,至多
也是他們的某一個親人向我們求救而已)那麼,現在那些神
秘的人既然前來監視我們的家,那就只有一個可能:紅綾和曹
金福遇到什麼麻煩了。
我和白素同時想到了這一點,因此異口同聲叫了一句:
「紅綾?」
溫寶裕也想到了這一點,因此問道:「自從我回來之後,就
再也沒有見到過紅綾,她到哪裡去了?」
紅綾到哪裡去了?這個閃題,我和白素都無法解答。
那是在我和白素離家去歐洲的前幾天,或許就是溫寶裕
去日本前後,曹金福突然來了。曹金福因為對神農架的野人
之謎有著濃厚的興趣,因此,他一直都住在神農架林區,一方
面如果我們有事召他的話,他便來一次,另方面,每隔一段時
間,他也會來看一看我們。
這次來,因為他沒有提到任何事情,我們也沒有太注意,
以為他同樣是禮節性拜訪,雖然也曾問起過這段時間以來,他
的一些活動,卻也是普通的關心。就在他到達的當天,紅綾和
他一起出了趟門,事後,我們也沒有問起這件事,他們也沒有
說。孩子畢竟是大了,自己有著自己的生活圈子,這是一件好
事,且她和曹金福之間,到底是不是在戀愛,我們也沒有完全
弄清楚,不過,照我們從各種跡象分析所得,這件事大概是不
會有太大出入的。我們想,既然紅綾不向我們提起,那就是他
們認為還沒有到告訴父母的時候,我們雖然很關心這件事,卻
也不便主動問起。
當天晚上,紅綾和曹金福一起來到書房,當時,我和白素
正在書房裡談話。
他們是一起走進來的,但說話的卻是紅綾,她先叫了我們
一聲,我們自然是應了一句,然後抬頭望著他們。
紅綾說:「金福明天要走。」
我和白素都有點吃驚,因為曹金福每次來,總會在這裡住
幾天,或是陪著紅綾到處玩一玩,如果那時我們手頭上沒有什
麼事的話,我和白素也可能會與他們一起,從來都沒有頭天
來,第二天便要走的情況。
我自然就問了一句:「這次為什麼這樣急?」
曹金福訥訥地站在一旁,不說話,說話的仍然是紅綾:「我
們有些事要去辦一辦。」
她這樣說,那就表示不是曹金福一個人走了。
我們當然非常想知道他們一起去幹什麼,如果他們覺得
這件事應該告訴我們,那自然會說出來,他們不說,當然有著
不說的理由,我們也就沒有再問,而且,從他們的表情上看,也
不像是有著什麼特別嚴重的事。
當時,白素只是囑咐了幾句要注意安全,遇事不要太沖
動,記得經常打電話回來,免得父母牽掛之類的話。
第二天,他們便一起走了,至於去幹什麼,到哪裡去,我們
是一點都不知道。
溫寶裕聽說紅綾是和曹金福一起走的,便說出一個地名,
問他們是否去了這個地方。
對這個問題,我們無法回答,因為我們確然是不知道。但
我們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安,因為溫寶裕說出的這個地方,必須
經過藍絲所在地,他們一起去看藍絲,順便辦點什麼事,也是
完全有可能的。
我和白素幾乎是同時間溫寶裕:「你為什麼想到那個地
方?」
溫寶裕的表情從未有過的嚴肅:「因為我所說的那件大
事,與那個地方有關,而且,我也是在那裡獲得預知力的。」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認為溫寶裕說他有了預知力是在鬼
胡鬧,現在,見他說話完全是一本正經,便多少也有些相信了,
再聯想到他前後所說的一些話,我心中便有些不安起來。
我道:「如果他們到了那個地方,一定會去見藍絲,我們想
辦法與藍絲聯繫一下就知道了。」
在我看來,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他們到了那裡,當然要
去拜望藍絲,這不僅因為藍絲是溫寶裕的未婚妻,還因為藍絲
是白素的姨表妹,正是紅綾的表姨。
溫寶裕聽了我的話之後說道:「不用了,我在不久以前才
從藍絲那裡面來。如果他們去看過藍絲的話,藍絲當然會告
訴我。」
我一時被他的話弄糊塗了,問道:「你不是去了日本神戶
嗎?怎麼會又去了苗疆?」
溫寶裕苦笑了一下:「這就是我要向你們說的事情,其經
過簡直就複雜之至。你們根本不知道,時間雖然只是過去了
十幾天,但我卻有一種過了十輩子的感覺,經歷的事實在是太
多太多了。」
我當然知道溫寶裕說話十分的誇張,他剛才那番話,毫無
疑問有著誇張的成份,但也似乎有著很大一部分事實,如果我
們按照一定的比例將他誇張的成份去掉,比如去掉十分之九,
這個比例可以說是夠大了,那麼,他所經歷的事,就是別人一
輩予可能經歷的事,也可以理解為他在經歷這些事之前,是在
前一世,而現在則到了後世了,用一個中國詞來解釋,那就是
恍若隔世。
一件事能讓人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那麼,這件事也就
足夠奇特了。
我於是說道:「那你還等什麼?快將這件事說出來。」
白素卻制止道:「這件事等一等再說,我覺得現在我們還
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做。」
我知道白素的感覺一向都是對的,她說還有更重要的事,
那就一定有這樣的事,只不過因為我的心緒太亂,一時沒有想
到而已。
我轉過頭看著白素,希望她將心中所想說出來。
白素道:「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們不得不相信,小寶所說的
一切全都是真的。」
溫寶裕抗議道:「全都是真的,千真萬確。」
白素揮起一只手,制止了他:「這件事我們有時間進行討
論,現在,我們必須立即做兩件事,第一,要馬上查一下紅綾和
曹金福是不是去了小寶說的那個地方,如果是的話,我們得趕
到那裡去,只有到了哪裡,我們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溫寶裕叫道:「我同意。」
白素並不理他,而是繼續說道:「第二件事,就是要設法弄
清躲在我們周圍的是一些什麼人,他們的來路是什麼。我想,
他們並不會因為被我們發現了就離去,他們一定還在周圍,只
要他們還在,我們總會有辦法抓住他們。」
在白素說這一番話的時候,我迅速想了一下,她的話不
錯,這確然是兩件迫在眉睫的事,我們必須立即辦,如果證實
了紅綾和曹金福的確是去了溫寶裕說的那個地方,那麼,事情
當然就與他們有關了;另方面,只要將那幾個監視我們的人抓
到一個,事情多半也會清楚。
現在的問題是,干這些事需要人手,我們三個人似乎少了
些。於是,我很自然就想到了大偵探小郭,他的私家偵探所裡
有的是人,雖說那些人我是多有領教,很難說能夠擔當什麼大
事,但至少,讓他們去了解兩個人的去向這種事,他們還是可
以勝任的。
我剛想到這點時,白素便對我說道:「你一個人留在家裡,
我和小寶一起去查紅綾和曹金福的去向。」
她剛說出了想法,我差點就叫了起來,因為我對這樣的安
排實在是太不以為是,我們的周圍目前到底有多少人在暗中
監視,實在是一件無法弄清楚的事,他們手上有著什麼樣的武
器,那也是無法明白的,即使是我和白素兩個人留下來,我都
不會認為足以對付他們,現在,她卻只讓我一個人留下來,而
且所領的任務還是要捉一個活口。
我當然不會提出反對意見,如果我提出來,那似乎顯示我
怕著那些人。
一生中,我不知經歷了多少大風大浪,對於幾個不明來歷
的人,我自然是不會怕的,更何況我現在是在我自己的家裡?
但是,我確然是希望白素能留下來,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想身
邊多一個人,萬一有可能抓到那些傢伙的時候,出手時方便一
些,成功的可能性也就更大。因為此事可能涉及我們的女兒
和曹金福,我希望能盡快知道事情的初步結果。
但是,白素並不待我表示意見,便已經站了起來,同溫寶
裕一起向外走。
我知道白素的心思縝密,她一般不做決定,而她一旦做決
定的話,那種決定總不至於會有多大的錯。
她向外走的時候,一邊對溫寶裕說:「小寶,你去找小郭,
他會知道怎樣做的。我去想一些別的辦法。」這樣說過之後,
她又轉過頭來對我說:「那些人到底是哪一方面的勢力,我們
現在還一點都不清楚,你自己當心。」
我沖她舉了舉酒杯,意思是讓她放心,我會應付。
他們離開後,我獨自坐在書房中,幾乎是動都沒有動,我
的思緒實在是太亂,需要好好地整理一下。
整個事情的起因當然是從溫寶裕的日本之行開始,照目
前所知的情況來看,溫寶裕離開日本神戶之後,還去過苗疆看
他的未婚妻藍絲,很可能還去過他所說的那個地方,他去那裡
干什麼?不得而知,據他的只言片語判斷,他似乎在那裡有一
些非常特別的遇合,並且有了他所認為的「預知能力」。
然後的事情應該與他所說的預知能力有關,那麼,他預知
到了什麼?按他的說法,他預知到了一次大的災難,這是一次
山崩地裂的大災難,涉及千萬人的生命財產安全。照此推測,
他所說的災難有可能是一次強級地震,只有地震才會山崩地
裂,當然,也有可能是火山爆發,還有一種可能是整座大山的
滑坡現象。除了這些自然的災難之外,當然也不能排除人為
災難的可能.世界上有些瘋子,總在想著怎樣使自己活得更
好,於是便不顧他人死活,每時每刻都在制造一些事端,核爆
炸引起山崩地裂的可能也是完全存在的。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假設確實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溫寶
裕知道了這件享,那麼,這件事又怎麼會與我的親人扯上關係
了?
再假設,曹金福因為某種關係知道了這件事,然後來找紅
綾一起去了解,然後引起了某一方勢力的恐慌,於是便要對付
他們。
這種可能當然是存在的。如果證實了這種可能,那也就
是說,溫寶裕所說的山崩地裂就是人為災禍而不是天災,既然
是人為災禍而不是天災,紅綾和曹金福知道這件事後,就一定
會設法制止這件事。我非常清楚,以他們兩個人的性格,既然
知道有這樣一件事存在之後,定然是不肯袖手旁觀的。由此
可見,與他們為敵的,定是一個極大的勢力,說不定是一個國
家,至少也是一個極有勢力的大幫派。
後一種可能顯然不如前一種可能大,因為就算是世界上
最大的幫派,他們的勢力也不足以同一個國家抗衡,而且,這
樣的幫派即使有了某種核攻擊能力,那種能力也是極其有限
的,根本就不可能造成山崩地裂那樣嚴重的後果。
證實了這一點的話,就說明要制造這種大災禍的不是一
種幫派而是一個國家,而且,還是一個極有勢力的國家,這個
國家有著極多的核武器。
天,紅綾和曹金福如果是在與這樣一個國家作對的話,那
後果簡直就不堪想象,別說是他們兩個人,就是再加上我和白
素以及白老大,恐怕也根本不會是那種勢力的對手。雖然我
決不會承認我比誰弱小,但如果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專門研究
怎樣殺人的國家機器,就算是再強大的人,又能怎樣?
紅綾的去向和溫寶裕以及他所參加的靈學大會,根本就
是兩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怎麼會扯到了一起?在這時,我還有
些不肯相信。但有一個事實不容忽視,那就是我們家周圍,目
前有著一股不知來歷的勢力在監視著,他們是何方神聖?不
清楚,他們有什麼目的?不清楚,他們有著怎樣的力量?同樣
不清楚。
當然,如果讓溫寶裕將他所知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或
許可以弄清楚許多事,但這件事來得實在是太突然,我們需要
做的工作又實在是大多,根本就無法在同一時間內將所有的
事情理順。
既然如此,就不得一件一件地解決,現在,我國在家裡,是
為了抓到一個活口,那麼,我現在需要考慮的,就是我所面對
的這些人。
我雖然沒有見到這些人,卻也見過了他們的影子,當時給
我的總體印象是,他們經過還算嚴格的訓練,也有著較強的應
變能力,反應也非常不錯。但是,我當時也有一種印象,那就
是這些人所使用的手段並不是非常先進。若是按照我前面的
分析,此事與一個具有強大核攻擊力的國家有關的話,那麼,
就可以得出下面的推論,第一,現在正監視著我的是那個國家
的特工;第二,他們可能並沒有抓到紅綾和曹金福;第三,他們
的目的並不是我和白素,而是紅綾和曹金福。
後面兩點,我幾乎是立即就肯定了下來,但是第一點卻讓
我產生了懷疑,因為我感覺到,以那些人的身手論,絕對不會
是一個大國的絕頂特工。那個國家的絕頂特工人員中,與我
有過交往的,實在可以說是不少,並且我知道,他們的身手高
到了絕對不容我忽視的程度,更甚至,他們的各種偵聽手段,
毫無疑問是世界一流。就這幾點來看,目前在監視著我的家
的那些人,絕對不能與我所認識的那些人相比。更進一步,如
果這次的事情是由一個國家機器來執行的,他們當然不會不
知道我這個人,同時也知道,要對付像我這樣的人,不是隨便
派出幾個平常身手的人便可以達到目的的。
再深一層想,那個國家的特工高手,與我們有關係的非常
之多,有一些甚至還有著很密切的交往,例如那十二個以花命
名的女人,她們不僅有著極好的身手,還有著極高的地位,如
果真的有著這樣的事,她們當然是知道的,那麼,按照正常的
途徑,她們應該主動來找我們,而不是派出幾個不頂什麼事的
人來監視我們。
越這樣想的時候,便越覺得這件事與那個強大的國家機
器並無關係,當然,這話也是極其難說的,那是一個非常難以
把握的國家,他們的領導人心血來潮想幹點什麼出人意料的
事來,實在也是不能按常理推測,或許,他們會因為某一天晚
上做了一個夢,這個夢中一個鄰國向他們挑釁,然後在醒來之
後,他便下令向鄰國發起攻擊;或者在一個小時之前,與某一
個鄰國稱兄道弟,比戀愛著的男女山盟海誓還要激動人心,但
卻在一個小時之後反臉相向,打得不亦樂乎,這樣的事實在是
平常之至。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現在我所要做的事就是抓一個活口。
然而,我連他們在什麼地方都還沒有搞清楚,這個活口該
怎麼抓?
是一直坐在這裡等他們送上門來?還是該采取一點什麼
相應的對策?
按照我們事先的分析,那些人到達這裡的時間在我們回
來之後,因此,他們才未來得及在我的家裡安裝竊聽器材,並
不是他們不想安,而是沒有時間做這件事。既然如此,我何不
將計就計?
拿定這個主意,我立即振著起來,一口乾了杯中的酒,換
了出門的衣服,將房間中的一些小設備啟動,然後走下樓,打
開門,一邊向外走一邊對老蔡說:「我出去辦點事,如果白素回
來,你告訴她,我可能過兩三個小時才能回來。」
我說話的時候,故意將聲音盡可能地放大,目的當然是要
那些在暗處監視的人聽到。
白素離開的時候,坐的是溫寶裕的車,我的車還停在家
裡。我上了車,很快便駛了出去,到了山下,找一個地方停好
了車,然後繞道徒步返回。
我當然清楚,前往我家的這條路,目前一定在最嚴密的監
視之下,我如果沿著那條路回去的話,很快就會被發現,那麼,
發現我的人一定會通知其他的行動者,我的計劃就被他們識
破了。
我的家住在山上,汽車都要走好幾分鐘,步行則需要一定
的時間,那還是在通過正常的道路行走的情況下,現在,我正
在走的地方,根本就沒有路可言,周圍到處都是草和樹,增加
了行走的難度。不過,因為不是沿著路走,倒也可算是抄了近
道,我估計在時間上,我不會耽誤太久,更何況我是受過嚴格
武術訓練的,走這樣的路並不是一件艱難的事。
因為我行走的速度非常之快,從下車到接近家門口,僅僅
只是二十分鐘時間,加上我駕車下山的時間,也只不過在半個
小時以內。據我估計,在我的車完全下山以前,那些人不會采
取行動,因為那時候我要是返回的話,那實在是太容易了,而
且,也一定可以將那些人堵在我的家裡。也就是說,他們可能
行動的時間僅僅只是二十分鐘。
對於這一行的高手來說,二十分鐘已經是足夠多了。我
不是不知道這一點,可除此之外,我沒有任何辦法,我唯一能
做到的,就是祈禱上蒼,讓那些傢伙的速度慢下來。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四、白素棋高一著
我當然不是從前面接近的,那樣的話,很快可能引起監視
者的警覺,這一點早在我的預料之內。
當我來到我家後面不遠時,便已經知道,家裡已經有了不
速之客,因為我看到後面有一扇窗子是開著的,這也就是說,
定然有人從那裡翻窗而入,悄俏地進人了我的家。我在離開
之前,為了自己能很順利地爬窗進入,已經將那扇窗的閂打
開,但並沒有將窗戶打開。現在,那扇窗卻是門戶大開,當然
是因為有人進去的緣故。
從那扇窗戶翻進去,是我和白素常幹的事,那多半都是因
為我們身處險境,不得不小心謹慎的時候,現在,白素已經出
門,家中只有老蔡一個人,而老蔡已經很老了,聽力又不好,就
算是有什麼人進去,他在樓下也不一定能聽到。
知道有人進去了,我運動的速度立即快了起來。
一方面,我的行動加快,另一方面,我並沒有忘記注意周
圍的動靜。就在這時候,我發現了一個讓我十分不解的情況,
因為在我家門前,有著什麼異常,而且,我家樓上似乎也有一
些特別的動靜。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些人要進入我的家裡,當然會異常小心,根本就不會弄
出任何聲響來暴露自己,而他們進入我的家,雖然家中有老蔡
在,那其實跟沒有人並無太大區別,那麼,樓上的混亂是怎麼
回享?難道他們並不是悄悄地進入,而是公開從前門闖進去
的?這種可能是定然不會存在的。
那麼,是不是突然有什麼人回來將他們撞見了?
什麼人?不會是溫寶裕,也不會是小郭,他們此時正忙著
查紅綾離境以後的去向,也不應該是白素,她是和溫寶裕一起
走的,不會這麼快就返回。
會不會是紅綾和曹金福意外地園來了?
我立即想到,這是非常有可能的,他門可能在什麼地方闖
了禍,然後通過特別的方法溜了回來,正好碰上了那些人在家
裡,而那些人之所以埋伏在此,目的正是為了抓他們,於是,雙
方便打了起來。
除了我家突然有人回來以外,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如此的
混亂。
這樣的判斷過程,寫起來有著長長的一大段,但在當時,
只不過是我腦中的一閃念,不會超過三秒鐘,而我在思考時,
身體卻在極快地接近我的房子。
片刻之後,我已經到了牆腳下。樓上的那扇窗戶如果是
關閉的,或許我還要費一點功夫,可現在,那裡是門戶大開,真
是給我提供了極大的方便,而且,我出人那扇窗戶的時候也實
在是大多了,真正是輕車熟路。
我在接近牆腳之後,左手在旁邊的一棵樹上撐了一下,身
體便躍了起來,接著,一只腳又在樹上點了一下,借助這一點
之力,人已經直向那扇窗閃了過去。
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哈成,待我穩穩地站在二樓的房間中
時,時間尚不及三秒鐘,我一落地,便聽出,打鬥聲是從隔壁的
書房中傳出的。我連忙沖過去,卻見有兩個人正從書房中跳
出來,緊接著,又有兩個人跳了出來,緊跟著他們跳出來的,竟
然是白素。
在這一刻,我忽然明白過來,白素所謂跟溫寶裕一起去了
解紅綾的去向,只不過是她的一個誘敵之計,她也一定料到,
待他們走了之後,我會離開,故意給那幫人以機會,因此,她在
下山之後,便與溫寶裕分開了,並不是去想辦法打聽紅綾的
事,而是悄悄地返了回來,然後伏在房子的後面,等著那幫人
的行動。
我見到白素一個人對四個,似乎沒有絲毫的畏懼,看她那
情形,倒好像這並非真正的動手,而是平常練練身手似的。
在那一瞬間,我當然不會袖手旁觀,而是迅速有了行動。
我知道白素足以對付那四個人,而我的目的則是抓一個活口,
是以,我發起攻擊的時候,目標非常明確,對準的是靠我最近
的一個。
但是,我的估計顯然不足,那傢伙卻是四個人中功夫最好
的一個,而且力大如牛,我一出手的時候,原是抓住了他的手
腕的,若是普通的武林中人,被我這樣一抓,定然不會有反抗
的機會,因為第一,他根本不會想到會有另外一個人突然向他
發起攻擊,那時會有片刻的遲怔,哪怕那是十分之一秒的時
間,也足以讓我的另一只手制住他頸後的一個穴道;第二,我
所抓住的,其實也是人手上最薄弱的地方,這個地方被人抓
住,並不是那麼容易掙脫。
我實在是太大意了,就在我的手剛剛抓住那個人時,他的
手腕猛地一翻,使得我抓他的手滑脫了,同時,他的另一只手
卻猛地向我擊來,我暗中吃了一驚,因為他那一擊的力度實在
可以說不輕;我如果被他擊中的話,至少也得斷一根肋骨。
事後,白素對我說,我的這一次失手,完全是因為我太輕
敵了。
當時,我還有點不服氣,但她認真一分析,我才知道,她的
話是一點不假。
我在沖出來時,當然就見到了那四個人,我當然是武學高
手,以我這方面的造詣,一眼就可以看出眼前那四個人的功力
有多深厚。前面我也提到了,以他們四個人的功夫而論,根本
就不是白素的對手,現在又加了一個我,那麼,雙方的力量懸
殊就實在是太大了。正因為有了這樣的想法,在我看來,要抓
住他們之中的一個,那實在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但是,我並沒有料到,我下手的那個,功夫雖然不是太高,
但其力度大得驚人,而且,他的身手極為敏捷,是以我一擊之
下,才根本無法得手。
那四個人見我們兩個人都在,知道再沒有了取勝的可能,
便放棄了對抗,一齊向樓下跑去。那時候,我聽到樓下的客廳
裡有著聲音傳上來,似乎下面還有著他們的人。
對於這些人的功夫,我心中已經有數,當然不會將他們放
在眼裡,何況這裡不是他們的地盤,不用太多時間,便會有警
方的人員趕到,時間拖長了,對他們是極端不利的。因此,我
見那四個人向樓下跑去時,便趕了下去。
為了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客廳,我當然不是從樓梯跑下去
的,而是順著樓梯扶手滑下去的。我到達客廳的時候,見老蔡
正昏倒在一旁。那時,我以為老蔡已經被他們殺害了,是以有
一瞬間的遲滯。正是這一瞬間的遲滯,給了他們逃脫的機會。
後來,眼看他們已經跑了出來,我才猛地醒起,追過去,對準最
後一個的頸部猛地砍了一掌。這一掌我原是用了十足的功
力,但是,那傢伙是向前跑著的,而且速度也十分的快,我的掌
雖然砍在了他的頸上,卻也被化解了一些。
我在一掌得手後,我們也都全部到了外面,我正要再次出
手,卻見旁邊有一個傢伙向我攻來,我不得不向一旁閃開,豈
知那傢伙並非真要對我出手,而是使的一個虛招,目的正是要
我遲滯一下,給他們逃走爭取時間。
待我再次向前時,他們已經四散著向山中逃去。
我正要追過去,卻聽到白素在樓上叫我。我追趕的速度
慢了一下,那些傢伙便與我拉開了距離。
白素在樓上衝我說道:「不用追了,我這裡已經有了一
個。」
聽說白素已經抓到了一個活口,我當然就不再追了。那
幫傢伙發現他們的人有一人被抓之後,定然會返回來營救,如
果我追出去,又不能及時趕回來的話,家裡就只有白素一個
人,那將會危險得多。
這樣一想,我便連忙返回,見大門已經被那伙人毀壞,根
本無法再關上,我也不去管這件事,因為門這種東西,本來就
只能防君子而不能防小人,既然門不再起作用了,就是修好也
還是惘然。我回到客廳,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老蔡,還好,那些
傢伙下手並不重,老蔡此時已經漸漸醒轉過來。
我不再管他,而是沖上了樓,直接進了書房,見白素此時
正坐在書房裡,手中端著一杯酒,慢慢地品著,而在她的面前,
竟躺著一個常高大的男人,那人一動都不動,竟是已經昏了
過去。
我先在窗口向外看了一下,沒有見到任何人,卻聽到遠處
有警號聲傳來。我想,那警車可能是向這邊駛來的,或許是那
些人要沖進來時,老蔡打電話報了警,正因為老蔡打電話報
警,那些人才會向他下手。以後應該告訴老蔡,遇到這種事的
時候,能躲多遠便躲多遠,我們所遇的人實在是太特別,以他
一個高齡老人,根本就不會是這些人的對手,再說,不管發生
了多大的事,總也還有我們可以應付,根本就不需他來插手。
外面的警號越來越近了,我看到白素的眉頭動了一下,我
也同時想到,是不是將這個傢伙交給警方去處理?
很快,我得出了否定結論,如果將他交給了警方,接下來
的麻煩可能會很多,而且,警方會不會讓我們得到我們想知道
的東西,現在還非常難說。更何況,在這件奇特的非法入室案
查清之前,我們的行動自由將會受到影響。如果此事真是涉
及紅綾和曹金福的話,我們說走就要走,根本不能有絲毫的牽
累。
這樣想定,我立即一步跨向那個躺在地上的傢伙。白素
的決定顯然與我一致,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同我一起,抬起
了那個傢伙,一起走出了書房,來到樓梯口。
我家的樓梯是經過特別改裝的,就在這樓梯上,有著一個
特別的裝置,可以直接通到下面的地下室。那時候,我們的速
度極其之快,將那個傢伙放上裝置之後,我已經按動了一個掣
扭,那個裝置便快速向下落去。
白素並沒有下來,她還因在樓上,對付將要到來的警方人
員。
我剛剛到達地下室,就聽到警號聲停了下來,那是他們已
經到達我家門口了。
上面的事我根本不需要管,我知道白素足以應付,我所要
考慮的是面前這個傢伙,在警方人員離開之前,他不能醒轉過
來,因為他如果弄出什麼聲響的話,警方人員可能會引起注
意,那時,警方要將此人帶走,我也就無能為力了。
好在我的地下室中有些我從事冒險生涯必須的設備,其
中便有著一瓶乙醚。
為了不讓上面的警官發現,我不能開燈,只好在黑暗中摸
索,找到了一支小手電,這種小手電發出的光極弱,但足可以
供我做我所想做的事。
對地下室裡放置的東西,我當然是極熟悉,根本不需要太
多過程,我便找到了那只瓶子和一團棉花。我從那團棉花中
扯下一點,將乙醚倒了一點在上面,放在那傢伙的鼻子前,然
後便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我估計,那幫警察在半個小時左右便會離開,而眼前這個
傢伙醒來可能需要四十分鐘左右。
一切正如我所料,約三十分鐘之後,我聽到了頭上有聲響
傳來,顯然是白素坐著那具特別的升降機下來了。
我順手按下手邊的一個掣扭,地下室裡的燈便亮了起來。
「他們都走了?老蔡的傷勢怎麼樣?」我問。
白素從那具升降機中走出來,升降機又自動升了上去。
「老蔡的傷不礙事,主要是受了些驚嚇。那些警察問了一下情
況就走了,對衛府中發展這種事,他們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
不會大驚小怪的。」
我看到白素手中竟拿著兩隻酒杯和一瓶酒,顯然,她做好
了在這裡呆很長時間的準備。
她先倒了一杯酒給我,然後又給她自己酌了一杯,在一張
椅子上坐下來。
我問道:「你在後面躲了多長時間?」
她笑了笑:「你的反應太遲鈍了,如果你早一些出門的話,
我當然就不會在那棵樹上藏半個小時了。」
我又向那個昏迷著的傢伙呶了呶嘴,意思是要她講一下
制服這傢伙的經過。
白素笑了笑,說道:「你剛剛走出去,我就進來了,躲在書
房後面,我估計了一下,他們可能在你離開後十分鐘左右來。
結果證明我的預料並沒有錯,他們在過了大約十六分鐘之後。
便來了,進來的是兩個人。我說進來的是兩個人,是指進書房
來的是兩個,至於在別的地方還有多少同夥,我並不知道。當
時,我的判斷是他們一定還有別的同夥。前一次,我們趕出去
的時候,發現他們至少有三個人,現在,他們進書房的是兩個,
我不得不考慮他們在周圍還有幾個同夥。那時,因為我還沒
有正式同他們交手,不知道他們的深淺,所以,我心中拿定了
主意,我不出手則罷,只要一出手,無論如何得將其中的一個
打倒,那樣,我就會少一個敵人。」
我贊道:「不錯,你的判斷從來都那麼準確。」
她續道:「其實,那時候我還是有些緊張的,因為據我估
計,你離開後再重新返口,至少也得半小時左右,而這些人在
房間裡最多不會超過五分鐘。如果我出手,將其中一個打倒,
另一個肯定會喊來他們的同夥,而他們的同夥趕來不會超過
三分鐘。我當然不會在他們離開的時候動手,那也就是說,我
單獨面對他們的時間,至少也在五分鐘到八分鐘之間。這樣
長的時間對於我來說是非常危險的,但是,我又不能不下手,
因為放棄了這一次,下一次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聽她如此一說,我也感到這件事真是萬分的僥倖,如果對
方不是派出這樣一群不中用的人來,他們的人多,將白素打倒
甚至是殺死,根本就不需要一分鐘,這實在是一件太可怕的
事。因此,我不自覺便叫了一聲。
白素道:「謝天謝地,他們派來的人功夫還不算太強,所
以,我按照計劃將這個打昏以後,其他幾個人沖上來救他,我
一出手便知道那四個人對付不了我。我只需要拖五分鐘,你
就會回來。」
這件事,她現在說起來,似乎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但在
當時,我能想象那種緊張,在敵我雙方的情況完全不明的情況
下,貿然出手,那確然是犯了大忌,但在那時,白素可以說是沒
有任何選擇的余地,在五分鐘之內,她如果不出手,這些人便
會悄悄地逃走,這樣的機會,真正叫做稍縱即逝。
我們坐在下面談了幾十分鐘,那個傢伙竟還沒有醒過來。
我看了看表,發現他似乎昏過去的時間太長了,便懷疑那傢伙
其實已經醒了過來,只是知道不是我們的對手,所以才會詐
昏。
我走過去,先是認真看了看他,又伸出一只腳,將他的身
子撥動了一下,發現他確然是還昏著。
看來,很可能是白素下手重了一些,而我在倒乙醚的時
候,因為光線的緣故,倒得多了一點。
我給自己的酒杯酌滿,又給白素加上酒,再次坐一來,對
她說:「看來,這傢伙睡得很香。」
白素看了看時間,然後對我說:「溫寶裕可能該來了,我上
去準備點吃的東西來。」
我也覺得有些餓了,便深以為是地點了點頭。
我在下面坐著,除了喝酒,再無事可干。
卻說白素上去後,晚餐快弄好的時候,溫寶裕和小郭一起
來了。然後,他們便一起端著食物,到了地下室,我們一邊吃,
一邊問起調查的情況。
小郭回道:「我已經調查清楚了,紅綾和曹金福確實到了
那個地方。」
我於是問道:「你沒有查一下,他們是否已經離開了?」
小郭道:「如果不是想查清這一點,我早就來了。你也知
道,我們在那邊的人手不是很多,調查起來就要費些事。」
我需要的是結果,不是要他來表功,因此說道:「我知道,
你是勞苦而功高。」
白素知道我又要說刻薄話了,便連忙說道:「結果查出來
沒有?」
小郭道:「我們沒有找到出境記錄,應該是還沒有離開。」
那個地方是一個小地方,而且非常荒僻,他們去那裡干什
麼呢?這個答案,溫寶裕應該清楚,我正想問一問他,卻見那
個俘虜動了動。
溫寶裕發現這一點後,便從坐著的地方跳了起來,照著那
傢伙賜了一腳。那傢伙大概還在半迷糊狀態,根本不知自己
此時的處境,因此,在溫寶裕一腳賜下去之後,便猛地跳了起
來,似乎要打溫寶裕,他跳起來之後,立即發現自己處在一個
十分陌生的環境之中,而且,這裡有著四個人。他當然想起來
事情的全部經過,尤其是看到白素以後,臉上頓時露出了驚駭
之色。
但這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他很快就臉色一變,說道:「我
勸你們最好是快點放我走,要不然……」
這傢伙,真正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問道:「要不然會怎麼
樣?」
他有些惡狠狠他說道:「跟我們作對,對你們沒有任何好
樸.」
我冷冷地笑了一聲:「這一點我倒是相信,不過,我也不覺
得會有什麼壞處。」
「那是因為你們對我們的情況完全不了解。」
溫寶裕說道:「照我看來,你對我們的情況就更不了解
了。」
那人似乎還非常的不服氣:「我根本就不需要了解,你們
絕對沒有力量跟強大的國家機器作對的。」
溫寶裕這時再也忍不住,走到那人身邊,照准他就一腳踢
了過去:「扯你娘的蛋,我倒是想看看,你所說的國家機器有什
麼厲害之處。」
溫寶裕還要再踢一腳,卻被白素制止了,然後,她說道:
「朋友,你如果認真了解一下的話,就會知道,我們並不是一些
惹事的人,但也絕對不是怕事的人,你也不必拿什麼國家機器
來嚇我們,而且,我覺得還有必要提醒你,這裡是法治社會,你
這樣私闖民宅,是違法行為。另一方面,我還可以告訴你,與
我們打交道的人,不知要比你們厲害多少,但是我們從來都沒
有怕過。」
他還不肯軟下來:「那是因為你並不知道我們的力量。」
白素道:「當然,你們的力量很強大,我並不是不知道,但
是,你想過沒有,我只要將你交出去,將會引起一場怎樣的糾
紛?一場外交糾紛的結果,你想會是怎樣的?或許,我們誰都
不會有任何損失,但是,朋友,你應該清楚,這樣的糾紛總會有
人對此負責的,對不對?你想想,你的那個強大的國家機器會
對這件事負責嗎?那當然不會,他們不得不找一個或者是幾
個替罪羊出來。你想一想,你認為你有能力不當這個替罪羊
嗎?」
他叫道:「你不要拿這種話來威脅我,我不是被嚇大的。」
「自然你不是被嚇大的。」我說道:「我也相信,你是被你的上司
派出來的,但是,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你的上司能保得了你?
我敢說,到時候,他們就成了泥菩薩過江,自己都難以自保
了。」白素在這時站了起來,對我們說道:「我看,跟這樣的人
根本就沒有什麼好談的,我去跟警方聯繫一下,如果萬一不
行,就將他交給警方,這件事由警方去處理,就會省了我們許
多麻煩。」
她向我使了個眼色,然後離開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擔心他的同夥會再次來找事,所以
她上去比大家都在下面要好,萬一有什麼事,也好通知我們一
聲,我們提前作一些準備。
見她向外走,我便對她說:「警署那邊,先還是別忙,照我
看,他們的人可能還會再來,我們再多抓幾個,既然他們定然
要生事,我們不妨盡量將這件事鬧大一些,我倒是要看一看。
到時候,他們怎樣收場。」
白素並沒有停下來,而是說道:「這個你放心好了,我早有
準備。」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五、砸了一間派出所
看來,這傢伙並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白素離開之後,我便
想用一個什麼辦法撬開他的口,我的辦法還沒有想好,溫寶裕
已經再次站起來。
他先說了一個機構的名稱,然後問那人:「你可知道在這
個機構中有十二朵名花?」
那人道:「這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溫寶裕說:「是嗎?我想這是因為你並不知道這十二個人
的身份,但我可以告訴你,她們都有著少將軍銜,要不要我們
打電話叫一兩個來見見你?」
那人道:「你不要拿她們來壓我,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不同
的機構,我們的事,她們根本就管不著。」
溫寶裕所說的十二朵花,當然是指黃蟬、朱槿那幫人,在
最初的時候,她們確然是十二個人,全都經過最嚴格的中國武
術訓練,而且,那個訓練她們的人正是曹金福的師傅雷動九天
雷九天,曹金福與她們甚至是師姐弟的關係,不過,她們既然
身居要職,且在國家的安全機構擔當重任,當然不會認曹金福
這種師弟了。她們與白素之間的關係,倒也還說得過去,就是
與我,表面也還是客客氣氣的,只是我對她們身份極端的厭
惡,才使得我們的關係沒有更進一步的發展。我平生最不喜
歡的一種人就是間諜。
我冷冷他說:「你的話不錯,你們確然是屬於兩個完全不
同的機構,如果是在你們國內,她們自然是管不了你們,但你
不要搞錯了,更不要做夢。你首先應該想清楚的是,你現在所
在的地方,而且,你到我的家裡來,不僅僅是私闖民宅這麼簡
單,你還有在此進行間諜活動之嫌。你們的行動有損於你們
那個國家的形象,她們便可以管得著了。」
小郭道:「這個人蠢得像一頭豬,跟他說這些沒有一點用。
我看,我們也不用費事了,乾脆將他往警方一交,然後再給朱
槿扛個電話,叫她去警方交涉去,至於最後這件事怎麼收場,
那就完全不是我們的事了。」
溫寶裕跳起來:「我去給他們打電話。」
我道:「你先等一等,要給警方打電話,也不需要這樣急,
他們闖進來鬧事,警方已經知道了,現在,我家周圍到處都是
警方的人,如果他真的不怕的話,我們到時候只要喊一聲,他
們就會來。」
小郭說:「那還等什麼?對待這種東西,還有什麼客氣可
講?」
我擺了擺頭:「不,我的為人你們也都是清楚的,有許多
事,我自己可以解決的,就不想鬧到警方去,如果我所遇到的
每一件事都要警方來插手過問的話,我衛斯理也就不會是今
天的衛斯理了。」
溫寶裕本已走到了門邊,這時便停下來,說道:「是的,你
衛斯理鼎鼎大名,可是,你問一下這傢伙,他知道你衛斯理是
誰?」
我道:「我並不需要他知道我是誰,我也不需要他們知道
我曾與世界上那麼多國家的間諜機構打交道的事,我只想他
告訴我,他們為什麼要監視我的家,為什麼試圖搜查我的家,
他們為什麼認為自己有這樣的權利?我早已下了決心,他們
如果不對此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的話,這件事,我決不善罷干
休,如果他們還在做著什麼夢的話,那麼,我們不妨走著瞧好
了。」
我們三個人,只不過是在這傢伙面前演一場戲,我們希望
通過這場戲給他一些壓力,使得他說出到底所因何事。
在我看來,我們這場戲演得非常之好,但是,我們卻料錯
了一件事,那就是面前這個人絕對不敢自作主張說任何話,對
於他們來說,命運是一樣的,他如果不說,我們將他交給警方。
最後可能正如我們所說,將會引起一場不大不小的外交糾紛,
但那並不是他的事,他們也只不過奉命行事,該誰負責,也不
會輪到他;如果他說了出來,事情可能就完全不會是這樣,他
只要一回去,便可能被他的上司當作意志不堅者,將會受到什
麼樣的處理,我們無法想象,但他是非常清楚的。
因此,他對我們說:「你們也不要多說廢話了,你們想怎樣
就怎樣好了,總之我是不會說半個字的。」
我們努力了半天,他可是半個字也不肯說。溫寶裕和小
郭都有些失去信心了,便拿眼看著我,我也鬧不清楚,這傢伙
怎麼會如此的口緊,竟難以敲出只言片語來。說實話,難以對
付的人,我見得還真是不少,但像他這樣難以對付,我還是第
一次見到。
我正在想著下一步該怎麼辦時,卻聽到開門的聲音。
這開門的當然是白素了,如果是別人的話,不會有鑰匙。
但是,為了預防萬一,我們三個人還是暗中做了準備,現
在,與我們作對的人正如面前這個人所說,不是一個人或者一
個普通的組織,而是一個強大的國家機構,我們不能低估了這
個國家機構的力量,面前這個人之所以半個字不肯吐出來,正
是這種國家機構的威懾力在起作用。
門開了,走進來的果然是白素,不過,她並不是一個人進
來的,在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這個人是一個女人,而且是
一個極其美麗的女人,雖然已經有了年紀,但仍然是風韻不
減。
我們自然是認識她的,而且,剛才還談到過她。
她正是十二朵名花之一、大亨的情婦、有著少將軍銜的朱
槿。
我原以為白素上去,只是為了觀察另外一些人的動靜,卻
沒料到,她是去通知朱槿的,對她的這種做法,我並不以為然,
因為朱槿一插手進來,事情很可能就會更加的複雜化。
我看到她,連忙說道:「喲,原來是將軍同志光臨了,有失
遠迎。」
朱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然後說道:「衛斯理,你這個人
的腦袋真是比石頭還頑冥不化。」
我道:「是,是茅茨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朱槿再不與我搭話,而是開始對那個人說話,她先自報了
家門,非常之詳盡,包括她的機構名稱以及她本人的軍銜以及
所負責的事務,然後問那個人:「你是哪一個部門派來的?」
那個人對她說道:「對不起,少將同志,我並不屬於你的部
下,而且,也沒有義務向你匯報工作。」
朱槿猛地將桌子一拍,吼道:「放肆,你知道你是在跟誰說
話嗎?」接著,她大喊了一聲:「立正!」
那個人果然被她的雌威所懾,渾身一震,突然站了起來,
右腳往左腳一並,果然是昂首挺胸。
朱槿將左腳往右腳上一擱,順手端起桌上的一杯酒,喝了
一大口,然鳳對那人說道:「現在,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屬於哪一個部門?部門負責人的名字叫什麼?你們到這裡來
的任務是什麼?」
那人雖然是立正站著的,果然有幾分軍人風姿,卻對朱槿
說:「對不起,少將同志,除了我們局長和我的小組長以外,我
不會向任何人匯報我的工作。」
朱槿何時受過這種氣?她猛地將酒杯往桌上一放,一步
就衝到了那人面前,我們還沒有意識到她要干什麼,已經聽到
了兩下清脆的響聲,那人的臉上已經出現了兩個帶有五指的
掌印。
她怒不可遏他說道:「去,將你的小組長給我叫來。」
我這時才明白,她原來也是在演戲,是想通過這種辦法將
此人救走,只要此人一走,我就是再想指責他們什麼,她也都
可以矢口抵賴了,她的算盤倒是打得不錯,但她當然忘了一
點,在她面前的是衛斯理,而不是什麼一般的普通人,別人或
許會上她的當,但衛斯理不會。
我連忙站起來說道:「將軍同志,你至少應該知道,這個人
私自闖進我的家裡,已經觸犯了本地法律,現在,我們正在考
慮通知警方。我們之所以在通知警方之前知會你一聲,完全
是出於對你本人的友情考慮,與你所代表的國家毫無關係。」
朱槿聽了我的話,卻並不看我,只是惡狠狠地盯著那個
人:「一幫蠢豬,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你們所做的事會給你們帶
來什麼。」說完,她便轉過身,對白素說道:「我要借你的電話一
用。」
白素說道:「只管用好了,我帶你去。」然後,她們一前一後
走了出去。
那人挨了兩巴掌,又被罵了一通,對這個突然而來突然而
走的女人似乎有所忌憚,面上現出恐懼之色來,雖然朱槿已經
離開,他卻仍然畢挺地站著,一動不動,似乎傻了一般。
溫寶裕這個小鬼此時可得意了,走到那人面前,伸出手
來,在他的臉上拍了拍,說道:「朋友,這就叫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回你可要倒霉了。」
那人似乎也開始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因此身體有些發
抖起來。
現在,既然朱槿來了,我也就不再問那個人,反正人在我
的手裡,交不交給她,那是由不得她的事,我倒要看看,這件事
究竟怎樣收場。因此,我們也不再問那個人任何話,只是與小
郭溫寶裕三個人一個勁地喝酒。
片刻之後,白素下來了,我向她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問
她,上面的事怎麼樣了,她根本就沒有回答我,而是對我們說
道:「將他帶到上面去吧。」
溫寶裕首先反對:「將他帶到上面去?如果他們的人來搶
他怎麼辦?」
這正是我的話,只不過由溫寶裕說出來最好。
白素道:「小寶,你怎麼犯糊塗?你不想一想,朱槿是什麼
樣的身份,有她在這裡,誰還敢來搶,那可真是吃了豹子膽
了。」
我也非常清楚,她的話名義是對溫寶裕說的,其實是故意
讓我聽的,她當然知道我從來都不信任像朱槿這樣的人,並
且,對她們那幫人沒有任何好感。
她這樣說過之後,溫寶裕當然是沒有任何話再說了,但我
卻要說。
我說:「那倒是確然不敢,不過,我覺得朱槿的信譽倒是先
值得商量一下。」
白素沒有說話,卻是頗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我頓時明白
了她的意思,她是說:「對她們幾個人,你從來都不肯摘下有色
眼鏡,你別忘了,前不久,她還幫過你的大忙,難道那也是背信
棄義不成?」
這話倒也不假,前不久,我們的好朋友戈壁沙漠與我一起
去研究一輛鬼車,但那輛車可真是有鬼,竟將戈壁沙漠弄得不
知所往,從我的眼前消失了。在大約一個月之後,我才知道。
他們竟然在數萬公里的一處沙漠上出現,並且,因為他們沒有
任何身份證明,而又失去了那了段記憶,結果競被當作間諜關
了起來,後來,正是朱槿出面,甚至準備動用她的權力,將那個
頂著不肯放人的局長撤職,這樣才最終將他們救了出來。
但那件事畢竟不同,第一,戈壁沙漠不是間諜,確然是他
們弄錯了,這一點朱槿自己也非常清楚;第二,他們放了戈壁
沙漠,對他們沒有絲毫影響,說不定,他們非常清楚還將會有
許多次與我合作的機會,就此賣一個順風人情,那也是完全可
能的。
這一次的事情則全然不同,面前這個人私闖民宅,第一條
便是違反了本地法律,第二條,那就是他們來此地的身份極其
特殊,這樣的身份只要被有關當局知道,那將會是一場軒然大
波,由此將會引起的外交糾紛,現在簡直是難以估計。這件事
真是說小則小,說大則大得不得了,她一直部在處理著這樣的
一些事務,當然是非常清楚這裡面的厲害關係的。
在這樣的一件大事面前,她又怎麼會站在我們這邊?
白素顯然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因此說道:「你啊,現在的
情形當然是對我們有利,正因為此事關係重大,她才會想方設
法處理得令我們滿意。」
我還是不同意:「你知不知道?最能讓她滿意的辦法就是
將這個人弄走,那就
連一點痕跡部沒有了。」
白素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卻有另一個人答了:「衛斯理,我
說你是石頭腦袋,你可真是石頭腦袋。你說出這樣的話來,那
說明你對你自己是一點都不了解,如果你知道你是一個什麼
樣的人物的話,那你就一定能夠想到,我們並不想與你為敵,
從來都不想。而且,我可以非常坦白地告訴你,我們一直都在
努力與你建立良好的關係。」
我譏諷道:「派一群這樣的混蛋到我的家裡來,也是想與
我建立良好的關係?這樣建立良好關係,跟當年日本侵華的
時候,一方面執行著三光政策,一方面大叫什麼大東亞共榮
圈,有什麼不同?」
我當然也知道,朱槿因為受過非常嚴格的訓練,她不僅有
著常人無法達到的過硬功夫,同時還有著一張利嘴,然而,在
我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之後,她竟也啞口無言,因為此事無論她
怎麼說,就是鬧上國際法庭,她以及她所代表的那個國家機
構,也是沒有半點理由的。
是以,她怔了一下,然後說道:「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目前還不是很清楚,但是,請你相信我,我可以向你保證,這
件事與國家的任何決定毫無關係。而且,我還可以向你保證,
我一定會將這件事全部事實告訴你,並且給你一個合理的結
果。」
我再一次刺道:「不錯,我當然知道你們會給我一個官樣
文章,這樣的文章並不難做,你們有著這樣的專門人才。但
是,你以為我會相信嗎?這種情形真是太容易理解了,就像前
幾年海灣地區那個狂人一夜之間將他的鄰國吞掉一樣,他不
是也有著一個極其光堂的理由嗎?」
她道:「那麼,你說,你想怎麼辦?」
我道:「我能怎麼辦?我只不過是一介平民,無權無勢,你
的這位同志說得非常之好,我根本就沒有力量與國家機構對
抗,你想我能怎麼辦?除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還能有什麼
辦法?人家想進我的家,我不是照樣無可奈何嗎?」
朱槿應:「你……」
白素便一把將她拉了出去。
朱槿在臨出去之前,掙脫了白素的手,對那個人說道:「你
現在已經知道了?你們的行動,已經嚴重損害了國家的尊嚴,
你們這次參加行動的所有人以及這次行動的指揮者,將會受
到軍事法庭的審判。」
說完,她便與白素一起走了。
那個人原本一直都是站著的,因為我們並不想再審問他
什麼,因此,根本就沒有理他,也沒有叫他坐,他自己愛坐不
坐,那與我們沒有關點關係。在朱槿剛才那番話之後,門剛被
白素從外面關上,我們便聽到怦的一聲響,他竟直挺挺地倒了
下去。
那一下摔得極重,我們從他倒地的聲音便可以聽出,毫無
疑問,是剛才朱槿的那些話起了作用,他已經意識到,這次任
務徹底地毀了他。
這或許就是作人的悲劇,他作為國家機器中的一顆螺絲,
當然就只能聽命於他的上司,對於上司的命令,正確的要執
行,錯誤的也要執行,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同樣要執行,
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現在,上司一個極其荒唐的決定,損害
了國家的尊嚴,這本與他絲毫沒有關係,他只不過是奉命而
已,然而,更加荒唐的是,他卻得為此承擔罪責。
天下難道還會有人比他更無辜嗎?
我不禁開始可憐他起來。我可憐他並不是因為他當了別
人的工具,而是因為我多少認為他還有那一點人性,甚至還有
威武不屈的個性,如果他是在我現在所在的城市,或許,他會
成為另外一種人,然而,非常的不幸,他生錯了地方。
一個人出生在哪裡,又是他自己能夠選擇的?
人生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這是人生所有悲劇中最大的
悲劇之一。
我端了一杯酒,走過去,用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頜,將酒倒
進了他的嘴裡。
他很快便醒了過來,然後喃喃地說:「我完了,我徹底地完
了。我不甘心,我死都不甘心。不,這不是我的錯,這根本就
不是我的錯,我沒有做錯任何事。」
我道:「對,這不是你的錯,朋友,這確然不是你的錯。如
果說有錯的話,這是命運的錯,是生命的錯。」
他當然聽不懂我的話,只是說:「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
辦?我做錯了什麼?我奉命行事,難道也錯了嗎?」
我看這傢伙是瘋了,如果他真瘋了的話,事情可真是難辦
了,因為朱槿那伙人可以因此一口否定所有的事,法律上根本
無法判定一個無行為能力的瘋子有罪。
我正不知所措時,白素再一次走了進來,在我耳邊說:「那
些人都來了,現在正在客廳裡,等待著你去處置。」
那些人都來了?哪些人?我一時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便
看著她。
她再次說:「他的那些同夥,一個行動小組的所有人,現在
全都在客廳裡。朱槿說,他們將會有一個特別小組連夜趕來
處理這件事。你看,現在我們怎麼辦?」
這一招倒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我怔了一怔,然後說:
「走,先上去看看再說。」然後便與白素一起向外走去。
溫寶裕見我們向外走,便喊道:「這一個怎麼辦?」
我這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便返身回來,對著溫寶裕耳
邊悄悄地說:「我房間中的錄像設備控制按扭你是知道的。我
們在樓下談話的時候,你可以上樓去,悄悄地打開那些按扭,
知道嗎?」
溫寶裕點了點頭,然後先走了出去,我這才對那個人說:
「走,跟我上去吧?」
他不知道我要將他帶到什麼地方去,因為面露恐懼,問
道:「你要將我帶去哪裡?」
我拍了拍他的肩,說道:「我也非常同情你,但是,遇到了
這種不幸的事,你就只能信命了。不過,你還年輕,有了這次
的教訓,也很可能是你以後一筆最大的財富。走吧,我們一起
去見幾個人。」
他跟著我們一起來到了客廳,我一看,這裡除了朱槿以
外,還坐著七個人,其中有幾個我是非常面熟的,正是下午來
的那幾個,他們見了我,便一齊站起來,以一種極為恭敬的聲
音說道:「衛先生。」
在這種時候,我當然不能顯得太小氣,便說道:「坐吧,坐
吧,」然後,我又衝著樓上喊道:「小寶,小寶。」
溫寶裕在樓上應了一聲,問道:「有什麼事?」
我道:「給這些朋友酌酒。」
其實,不用我喊,白素已經在做這件事了。
那些人見到白素遞過來的酒杯,全都不知所措。對於他
們來說,當然會感到愕然了,他們原本是奉命來執行任務,可
現在倒好,任務還沒有完成,倒與他們的監視對像賠禮道歉來
了,這樣的事,讓誰遇著,誰都無法想得通。
愕然的不僅僅是他們,這其中還包括我,我無論怎樣想,
也想不清楚朱槿以及她背後的組織在玩什麼花招,而且,我也
已經感到,朱槿的這一招實在是太高明了,以至於完成打亂了
我的陣腳,讓我一時元以應對。
朱槿此時是非常優雅地坐在一旁,仍然是將一只腿壓在
另一只腿上,手中端著一杯酒,對我說道:「衛斯理,我現在雖
然還不完全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就
在二十分鐘之前,向他們發出命令的那個局長已經被停職。
不管你相信還是不相信,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這是涉及此事
的最高幹部,是一個處級幹部,如果按軍銜算的話,相當於團
級。」
她說這話我當然不相信,不過,坐在我家客廳的那八個人
倒似乎極信她的話,無一例外地露出了既是訝異又是恐懼的
神色來。
朱槿接著又說:「現在,執行這次任務的所有人全都在這
裡了,你有什麼要求,盡可以說出來。」
我道:「我並沒有過多的要求,我只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
為了什麼。」
朱槿道:「這就好辦了,正好我也想知道這件事是因何而
起。」她說過之後,便轉向那八個人:「你們誰是負責的?自我
介紹一下,然後將事情的經過說出來。」
其中有一個年齡稍大,個頭最小,有些尖嘴猴腮的人放下
了手中的酒杯,說道:「是我,我叫李明成,可是……」
朱槿斥道:「可是什麼?難道你們沒有接到命令?」
李明成連忙唯唯諾諾兌道:「是是是,我們接到了命令,要
我們來向朱將軍報到,一切聽從朱將軍指揮。」
朱槿將酒杯往桌上一放,雖然不是很重,但也有著一種說
不出的威嚴,看來,身為將軍,可真是威風八面,面前這些人,
在奉命潛入我家的時候,是何等的理直氣壯,此時竟也不得不
忍氣吞聲。
她說道:「那你還不快說?」
「是,我說,朱將軍。」李明成似乎是一個極善於諂媚的主,
一臉的巴結之色,看了令人噁心,就連他的幾個手下,也已經
露出不屑來。
李明成道:「因為衛斯理,不,是衛先生。因為衛先生的女
兒和一個男人砸了我們的一間派出所,打傷了我們的幾名干
警,然後不知去向。我們局長一氣之下,便派我們到她家裡來
抓她。」
我一聽紅綾竟和曹金福一起砸了一間派出所,這事可真
是不小,當時就暗吃了一驚,心中迅速轉著念頭:我該怎麼辦?
白素顯然也感到異常的吃驚,是以拿眼光看我,那意思再清楚
不過:我們的女兒又闖禍了。
在幾年之前,她與曹金福一起,已經是闖過一次大禍了,
不過,這一次與上次比起來,那似乎完全不能算是闖禍,上次
的事,我記在《闖禍》那個故事中。這次的禍闖得雖然要小得
多,但引起的麻煩也實在不能說小。
再說,他們為什麼會闖這樣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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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六、紅綾和曹金福再次闖禍
我正想問點什麼,朱謹已經先開口了:「你是那個派出所
的所長,對不對?」
李明成連忙點頭說:「是是是。」
朱槿再次說道:「紅綾和曹金福我都認識,我知道他們不
是隨便胡來的人,這件事到底是因何而起?你從頭說起。」
李明成說:「我們接到群眾報案說,有兩個人在當地搞封
建迷信活動,還到處散佈謠言說,我們那裡將會有一場大禍,
要所有的人全部在一個月內搬走,要不然,就會大禍臨頭。我
聽說這件事後,就帶了幾個人,找到了他們,向他們提出警告,
要他們立即離開。可是,他們不聽勸告,還一再向我們說什麼
有一座神山,已經預示了這裡將會有一場大禍,如果再不采取
措施,將會有許多人死亡。我們都是唯物主義者,哪裡會信他
們那一套?」
溫寶裕此時已經完成了我交給他的工作,然後來到了我
們一起,聽李明成如此說,便問道:「然後,你便將他們抓起來
了?」
李明成說:「沒有,我只不過是派幾個人將他們押送到了
市裡,然後要求他們離開。」
這事實在是太奇特了,如果不是溫寶裕說過什麼山崩地
裂之類的話,我也不會相信,現在,我聽李明成如此這般他說,
便相信紅綾他們一定有著自己的理由,便問道:「那麼,後來又
發生了什麼?」
李明成道:「我們剛將他們送走,但是,第二天,又有人來
向我們報告,說是他們又回來了,仍然是到處說著那些話。我
當時非常生氣,就又帶了幾個人,找到他們,將他們帶到了派
出所。到了派出所之後,我便問他們,你們為什麼到處造謠?
你們的目的是什麼?你們是誰派來的?他們根本就不與我配
合,衝著我拍桌子,甚至還想與我動手。我忍無可忍,便下令
將他們銬起來。誰知,我們的人還沒有動手,他們倒是先動手
了。他們兩個的武功非常高,我們雖然有六七個人,根本就不
是他們的對手。結果,我們大多數人都挨了他們的打,派出所
的門和窗也都被他們砸壞了,有幾個警員的帽子也被他們踩
爛了。」
我一聽,認定這是純粹的一面之詞,當即要質問他,但白
素在我的旁邊,伸出一只手,在我的手上捏了一下,我只好忍
了下來。
李明成說道:「這樣一來,事情就鬧大了,我是沒有辦法解
決了,只好向上級反應,局長親自帶人下來了解過案情,然後
又親自指揮緝捕,但是,一直都沒有發現他們再露面。這時
候,局長便從全局抽調了幾名警員,派我們到這裡來逮捕他們
歸案。」
朱槿聽到這裡,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派你們到這裡
來抓他們歸案?你說得輕巧,我間你,你們是怎麼來的?手續
是怎麼辦的?你們計劃抓到他們之後,怎樣帶他們離開?」
李明成道:「我們是辦旅游護照過來的,我們……我們
……」
那個局長真可想是膽大妄為了,辦旅游護照來這裡抓人,
這可能嗎?而且,有關他們回去的事,李明成吞吞吐吐,不肯
說實話,這裡難道不會有什麼鬼名堂?一個城市的局長,怎麼
說都是一級官員,如果說其水平竟然低到了如此程度,確實是
難以讓人相信。因此,李明成後面那些話,我敢說,全都是假
的。至於他到底為什麼編出如此拙劣的借口,我不知道,但我
相信我可以有辦法戳穿他。
朱槿似乎被氣得半死,咬牙切齒地罵道:「豬,一群豬,天
下再沒有比你們和你們那個什麼狗屁局長再蠢的人了。」說
著,她的手猛地向桌上一拍:「這事決不能這麼簡單就完,那個
局長是誰提拔的,他一定要負主要責任。」
我也弄不清她是在做戲呢,還是真的生了極大的氣。如
果此事真如她所說,一切全都是那個什麼局長主使,與別人沒
有任何關係的話,我相信,她的氣就是真的。這樣的事若是真
的,我敢說,在我所經歷的所有事中,此事名列第一荒唐,因為
這樣拙劣的錯誤,就是農民都不會去犯。
那八個執行任務的人,比朱槿的臉色更難看,簡直已經成
了死灰色。
我實在弄不清他們是不是一起在做戲,因此,我抱著隔岸
觀火的心情,看他們準備將這場戲怎樣演下去。就在這時,一
個出人意料的情況發生了,這件事發生得異常突然,以至於我
們所有人全都沒有明白過來,事情便已經發生了,緊接而來的
就是一片混亂。
這件事發生在朱槿罵了那幾句話之後,李明成也不知出
於一種什麼心理,一個勁地說:「是是,我們都是豬。」
於是,八個人中那個曾被我們抓住的突然向李明成撲了
過去,口中罵道:「你這個王八蛋,我們全都被你害慘了,我要
殺死你。」
這些人本來就有著較好的功夫,加上年輕力壯,身法還真
是不錯,所以,他們行動的時候,動作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在
那個人撲向李明成的同時,另外幾個人也全都撲了過去,我家
客廳裡,頓時是一片憤怒的吼叫聲和拳頭打在人身上發出的
沉悶響聲。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而且我們根本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
在我看來,其中一個雖然是最先行動,但從另外幾個人動作完
全一致這一點上看,他們既不是有什麼預謀,也不是有誰在統
一指揮,而是所有人在那一刻全都想到要做同一件事,也就是
說,他們要攻擊李明成的念頭是同時產生的,產生之後,便立
即付出了行動。
面對七個人的拳打腳踢,李明成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唯一
能做的是像被殺的豬一樣嚎叫,並且喊道:「朱將軍,救我。」
這樣的局面如果不制止,我的家裡立即便會出現毆死人
的場面。
我和在場的其他幾個人還沒有想好該怎樣應對,卻見眼
前人影一閃,一股香風飄動,僅僅只是眨眼功夫,七個人竟全
都躺在了地上,而出手的至盡已經重新回到了她的位子上,手
上仍然端著那杯酒,氣定神閒,彷彿沒有任何事發生一般。
她的這一手,可真是快捷無比,不是絕頂高手,根本無法
看清她是怎麼沖向那些人又是怎麼出手的,我當然是看得真
真切切,但如果要介紹起來,那就是一段極長的文字,而她在
做這件事的時候,卻只不過一瞬間,我估計最多不會超過十二
秒。
溫寶裕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一點門道,也許是覺得解恨,在
一旁湊一湊熱鬧,他竟大大叫了一聲:「朱將軍,好身手。」
那七個人忽然被人打倒,卻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更鬧
不清是誰出字的,臉上全都是驚恐和迷惑,聽得溫寶裕這樣一
叫,才知道在一招之內將他們全部打倒的竟是這個半老徐娘。
臉色本就已經夠難看了,現在卻是更加的難看起來。
朱槿不動聲色地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誰告訴
我?」
那個曾被我們抓過的便說道:「朱將軍,我來說,我叫吳右
平,原本是他的副手。」
朱槿道:「好,便由你來說,你要照實說,不准有半句虛
言。
吳右平應了一聲是,然後介紹說:「在介紹這件事之前,我
先想介紹一下幾個人的關係,第一個當然就是局長。其實,局
長沒有讀過幾天書,一方面是因為他家裡太窮,另方面是因為
他的智力不高,村裡人都叫他傻兒。正因為他傻,所以傻出了
一次極好的運氣,那是大動亂的時候,市裡的一位重要領導,
因為造反派已經內定要打死他,他在一個人的幫助下逃到山
裡來,那時候,雖然是逃出來了,但其實離死也不敢說是太遠,
在一處山坡上昏倒了。」
他這樣介紹下去,簡直就會沒完沒了,而且,在那樣的年
代,我聽說這樣的事簡直就是再平常不過,似乎沒有介紹的必
要。我正要告訴他揀主要的說,白素卻再一次捏了捏我的手,
制止了我。
吳右平續道:「事情也是非常湊巧,在那片山上放牛的傻
兒見到了那個領導,便將他背回了自己的家裡,更巧的是,傻
兒的父親是一個鄉村郎中,既治好了領導的傷,也治好了他一
身的病,更幫他度過了難關。後來,那位領導重新出來工作,
就將傻兒安排了,並且一再提拔他,最後竟讓他當了局長。其
實,傻兒除了還會寫他自己的名字之外,斗大的字不識一篾
籮,這樣一個人當局長,我們都不服,但那位領導雖然早已經
退了下來,可他的影響還在,有幾次,市裡要讓傻兒局長下來,
但傻兒跑到那位領導家裡又是哭又是下跪,那位老領導便跑
到市委組織部,結果,任免命令就改了。」
朱槿似乎覺得這種事不便與外人言,便喝道:「你盡量說
簡單點,而且,無關緊要的事就不要說了。」
他應了一聲,指著李明成道:「他,就是傻兒局長的小兒
子,從小就帶著一幫人打架鬥惡,大家都知道他是個二混子,
但因為有局長父親的關照,他不光沒有任何事,反而還穿上了
制服,後來,因為他跟一個爛女人鬼混,被他的老婆鬧了開來,
在局裡再也呆不下去,他的父親才安排他到下面去避避風
頭。」
朱槿再次制止道:「這都是一些枝節,你直接說主要事
情。」
吳右平再次應了一聲,道:「我們那裡有一座山,大家都說
是一座神山,據說那座山非常靈驗,有求必應,到底是不是這
麼回事,我也不知道。事情發生的時候,跟他說的差不多,紅
綾和那個叫曹金福的人到處說那座神山顯靈了,預示這裡將
會有一場大災難,不走的人都要死。當地的人都是非常迷信
的,特別是他們說這件事是神山顯靈,信的人就更多了,所以
有好多人就開始搬走,當時的情況可以說是人心惶惶。為了
制止局面的進一步惡化,李明成帶著我們去彈壓,而且,也找
到了紅綾和曹金福。不過,找到紅綾和曹金福的人不是他,而
是我。」
李明成在介紹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沒有說真說,現在看
來,他將許多事實全都隱瞞了。
吳右平續道:「我見到他們之後,紅綾就拿出了她的護照,
然後對我說了一番話,那番話很長,大意是說世上有著許多的
神秘現象,現代的科學還無法進行解釋,但是,我們不能一概
認為是迷信。然後又說,神山就是一種極其神秘的現象,他們
說他們去過神山,根據神山的顯示,這裡最近將會有一場大災
禍,估計那將會是一場大地震。然後,他們去過很多部門,希
望政府正視這件事,有計劃地組織當地居民遷移,但是,當地
的一些部門與地震監測部門聯繫過後,否定了有這樣的事。
因為官方不管,他們才決定自己行動,抱著救多少人是多少人
的心理。」
聽他說到這裡,我忍不住問道:「神山就在你們的範圍之
內,你們為什麼不親自去看一看?」
吳右平說:「神山所在位置極為特別,據說是在一個大山
區的中心部位,而且,那個大山區有中間,又有著一個湖,湖將
神山圍在中間。這些都是傳說,真有沒有這回事,誰都說不清
楚。當地有一個人,據說是唯一去過神山的人,所以被當地人
當作神。在事情發生之後,我曾經非常秘密地去找過那個被
別人當作神的人,問她是不是真的到過那座山,是不是真有神
山顯靈這回事,她卻說不知道。」
溫室裕道:「不錯,神山正是在一個湖中的。而且,你說的
那個人一定是勝姑,她當然知道的,她什麼都知道,只是不知
為什麼,她不肯說出來。」
朱槿有些不相信地看著溫寶裕,間道:「看起來你對那裡
很熟?」
溫寶裕說:「我去過,而且還在神山上呆了兩天。」
在場的人全部暗吸了一口氣。
朱槿問道:「你和紅綾他們一起去的?」
溫寶裕道:「不是,我根本不知道紅綾和曹金福也去過神
山,我是和一個叫勝姑的靈異女人一起去的。」
吳右平先是驚叫了一聲,然後說道:「勝姑在我們那裡非
常有名,當地人都說她是仙姑,凡是她預言的事,沒有不成事
實的。」
朱槿再問:「那個勝姑現在在哪裡?」
溫寶裕道:「我不知道。」
朱槿又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詳細說一說?」
我不想一件事還沒有解決,便扯出另一件事來,便說道:
「溫寶裕的事下一步再說,現在,我們還是先聽吳先生講完。」
朱槿沒有表示反對,吳右平便繼續說下去。
他說:「對他們所說的事,我半信半疑,卻也作不了主,便
向李明成作了匯報,李明成根本沒有聽完,便非常憤怒他說:
階級敵人的亡我之心不死,將他們關起來。我知道這樣做的
話,會鬧出事來的,所以同他爭了半天,最後,他終於同意我將
紅綾和曹金福送走。送他們走是我辦的,我到了市裡以後,因
為還要辦點事,就留了下來。到了第二天晚上八點左右,局裡
有人趕到招待所來通知我說:你們那裡出大事了,局長正準備
帶人去彈壓,叫你快去。當時,我大吃一驚,以為是紅綾他們
所說的事發生了。」
吳右平說到這裡,惡狠狠地看了李明成一眼,接著道:「上
了車以後,我才知道,原來是紅綾和曹金福又回去了。據所裡
打來的電話說,李明成以散佈謠言,擾亂社會治安為名將他們
拘押,但是,他們到了所裡以後,便上齊動起手來,基本情況與
李明成剛才所說的一致。局長是李明成的父親,聽說自己的
兒子也挨了打,當時就憤怒到了極點,下令封鎖了全市的交通
要道,並且,親自帶了一百多個人,全副武裝趕去彈壓。」
在這時,我再也忍不住,說道:「我的女兒我了解,她絕對
不會主動鬧事。」
吳右平道:「衛先生,你先別急,因為這件事實在是太復
雜,所以我不得不慢慢說。」
我於是道:「請說下去。」
吳右平繼續說:「我們趕回去之後,我看到的情形確然是
讓我憤怒到了極點,他們在報告中說整個派出所被砸爛了,並
不言過其實,所有的辦公桌,幾乎全都是倒在地上的,不是斷
了腳就是桌面破了,所裡原有一部電話機,是那種老式的撥盤
電話,也已經被砸爛了,至少有三根警棍被折彎損壞了,沒有
一張椅子還是完整的,所裡總共有三支槍,兩支五四式手槍,
一支是老式的二十響,全都扔在一堆,所裡四個警員三個聯防
隊員,包括所長在內,只有一個沒有掛彩的,那是因為當時他
不在場,得訊趕回後,紅綾他們已經走了。據李明成說,這些
全都是紅綾和曹金福干的,而且,他們的武功高得出人意料,
在他們一動手的時候,便將所有的槍全都繳了過去,只到將所
有人打倒在地,才扔下槍走了。」
我正要再打斷他,他已經知道我想說什麼了,便伸出一只
手來,制止了我:「冷靜下來以後,我就有了疑心,我根本就不
相信他們兩個人能夠同時對付六個手中有槍有警械的人,而
且,我也不太相信他們會稱動手。因為我曾與他們接觸過,我
知道他們都是非常通情理的人,根本就不是那種不顧後果任
性胡來的人。」
這一段是在討好我們了,白素便也就問了一句:「後來,你
是不是暗中做了一些調查?」
「正是。」吳右平道:「我調查後才知道,紅綾他們返回後,
立即有人向所裡報告了,於是,李明成帶了幾個人,將他們抓
回了所裡,並且,命人將他們銬了起來。那時候,紅綾還在與
他們交涉,並且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告訴他們,如果不立即放
他們的話,將會演變成一場非常嚴重的事件,可是,這傢伙完
全是胡作妄為,不僅不考慮後果,還動手打了紅綾兩巴掌。」
我和白素一聽說他無緣無故打了紅綾兩巴掌,頓時便露
出了憤怒之容,瞪著他。到了這一步,李明成當然已經知道事
情極其嚴重,因此向後縮了一下,口裡發出一下呻吟來,那聲
音聽起來異常的絕望。我敢肯定,那裡如果有一個洞的話,他
早已經鑽了進去。
吳右平續道:「那時候,紅綾他們還非常冷靜,只是告訴
他,要他立即放他們走,免得事態進一步擴大,最後不可收拾。
這傢伙哪裡肯聽?他自以為有當局長的父親作為靠山,做事
根本就不顧忌後果,更加上他平時從來都是胡作非為,誰都不
敢對他說半個不字,因此,他當時就從一名警員手中拿過一只
警棍,按下了掣扭,警棍前面的兩極閃出了弧光,向曹金福捅
了過去。」
聽他說到這裡,我和白素以及溫寶裕小郭同時驚呼了一
聲。
吳右平待我們的情緒稍穩定之後,繼續說道:「曹金福的
身法極快,當時就向後退了一下,躲開了,而紅綾則更快,也不
知她用了什麼方法,突然就將手銬弄開了,一把就從李明成手
中搶過了警棍,抓在手裡,一下就將警棍折彎了。」
我們幾個人同時吐了一口長氣。
他仍然在接著介紹:「這傢伙見他們竟敢動手,惱羞成怒,
便大叫:都給我打,打死了他們我負責。他一面說的時候,一
面從身上掏出了槍來。紅綾的身手真是好得出人意料,她一
腳就踢中了李明成的手腕,將槍踢飛了。這時,曹金福也已經
將手銬弄開了,與紅綾一起,動起手來。當時在場有六個人,
確然是被他們打傷了,三根警棍也是被他們弄彎的。這些人
知道根本不是兩個人的對手,所以也不去追。」
溫寶裕便問道:「那些桌子椅於是怎麼回事?」
吳右平道:「紅綾他們走了以後,這東西派了一個人去鎮
上打電話報告局裡,他自己則動手將那只撥盤電話砸了,然
後,又指揮人將那些桌子椅子推翻,砸爛。他的意思是盡量將
這件事情鬧大,鬧到局裡不得不出面的程度;另一方面,那些
辦公用品也實在是大陳舊太落後,他想砸掉以後,局裡再給我
們配新的。」
至此,紅綾和曹金福大鬧派出所的事便清楚了,事實證
明,是李明成仗著父親是局長,胡作非為慣了,用那種平時魚
肉鄉里的手法對待他們,但卻沒有料到,紅綾根本就不吃他們
這一套。
朱槿這時又問道:「派你們鬧到這裡來又是怎麼回事?局
裡其他領導都是干什麼的?」
吳右平道:「局裡其他領導是什麼意見,我不知道,我只知
道,當時是局長親自主持這件事,也是由他親自點了我們這些
人,向我們下了行動的命令。當時,我們中也有好幾個提出反
對意見,說這樣做會鬧出大事來的。他根本就不聽,反而怒斥
我們說: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告訴你們,這件事,我已經向
上面反應了,行動計劃是上面批准的,你們自己想好,如果不
執行命令,立即就地免職,調離隊伍。那時候,確然有兩個人
表示不接受命令,第二天,就宣佈了處分命令,記大過一次,降
薪兩級,限期調出,並且在命令中加有一條,永遠不准再進入
這個部門。」
聽到這裡,我再也忍不住憤怒之情,說道:「這樣的混帳東
西,停職候審真是太便宜他了,應該槍斃。」
這時,另一個人便道:「朱將軍,您是有水平的領導,您想
一想,我們有什麼辦法?我們如果不來,就永遠都沒有說話的
機會了,而且,我們都是一些非常盡職盡責的警員,我們之中,
全都是非常熱愛現在的工作的。如果我們全都被記大過處
分,然後降薪兩級,限期調離,我們還能有活路嗎?他是局長,
我們不聽他的命令,行嗎?」
朱槿怒斥道:「難道你們就沒有更上一級的領導?你們不
能向上級反應?」
吳右平道:「這一點,我們當然想到了,在出發之前,我們
早已聯名寫好了一份材料,交給了那兩個被處分的人,他們應
該是已經交上去了。」
朱槿似乎還想問點什麼,但溫寶裕搶在了他們的前面:
「如果你們在這裡抓到了紅綾和曹金福,你們計劃怎麼離境?」
吳右平道:「按照計劃,將會有一只漁船來接我們,我們只
要想辦法弄到一只船到達公海就行了。」
我們還有許多問題想問,卻聽到外面有汽車聲傳來,接
著,便響起了門鈴聲。行動小組的那幾個人,全都露出驚恐萬
分的表情,朱槿當然知道來的是什麼人,因此站了起來。
我向溫寶裕使了個眼色,他已經跑過去,將門拉開。
進來的一共是三個人,其中一個是女人,正是黃蟬,我們
早便已經認識的,另外兩個中年以上男人,我們卻是從未見
過。
朱槿上去與他們分別握手,白素與黃蟬的關係不錯,她走
上前,拉住黃蟬的手。黃蟬則十分誇張地摟住了她,然後對她
說:「白姐,非常對不起,讓你和衛先生受驚了,我們是負荊請
罪來的。」
接著,黃蟬向我們介紹了與她同來的兩個人,那兩個人都
有著副部長的身份,至於他們的名字,那是完全無關緊要的,
所以不提。
有趣的是吳右平等人在見到這三個人,尤其是見到其中
一個男人之後,他們的臉上便立時有了一種類似於死亡之色,
很顯然,他們認識那個人,至少也是在電視上或者是其他的什
麼地方經常看到他的相片。而在黃蟬介紹了那個人的名字以
及副部長身份之後,這幾個則像是忽然被人抽去了骨頭一般,
全身就軟了下來。
那兩個人上來與我握手,並且表示真誠的道歉。
從他們的神色上看,我知道他們這次是不得不真誠了,因
為他們只要稍有觸怒我的話,我便會將此事抖出去,那樣一
來,這件事就決不會是某一個糊塗局長自以為是這麼簡單,國
際社會不會有耐心聽他們解釋這樣一件荒唐的故事,而會認
定這一切都是最高當局指使,那麼,他們在國際上的威信便從
此掃地了。
那兩個人除了表示道歉之外,也不說其他的話,所有一切
應對,全都由黃蟬和朱槿來完成,看來,這也是他們事先商量
過的。雖說我對黃蟬和朱槿並無好的印象,可畢竟是打過多
次交道,且她們與白素的關係,真可以說是非同一般,現在,由
這兩個女人唱主角,一切事情當然就有了一個回旋的余地。
黃蟬坐下來後,對我們說道:「白姐、衛先生,這件事,我們
感到非常的震驚,也非常的不安,因此,我再一次向你們表示
道歉。另外,有關這件事的處理,你們可以提出意見,我們保
證將會盡一切可能,達到你們的要求。」
我沒好氣他說:「我認為,現在談解決這件事,為時還太
早。」
黃蟬問道:「衛先生的意思是……」
我道:「我的女兒紅綾和曹金福現在在什麼地方,我們還
完全不知道,他們是否能夠安全回來,更是沒有任何保證。你
們倒是說說,解決這件事,難道不是為時過早嗎?」
朱槿連忙接道:「衛先生,請容我說一句話,紅綾是你的女
兒,也是我們的朋友,她的功夫,我們也都是非常清楚的。曹
金福就更不用說了,他可以說是我們的師弟,他們兩個人在一
起,結果你也已經知道,那幫蠢豬根本就不是他們兩個的對
手,而且,就算是我和黃蟬出面,我相信我們也沒有絲毫辦法
找到他們。」
黃蟬接道:「槿姐的話很對,我覺得關於他們兩個的安全
問題,這是完全不必擔心的事,我以我的人格保證,第一,決不
會給他們任何為難,第二,我們還將向他們當面道歉,第三,如
果我們找到他們的話,我將親自送他們回到你這裡。」
我正要再譏諷她說:「你用人格保證?你早已屬於國家機
器,根本就不屬於你自己了,你還能有人格嗎?」
白素卻根本不容我說下去,便道:「我看此事就此了結,大
家再不追究,你們也可以離開了,這些人,你們帶走,至於怎麼
處理,那是你們自己的事。」
她的話剛說完,那八個人竟然一齊跪在了她的面前,不斷
地瞌著頭,求白素為他們說幾句好話。
朱槿道:「行了,都起來吧,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都是些
沒有人格國格的東西。」
知道他們的難處之後,我心中倒是已經原諒了他們,我非
常同情他們的處境,原想幫他們說幾句好話,轉而一想,這樣
的事,將某些人鬧到了如此狼狽的程度,這些人當然也會找一
些出氣筒,就算我說了某些話,能不能起作用,那也實在是一
件難說的事,倒不如不說。
那兩個副部長再次道歉並道謝之後,帶著那八個人離去,
而黃蟬和朱槿卻似乎沒有走的意思。不僅如此,她們倒像是
這裡的常客一般,朱槿自己動手,為黃蟬和她自己酌了一杯
酒。
我怒道:「兩位小姐,你們似乎忘了一件事。」
她們兩個同聲說道:「我們當然知道,這是鼎鼎大名衛斯
理的家。不過,衛斯理對人雖然有不盡友善的地方,我們卻知
道,他有一個極為難得的老婆,那是我們一生之中最為尊敬的
女人之一。」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七、靈學大會上的新星
她們的話,大大地將白素恭維了一番,雖然盡是溢美之
詞,卻也是大實話。
白素接道:「行了,你們也別說這些噁心人的話了。我也
知道你們的目的,而且,現在也已經很晚了,你們不妨先坐一
下,我去弄點宵夜來,然後,我們就一起來聽小寶講神山的
事。」
這當然是她們兩個之所以留下來的目的所在。那些地方
官員雖然不能接受任何怪異的事,但她們卻不會有這樣的觀
念,因為她們本身已經見識過了太多怪異了,別的不說,那一
對樹人的事,簡直就可以說是怪異至極,而那件事正是由黃蟬
經辦的,其間有著諸多的曲折,簡直就是一言難盡(這件事記
在《還陽》那個故事中)。而在此之後,勒曼醫院為了使那一對
樹人還陽,又派了另一對樹人之一的米博士來找我,目的是通
過我聯絡大亨,希望通過移植他的基因,使得那一對差不多完
全樹化的人還陽,且非常意外地發現,朱槿正是他們要找的另
一個人,這是記在《遺傳》中的故事,朱槿和黃蟬都有份參加。
同樣是怪異之至。
正因為她們有了如此之多的怪異經歷,對於神山之說,當
然就不會不予接受了,而且,我甚至肯定,她們想了解神山之
說,決不僅僅是出於好奇,定然還有著別的目的。
白素離開之後,她們也知道,因為我對她們非常反感,就
這樣坐下去,氣氛定然會非常緊張,這兩個人真正可以稱作是
人精,她們極其善於控制局面,所以在白素走開的同時,朱槿
便問溫寶裕:「戈壁沙漠那兩個科學怪傑,最近在忙些什麼?」
她這樣問,目的實在可以說是明顯不過。
在前一個故事中,戈壁沙漠因為極其怪異的經歷,從一輛
車中失蹤,然後又非常意外地出現在一處沙漠之上,結果被當
地懷疑是間諜而抓了起來,正是朱槿出面,將他們救了出來。
她問起此事,一方面當然是為了能夠活躍一下場中的氣
氛,另一方面,也是向我表明,其實,彼此之間,合作的機會還
多得很,沒有必要死抱著那麼深的陳見。
溫寶裕雖然對黃蟬不算是太友好(在《還陽》那個故事之
中,她為了引我去幫助她們研究那對樹人,竟然想到利用溫寶
裕的舅舅宋自然,結果,宋自然對黃蟬一見鐘情,而黃蟬似乎
對宋自然也有那麼一點意思,卻無奈身份特殊,身不由己,宋
自然差點就變成了情癡),但對朱槿,他的印象一直都是不錯
的。這裡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溫寶裕的性格,確然是人見人
愛,朱槿也非常喜歡他這個小寶器。
見朱槿問起,溫寶裕便道:「誰知道他們,我也是有一段時
日沒有與他們聯繫了。」
朱槿不想讓氣氛冷下來,接著便問道:「關於那輛鬼車,你
們研究的結果是怎麼回事呢?」
溫寶裕道:「世界上的怪異現象實在是太多了,而人類近
一百年的科學雖然進步非常之快,但仍然還存在著許多東西
根本就無法解釋。我們研究了很長時間,但是並沒有結果。」
她又道:「總該有某種設想,對不對?」
「有幾種設想。」溫寶裕將我們的幾種設想講了出來。
黃蟬聽後,叫了一聲:「空間通道,這種設想真是太奇特太
出人意料了。」
他們就此進行討論,我卻和小郭在一旁喝著酒,根本就不
理她們。
不久,白素做好了宵夜,我們吃過,便由溫寶裕介紹他到
日本神戶參加靈學大會以及後來去看神山的經過。
正如我所料,靈學大會的最初兩天,簡直就可以說是無聊
至極,溫寶裕感到大大的後悔,他已經暗中拿定了主意,明天
再呆一天,如果仍然沒有什麼新鮮之處的話,他便準備提前退
場。
按照大會安排,前兩天是由一些所謂的專家發表演講,這
些演講全都是事先安排的,演講者都是被認為在靈學研究上
有著重要突破或者重大發現的人。溫寶裕對那些人的評價
是:「那些傢伙真是聒不知恥,站在台上口若懸河,我真懷疑他
們有沒有任何靈異之能。」
第三天和第四天則安排的是自由發言,所有受邀請參加
的人,都有上台發言的資格,只需要在前一個人發言之前向主
持人通報一聲則行。溫寶裕那時在想,如果今天的發言仍然
是那麼無聊的話,他準備在最後也作一個發言,將那些自以為
是的傢伙痛斥一頓。
但是,在第三天的發言中,第一個登台的雖然廢話連篇,
讓人直想瞌睡,但第二個人立即引起了巨大轟動,幾乎是所有
人,全都為之精神一振。
第二個上台的是一位女性,而且極之年輕,年齡可能比溫
寶裕都小,更重要一點,這個年輕的女性有著極為特別的相
貌,我們曾要求溫寶裕對她的相貌進行一番形容,但溫寶裕卻
道:「不,我根本無法形容,我只能說,她非常的美麗,是那種動
人心魄的美;美得其他人甚至不敢直視她的臉。但是,她的相
貌又決不是美麗這麼簡單,更重要一點,她的身上或者說她的
臉上有著一種極為特別的東西。我聽到別人在議論她的時
候,說她臉上有一股鬼氣,也有人反對說,那不是鬼氣而是巫
氣,更有人說都不對,那是仙氣。總之,她能夠給人一種極其
陰森的感覺,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我知道溫寶裕的觀察力極強,他說無法形容,那很可能就
真是無法形容了。
那個女人上台之後,主持人便介紹她,說她名叫勝姑,是
近年來靈學研究上的一顆最奪目最耀眼的新星,她的名聲,不
僅僅是在當地名聞遐邇,甚至是整個靈學研究界,已經公認她
是一個少有的成就斐然者。並且說,她有著極強的預知力,到
目前為止,她的預測,準確率是百份之百。
這樣的介紹似乎是太誇張了一些,所以,在場有很多人都
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溫寶裕因為當了兩天枯燥乏味至極的聽
眾,也早已知道主持人最善於誇大其詞,所以同樣不以為然。
但是,他絕對沒有料到,勝姑僅僅只是說了兩句話,便立
即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
勝姑上台後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到神戶來參加這次會議
極其不容易,我是滿懷希望而來,但是,我毫不隱瞞他說,我感
到非常失望,因為我知道,坐在這裡的有五分之三的人對靈學
一無所知,或者根本就沒有任何靈異的經歷,是一些濫竿充數
者。」
她這話一說,台下可就頓時熱鬧起來。
我相信,她的話定然是一絲不差,但五分之三這個數字,
打擊面也實在是太大了,那是要引起眾怒的。有一個著名的
童話叫《皇帝的新衣》,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其實是什麼都沒穿,
但是,所有人都不敢說出來,猛然有一個人敢冒天下之大不
韙,那這個人非得有哥白尼似的勇氣不可。
果然,她的話一出,立即就有人叫嚷著,說她是一個騙子,
要將她轟出去。也有另外一些人在叫著:「讓她說下去,讓她
說下去。」
有好一種子混亂之後,場上才靜了一些。
這時,勝姑又說:「我已經聽到了,有很多人說我是騙子,
下面,我想進行一個小小的實驗,如果個實驗證實我不是騙子
的話,那麼,剛才說我是騙子的人,就毫無疑問是騙子了。現
在,我報幾個數據,你們可以去查閱。第一個數證,昨天神戶
市共發生車禍四十五起,有兩個人死亡,這死亡的人是一男一
女,男的四十五歲,女的是個孩子;另外,有十一人受傷。」
她這話一說,有一半以上的人全都笑了起來,因為她說的
是昨天發生的事,這些已經發生,根本就不能算是預測,說不
准,她從什麼特別的途徑知道了這些事。因此,才會有一遍轟
笑聲。
勝姑卻不理那些人,自顧說下去:「今天一整天,神戶市區
將會發生三十八起車禍,死亡三人,受傷四十六人。我這樣
說,不會有任何人相信,但有一件事,諸位很快將會得到證實。
就在來參加我們這次大會的人之中,現在有三個人在神戶市
區游覽,但是,非常不幸,他們租的那輛車將會與一輛卡車相
撞,三個人中有將會有一人死亡,兩人受傷。死亡的是一個三
十九歲的男性,而另外兩位是年輕美貌的女士,他們是到這裡
以後才認識的。在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我們將會得到這個消
息。」
來參加這次大會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就連主持都不知道
是否有人沒有來,而在這次大會期間,竟會發生這樣的事,所
有人都感到恐慌,甚至有人在大聲地斥責勝姑,既然明知道有
這樣的事情發生,為什麼不事先說出來,為什麼不阻止他們上
街?
勝姑又道:「有人在指責我為什麼不阻止這件事,這正應
了我剛才所說的話,證明這裡面的冒牌者實在是太多了,隨時
隨地都會露出自己的尾巴來。女士們先生們,如果你們果真
對靈學有著非常深刻的研究的話,那麼,你們也一定知道什麼
叫做天意不可違。」
這時候,會場一直都是鬧哄哄的,勝姑到底說了些什麼,
溫寶裕努力想聽清楚,但根本就無法辦到,直到約四十分鐘
後,勝姑的演講完了,正要下去的時候,主持人突然提前走上
台來,臉色極之怪異。當時,看到主持人的所有人都感到可能
出現的事,因此,全部在一瞬間靜了下來,每個人的臉上,也全
都有了怪異之色,唯獨只有勝姑,她像是早知會有什麼事一
樣,極其鎮定地退了下去。
溫寶裕突然決定要去找勝姑,所以,猛地從座位上跳了起
來,向台後跑去。
在他跑動的時候,聽到主持人說道:「女士們、先生們,我
必須告訴大家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一切都在勝姑的預測之
中,十分鐘之前,我們接到了警方的通知,不幸的車禍發生在
大約三十五分鐘之前,目前已經知道一人死亡,另外兩位女士
仍然處於危險期。」
在那一刻,溫寶裕感到整個會場簡直是靜得令人難以忍
受。
這件事在當時引起的反應簡直是大得出奇,似乎難以用
任何詞語來形容,但在主持人宣佈車禍消息的那一瞬間,場中
所有人似乎全都同時停止了心跳一般,大約在過了五分鐘之
後,那些新聞記者才從一種夢游狀態中醒了過來,然後跑去找
勝姑采訪,結果,他們當然沒能見到勝姑,因為勝姑早已知道
這件事,下台後便立即避開了。
在第二天的報紙上,勝姑簡直就成了神,誰都無法弄清
楚,有多少家報館發了這條消息,這也是溫寶裕怪我沒有好奇
心的原因。
現在,我們還是回過頭來看一看當時的情景,那時候,所
有人彷彿都被什麼力大無比的東西打昏了一般,如果說還有
唯一一個清醒的話,那麼,這個人就是溫寶裕,他那時並沒有
用心去聽主持人所宣佈的消息,只是非常無意地聽到了那些
話,並且記住了,卻根本沒有去理解,因為他那時只有一個念
頭,就是一定要見一見勝姑。至於後來他知道了這種情形,是
晚上下午與其他人在一起時,別人告訴他的。
溫寶裕趕到後台的時候,並沒有見到勝姑,他意識到勝姑
可能預測到會有很多人來糾纏,一定是早已躲開了。那時,溫
寶裕真是失望得設法形容,一個如此的奇人,眼看就要與她結
識了,豈料結果卻是失之交臂,按照溫寶裕的說法,如果他不
能與勝姑見上一面的話,那麼,這件事將很可能是他這一輩子
最大的遺憾。
找了幾圈沒有見到勝姑之後,他又折回到後台,他想,勝
姑住在哪家酒店,這裡一定應該有人知道,只要打聽到了她的
住處,他就可以直接上門拜望。
要打聽這件事,當然只能找那些有身份的人,因為這些人
全都是會議組織者,是他們安排了這次會議,邀請勝姑,當然
也是他們作出的決定,那麼,勝姑的住處,也一定在他們這裡
登記過。
他一連問了五六個人,然而,結果十分的令他失望,所有
人全都是同一個回答,他們不知道勝姑住在何處,勝姑的行蹤
似乎極其詭秘,根本是秘不示人。他們當然知道勝姑有著極
強的預測能力,因此,他們也曾想過找勝姑預測一些有關自己
的事,但是,勝姑一概回絕,也同樣回絕了他們要登門拜訪的
請求。
溫寶裕當然清楚,勝姑是一個異人,像她這樣的異人,行
為處事,總會有一些常人無法預料之處,否則,她也就不是異
人了。
當時,他簡直就失望透頂,同時又無可奈何,只得自己告
訴自己:「勝姑是神仙,她所做的事,也都是按照神仙的安排,
神仙不讓我見她,那我也就沒有辦法了。人不可勝天,這是誰
都知道的。」
這樣一想,他多少好受了一些,便決定接受這一事實。
溫寶裕向外走去,那時候,他感到非常茫然,不知自己下
一步該干什麼。當然,他原準備第二天離開的決定由此便取
消了,他要留下來,目的當然是想辦法見一見勝姑,哪怕是再
次遠遠地看她一眼都好。
就在他走到門邊的時候,卻聽到身邊有人在說話。
在這裡,他連一個熟人都沒有,他當然不會認為那人是在
對他說話,因此,他也不理不睬,繼續向前走去。
但是,那人卻追了上來,對他喊道:「溫先生,請等一等。」
這次,他聽清楚了,那人是在叫溫先生,他立即感到,那人
叫的應該是他,因為這是在日本,如果那人叫的是日本人的名
字,那麼就應該是池田先生或者是高木先生或者是渡邊先生
什麼的,絕對不應該是溫先生。
然而,有一個問題卻讓人無法理解,他到這裡以後,根本
就沒有向任何人自我介紹說他叫溫寶裕,而是說他是衛斯理
的代表。他之所以這樣介紹,當然是想到衛斯理的名聲不知
要比溫寶裕這個名字響亮多少,並且更容易給人留下印象。
既然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他姓溫,怎麼會有人叫他呢?
溫寶裕雖然疑惑極甚,卻也停了下來,向後看了一眼,見
追上來的那人正是門口的保安。
保安追上來後,非常客氣地問道:「請問,是溫先生嗎?」
溫寶裕當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
姓溫?」
保安說:「剛才,有一位小姐交給我一張紙條,讓我轉交給
你,並且將溫先生的相貌形容了一番,一點都不差,所以,我才
知道你就是溫先生。」
溫寶裕一聽,當即就驚呆了。
一位小姐,交給保安一張紙條,要他轉交給溫先生,並且,
說出了他的服飾相貌,一絲不差,這件事實在是太奇特了。
在當時,溫寶裕以為是某一位小姐,悄悄地愛上了他,然
後從容房登記處知道了他的姓名,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別的
解釋。
他到此原是為了參加靈學大會,卻不料引起一樁風流韻
事,可真是太出人意表了。
他原想不理這件事,但轉而一想,這件事畢竟可以說是一
件奇事,對於那種好奇心極強的人,絕對不可能抗拒這種事的
誘惑,他於是從保安手中接過了紙條,道了一聲謝謝。
溫寶裕並沒有立即看那張紙條,而是傻傻地站在一旁,在
一瞬間作了許多種猜測,他當然是非常希望結果在自己的預
料之中。但是,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因為那張紙條上,僅僅
只是一行字,而且是一行中國字,說得更具體一些,那是一家
酒店的地址和房間號,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東西。
這一下,可真就難住了溫寶裕。
他已經知道的是,遞紙條給他的人是一位年輕小姐,而這
位小姐在紙條上僅僅只留下了她的酒店房間號,那意思再明
顯不過,讓他去她住的酒店房間找她。
找她干什麼?或者說,她需要溫寶裕為她干什麼?
溫寶裕介紹到這裡的時候,黃蟬便跟他開了一句玩笑:
「溫寶裕成了唐僧了,我敢說,那家酒店裡住著的,一定是有千
年道行的女妖,要將他蒸熟吃掉的。」
溫寶裕倒不以為意,竟與她說道:「如果真是一個千年女
妖的話,我想,那個女妖一定姓黃名蟬。」
黃蟬道:「不錯,我真是想一口吞了你,乖寶寶,快過來,讓
姑姑嘗一嘗,看你的肉香不香。」
朱槿在一旁道:「當眾打波,也不怕噁心人,你們如果郎有
情妹有意的話,換一個別的場所打情罵俏去,這裡我們有正事
要辦。」
小郭也道:「小寶,你倒是去了還是沒有去?」
「自然是去了。」黃蟬說:「如果沒有去,哪裡還會有後面的
故事可說?」
溫寶裕卻道:「這樣說來,你倒是知道那個留字條的人是
誰了?」
黃蟬道:「除了那個什麼勝姑,還能是誰?」
溫寶裕聽她如此一說,頓時面露訝異之色:「你是怎麼知
道的?難道你也有預知能力?」
朱槿道:「這是早已發生過的事了,哪裡需要預知?只要
想一想,就知道了。」
溫寶裕當時顯然是怎麼想都沒有想出來,這也是非常自
然的事,在當時,他心中所想的,只是與艷遇一類的事有關,這
樣的想法當然影響著他的判斷,難以想到別的事,那也是可以
理解的。
但是,在事後他仍然沒有想透這一點,卻有些大失水準
了。
他還不能理解別人何以會想到那人會是勝姑,便問道:
「當時,我為什麼就想不出來?你們到底是怎麼想到的?」
白素笑了笑:「你這個小寶,我可是要向藍絲揭你的老底
了,你那時候,一定是心術不正,所以才會想不出來。」
溫寶裕立時恍然大悟。
這事當然不難想象,溫寶裕當時所想的艷遇之類的事,固
然有著可能,因為他實在可以說是個人見人愛的主兒,但更有
可能的是,有人知道他在那種時候會經過那道門,這樣的人就
絕對不會是普通的人了,普通人怎麼會知道這種事?只要想
通了這一點,立即使可以知道,這個人正是那個有著奇異預知
力的勝姑。她避開了所有人,但她也知道她究竟避不開一個
人,因為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天意。或許,她從來都不知道世上
有著溫寶裕這樣一個人,更不知道會在這裡見到他,但是,因
為她有著神示,因此,她可以清楚他說出溫寶裕的特徵。
確然,溫寶裕猶豫了大約五分鐘之後,便攔了一輛出租
車,去了那家酒店,然後敲響了那個房間的門,當門從裡面打
開,看到裡面竟是勝姑時,他驚呆了,半天竟說不出話來。
勝姑沖他笑了笑,然後說道:「溫先生,請進來。」
溫寶裕呆了只不過幾秒鐘,然後便興奮得又是叫又是跳,
他竟忘乎所以地一把拉住了勝姑的手,聲音激動得發抖:「太
好了,勝姑,真是太好了,我終於見到你了,這真是太好了。你
不知道,我到後台去找你,我問遍了所有的人,他們都不知道
你去了哪裡,那時候,我簡直就失望至極,我還以為我這一輩
子,再也無緣見到你了。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們不僅是有
緣,而且緣份不淺,對不對?」
他將這一通話說出來,朱槿連忙叫道:「瘋話瘋話。」
黃蟬一邊羞著臉,一邊說道:「要多肉麻有多肉麻。」
被她兩個一取笑,溫寶裕臉上的表情簡直是尷尬之至,想
反駁她們,似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來。
我連忙替他解圍道:「其實也不能算是瘋話。不是有一句
話叫做佛渡有緣人嗎?他當時見的如果是一般的普通小姐而
又說了那一番話,那就當然是拿肉麻當有趣了,但實際上,他
見的是一個在普通情形之下,他絕然不可能見到的人,那就只
能有一種解釋,他們之間確然是有緣。」
溫寶裕道:「是啊,我們之間如果是無緣的話,就算是我有
能力將整個神戶翻一遍,也一定再也見不到勝姑的。」
朱槿和黃蟬異口同聲道:「是啊是啊,有緣千里來相會,無
緣對面不相逢。我們倒是忘了。」
我心中想,這兩個千年女妖,原來是在逗溫寶裕開心。
這似乎也不能怪她們,要怪的話,一是怪溫寶裕這個小寶
器,真正的人見人愛,第二是怪溫寶裕的年齡太小了而她們又
太大了些,不然的話,我想他們之間很可能演繹出一個什麼纏
綿緋測的故事來。我能夠看得出來,她們兩個,是真正的喜歡
溫寶裕,這種喜歡,既是一個女人對心儀的男人的喜歡,同時
也是一個人對可愛的東西的喜歡,更進一步,似乎還有著一個
母親對自己的孩子的喜歡,我想,這真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感
情,這種感情完全的說不清道不明。
溫寶裕當然無法理解兩個年齡與他的媽媽一樣大的女人
這種極為特殊的情感,還以為她們是在取笑他,故意要讓他難
堪的,因此,臉上除了尷尬以外,還有著悻然之色。
我正想說點什麼轉移一下溫寶裕的注意力,白素卻先一
步開了口。
白素道:「小寶,乾脆,我牽個線,你做她們兩個的乾兒子
算了。」
我當然沒料到白素是要說出這樣的話,溫寶裕自然也沒
有料到,他轉過臉看白素,又沒有看到一絲玩笑的神情,便轉
過來看我,意思是問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素不待我開口,就又道:「我還從來役見到你有這麼笨
的時候,認兩個干娘有什麼不好?你要知道,她們兩個,喜歡
你尚恐不及呢,認了這兩個干娘,以後還不知有你多少好處。」
她說的自然是真話,但溫寶裕畢竟是無法理解,我擔心再
沿著這個話題說下去,溫寶裕不知會有多麼的尷尬,便說道:
「真要認干娘,也不急在一時,這件事先放一放,我們先還是談
他見勝姑的事吧。」
溫寶裕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先定了定神,接著介紹他的奇
遇。
當時,溫寶裕見了勝姑,激動得又是叫又是跳,而勝姑卻
一直都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那種目光,絕對不是一個少女
在觀察著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少男,而是一個智者在以一
種特別的目光透視一個人的心靈。
溫寶裕看到這種目光以後,遍身生出一般寒意來,在他看
來,勝姑無論是什麼人,都不應該以如此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看
他,按他的說法,那目光實在是太可怖,太令人不寒而慄,那根
本就不像是兩束目光,而像是兩把閃著寒光的刀子。
他進去的時候,見到勝姑,有些忘乎所以,一把就拉住了
勝姑的手,此時,也還沒有放開,但是,在接觸到勝姑的目光之
後,他哪裡還敢抓著那雙手?自然是如抓著蛇了一般,彈著將
自己的雙手放到了身後。
按照他的介紹,勝姑的那雙手,也實在可以說是夠特別。
他說,那雙手有三個常人根本就沒有的特點,第一個特點是
軟,那雙手極軟,軟到了彷彿沒有骨頭,而只是一堆肉。
在那時,我原本想跟他開一句玩笑:「難道她那雙手比你
媽的那雙手還軟嗎?」溫寶裕的媽媽極胖,那種胖簡直就無以
形容,任何人握住她那雙手,當然只會感覺到肉而沒有骨頭
(自然,那只不過是我的感覺,到底是不是如此,恐怕只有溫寶
裕和他的父親才知道)。然而我終究是沒有說出這句話,那是
因為我感覺這種話實在有輕薄之嫌。
另一方面,我也根本就沒有時間說,因為溫寶裕接著說:
「還不能說是一堆肉,因為肉也還有一定的質感,不會那麼的
柔軟,而且,肉裡面還是有著骨頭的,那簡直就是兩團棉花。
除了軟以外,第二個特別點是涼。那雙手可真是涼,似乎完全
沒有體溫,就像……就像是死人的手。」
他這樣介紹,誰都難以想象那是一雙什麼樣的手。軟可
以理解,涼也可以理解,但將這兩個字放在一起,那就實在是
太讓人費解了。在古代典籍之中,常常能見到溫軟如玉這個
詞,這個詞一律是用來形容女人的手的,我有一段鑽研過相
學,知道溫軟如玉是一種極其有福的手,那種手的軟,似乎與
溫寶裕的形容極其相近,但在前面還有一個溫字,卻與涼搭不
上界。
因此,我問道:「你是不是弄錯了?那不是涼,而是溫。」
他卻非常肯定他說:「絕對是涼,我絕對不會弄錯。」
黃蟬問道:「你說有三個特點,那麼,第三個是什麼?」她在
說這話時,我發現她正握緊著雙拳,不僅是她,朱槿和白素似
乎下意識中也有這個動作。我和小郭雖然沒有動手,但我相
信,小郭此時一定在想:我這一生中,曾見到過這樣的一雙手
嗎?如果握一握這樣的一雙手,是什麼樣的感覺?因為此時
我也正有著這樣的想法,人實在是太奇妙,人體上有著許多的
存在,我們簡直是一無所知,即使是人手的溫度,也是一個極
其奇妙的存在。
溫寶裕接道:「第三個特點就是濕。」
黃蟬立即說道:「不應該說是濕,而應該說是潤。」
溫寶裕馬上表示同意:「對對,我一直沒有想到很好的詞
來表達,確然不應該是濕而應該是潤。這種涼和潤,似乎是相
生相存的,正因為涼,所以才會潤,也正因為潤,所以才會涼。
總之,那是一種再奇妙沒有的感覺。」
我原以為,他說過這番話之後,黃蟬和朱槿又會鬧一番,
說出一些類似於少男少女打情罵俏的話來,但事實上,她們卻
沉默著,一言未發。
溫寶裕接著介紹說,他松開勝姑的手之後,過了好一段時
間,勝姑才說道:「果然有些仙緣。」
溫寶裕本來已經覺得恐怖至極,有好幾次都想逃出去,從
此不再回頭,但是,他一直都忍著(我也早都發現,這傢伙比我
年輕的時候,膽子要大得多。我年輕的時候,在同齡人中,膽
子絕對可以說是最大的,但比起現在的溫寶裕來,那也實在不
能算是大)。在勝姑說出那句話之後,他忽然就變得高興起
來,竟將剛才的恐怖一掃而光。
那時候,溫寶裕不僅僅是高興,而且還異常的激動,一激
動之後,竟不知該說什麼。
又過了片刻之後,勝姑便對他說:「明天日出之前,你到這
裡來找我,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八、溫寶裕的奇特之旅
溫寶裕果然依言而行,第二天一大早,便趕到了勝姑的住
處。
勝姑見到他,竟不說半句多余的話,帶著他就走,兩個人
直接去了機場。
飛機降落的時候,溫寶裕便到了一個大城市,溫寶裕根本
就不知道勝姑帶他到這裡來干什麼,勝姑沒有說,他也沒有
問。
也難怪有那麼多人喜歡他,這個小寶器,就是會惴摸人的
心理,你需要他不說話的時候,他能夠連氣都不吭一聲,而你
需要他說點什麼的時候,他也絕對不會讓你失望,說出的話,
或者是幽默風趣,或者是想象力極強,讓人大大地吃驚。
但是,此時勝姑帶著他一飛幾千公里,卻又不告訴他目
的,他仍然跟著來了,這實在是令人不解。
下飛機自然費了一些手續,但並沒有任何麻煩。
勝姑和他一起走出機場之後,便馬不停蹄趕去火車站,他
們坐火車到達了那個傻兒局長轄下的城市。
這一路的辛苦,那也實在是能夠想象,以溫寶裕這樣一個
過慣了舒服日子的人,到哪裡都不會太寒酸,但這一次卻全然
不同,從神戶上飛機時雖然坐的是二等艙,那還不能算是特別
的辛苦,但坐上火車以後,他才知道,別說是軟臥,就連硬臥都
不是,而是與許多人擠在硬座車廂之中,劣質煙草味和汗臭味
薰得他幾乎想嘔吐出來。那可是他這一輩子從未受過的大
苦。
勝姑對這一切似乎很能夠適應,上車後,她竟然非常安然
地靠在椅背上睡著了,或者她並不是真睡,而只能說是假寐。
坐在他們對面有兩個年輕人,表情上極其輕挑,見勝姑年輕貌
美,而身邊又只有一個看來文質彬彬的弱書生,便存了輕薄之
心,一路上,都在拿語言挑逗她。
那語言也實在可以說是不堪得很。
溫寶裕注意觀察了一下,見那兩個約莫三十上下的年紀,
臉上似乎從來沒有洗過似的,有著一層黑釉,手也是如此,又
黑又粗,但卻各自戴著兩顆大鑽戒,看上去,完全是一副土老
財模樣,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那兩個傢伙似乎是做什麼生意的,也可能很賺了幾個黑
心錢,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有了幾個小錢便忘記了自己姓什麼
的人。
他們一直都在以極其粗俗的語言挑逗著勝姑,似乎將勝
姑當作了普通的站街女人。溫寶裕最初也一直都忍著沒有發
作,他轉頭去看勝姑,卻見她一直都是緊閉著雙目,真似乎睡
著了一般。後來,溫寶裕實在是忍不住了,便想教訓一下那兩
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若以功夫論,溫寶裕自然是還差得遠,然而,他畢竟交往
了許多這方面的高手,尤其是與良辰美景姐妹在一起住過相
當長一段時間,那段時間,良辰美景姐妹在本市逗留,正需要
住的地方,而溫寶裕有著陳長青留給他的大房子,且也正想學
點真功夫。於是,他們在一起的那幾個月,他在這方面可是很
下過一番苦功。雖說還不能算是高手,但對付一兩個普通的
二混子、那是一點問題沒有的。
他正準備有所行動,而勝姑卻似乎對一切了若指掌,就在
他要動未動的時候,勝姑竟伸出了自己的手,將他的手抓住。
溫寶裕的手被勝姑抓住的那一刻,他便抬頭去看勝姑的
臉。勝姑的眼睛仍然是閉著的,那與睡著了似乎完全沒有區
別,可她分明知道溫寶裕心中在想著什麼,當時,溫寶裕實在
是太詫異了,勝姑似乎能夠預知任何事情。
就在勝姑的手抓住溫寶裕的時候,對面那兩個傢伙當然
也看到了,因而,語言上就更加輕薄起來。
一個說:「你看到沒有,原來她喜歡的是小白臉。」
另一個說:「如今的女人可真是傻,小白臉有什麼好?中
看不中用。」
前面一個又道:「那有什麼辦法?人就是這麼蠢,哪怕小
自臉是窮光蛋,自己倒貼也心甘情願。」
另一個道:「你看,小白臉那得意勁,我看多半是個吃軟飯
的。」
溫寶裕何時受過這種氣?那兩個傢伙,仗著自己口袋有
了幾個臭錢,便以為自己成了天下最有錢的人,而實際上,溫
寶裕如果將他的私人存款亮出來,不將那兩個傢伙驚得昏倒
過去才怪。
這時候,溫寶裕又想教訓他們,而且,他有著非常之強的
衝動。但就在這同時,他感到勝姑握著他的手用了許多的勁,
而且捏一下,再捏一下。
前面,他已經談到過,那是一雙極其柔軟極其涼潤的手,
這樣的一雙手,原應該是沒有一點力量的,但事實上卻根本不
是這麼回事,他能感覺到,那雙手在捏他的時候,有著極大的
力度,他那時甚至相信,不用說他出手,如果勝姑出手的話,那
兩個傢伙也定然吃不消。
因為勝姑的一再阻止,他自然便打消了要教訓他們的念
頭。而勝姑似乎完全知道他心中在想著什麼,他的這個念頭
一打消,勝姑便鬆開了他。這時候,溫寶裕那惡作劇的性格又
占了上風,他在心中暗想,是不是她可以接收我的腦部信息?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何不試她一試?
這個念頭一生,他便開始想一件事,這件事便是:這兩個
傢伙太可惡了,我要教訓他們,要狠狠地教訓他們,讓他們知
道什麼叫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令他大為訝異的是,勝姑竟然沒有握他的手。
介紹到這裡時,黃蟬禁不住又跟他開了一句玩笑:「你是
不是覺得很遺憾很失落?」
「才不會。」溫寶裕道:「因為後來發生的事,越來越讓我覺
得怪異,而且,她也很快又拉住了我的手。」
朱槿似乎有些吃驚:「又拉了你的手,什麼時候?」
那是在第二天早晨,他們下了火車以後,兩個人一起走出
車站,到了街面上,而跟他們一起的兩個人也已經來到了街
上,並且就在他們面前不遠的地方截停了一輛出租車,然後一
齊轉過頭來,對勝姑說道:「小妹妹,你到哪裡去?要不要我們
送你一程?買賣不成仁義在,對不對?」說完,便放肆而又淫邪
地大笑著。
勝姑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一般,理都不理他們。
他們還不肯罷休,再說道:「你看看你那個小白臉有什麼
本事?竟然連打的的錢就討不起麼?」
溫寶裕再一次衝動起來,已經準備沖過去,但是,勝姑卻
突然拉住了他的手,並且將他拖到了一個公共汽車站,他們一
起上了一輛公共汽車,到了長途汽車站。由勝姑買了兩張車
票。
這時候,溫室裕說了一句話,他的意思是想租一輛車走,
一方面可以趕時間,另一方面也少受許多的苦。
但是,勝姑只是瞪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
然而,讓溫寶裕萬萬沒料到的是,他們一上汽車的時候,
卻見那兩個傢伙竟也在這輛車上,當時,他真是想上去問一問
那兩個傢伙:「你們不是闊佬麼?怎麼也擠上這輛破車來了?」
溫寶裕確然是準備那樣做的,但他根本就無法做到這一
點,因為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勝姑再一次抓住了他的手。一直
到他們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
這時候,朱槿和黃蟬兩個又跟溫室裕開了幾句玩笑。
最先是由朱槿起頭的,她和黃蟬兩個,原就坐在溫寶裕的
兩邊,這樣的坐法,我也忘了是怎麼形成的,或許她們在一開
始就拿定了主意這樣坐?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說明她們
早便對溫寶裕大感興趣了。朱槿在這時將一只手伸到了溫寶
裕面前,說道:「小寶,你的手是不是像古書中說的,溫軟如玉?
讓我也握一握看,我倒是想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溫寶裕當然知道她們一直都在取鬧著,在她伸出手時,溫
寶裕本能地將手往後一縮,這一縮頓時就彼黃蟬握個正著。
然後,黃蟬便叫了起來:「不得了,這雙手果然是妙極,我這一
握上,可就不想松開了。」
朱槿道:「是嗎是嗎?我也來握握看。」
白素此時便笑嗔道:「你們這兩個,真是沒大沒小至極,如
果你們之間的年齡不是相差太大,別人還真的以為你們對小
寶動了春心呢。」
溫寶裕這傢伙被她們一鬧,原本是有著非常尷尬之色的,
但在聽到白素的話之後,他那精靈怪氣的性格便一下子露了
出來,當即大叫了一聲:「你們饒了我吧,我可不敢愛上我的奶
奶。」
以朱槿黃蟬的年齡論,雖然說大是大了點,但也不至於大
到可以做他的奶奶的程度,這就是溫寶裕這傢伙的誇張了。
兩個人與他嘻鬧,原本也是有著喜愛的成份,現在見他這
樣一喊,兩人的臉色一凜,然後同時間道:「難道我真的有那麼
老嗎?」這話顯然是有了幾分惱意。女人當然是最怕別人說她
們老的,何況是一個自己非常喜歡的人(不論她們這種喜歡是
出於哪一種情感)。
應付這種場面,可以說是溫寶裕的拿手好戲,要不然,也
不會有那麼多人喜歡他了。在朱槿和黃蟬說過那句話後,他
立時說道:「不,你們一點都不老,如果我不是有了藍絲的話,
說不准還真會不自覺地愛上你們之中的哪一個。」
兩個人便同時說了一聲:「這小寶器,還真會逗人開心。」
鬧了一回,溫室裕便接著講他的經歷。
那兩個傢伙一路上雖然怪話連篇,不過與他們之間隔著
一個位子,他們也可以不加理會,因此,一路上倒也無話。
約莫下午三點前後,車子在小鎮上停下來,那個小鎮應該
就是紅綾和曹金福大鬧派出所的那個小鎮(按照後來紅綾他
們的介紹,果然如此,不過,溫室裕到的時候,她和曹全福正在
那座城市裡四處奔走,由一個衙門到另一個衙門,而他們大鬧
派出所,是溫室裕離開之後的事)。那兩個傢伙也是在那個小
鎮下車的,但他們似乎並不是那個小鎮的人,下車後東看看西
看看,不知該往哪裡走。
勝站和溫室裕的座位靠前,他們是先下車的,下車後,由
勝姑帶路,他們便一直向前走去。
那兩個傢伙看到了他們,便緊跑了幾步,趕上來,向勝姑
問了一個地名。這次,他們倒是沒有任何輕薄的語氣,大概是
考慮到現在站在別人的地盤上,弄不好便會惹下大麻煩。
勝姑仍然是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向前走去。
那兩個傢伙倒也沒有過來糾纏,而是走到一個小攤前,應
該是去問路的。
溫寶裕根本沒料到,下了汽車後還需要走很遠的路,而
且,他也根本不知道,勝姑到底想將他帶到哪裡去。這真是一
件令人詫異不已的事,幾天前,他和勝姑還在異國他邦,而現
在,他們卻已經到了一處窮鄉僻壤。更奇怪的當然是他了,他
們糊塗塗跟著臉姑跑來,竟連來干什麼都還不知道。
這時,就連白素也忍不住跟他開起玩笑來了:「你就這麼
稀裡糊塗跟著人家跑到那種地方,難道你不怕人家來一個霸
王硬上弓,拉你回去成親嗎?」
溫室裕非常認真地說:「等一下,你知道了之後,就一定無
心再開這樣的玩笑了,我相信,急都要將你給急死。」
他說這話,沒有半點玩笑的成份,此時,我們也覺得事情
有些不對頭了,那個勝姑,也實在是太詭異太神秘,拉著人家
跑了幾千公里,總也該告訴人家來干什麼吧?然而,她竟然是
一路上憑閉著嘴巴。這種事,還真只有溫寶裕才受得了,如果
是我的話,早便離開她回家了。
不過,進入了那個小鎮以後,溫寶裕立即就發現,勝姑在
這裡絕對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因為自他們一下車起,所有看
到他們的人,全都與勝姑打招呼,那種神情,是既恭敬又畏俱,
在介紹到這一點時,溫寶裕有一個形容,他說:「那簡直比奴隸
見了奴隸主更甚。」他當然不會知道奴隸見了奴隸主是怎樣一
種情形,不過,也可以依此想象那些鄉民對待勝姑是怎樣的一
種情形了。
他們向前走了役多久,便有一輛農用車迎面駛過來,那輛
農用車是在當地載客的,車上還坐著幾個人。那輛車駛到他
們面前時,便停了下來,司機從車上跳下來,畢恭畢敬地與勝
姑打招呼,而那輛車上,當時坐著四五個人,也全部從車上下
來,與勝姑打招呼。勝姑對他們是一概不理,而他們竟然沒有
一個臉上有絲毫生氣的表情。
那個司機在這時便對那幾個乘客說:「非常對不起,我不
再向前走了,我要送勝姑回家,你們是不是自己走?」
這種要求實在可以說是太無理了,別人交了錢,當然就應
該坐到目的地,而現在,他竟然要求別人自己走。更讓人不解
的是,那些人竟然非常高興似的,一個勁他說:「這個自然,應
該的,應該的。」然後便各自走了。
這時因為耽誤了一點點時間,那兩個與他們同車而來的
惡棍此時也已經過來,問司機這輛車是到哪裡去。
司機沒好氣他說:「不載客了,不載客了,你們自己走吧。」
那兩個傢伙竟然還不知趣,掏出二十塊錢來,要求司機彎
一步,然後說出一個村子的名字。
司機根本就不理他們,上了車。那兩個傢伙真的以為錢
能通神,認為司機沒有說話就是同意了,便向車上走去,還沒
有來得及上車,司機又跳下來,沖他們喊道:「干什麼干什麼?
你們找死嗎?滾開。」
司機的口氣很硬,那兩個人自知在別人的地頭,不敢造
次,只好乖乖地退了開去。
在當時,溫寶裕簡直就不知道自己有著一種什麼樣的感
覺。在他看來,像那樣的一輛農用車,卻又是在那樣的一種窮
鄉僻壤之中,一天恐怕也難以嫌到二十元錢,然而,現在只不
過彎一步路(因為溫寶裕根本就不熟悉這裡,他不知道那兩個
傢伙要去的地方與勝姑要帶他去的地方相距多運,但不論有
多遠,總還可以先將勝姑送達,然後再送那兩個,總不至於會
花他太多時間的),這真正是順手撿到的錢,而他竟然會不嫌。
當然,後來他才知道,有一次,那個司機得了一場大病,家
人幾乎認為他是定死無疑了,後來是勝姑給他們指了一條路,
這才救了他一命。另一方面,據溫寶裕在那裡幾天的情形以
及與別人談話所知,就算那個司機的命不是勝姑救的,或者說
當時遇到的是別的司機,也一樣會這樣做,因為當地人將勝姑
當作神,而不是當作人。任何人都非常樂意為神效勞。
農用車一路顛顛簸簸,約二十分鐘後到了一個山腳下的
小村,停在一家門前。司機先跳了下來,一直看著勝姑走進那
間屋子,才開車離去。
看到那一間屋子,溫寶裕真是吃驚不小,他實在弄不明
白,勝姑為什麼要將他帶到這樣一種地方來,因為那間屋子看
起來實在是太破敗了,是那種很老的黑瓦屋,據溫寶裕估計,
至少也有了三十年歷史,而那屋的地是用石頭和土磚築起的,
因為幾十年的煙薰,那牆已經變成了黑色。走進屋裡,竟是非
常的黑暗,而且有著一種他根本就說不出來的怪味。
勝姑一走進去,從屋裡便迎出來兩個老人,那是兩個實實
在在的老人,年齡估計在六十歲以上,頭髮都已經白了,滿目
的皺紋,見到勝姑,臉上也同樣是那種既恭敬又畏懼的表憎。
接下來,勝姑向溫寶裕作了一番介紹,卻讓溫寶裕驚得差
點跳了起來。
勝姑的介紹非常之簡單,僅僅只有四個字,溫寶裕卻是完
全理解了。
她當時半轉過身來,然後對溫室裕說:「我爸、我媽。」
溫室裕真是猛吸了一口氣,這才知道,她帶自己來的地
方,竟然是自己的家,正如白素與他開玩笑的,這時,溫寶裕絕
對沒有任何開玩笑的心情,他當時是實實在在想到了問題十
分的嚴重。那時候,他幾乎是想轉身邀走的,因為他忽然想到
了一個問題:勝姑該不是看上了他,要將他帶回家來成親吧?
他越想越覺得像是這麼回事,自己糊里糊塗被她帶到了
這裡,而且至今也沒有聽她說起要帶他來干什麼。這時候,他
才真正開始後悔起來,他所後悔的是在酒店中一見到她時說
的那一番話,那樣的一番話,對於當今那些生活在城市中的男
女來說,自然不會被誤解,而對於勝姑這樣生活在鄉村之中的
真正村姑來說,那跟向她求婚是完全沒有分別的。
這時,他自然也想起了勝姑對他說的兩句話中的第一句,
勝姑當時對他說:「果然有些仙緣。」
那時候,他的理解是勝姑認為他與神仙有緣,值得一渡。
但現在到了勝姑的家裡,他的想法則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他想
到的是,勝姑說他果然有些仙緣,那是表明,他正與她這個仙
姑匹配。他如果與她結婚,那難道還不能說是有仙緣嗎?尤
其在他向她說過那一通瘋話之後,就更是這麼回事了。
當時,溫寶裕簡直就駭異莫名。
聽到這裡,我們全部為溫寶裕擔憂起來,就連一直在與他
開著玩笑的朱槿黃蟬,此時也是一臉嚴肅的表情,白素也不例
外,剛才她還開過這樣的玩笑,那時,在她看來,似乎自然是玩
笑,但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就完全不能算是玩笑了。
當時,勝姑將他帶進了一間房中,她的家雖然破敗不堪。
但這間房卻非常的整潔,而且充滿著一種神秘詭異的氣氛,首
先是在房門上,貼著一些「符」,溫寶裕因為與藍絲戀愛,自然
知道符是什麼,那是一些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規律更不會懂得
意思的符號,如果讓常人解釋的話,那完全是鬼畫糊塗。除了
這道符之外,門上還掛著兩只瓶子,瓶中有半瓶清水。而在房
中,那就更加的詭異了,除了有很多符以外,還有一些莫名其
妙的東西,比如在床頭上掛著一桿老式的稱,而在窗口卻吊著
一只秤砣,再在地上又放著幾隻碗。
他隨勝姑走進去後,也立即知道,這裡便是勝姑的「閨房」
了。
勝姑讓他坐在一張凳子上,然後她便走了出去,沒多久。
竟搬了兩條長凳進來,在那張床的一端隔開一定的距離擺好,
接著又走出去,不一會便抱了一些木板進來。
溫寶裕過慣了城市中的優越生活,當然不知道勝姑此時
在做著什麼樣的事,然而,我們全部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因此,有幾個已經禁不住小聲地驚叫起來。
而溫寶裕立即也知道了是怎麼回事,因為緊接著,勝姑的
父母一起走了進來,他們手上都抱著東西,那些東西雖然破
爛,但溫寶裕還是認得的,那竟是棉絮、床單、枕頭等全套床上
用品。
溫寶裕在明白過來後,當即怪叫了一聲,站起來便向外面
跑去。
但是,他並沒有跑出門,因為此時門口停著一輛車,有兩
個人正從車上下來。他已經看清楚,那正是送他們到這裡的
車,而那兩個人,竟然就是一路上對勝姑極盡輕薄的那兩個可
惡的傢伙。
那兩個人見了他,臉上也頓時有了極之駭異的表情,不
過,那僅僅只是維持了一秒鐘,然後,他們便又鎮定了下來。
溫寶裕那時雖然驚惶,但也禁不住好奇,他已經猜到了那
兩個人的目的,他們跑了很遠的路,是因為聽到了勝姑的名
聲,趕到這裡來求勝姑為他們指點迷津的。這時,他極想知
道,當那兩個傢伙知道被他們了路輕薄的那個女人正是他們
要找的勝姑時,會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於是,他便停下了腳
步。
那兩個傢伙或許以為溫寶裕來這裡與他們的目的一致。
是以根本就沒有再理他,而是繞過他,向他身後的那扇門走了
進去,他們一面走的時候,一面從隨身所帶的包中掏出一個
極大的紅包來。
溫寶裕轉過頭,跟著也走了進未。
就在這時候,勝姑和她的父母一起從她的房裡趕了出來。
那兩個人將勝姑的母親當作勝姑了,當即跪在了她的面
前。
她的母親說道:「錯了,她才是勝姑。」
勝姑此時是一副漠然的表情看著他們,沒有任何的詫異
之色。
那兩個人原是極虔誠地跪下去的,但在聽了這句話之後,
便抬起頭來,頓時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法一般,足有幾分鐘,竟
是一動不動。
他們絕然不會想到,自己要我的勝姑竟是這樣一個年輕
貌美的女性,而且,一路上又曾經那樣輕薄她,真正是有眼不
識泰山了,如今得罪了勝姑,豈不是要大禍臨頭?那一刻,兩
個人真正是驚恐莫名,在幾分鐘的呆怔之後,便想到要求勝
姑。其中一個便猛地瞌起頭來,口中不斷他說:「仙姑饒命、仙
姑饒命。」
另外一個這時似乎也醒悟過來,同樣是瞌頭如搗蒜,不斷
叫著仙姑饒命。
溫寶裕一路上對這兩個傢伙可以說是憋了一肚子的氣,
現在見了他們這樣:覺得大為解恨,很想大笑一通,然後在那
兩個傢伙屁股上踢兩腳。但他一見勝姑的表情,卻不得不忍
住了。
此時,勝姑的表情非常之嚴肅,絲毫沒有任何游戲的味
道。
他這時才明白,勝姑一路上壓制著他,不讓他有任何動
作,原來,這一切全都在勝姑的預料之中,她早就知道會有這
樣的一種結果。
這樣一想時,溫寶裕便是更加的駭異起來,他並不是因為
勝姑的預知能力,而是為自己的命運在緊張。
因為他此時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勝姑有著常人根本無
法達到的預知力,正如靈學大會上那個主持人所介紹,勝姑預
測的準確率是百份之百。那也就是說,世上的一切事,全都被
勝姑預測到了。如果承認這一點的話,那麼,勝姑將他領到自
己家裡,要他當她的丈夫這樣一件事,豈不是他命中注定?
既然是命中注定,他能夠有什麼能力與命運對抗?
當時,溫寶裕簡直是腿都軟了,他想逃走,但是連一點勁
都沒有,腳都已經是挪不動,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
勝姑沖他笑了笑,他覺得那笑中有著一種非常的意味,似
乎是想告訴他什麼,可他根本就是不懂。
那兩個傢伙還跪在那裡,不斷地瞌著頭,大聲地叫著仙姑
饒命。
勝姑於是輕聲對他們說道:「你們求什麼?起來說吧。」
兩個傢伙又瞌了許多個頭,這才站了起來。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九、神山前的離奇經歷
那個傢伙站了起來,雙手將那個紅包捧上,說道:「這是一
點小意思,請仙姑收下。」
勝姑仍然是不動聲色。
她的母親在這時已經伸手接過了那個紅包。
那兩個見自己的禮包被收下了,大概覺得有了希望,臉上
的神情也緩了一緩,然後說道:「我們兩個人一起做點小生意,
最近似乎諸事不順,所以特來請仙姑為我們指點一下。」
勝姑對他們說道:「你們先稍坐片刻。」然後,她又對溫寶
裕說:「你別走了,我還有話要對你說。」
溫寶裕聽她叫那兩個人稍坐,他便想,她已經答應了他們
的請求,可能要去做點什麼,而他也已經拿定了主意,只要她
一離開這裡,他便立即走掉。勝姑在對他說出那句話之後,他
就更加相信,他心中想著什麼,勝姑是完全清楚的。
在這種情形之下,他就是想走,能走得了?
從城市到那座小鎮,一天只有一班車,那車來了以後,根
本就無法當天趕回去,不得不在小鎮上住一個晚上,他如果想
走,只得明天早晨坐那班車走,現在距明天早晨還有十幾個小
時,他能走得了?就算他想辦法在什麼地方躲起來,可是躲又
有什麼用?勝姑既然連他想什麼都知道,當然也就知道他躲
在什麼地方,也一定能夠將他找到。
在這種情形下,溫寶裕也只好留了下來。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勝姑從她自己的房中走了出來,然後
對那兩個人說:「往後的幾年之內,你們兩個的命運恐怕不是
很好,會有一些災難。」
那兩個人在勝姑進去之後,原是已經坐了下來,後來見勝
姑出來,便連忙站了起來,而且都弓著腰,在勝姑說出那句話
之後,他們突然就跪了下去,一齊說道:「求仙姑救救我們。」
勝姑坐了下來,先是輕輕地歎了一聲,然後說道:「人如果
已經忘了自己是什麼人的時候,就是有再好的運氣,那也快到
頭了。」
那兩個傢伙並不一定聽懂了勝姑的話,卻一個勁地瞌著
頭,說道:「是是是,仙姑說得是。」
勝姑再道:「如果你們能夠約束得住自己,從此不再在外
面闖蕩,在家裡安安心心過日子,這幾年你們也不會有太大的
事。但是,怕就怕你們根本就約束不了自己,更忘不了外面的
花花世界。」
那兩個仍然是一個勁他說:「是是是,請勝姑幫我們治一
治,我們就是多出點錢也成。」
勝姑再次輕歎了一聲:「你們根本就不明白,看來,那場
難,你們是定逃不過去的了。」
兩個人一聽說有難,頓時嚇得臉煞白,瞌頭的頻率也更加
地快起來,口中一個勁地求著,甚至還說在車上完全是有眼不
識泰山之類的話,求勝姑大人不記小人過,一定要設法救一救
他們,如果勝姑不幫他們的話,那麼,他們就沒有法活了。
溫寶裕在一旁看了,都已經開始厭煩起來,而勝姑卻一點
都沒有厭棄的情狀,而是對他們說:「我已經給你們講得夠清
楚了,你們兩個人正與人合夥做生意對不對?」
兩個人道:「是是是,我們非常擔心這筆生意,所以才來問
一問仙姑。」
勝姑說:「既然你們已經開始擔心了,那就說明你們知道
那筆生意是有問題的,不做下去好了。」
他們卻道:「可是,我們已經在那筆生意上投進了二十
萬。」
勝姑道:「你們現在退出來,損失只不過二十萬,如果再晚
一個月,想退也退不了,那時候,你們面前卻是一次大難了。
還是聽我的話,回去吧,回去安安心心種你們的田最好,如果
不想種田,你們現有的錢,也足夠你們過一輩子了。如果你們
一定還想做生意的話,十年之後,可以試一試。」
說過這些話之後,勝姑不再理他們,而是站了起來,對溫
寶裕道:「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勝姑不再理那兩個人,任他們跪在自己的堂屋裡,她則向
房中走去。
那時,溫寶裕已經完全有些不知所措了,聽她一說,竟是
想都沒想,就跟著她走了進去。
她見勝姑坐在床上,那張為他搭的床還沒有搭好,東西胡
亂堆在一旁。
勝姑見了他,向旁邊呶了呶嘴,他於是在一旁坐下來。
他那時候,心中非常的不安,他不知道勝姑要與他談什
麼,同時,隱隱約約又有一種感覺,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話,該來的就一定會來,躲是躲不過去的。這才是他敢面對這
次談話的心理準備,然而,他知道了自己必須面對這次談話,
卻並不是說他就有了面對將可能發生的一切、包括在不久之
後的某一天成為勝姑的丈夫的勇氣和心理準備。
勝姑說:「你不必害怕。」
溫寶裕原是一個極善於應付各種場面的人,但面對如此
詭異的勝姑,他竟也一時沒有了應對之策,只是非常機械他
說:「我不害怕。」
勝姑又道:「這一切都是命中的安排,我們是沒有力量抗
拒的。」
溫寶裕心中猛地一驚,張大了口,不知該說什麼。所謂一
切都是命中的安排,是不是說他的命中就該與勝姑結婚?他
一直以為,自己或許會在藍家峒與藍絲過一輩子,做那一個小
天地的峒主,然而,命運原是安排他在這個偏僻的山腳下當一
個具有神異莫測的預知力的勝姑的丈夫?如果真是這樣的
話,命運也實在是太捉弄人了,這豈不是在跟人開玩笑?
勝姑問:「你有未婚妻了?」
溫寶裕嗯了一聲,卻不是很理直氣壯,他不清楚勝姑在知
道這件事後會有什麼反應,同時,他也想讓勝姑知道這件事。
這兩種想法是極度矛盾的,因此,他實在拿不定主意是該說還
是不該說,所以只是很含糊地應了一聲。
勝姑道:「我這一輩子是不會結婚的。」
溫寶裕因為心緒很亂,因此沒有聽得太清楚,於是問了一
句:「你剛才說什麼?你說你跟誰結婚?」
勝姑道:「我不會結婚,這一切都是命定的。」
溫寶裕聽到這話,心為之一寬。勝姑的意思已經再明白
不過了,她這一輩子不會結婚,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也就
是說,她將溫寶裕叫到這裡來,與結婚沒有絲毫關係。只要不
讓他與她成親,其他的任何事,他都不會再怕了,於是,他大大
地松了一口氣,才問道:「我一直不清楚,你叫我到這裡來,為
了什麼?」
勝姑這時才回答了她為什麼叫溫寶裕來,而她的回答卻
是非常的詭秘,簡直讓溫寶裕驚詫莫名,完全弄不清她所說是
真是假。
她說:「不是我要你來,而是神山要你來的。」
溫寶裕驚道:「神山?神山是誰?他要我來干什麼?」
在溫寶裕看來,既然授意要將他找來,這當然就是人的行
為了,所以才會問神山是誰。
勝姑卻道:「神山是一座山,可以顯靈。是神山顯靈讓我
將你帶來的。」
一切都清楚了,糊里糊塗跟著勝姑跑到了這裡,原來只是
因為一座山要見他,那麼,他經歷著如此怪異的旅程,竟然一
路跟著勝姑到了這裡,這件事現在想來實在是怪異難言,而一
胳上,他竟連想都沒有想過這一點,並且,還是他主動去找勝
姑的,這一切都在神山的安排之中?
這實在是天下所有荒唐事中最荒唐的事了,就算有著一
座具有靈異能力的山,可是,怎麼想象一座山竟能知曉世上所
有的事?就連神戶市每天發生多少起車禍,死傷多少人,以及
是男人還是女人,年齡多少,甚至是那兩個土財主似的傢伙要
到這裡來找勝姑,這一切大大小小的事,神山都能夠顯示?
實在是無法想象,就算那座山有著顯示世上所有事件的
能力,但勝姑作為一個人,也不可能記住如此之多,試想想,全
世界之中,一天會發生多少事?這所有的事難道全都顯示在
神山上?若真是如此的話,別說是記了,就是看都看不過來。
更加怪異莫名的是,溫寶裕無論想什麼,勝姑竟知道,在
他知道了勝姑帶自己的來的目的,然後胡思亂想了一通,同時
臉上有著極其詫異之色後,勝姑便對他說:「神山只顯與他有
關的事和他認為該告訴我的事。」
(中國字中的第三人稱是無法分辨的,對一座山而言,當
然應該用「它」來稱呼,我並不知勝姑口裡所用的TA究竟是
他還是它或者是她,但是,她又說出了「他認為該告訴我的事」
這樣的話,那麼,我便以為她是將那山人格化了的,而之所以
用男他而不用女她,那是因為我覺得一座山,特別是一座如此
詭異的山,且又與一個像她這樣的女性有著親近力,當然就應
該是男性。實際上,我寫到這裡時,幾乎沒有任何考慮就用了
男他,如今括號中的這段話,是過後才想起來的,初想的時候,
猛然間也覺得有些不對,再仔細一想的時候,才意識到,這或
許也是一種神示?勝姑說她這一輩子不會結婚,是不是與神
山之間有著一種默契?這真是一件鬼神莫知的事情。)
至此,溫寶裕是完全徹底的清夢了,同時,他也更加的糊
塗起來:「那麼,神山到底為什麼要找我來呢?」
勝姑說:「我也不清楚,明天,我帶你去見他,也許,他會告
訴你。」
溫寶裕介紹到這裡的時候,黃蟬情不自禁叫了一聲:「老
天,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這一切難道都是真的?」
我也是一樣的想法,這是一件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溫寶裕
與那座神山,相距何其之遠,這之中又怎麼會扯上了關係?這
個彎,轉得也實在是太大了點,以至於我們所有人的腦袋,全
都轉不過這個彎來。
我們自然是轉不過來,因為我們畢竟是人而不是神。
這時,我們所有人全都被溫寶裕所述之事的神秘詭異深
深地吸引了,全部的思維活動,都跟著他的述說在轉,以前,黃
蟬和朱槿還有著閒心與他開玩笑,現在卻連這樣的心情都不
會有了,我們全都在想著同一個問題:真有這樣的奇事?難道
世上的一切,真的全都是命中注定?這種事也實在是太讓人
氣餒了。
如果說這是一個否定答案的話,那麼,豈不是說溫寶裕說
的全都是假話?
然而,在此之前,還發生了一些別的事情,那就是不知什
麼時候,紅綾和曹金福也曾得到過神山的啟示,他們的說法與
溫寶裕是相同的,神山預示那裡將會發生一場大災難。在經
歷了如此之多的事之後,我當然可以肯定,他們所說的大災
難,定然是一場大地震,這一點我在開始分析的時候就想到
了。
想到了這一點,卻也有著讓人不明白的地方,那就是紅綾
他們要設法去影響噹地政府,這件事為什麼不由勝姑來做呢?
按照溫寶裕的講述,勝姑在當地有著神一樣的地位,就連
她的父母,也並不是將她認作自己的女兒,而是認作神的女
兒。在這樣一種情形下,勝姑只要告訴別人,這裡要發生大災
難了,所有的人趕快搬走吧。有誰會不相信呢?
如果這件事是神山所示,勝姑當然是知道的,但此事不由
勝姑說出來,卻定要借助紅綾和溫寶裕之口,這似乎太不可理
解。
其實這時候,我們的想法與當時的溫寶裕與一模一樣的,
在他講到那段奇特的旅行時,我們似乎還沒有多少正經,因此
一次又一次與他開玩笑,在我們看來,無論那個勝姑是人還是
神,畢竟她是由娘胎中出來的,她也一樣應該結婚,因此,她的
許多行為,我們就應該理解成人的行為。
這正是我們之所以抱著玩笑態度的心理基礎,但是,事情
很快便起了變化,這種變化是讓我們覺得,勝姑根本就不再是
人,她是一尊人化的神,因為她似乎不食人間煙火。
也就在這時候,小郭提出了一個問題,在這個問題剛提出
來的時候,我們全都覺得無聊,但轉而一想,雖然是一個無聊
的問題,卻有著非常重要的內涵。
小郭提的問題是:「那天晚上,你就和勝姑一起,睡在她的
房間裡?」
看看,這難道不是一個無聊的問題嗎?溫寶裕只不過一
個二十來歲的壯後生,而勝姑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性,而且,
她曾經給了溫寶裕那麼美好的印象,尤其是她的那雙手,簡直
就讓溫寶裕贊不絕口、回味無窮。問這樣的兩個人,是否睡在
同一個房間裡,那與間他們是否有著異性男女在一起時都可
能發生的事沒有分別。這樣的問題毫無疑問是極其無聊的。
正因為如此,溫寶裕一聽這話便跳了起來:「什麼叫你就
和勝姑一起睡在她的房間裡?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有你這樣
無聊的問題嗎?」
溫寶裕跳起來,似乎要同小郭拚命的架式。
黃蟬和朱槿的身法極快,更重要的是她們兩個原是將他
夾在中間的,在他跳起的同時,她們便各伸出一雙手,將他拉
住,然後按著他,重新坐了下來。
溫寶裕這時還沒有消氣,人雖然坐了下來,話卻沒有停:
「原來你郭大偵探竟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是不是想窺
探人家的什麼隱私才當私家偵探的?那你可真是選對職業
了,你一定大大地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小郭沒料到自己的一句話,竟會引來溫寶裕的這一頓痛
罵,臉色頓時變得極之難看起來。
黃蟬和朱槿怕溫寶裕再說下去,還會有更加不堪的話出
來,便各伸出一只手,將他的嘴摀住,說道:「小寶,你停一停好
不好?」
溫寶裕的嘴被她們摀住,就是不想停也不行了。
黃蟬於是說:「小寶,你別誤會,這個問題,就是郭大偵探
不問出來,我也一樣要問的。」
溫寶裕聽了這話,又想叫.但僅僅只是將身子挺了一挺,
因為他的嘴被兩隻手捂著,根本就叫不出來。
朱槿道:「是啊,我們問這句話的意思,原只不過想弄清楚
一個事實,並不是想探聽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黃蟬接道:「你想過沒有?如果勝姑那一晚讓你與她睡在
同一個房間,那說明了什麼?說明她的心中並無性別概念。
這當然是一個很值得探討的問題,對不對?」
她這樣說過之後,便鬆開了溫寶裕。
溫寶裕似乎恍然大悟:「是啊,這一點我倒是沒有想到,她
那時候實在是太自然了,一點別的什麼雜念都沒有,因此,我
也就完全沒有想過這件事,只是一心想著神山到底想找我干
什麼。」
白素這時道:「算了,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討論,現在討
論,是討論不出一個結果來的。我們還是讓小寶介紹他們去
拜山的經過吧。」
這話所有人全部表示贊成,於是,溫寶裕繼續介紹他和勝
姑一起去拜山。
第二天早晨,他睡得很死,也許因為這幾天的長途奔波,
實在是太疲累的緣故,竟是一晚無夢,直到勝姑將他喊醒,他
還有些不情願起床。
溫寶裕起來後,看了看表,難怪他覺得困意如山,原來現
在還不到四點鐘。
勝姑已經穿好了衣服,然後對他說:「你把手錶取下來,拜
山的時候是不能戴表的。」
此時的溫寶裕可真是個聽話的孩子,勝姑說什麼,他就聽
什麼。
在當時的溫寶裕想來,去拜山也不會是一件非常艱苦的
事,但事實上他想錯了,他們天還沒有亮便出門,一直都在爬
山,爬了整整一天,那些山似乎沒完沒了,他們怎麼都爬不到
盡頭,一直到太陽落山好一段時間,山中都已經黑了下來,勝
姑才將他帶進了一個山洞之中,然後告訴他,今天晚上,他們
就在這裡落腳。溫寶裕才知道,一天時間根本就到不了神山,
神山離這裡實在是太遠了。
睡在山洞之中當然不會太舒服,卻也是可以想象的,沒有
太多介紹的必要,所以略去。
在這一路上,需要介紹的僅僅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溫寶裕
越往前走,見山越深,林越密,根本就是人跡罕至,心中便冒出
了一個念頭:像這樣的地方,普通人根本就不會來,勝姑是怎
麼找到那座神山的?
他有這樣的想法,當然是基於一種考慮,所謂的神山,根
本就是一座可以用現代科學知識解釋,或者是科學暫時還無
法解釋的所在,而勝姑之所以有著特殊的預知力,也並非如她
自己或是其他人所認為的,她已經成了神仙,而是因為極其特
殊的遇合,非常偶然地見到了那座山,而那座山中又有一種非
常神秘的力量影響了她的腦部活動的緣故。
如果承認這一點的話,那也就說明,勝姑的靈異能力並非
與生俱來的(實際上,迄今為止,也並未發現任何一個有著靈
異能力的人,他們的靈異能力是與生俱來的,這也充分說明他
們所具有的靈異力是因為後天的某種特殊遇合造成的),那就
一定是在某種情形之下,她接觸到了那座神山,然後獲得了這
種能力。
這也正是溫寶裕覺得不可解的原因所在。看起來,那座
神山與勝姑所住,實在是太遠了,遠到了他們走了一天都沒有
到達的程度,這樣遠的距離,如果不是山而是海的話,當然會
有人去探索一番,但在山中,除了探險者,當地人原是不會去
的,然而勝姑卻去了。
因此,溫寶裕問了一個問題:「勝姑,告訴我,你最初是怎
麼知道神山的?」
勝姑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可笑,因此非常奇怪地看著溫
寶裕,過了片刻才說道:「那當然是神的力量引著我去的。」
溫寶裕不滿足於這個回答,但無論他怎樣問,勝姑卻不再
回答他。
第二天,他們又爬了一整天山,當然,因為體力上的關係,
他們這一天的行進速度要慢得多,這主要是因為溫寶裕的緣
故,別說是走如此之遠的山路,就是走平路,他也從未走過如
此之遠的距離,體力吃不消,就是非常自然的事。
到了後來,幾乎是勝姑在拖著他走,有好幾次,他都要求
停下來歇一歇,但勝姑不同意,說是如果不加快速度,今天晚
上他們就只好睡在山上了,山上太不安全,什麼樣的野獸都
有。
到了第三天,還是沒有完沒了地走著,這對於溫寶裕來
說,實在是一件苦不堪言的事,鼓起最後一股力量,溫寶裕也
不是不能繼續向前走,但他與別人完全不同,知道勝姑無論如
何要在今天趕到一個地方,他心中的怪念頭便冒了出來,於
是,他猛地坐在了地上,不肯再走了。無論勝姑怎樣拉他,他
就是不動,到了最後,勝姑只好求他。
溫寶裕見勝姑開始求自己了,便說道:「我是無論如何沒
有力氣再走了,如果說要死在這裡的話,那也是命中注定,我
毫無辦法。」
勝姑非常堅決地道:「不會,我知道你不會死在這裡,而
且,你也不應該停在這裡。」
她雖然有著神示,但似乎並不懂人的狡猾,溫寶裕聽她如
此說之後,便說道:「我想,這也許有可能,但那一定是有著什
麼特殊的力量在推動著我,否則,我根本就沒有任何一絲力量
再走了。」
勝姑又道:「我知道,沒有任何特別的力量,這段路一定要
你自己走,而且,非走不可。」
她並不知道溫寶裕是在玩花招,而且,似乎就要得計了。
溫寶裕也同樣是非常肯定他說:「有,一定有,或許那是因
為你的精神力量。」
勝姑道:「我根本就拉不動你。」
溫寶裕道:「我說的是精神力量。如果你告訴我你第一次
是怎樣到達神山,然後在神山中得到了一些什麼啟示,我可能
會獲得一種精神上的鼓舞,於是就有了力量了。」
勝姑有些不相信,問道:「這……能起作用嗎?」
溫寶裕道:「你聽說過沒有?有一個人在沙漠上迷失了方
向,走了兩天兩夜之後,因為難以忍耐的渴,就再也沒有力量
走下去了。通常情形之下,如果沒有水,一個人很難在沙漠中
支撐三天。就在死亡要降臨的時候,那個人看到了前面有一
片綠洲,於是,他突然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不知從哪裡忽然來
了一股力量,他便向那片綠洲走去。那片綠洲實在是太遠了,
他走了整整一天,也沒有走到,然後又走了一個晚上,又一個
白天,才被別人救下來。其實,他的前面並沒有綠洲,那只不
過是沙漠上的一種非常奇特的現象,海市蜃樓。這就是精神
的力量。」
要論胡說八道的本領,普天之下,那也實在很難找到與溫
寶裕匹敵的人,何況勝姑本來就是一個村姑,縱使她能夠從神
山中得到啟示,但外面世界的許多東西,也是她完全不能夠理
解的。
在他這樣說過之後,她竟然真的相信了,她對他說:「那你
站起來往前走,一邊走我一邊給你講。」
溫寶裕果然是站了起來。
勝姑向前走去,溫寶裕鼓起全身的力量跟著。用了這種
狡智,勝姑果然說出了她第一次到神山的經過。
勝姑說,當地一直流傳著神山的故事,幾乎是所有的人,
全都知道在大山中有一座神山。
她還在很小的時候,就曾聽人說起過神山,據說神山在很
遠很遠的地方,如果沒有神的幫助,人根本就無法走近神山,
而任何人只要走到了神山的面前,神就一定會收下他,並且給
他無窮的力量。那時候,每次聽到有關神山的事,她就非常的
神往,心中想著,我長大了一定要去神山前拜一拜。
其實,她也知道,這是根本就不可能達到的事,因為所有
人都似乎知道有那樣一座神山存在,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神山
在哪裡,更不知道怎樣才能走近神山。
山就像每一樣,神秘而又令人向往。
但是,大約是五年前,那時勝姑才十六歲,還是一名中學
生。
那是一個暑假,她去山中砍柴,這是所有山裡孩子必須做
的事,而且也是一件極為平常的事,他們這樣的山裡孩子,幾
乎是從懂事時起,便要在山中砍柴的,最初當然是在離家不遠
的地方,隨著年齡的增長,砍柴的時候,進山也就越來越深。
那一次,可能是她起得太早了,山裡人不知道鐘和手錶是
何物,他們計算時間都是看太陽以及星星和月亮。那天早晨,
勝姑起來的時候,天上並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因此她根本
就不知道當時是什麼時候。
她帶了幾個母親在頭一天做好的粑粑,便向山中走去,似
乎走了很長時間,天才亮,天亮之後,她當然就開始砍柴,砍好
一擔柴時,天已經近午,她吃了東西,然後便覺得非常的困。
她想反正現在還早,我不如睡一會。
待她一覺醒來,發現天已經黑了下來,她大吃了一驚,將
柴捆了,挑著便向家裡趕。但是,她整整走了一個晚上,也沒
能走回到家裡,而且,她越向前走,越覺得害怕,因為她似乎是
越來越往山中走去。但是,她停下來辨方向時,卻又覺得自己
所走的,正是回家的方向。
一直走到了天亮,她仍然是沒有走到家,而且,她看周圍
的環境時,竟是一點都不熟悉,這時,她才大急起來。她知道
自己在山中迷失了,現在根本不知在何處。那時,她雖然著
急,倒也還算是鎮定,她知道,只要太陽一出來,她便可以知道
哪裡是東哪裡是西了,那時,沿著太陽的指引,她一定可以找
到家。
並沒有過多長時間,天的一邊便比其他幾邊更加地白了
起來,她立時知道,那一邊正是東方,一直向東走,才是她回家
的路。這時,她帶的耙粑早已經吃完,她在山中找了些野果,
吃飽了肚子,才重新上路。
然而,她又走了一天,仍然沒有到家。
如果是一個純粹的山裡孩子,她可能要被嚇破膽,但畢
竟,她是一個中學生,她所學到的知識非常有作用,她知道自
己雖然迷路了,但只要沿著一個方向走下去,總會遇到人,只
要遇到了人,她便有救了。因此,她在天黑下來之後,便找了
一個地方歇下來,一直到第二天再繼續趕路。
她一直就這麼走下去,白天走,晚上找地方睡覺。那時,
她知道自己無法將那擔柴帶回家了,便扔下了柴,僅僅只是帶
著砍柴的工具。對於山裡人家來說,勞動工具是極其貴重的
東西,什麼都可以不要,但工具卻不能扔掉。
到了第五天中午,她卻被前面的湖攔住了。這時,她也似
乎知道,自己完全走失了方向,能不能走出大山,實在是一件
非常難說的事。這時,她便在湖中猛喝了些水,然後在湖邊坐
了下來,想著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坐了多長時間,天竟黑了下來,這
時,她仍然沒有想好下一步該怎麼辦。當然,如果說是完全沒
有想好,那也不是事實,她知道自己必須走,一直到走出大山
為止,然而,難以決定的是向哪一個方向走?她原以為,一直
向東,才是她回家的方向,但現在看來,向東走是錯的,那麼,
是不是該向相反的方向走?
那時候,她實在是太沮喪太絕望了,以至於在那個湖邊一
坐就是幾個小時,連動都沒有動。後來,她便作出了一個決
定,等天再次亮了以後,她便往回走,一直向西。
就在這時,她非常無意地向湖的對面看了一眼,這一眼卻
頓時讓她目瞪口呆。
湖的對面是一座山,這是她早已經看過的,這裡到處都是
山,那也沒有任何奇特之處,因此,她第一次看到湖對面那座
山時,沒有任何要再看一眼的想法,但是這次卻完全不同,這
次是在黑夜,而她看到那座山的時候,卻見到那座山上,有著
一種特別的光閃射出來。
她的第一個感覺是駭異之至,當時就往回跑。跑了不多
遠,她便冷靜了下來,認真一想,如果那真有什麼鬼怪的話,她
這樣跑,也是定然跑不掉的。也就是在這時候,她忽然靈感一
現。
勝姑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關於神山的傳說。在那個傳
說中,人們說神山是被湖包圍著的,那座山到了晚上便會發
光。突然之間,她便認定,自己找到神山了。認定這一點之
後,她當然就沒有再向後跑,而是返了回來,到了湖邊,認真地
看著那座山,越看越覺得那一定是傳說中的神山。也就是在
這時候,她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到那座山中去看一
看。她知道,只要到過神山的人,都會成為神仙,並且獲得一
種特別的能力,現在,她已經找到了神山,這樣的機會,她絕對
不能放棄。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十、神山顯靈
在湖邊,勝姑胡亂地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晨起來,她
就想找到去神山的路,但是,她沿著湖轉了兩天,也無法渡過
湖去。
勝姑是在山中長大的,根本就不會游泳,如果會的話,她
還可能游過去。這時,她已經有了一種狂熱,下定決心,無論
是克服多大的困難,她也一定要去看一看神山,既然沒有路通
到神山,那麼,就只能另想辦法了。
好在她一直帶著砍柴的工具,於是,她想到了自己扎木筏
過去。
在接下來的許多天,她不再考慮找路,而是一直都在砍
樹。她手上的工具只不過是砍柴用的,所能砍斷的也只是樹
枝而已,要想砍斷整棵的樹,也不是不可能,但那是一項極其
艱巨的工程。不管此事有多難,勝姑此時有著一個堅定的目
標,因此並不覺得這件事是多麼的辛苦。
一直到十幾天之後(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她根本
就沒有注意過時間,因此,那段時間有多長,連她自己都不清
楚),她認為自己所砍的樹和山籐已經足夠扎一只木筏了,便
開始扎木筏,這件工作又進行了五天,然後,她才將木筏推下
了水,讓木筏在水中浸泡了一天,這才坐上了木筏,向對岸劃
去。
她在木筏上渡過了一個白天和一個夜晚,直到第二天早
晨,才終於靠岸了,那時,她簡直激動莫名,在岸邊又叫又跳了
好一段時間,直到實在再沒有力氣了,才在岸邊睡著了。
那時候,她完全已經沒有了時間概念,所以也不知道睡了
多長時間,唯一知道的是她醒來的時候,已經近晚了。她知道
自己是來拜神山的,她當時也顧不上肚中饑餓,便向前跑去,
一直到了一座山崖之下,才停下來。
這時天剛剛黑下來,她已經看到那座山崖有光透出來,於
是知道,這裡就是神山了。勝姑在山前跪下來,極其虔誠地拜
著。不知過了多久,她猛地看到了一種形象,那種形象簡直讓
她駭異之極,她完全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因為她看到的形象
分明是她自己。
開始拜山的時候,勝姑是跪在山前的,她的雙手合十,眼
睛也是閉著,她看到那種形象的時候,眼睛也還是閉著,但在
驚嚇之下,她便將眼睛睜開了,此時,她看到山崖之上,有著一
種說不清的光芒透出來,而她剛才所看到的形象,正是在那山
崖之上。她看到的正是她自己,劃著她扎的那只木筏,但那只
木筏似乎已經有了一點不同,因為她劃過來時,手中只不過有
一根樹棍,她是邊劃邊撐過來的,但現在,那木筏上似乎有了
兩支槳,交叉成一種x 形,她非常熟練地划動著那槳,木筏前
進的速度比她來時要快得多。
很快,木筏到了湖對岸,對岸有一叢樹,勝姑完全不知道
那樹叢中有什麼,卻一直將木筏划了進去,進去之後才知道,
那裡有一個山洞,不知是怎麼形成的,她正好可以藏好木筏。
藏好木筏之舌,她便向前走,走到晚上,便可到達一個山洞,她
在山洞中過夜。如此反覆,一直走了四天,才回到了家裡,回
家之後,她才知道,家裡人以為她被山裡的野獸吃了,找了許
多天,已經完全絕望了,放棄了進一步的尋找,她的母親,整天
是以淚洗面。
實際的情形卻是,勝姑此時正在山中,但她卻知道,家裡
已經放棄了對她的尋找,父母因為她的失蹤悲痛欲絕。
此時,她突然決定要回去,便在神山前拜了幾拜,起身向
湖邊走去。找到她的木筏之後,又忽然想起在神山前看到的
形象,知道那是神告訴她的方法,便依樣做了兩支槳,然後便
劃著木筏到了湖的對岸,而以她停靠木筏的地方,果然是一叢
矮樹,而將木筏駛進樹叢之後,也正是一個山洞。一切都與她
看到的形象絲毫不差,這時,她才知道,原來神山可以告訴她
一些尚未發生的事。
溫寶裕聽說了勝姑拜山的經過之後,被那座山的神異深
深地吸引了,果然是有了動力,再以後的一天,他們一直都在
山中行走,並無任何可記之處,便就此省去,卻說那一天,他們
終於到了勝姑所說的湖邊,並且找到了那只木筏,由勝姑劃
著,雖然有了槳以後,木筏的速度快了許多,但那湖實在可以
說是非常大,他們在湖上航行了整整一天,才到了湖對面。
到達神山前時,正好夜幕降臨,勝姑因為後來又有許多次
獨自到達神山前,因此他們是熟門熟路,也並沒有耽誤多少時
間。
到達山前之後,勝姑便開始拜,她要求溫寶裕也像她一
樣。
溫寶裕照做了,而且極之虔誠。沒過多久,溫室裕果然從
山中看到了形象,那形象非常的模糊,就像信號不是大好的電
視機畫面,看得清屏幕上正在發生的事,但並不能看得太清
晰。這時,溫寶裕想講得更直觀更清楚些,但又似乎一時找不
到合適的詞。
黃蟬於是問道:「是不是可能將一個又老又丑的老太婆,
認成是絕世美女?」
溫寶裕道:「這種事很可能發生。」
儘管模糊,但也足以看清畫面上正在發生的事情,正如溫
寶裕所說,那是山崩地裂的大災禍,地上裂開了一條又一條的
大縫,房屋一間緊跟著一間倒塌,許多的人和牲口被壓在倒塌
的房屋之中,一些大樹莫名其妙地擺動著,然後倒了下來,有
一些地方起了火,火勢迅速地蔓延著,許多人在哭喊在奔逃。
有一座不是太大的城市,甚至還可以看清城市的一些房屋,那
些房屋劇烈地震動著,然後倒了下來。
這時候,有許多人在呼喊著,也有一些人在想方設法救
人。
就在這些救人的人中,溫寶裕看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身
影,當然,他僅僅只是覺得那個身影非常熟悉,卻分辨不出那
到底是什麼人。不過,他有一種感覺,他認為那個人定然是
我。
當然,那只不過是他的一閃念,因為他很快又自我否認
了,覺得那並不是我,但他又覺得那應該是我的一個親人。
因為那種影像實在可以說是太模糊了,他完全無法看得
清楚。
但有一點,溫寶裕不會弄錯,就是那座城市,他是熟悉的。
他和勝姑就是在那座城市下火車然後改乘汽車的,而那些倒
塌的建築中,就有汽車站和汽車站旁邊的一座旅店。當時,他
們買好了車票之後,離開車還有一個小時時間,他便要求勝姑
帶著他在這座城市中看了看,勝姑帶著他看了車站和車站旁
邊的旅店,然後又看了另外幾幢非常明顯的建築。在當時,他
還以為這幾幢建築是這個城市的典型建築,並且是這個城市
的驕做,因此勝姑才會帶他來看。直到在神山前看到那些倒
塌下來的建築極為熟悉這一點之後,他才明白,勝姑其實早便
知道了這一切,帶他看那些建築,只不過是讓他記住那些建築
的明顯特徵而已。
溫寶裕介紹到這裡時,白素已經拿出了地圖。
黃蟬和朱槿便連忙將地圖攤開,然後指著一個地名問溫
寶裕:「是不是這座城市?」
溫寶裕作了十分肯定的回答。
小郭說道:「從你剛才的講述來看,那很可能是一場大地
震,地震的中心或許是在山中,那座城市也正在地震所波及的
範圍之內。可是,現代的地震預測應該是非常先進的,為什麼
沒有這方面的消息?」
我接道:「會不會有一個時間問題?也許這次地震會在幾
個月之後甚至是幾年之後發生,因此,儀器還沒有預測出來?」
溫寶裕卻道:「不,勝姑說,大災禍馬上就會到來了。而
且,我敢肯定,她一定知道大災禍發生的具體時間,所有的一
切,她全部知道。」
黃蟬原是站在地圖前沉恩的,聽到溫寶裕這樣說,便問
道:「你憑什麼這樣肯定呢?」
溫寶裕道:「當時,我被我所看到的景象驚呆了,像是傻了
一般坐在地上,張著口,半天沒有說出話來。然後,勝姑就對
我說,行了,你已經知道了,我們走吧。我問她,這到底是怎麼
回事?她說,神告訴你是怎麼回事就是怎麼回事。我又問,你
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她說,是神讓我帶你來的,神要你來干
什麼,難道沒有告訴你?我說;我看見的景象都是模模糊糊
的,根本就不清楚。如果說是神要告訴我什麼的話,那麼,我
一定要留下來再看一看。」
白素道:「你為什麼不問問勝姑,她看到了什麼?」
溫寶裕道:「我問過了,她說,我看到了一切,大災難中的
一切。我要她告訴我,但是她不肯說,她說神並沒有讓她將這
件事說出去,她不能違背神的旨意。」
按照溫寶裕的說法,勝姑始終沒有說出她看到了什麼,而
溫寶裕要求在那座神山前多留一天,她也沒有反對。溫寶裕
原想多看幾次,便可以看得更真切一些,但是,他很快便打消
了這個念頭,因為他接下來看到的,卻是另外一些東西,他說
他再一次看到了那個被他一開始認定是我的人,與一群人在
打架。那時候,他同樣一眼就認定那是我,但後來又再一次否
定。在不久以後,他真正看到了我,才知道先看到的那個打架
的人,果然不是我。他看到我的時候,我是和白素小郭、他、
黃蟬以及其他人在一起,但是,他說他沒有看到朱槿。
現在,在這裡聽他講述的幾個人,無不對神山的神奇感到
興趣,我們幾個人當然會去看一看究竟,或許,對我們將會有
的行動,神山進行了某種顯示,那也是完全可能的。
然而,朱槿卻不服溫寶裕所說,她對溫寶裕道:「我一定要
去看一看,而且,我現在就去安排。」說著,她真的就走了。
就是她不說這一番話,我們也早已決定了要去看一看,更
何況溫寶裕說在地震發生的時候,我們的一個親人會在地震
現場,我們現在已經認定,那個人定是紅綾無疑,因為紅綾和
曹金福與李明成那幫人打架這件事,現在已經是舊聞了。紅
綾如果出現在地震現場,那是什麼樣的意外都可能遇到的,我
和白素當然不能對此袖手旁觀。
當時,我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明天的行動,正要散去的時
候,電話鈴響了起來,是朱槿打來的,她說已經做好了安排,明
天一早,將會有一架專機送我們去那個城市,然後,我們改乘
一架直升機去神山。
溫寶裕聽到朱槿的電話之後,連忙叫道:「不行,還得準備
一種東西。」
朱槿間:「還需要準備什麼?你快說,我好佈置下去。」
溫寶裕道:「我估計,神山周圍很可能有極強的磁性,飛機
無法在附近降落,我們得準備渡湖的船隻。至於一些監測設
備,我可以準備。」
我們的行程當然不會如溫寶裕上次去那麼費周折,一切
都由朱槿安排妥當。第二天一早,我和白素一起到了機場,便
在機場見到了另外三個人,我們登上的那架飛機雖然不大,但
性能極好,速度也快得驚人,十二點整便在那個城市的機場降
落,因此機上有著兩個極其重要的人物,那個城市的主要領導
全都來機場迎接。
黃蟬顯然是為了討好我和白素,下飛機後第一句話便是
問這個城市的第一領導,他們將那個傻兒局長怎麼處理了。
那位領導說,行政上的一切職務已經被免除,並且已經逮捕,
正等待著法院的判決,除此以外,這個城市中幾個負有主要責
任的領導人,也全都自請處分。
我想,此事雖然曾經極不愉快,但如此解決,我也沒有太
多的話可說,便也不去理這件事,只是想早點見到紅綾和曹金
福。因此,我便問起這件事,那位領導說,昨天晚上已經晚了,
電視新聞來不及播放,但是今天的電台和報紙都發了道歉信,
並希望他們主動聯絡,三天之內,這則啟事都會登在報紙的主
要位置,今晚的電視新聞也會播出這一啟事。
黃蟬聽到後說道:「也不必如此費事,你們只要將衛斯理
和白素蒞臨本市考察的新聞播出去,他們可能就會主動聯繫
了」
在當時,我也認為這樣做極妥,到時候,只要電視新聞一
出,紅綾和曹金福見到我們來了,而且本市的幾位主要領導以
及朱槿黃蟬在場,當然就知道事情已經過去,與我們主動聯
系,那是一定的。
我們在迎賓館住下之後,當地領導設宴款待,下午便在迎
賓館的一間大會議室裡舉行了一次特別會議,到會的除了我
們幾個,還有臨時趕到的一些地質以及地震學方面的專家,朱
槿分別向我們介紹了那些專家的名字,有一些,倒也生澀得
很,而其中有幾個,卻是在世界範圍內享有盛名的,是世所公
認的權威。
我們先問了一些地震監測方面的問題,其中有一個專家
答說,他們最近確然是測到了地層中的一些異常變化,但是,
目前還不能確定這將會是一種什麼樣的變化,也無法測定這
種變化將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發生。地震預測本來就是一
種預測,這項工作自從中國人制造了世界上第一部地動儀開
始,距今已經有了相當長的時間,目前,雖然絕大多數地震都
可以預測,但準確率始終都是一個沒有解決的問題。
這場討論進行了幾個小時時間,其實似乎沒有任何必要,
因為那些專家沒有提出任何可資參考的東西。後來,我非常
後悔在這裡浪費的幾個小時,如果不是這幾個小時使得我們
在後來又浪費了十幾個小時的話,我們可能會幹許多的事。
在他們介紹了此地的地質方面的情況以及地震監測方面
的情況之後,又由溫寶裕簡單地介紹了一下他去神山的經過,
或許,他知道這樣的介紹是完全無意義的,因此,他的介紹也
極之簡單,僅僅只是說了他與勝姑一起到達神山並且從神山
上看到的一切。他在神山中雖然看了兩個晚上,但如果要簡
略介紹起來,也是非常的簡單,半個小時便說完了。
溫寶裕介紹結束之後,反應出乎意料的強烈,立即便有人
站起來反駁他這是在公開宣揚迷信,是完全反科學的東西,根
本就不值得相信,將如此之多的科學權威召集到這裡,原來是
來聽這樣一個荒誕至極的故事,實在是在開科學的玩笑。
我對此人不以為然,便站了起來,向外面走去。在我還沒
有走出去之前,便立即有另外的科學家開始反駁這種觀點,認
為世界上任何神秘現象都不能一概否定,有許多的事情,我們
還是一無所知,更何況有許多事情是用當今科學根本就無法
解釋的,一個嚴謹的科學家不是立即下結論,而是應該以最快
的方式去研究這種神秘現象。
聽了這一番話,我真想大聲叫好,於是便停了一停。
但是很快,我便知道自己做錯了,我根本就不應該停而應
該走出去。
我停下來後,很快便發現,一場大爭論由這兩位科學家的
發言而引發,會議廳中很快便形成了三派,一派是贊成要對此
事進行研究,一派持堅決否定態度,另一派則和稀泥,他們手
中似乎握著兩支不同的槍,一會兒打向左邊,一會兒又向右邊
射出一發子彈。
最可惡的,並不是那些持堅決否定意見的人,而恰恰是那
些和稀泥的人,只有那樣一些人,才是真正的偽科學家,他們
其實沒有任何的真才實學,甚至連自己的觀點見解都沒有,凡
是需要他們發表自己的意見時,他們都有一個能置自己於不
敗的法寶,那就是抓住對方的任何一個破綻,進行最猛烈的攻
擊,以此顯示他們的高深莫測。
這原是一場純科學的爭論,然而,讓人大出意外的是,很
快這場爭論便背離了本來的軌道,變成了相互謾罵,甚至是人
身攻擊。
許久許久以來,我一直都認為只有科學才是最純淨的,但
是,殘酷的現在卻一次又一次給了我最沉重的打擊,正是這些
原本該以最嚴謹的態度進行科學研究的人,他們在搞起人身
攻擊甚至是相互傾軋的時候,比那些政治家們更瘋狂更殘忍。
我幾乎是逃出了會議室,緊跟我之後,溫寶裕捂著雙耳跑
了出來,第三個跑出的是小郭,我真佩服白素好修養,她竟然
能夠受得了。後來,我向她提起此事時,她說道:「不管怎麼
說,人家對我們還算是夠客氣了,如果我們四個人全都跑了,
那豈不是太不給主人面子?」
我怒道:「那樣的一些人,早就該扔進垃圾堆裡去,還給他
們什麼面子?如果這樣的事是發生在我的家裡,我一定會拿
酒潑在他們的臉上,然後叫他們混蛋。」
當對,我們三個人離開後,便直接去了酒吧,各自要了酒,
坐了一小時,白素才找了來,剛一坐下,她便說:「我早就
知道,除了這裡,你們決不會在其他任何地方。」
當晚無話。
第二天一早,我們吃過早餐之後,便準備去參拜神山。
在此之前,我們原以為人不會太多,但事實上我們料錯
了,去的人簡直多得大出我的意料之外,除了我們幾個之外,
此時又增加了幾個科學家,其中就有昨天最先起來發言並且
觀點完全對立的那兩位,也還有一位,我認出正是和稀泥的手
法最高明的一個。除了他們三個之外,還有一名行政官員,雖
然不是本城的第一要員,但也離此不遠。
我們是乘坐一部大客車去機場的,幾乎是從一上車開始,
那幾位令人「尊敬的」科學家便開始進行他們昨天尚未結束的
爭論,挑起的是那位反對派,他道:「我真弄不清楚,這樣做有
何意義,我們的時間都是非常寶貴的。」
和稀泥道:「自然是這樣,不過,你既然有著十足的把握,
那麼,去證實一下也未嘗不可,任何偽科學的東西,在真正的
科學面前,立即不攻自破。」
至少我清楚了一點,他們兩個尤其是反對派是根本不讚
成這次行動的,而他們之所以跟來了,完全是因為黃蟬或者朱
集以權力高壓的結果。
在這時候,要說我已經完全相信了此事,那也不能說是事
實,因為至少有一點,朱槿還跟我們在一起,而按溫寶裕的說
法,我們這一行人之中,絕對不應該有她。(當然,溫寶裕說他
所看到的影像極之模糊,沒有看清朱槿也是完全可能的)。但
是,當我們到達機場之後,我立即就相信了溫寶裕所說一絲不
差。
就在我們到達機場的同時,我們的後面竟有一輛車響著
警號追了上來,我們所乘的車剛停下,那輛車也已經停在了我
們面前,從車上跳下一個人來,直接走到朱槿的旁邊,在她耳
邊小聲說了幾句。
那時,我已經意識到,溫寶裕所說的話是真的,朱槿不能
陪著我們去了。我轉頭去看朱槿時,果然就見到她的臉色極
之怪異,那簡直就如看到了鬼魅一般。她略定了定神,然後走
到黃蟬身邊,向她小聲他說了幾句,然後便上了那輛追來的
車,那輛車駛離了停機坪。
後來我才知道,朱槿並沒有離開機場,而是進了機場貴賓
室,不久以後,便有一架專機來到,她乘上那架專機,去向更高
一級領導匯報去了。
當時,我們乘上了直升機。
在機上,那三位還在繼續著他們的爭論,這情形讓我想起
了一次特別的經歷,有一幫來自異星的科學家,他們來地球的
目的是為了研究地球生命的繁殖以及死亡現象,他們之所以
要研究這種現象,是因為他們那個星球是個不死星球,所有的
人全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年紀,更不會知道自己會在何時死
去。同時,他們也意識到,不死的存在,其實就是一種死亡,甚
至比死亡更可怕,因為這樣的存在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正
因為如此,他們才需要研究繁殖和死亡,但是,他們在做這個
決定的時候,卻不停地爭論著,一直爭論了五千年,而他們為
了準備向外星派出研究小組,僅僅是組織工作便進行了三千
年。僅僅只是地球上一個孩子都可以作出的決定,他們卻會
討論幾十年(這件事記在《成仙》和《求死》兩個故事中)。
我之所以想到了那件事,是因為面前這三位老先生的爭
論實在是可以讓人想到此點,我想,如果不是立即可以見到神
山的話,他們還不知會爭論多久,而另一方面,我卻也想到,不
管這件事的結果如何,這三個人,最終可能是會統一觀點的。
但那些沒有來的人,會不會相信他們的述說?我相信,他們之
中定然會有一部分人相信,另一部分人堅決不肯接受,而同樣
還有著很大一部分人在無休無止地和著稀泥。這樣的結果,
我想,如其說是科學,倒不如說是悲劇。
在整個行程中,值得記述的事很少,因為我們並非如溫寶
裕和勝姑一樣靠徒步行走,而是用著了最現代化的交通設備。
到達湖岸,我們只用了一個半小時。在停下飛機的時候,我們
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因為我們看到,有一處山腳下有著一塊
平地,而湖邊雖然也可以停機,但因為地坡有一停坡度,我們
怕停不停當。
飛機停好後,我們又從機上搬下橡皮艇以及一些儀器,在
湖皮給橡皮艇充了氣,將儀器搬上了艇,然後一起坐了上去。
橡皮艇由我駕駛,僅僅只用兩個小時,我們便非常順利地到達
了神山,因為白天根本無法看到神異現象,我們只好在山腳下
白白等了幾個小時。
吃過晚飯之後,溫定裕便帶著我們到了那山崖之下,他要
求我們像勝姑教他的一樣,向神山膜拜,我看到所有人全都依
言而行。
在那時,我有一些特別的想法,我想既然你們全部如此做
了,我就完全沒有必要再依樣畫葫蘆,反正,如果不膜拜便看
不到奇異現象,那也只不過是我一個人而已,你們能夠看到。
那結果是完全一樣的。
他們所有人全部非常虔誠地膜拜(甚至包括那個堅決的
反對者)的時候,我則以一種非常悠閒的姿式坐在最後,雙眼
緊盯著那片山崖。那片山崖非常之高,我目測了一下,從湖邊
到此處,估計有三百公尺的距離,地勢還算平坦,但到了這裡
以後,這片山崖幾乎是拔地而起,估計至少也有一千五百公尺
以上的高度,在遠處看,那簡直就是一支竹筍。真正是鬼斧神
工,根本就無法知道這種奇異的自然現象是怎麼形成的。
我雖然沒有膜拜,但我的意識卻異常的集中,果然,沒過
多久,我便看到那山崖之中有著一些特別的光線射出來,那些
光線不斷地變幻著,既變著色彩,也變著角度,分散、聚合,又
分散,又聚合,幾次重複之後,果然就有一些影像出來了。
那可真是一種極為奇異的現象。當時,我的感覺就像是
在看一場電影,那面崖就如一極其寬大的電影銀幕,而在那銀
幕之上,卻正在上演著一個恐怖故事片。所不同的是,這個故
事片中的一些場景,原是我們熟悉的,其中便有我們昨天晚上
還曾住著的那座迎賓館,那迎賓館從中間裂開,分別向兩邊倒
了下去。透過那正在倒塌的高牆,我看到了後面有許多晶亮
的東西,我立即使確定,那是星星。
那神山上的影像在不斷地變化著,就像電影中畫面的切
換。而在另一些畫面中,我看到了月亮。
我之所以將星星和月亮特別提出來,那是因為我當時有
一種非常強烈的想法,如果是一個天文學家在這裡的話,他一
定可以根據月亮的盈虧以及星星的位置和各自不同的排列,
推算出這件事發生的準確時間。雖然我對此也有一點點了
解,知道那玄月與現在的時間多少有些吻合,應該為時已經不
遠,但卻無法具體到日和時。
當時,我們看到這影像時,全都驚呆了,竟連一句話都說
不出來。
後來,還是那贊成派第一個發出了驚呼:「快,快通知下
去,讓所有的人全部撤出城市,立郎急調一個研究小組到這裡
來。」
反對派雖然明明看到了一切,卻仍然不肯相信極其嚴謹
的科學會由這樣的一座山來揭示,於是說道:「其實,這只不過
是一種光的折射作用,就像是海市蜃樓一樣,是由於光的不斷
折射形成的。你們難道沒有注意,這座山崖像是被刀劈過一
樣,有著一個平面,而在山的前面,又是一個湖,這些東西全都
可以形成光的折射反應。我的意思,這種現象雖然非常值得
研究,但也不必大驚小怪,完全可能因為光的折射時,受到其
他一些因素的影響,例如水波使得光折射的角度改變等,造成
了影像的一些變化。」
當時,我非常的憤怒,真想沖上去給那傢伙幾巴掌,將這
個自以為是的傢伙打醒。雖然說,光的折射可能因為水波的
影響而出現形狀上的變化,但是,這種影響怎麼會造成整幢大
樓的崩塌?怎麼會有著突然而起的火光?怎麼可能一會兒是
城市,一會兒又是鄉村?
這一切,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黃蟬和那位行政官員被眼前的事實驚呆了,他們一時也
不知該怎麼辦,因而便對那三位科學家說道:「你們是專家,這
件事很可能極為嚴重,希望你們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以專家的
身份拿出意見來。」
小郭在我們的旅程中一直都沒有說話,他顯然對那所謂
的專家早已忍無可忍了,因此說道:「不管你們是真專家還是
假專家,這件事關係到千萬人的生命,請你們不要再兒戲。」
這話說得確然是夠重了,如果不是在這樣一種氣氛之下,
溫寶裕肯定會大聲為小郭歡呼,但在此時,誰都被一種極為恐
懼的氣氛籠罩著。
那些所謂的專家中,只有贊成者立即表示了意見:「我已
經說過了,應該立即組織撤離,刻不容緩。」
黃蟬當然意識到此事的重大,因此轉向反對者:「你的意
見呢?」
此人大概也知道後果,便道:「我同意。」
他的話台剛落,和稀泥者也叫道:「既然大家都同意,我沒
有意見。」
黃蟬於是對那位行政官員道:「如果你也認為這是必要
的,那麼,你立即回到橡皮艇去,將我們的決定告訴家裡。」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一章】
十一、大禍來臨
那位官員剛走開不久,我們還在看著山崖上的畫面變化。
突然,白素猛然驚叫了一聲,那一聲真正是慘叫。
我們所有人全部大吃了一驚,一齊向白素望去,見她並不
是看著山崖,而是望向反面,而她的一只手,卻指著天上,整個
人像是一座雕像般,一動不動,並不是她不想動,而是她被自
己的發現驚呆了,想動都不能動了。
我順著她的手指看去,我看到了一輪玄月,頓時也驚叫了
一聲。
緊跟我之後,又有一個女人的叫聲,她顯然是黃蟬,她也
發現了。
接著,又有幾聲驚叫。
我們發出驚叫的原因,是因為那輪月亮,竟與神山所顯示
的一模一樣,在那時,我們全都猛地驚醒過來,神所顯示的大
慘禍,正應在今朝。
一切都來不及了,就算是將消息發回去,根本就來不及布
置撤離。
這時候,我們又全都轉過身來,去看神山的顯示,我們希
望能夠更進一步明確此事發生的準確時間。
這時,那面山崖上顯示出的是一座山崖,正是我們面前的
那座山,我們看到,那山崖在晃動,然後,有一道裂縫,從中間
分開,就如有某種力量,將一張紙從中間撕開一般,沒有多久,
那條裂縫在進一步加大,而沿著那條裂縫,出現了好幾條新的
裂縫,就在這時,我們全部感到了我們自己的身體在搖晃。
這時,溫寶裕叫了一聲:「山裂開了。」
緊接著,我、白素以及黃蟬幾乎是同時喊道:「快,撤到橡
皮艇上去,這裡危險。」
在那一刻,真是混亂之極,在慌亂之中,我抓住了溫寶裕,
便往前跑,在那種時候,跑起來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
整個大地都在抖動,而在我們的身後,有山崩地裂的聲音傳
來,如果在那時候,身後那座大山突然全部倒下來的話,我們
連一個都逃不脫。
那一段距離雖然只有三百公尺左右,而是全都是下坡,但
卻讓人覺得長得無法想象。即便如我,是曾經受過嚴格的中
國武術訓練的,跑完這段山坡時,也已經是氣喘如牛,似乎耗
盡了全部力量。我拉著溫寶裕跑到了快艇旁邊,一邊對艇上
的那位行政官員喊道:「快,快發動機器。」
那位官員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嚇得目瞪口呆,傻了
一般。
我原想,他如果能發動機器,我們全部上艇之後,便可以
立即駛離此地。在這種時候,多爭取一分鐘,我們就多一線生
的希望,因為後面那座有著一千多公尺的高山,很快將會倒崩
塌下來,災禍所危及的面積,我現在根本就無法預料。但是,
我估計錯了,如果要論生存的話,這種行政官員是最沒有生存
能力的人。以前,我聽說當地流傳一種說法,最初因為農民最
沒有地位,因此大人在教育小孩的時候,便說你再不用心讀
書,長大了讓你下鄉當農民去。再以後,是當教師最不吃香
了,於是,這句話又變成了「你再不認真讀書的話,長大讓你當
教師去。」又過了幾年之後,這句話再次改變,成了「長大了讓
你當官去」,在一個講究學而優則仕的國家,當官倒成了一件
令人不齒的事情。
官員果然是百無一用,弄了半天,根本就無法發動機器。
好在幾秒鐘之後,我和溫寶裕已經沖了上去,我一把將那
位官員推開,將快艇發動了。然後轉過頭問道:「都上來了沒
有?」
人雖然上來了不少,但仍然是極度混亂,更加上對死亡的
恐懼,竟沒有人答應我,也還有一重原因,那就是誰都無法知
道是不是都上來了。
我想,那三個所謂的科學家大概應該是最沒有自保能力
的,於是,我開始叫著他們三個的名字,但卻沒有一個答應。
接著,我又叫黃蟬,她果然應了一聲,叫小郭,小郭也上來了。
我最後叫白素,白素同樣應了一聲。然後我便說:「他們三個
在哪裡?是不是跑錯了位置?」
我是大聲地喊著這句話的,沒有人答應,卻聽到黃蟬在
喊:「衛斯理,快開船。」
我叫道:「不行,還有三個人沒有上來。」
黃蟬說:「這三個蠢豬已經上來了,只是嚇得半死,沒勁答
應你,快開船吧。」
我根本不相信黃蟬,因為我對她從來就沒有信任,我以為
在這種關鍵時候,她根本就不會顧及那三個人的死活。我想,
就算他們三個人中,有兩個確然可以說是蠢得讓人無法忍受。
但他們畢竟是人,我們不能就這麼走開,而扔下他們。我準備
下去找他們。
白素顯然知道我的心思,在這時喊道:「快開吧,他們確實
上來了。」
聽到白素這樣說,我才放棄了上岸的念頭,命小郭和溫寶
裕下去推一把。
我們在停船的時候,並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危急情況出
現,因此,快艇是頭朝岸停著的,必須推離岸邊,然後打橫,才
可以向前駛。
小郭和溫寶裕跳了下去,白素和黃蟬也都跳了下去,這
時,那個行政官員似乎覺得這件事他還能做得來,因此也跳了
下去。五個人的力量很快便將快艇推離了岸邊。我見可以掉
頭離開了,便沖他們喊道:「快,上來。」
然而,這時又出了一個小問題,那個行政官員竟然沒有力
量跳上來,小郭和溫寶裕不得不伸手去拉他。他當然是極短
的一瞬間,然而,現在的情形可以說是危在旦夕,每耽誤一秒,
我們便多一份危險。在我讓那位官員發動快艇,以及喊那三
位所謂的科學家的時候,已經耽誤了差不多一分鐘。這是一
艘性能極好的快艇,如果有那一分鐘,我們可能向前逃出二十
公尺。
我們耽誤的時間確然是大多了,快艇剛剛掉過頭來,向湖
中沖去時、後面那座山崖已經開始崩塌,劇烈的轟鳴聲在我們
的背後響起,那根本就不是石頭滾動的聲音,而是死神的腳步
聲,而在快艇的周圍,此時已經石頭落下來,落在湖中,濺起高
高的水柱。而在此時,我們離開岸邊,只不過十公尺左右,我
們離死亡地帶實在是太近了,能不能安全逃出去,我是一點把
握都沒有。我知道,我的身體也已經禁不住發抖起來。
在我一生之中,不知經歷了多少性命攸關,但如此之險,
也可以說是極少見,我根本就無法預料,在幾秒鐘這後,背後
那整座山便會向我們倒下來。
更加糟糕的是,在這時候有一塊石頭落在了艇上,砸破了
橡皮。這一艘快艇本就是被氣充起的,現在,橡皮已破,氣在
慢慢消失,我知道這船上是不可能久呆了,但是我沒有喊,我
想再將快艇駛遠一些,至少也要離那座山更遠一點。
那時候確然是生死關頭,人們都在注意著從山上飛撲而
下的石頭,是不是能夠砸著自己,卻沒有料到,這艘快艇正面
臨著下沉。
向前又沖出十幾公尺之後,我知道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便
喊道:「船馬上就會沉了,快做好下水準備。」
我這樣喊過之後,所有人才會注意到快艇確然是沒有氣
了,頓時有許多人慌了起來,大呼小叫,有的甚至要往水中跳。
我連忙喊道:「都別亂,聽我的指揮,我們還有大一分鐘時間,
先將身上所有不必要的東西全部脫下來。」
這樣一喊果然起了些作用,船上安定了一些,約半分鐘之
後,我又喊道:「現在,馬上跳水。」接著,我們聽到了撲通撲通
的聲音。我是最後一個下水的,在那時,我已經不是往水中
跳,因為我的腳下已經浸著水了。
在跳進水中之前,我又喊了一句:「以最快的速度游到湖
中間去,只要到了湖中間,我們就安全了。」
我這樣喊的時候,卻忽視了一具問題,這艘船上,其實還
有人不會游泳。事後,我雖然也有些自責,覺得自己沒有去設
法幫那幾個人,但白素和溫寶裕都勸我:「那不是你的責任,是
他們的生存能力實在是太差。當時,他們如果說一聲的話,也
可能不會是這樣的結果,然而,他們被這樣的變故嚇破了膽,
竟連喊一聲的力量都沒有了。由此可見,這一切也都是命中
注定。」
那時的場面,也確然是混亂至極,我們全都拼著命往前
游,而在我們的後面,大量的石塊掉進了湖中,濺起沖天的水
柱,而且,那石塊似乎是在追著我們一般,大約在水中掙扎了
三十分鐘之後,我才知道,那些石塊是再也不會危及我了。不
幸中的萬幸是沒有風雨,湖中顯得非常平靜,月光下,我能夠
看到湖中漂浮著的人頭,但我當時沒有想到去數一數人數,因
此,等到發現這一問題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下水以後,溫寶裕一直都跟在我身邊,我們最初還奮力游
了一段時間,那是為了遠離那座神山,而離湖中心更近一些。
不久以後,我知道那座山上滾下來的石頭再也傷不到我們了,
我於是對溫寶裕說:「不要太用勁,我們還不清楚要在水中呆
多長時間,要盡量節省力氣。」
那段湖面實在是太寬了,我一直游到太陽當頂的時候,才
從對面上了岸。「
那時候,雖然已是中午,但我在水中泡的時間實在是太長
了,眼睛都已經紅腫起來,視線顯得極其模糊,更糟糕的是體
力,由於在水中掙扎了十幾個小時,渾身似乎連一點勁都沒有
了,上岸後便猛地倒在坡上,因為這邊的地勢較平,我們不怕
有山崩塌下來,所以才會休息一下。
但是,我僅僅只是躺了五秒鐘,突然想起,我沒有看到白
素,在這樣生死存亡的關頭,我不能扔下她獨自偷生。而且,
還有其他的許多人,不知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就算我現在拼上
全身的力量大拼一場,至少,我可能只是在事後躺幾天,我不
會死,但如果我不拼的話,很可能有些人無法從湖中上來。我
於是又強撐著爬起來,先看了一眼岸邊,我看到了溫寶裕,他
伸展著,躺成一個大字,竟是一動不動。我知道,他是太累了,
卻並沒有危險。接著,我便向水面望去,見白素和小郭先後在
水中露面,一次又一次掙扎著似乎想站起來,但又一次再一次
地撲倒,我連忙跳下去,先走向白素,這時,我根本已經沒有力
量跑;而且走都有一些腳步不穩。我走近白素,扶著她站穩,
然後,我對她說:「你站著別動,我先去扶一下小郭。」
白素沖我苦澀地一笑:「你去吧,我沒事。」
她的聲音極輕,顯然是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也同樣沒有力氣,但我不能不強撐著,這種時候,誰都
不知道還會有什麼樣的事在等著我們,我決不能倒下。
我過去扶住小郭,他站穩以後便對我說:「我還行,那邊還
有一個,似乎不行了,你去看一看。」
順著他所指看去。中午的太陽光實在是太強烈了,而我
的眼睛在水中浸泡的時間實在是太長,被太陽光刺得生疼,眼
睛只有一些極其模糊的影像。我看到果然有一個人伏在水
中,掙扎著,卻又似乎完全沒有了力氣。我知道這並非在水中
消耗大多的緣故,最關鍵還在我們從神山逃走的那段路、雖然
只不過三百多公尺遠,但一方面是雜草叢生的山路,另方面,
我們全都是拼著全身的勁在逃生,體力實在是消耗太多。上
船以後,大家似乎都有一種劫後余生之感,同時,精神也為之
一松。
別以為只是運動才會消耗體力,在劇烈運動之後突然松
馳下來,同樣消耗著體力,而且這種消耗之後,體力極難恢復。
而在大家放鬆之後,精神又忽然一緊,這簡直就是致命一擊。
緊接著,水面上的那一段掙扎,那也實在是太艱難太驚險。
我扶住小郭之後,又走向另一個人,將她扶了起來,我看
清楚,她是黃蟬。
黃蟬此時似乎已經連半點力氣都沒有了,就是有我扶著,
她竟也站不住,根本就是要往水中溜。
這時候,溫寶裕也已經支撐著下來了,他人很年輕,體力
上可能比我們都強。我見黃蟬實在是有些支撐不住,便對溫
寶裕喊道:「小寶,快,這裡,將黃蟬扶住。」然後,我又對小郭
喊:「快,小郭,過來幫一把。」
溫寶裕幾步走過來,扶住了黃蟬,黃蟬彷彿無骨一般,搭
在溫寶裕身上,溫寶裕根本就無法使她挪動一步。
因為我根本就對黃蟬沒有任何好感,此時見她這樣,心中
更多了一份輕蔑,當然,我很快便知道,我想錯了,就她個人來
說,確然有著極其崇高的一面,也就是從此之後,我對她的態
度有了許多的好轉。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當時,我松開了黃蟬,向前走開了。
溫寶裕因為根本扶不住她,便衝著我喊:「衛斯理,你不能
走。」他的聲音同樣的虛弱。
我當然要走,因為還有幾個人沒有露面,我得去找他們。
而現在的黃蟬,雖然是沒有了力氣,但也不至於會死,只要小
郭走過來,他們兩個一起,就一定可以將她扶上岸去。
我之所以將黃蟬交給了溫寶裕,是因為我想到了一個問
題,像黃蟬這種有著一身功夫的人,都已經到了如此程度,那
麼,還有四個人就實在可以說兇多吉少了,他們四個人中,有
三個是科學家,是那種遇到惡劣環境自我保護能力最弱的人,
還有一個是行政官員,那就更是弱不禁風了。
我在淺水區走了一段距離,卻沒有見到他們四個。這時,
由於離開水已有了一段時間,我的眼睛似乎有了很大程度的
恢復,視線開始漸漸清楚起來。我在岸邊走了一段沒有見到
人後,便湖中望去,結果在離湖岸大約一百來公尺的地方,看
到有一個人在漂浮著。
我毫不猶豫地向前走去,水漸漸沒了我的頸部,離那人還
有大約二十公尺,我於是開始向前游。到了那人面前,知道他
正是那個行政官員,我於是伸出一只手去抓他。在我當時看
來,他可能已經昏過去了,但是,我卻沒有料到,在我剛剛一挨
著他的時候,他便以一股極大的力度,猛地抱住了我的頸子,
幸好我有著在水中救人的豐富經驗,在他抱住我的頸的那一
瞬間,我已經一拳打了過去。
這一拳我是用足了力氣的,我知道,我的體力消耗已經太
大,如果用的力太小,一拳不能將他打昏的話,不僅救不了他,
連我自己也要完蛋。
果然,行政官員挨了我一拳之後,立即便昏了過去。最後
雖然將他拖到了可以站起來的淺水區,我的體力消耗也已經
差不多了。幸好小郭在這時過來,從我手中接過了那人,我才
由白素扶著上了岸。
上岸後,我再也站不住了,只是坐在地上。
這時,我向對面望了一眼,對面那座神山原是拔湖而起
的,突出湖面至少一千五百公尺以上,但現在,至少已經矮了
五百公尺,尤其是那面刀劈一般的崖,已經再也找不到了。
這時,我想到了我們這一群人,便問道:「是不是都上來
了?「
黃蟬是躺在我的旁邊的,聽我這樣問,使說道:「那兩個不
會游泳,我原想帶他們一起過來,但游了一段時間,實在是無
能為力……」她說的兩個正是我所說的贊成者和反對者兩個。
在黃蟬最初顯得全身無一點力氣的時候,我還有些奇怪,
現在才知道,她原來在那兩個人身上消耗得太多。在那種情
形之下,自己都不知自己能否活下來,卻還能救別人,雖然她
並沒能將那兩個救出來,那只能說是無意如此。知道這件事
之後,我便有些對她刮目相看了。
我然後又問起那個和稀泥者,白素在我身邊道:「剛才,小
寶和小郭已經將他救起來了。」
再後來,我們實在是沒有了任何力氣,甚至是連話都不想
說了,便各自在山坡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太陽早已西
斜,我估計,應該是下午五點左右了。我支撐著想爬起來,我
們必須趕到直升機那裡去,那裡有食品,而且,我們也可以在
天黑以前趕到安全地帶。
在我支撐著想起來的時候,白素和黃蟬從不遠處走了過
來,她們走過來的那種姿式,那也真是奇特之至,她的一只手
相互攙扶著,另一只手上抱著許多東西,向前走的時候,就像
是兩個喝醉了酒的人,東倒一下,西歪一下,我猛然想到,在我
睡著的時候,她們一定沒有睡,而是就這麼相互攙扶相互支撐
著,去看過我們的直升機了。我一見她們的樣子,心中便暗叫
了一聲。我們來的時候,原是將直升機停在一處山腳的,雖然
其他地方也可以停,但我們見那處山腳比較平坦,而緊挨著直
升機的山勢卻很陡峭,照她們兩個此時的表情看來,直升機定
然是被這場大災禍損壞了,而她們只是從機上搬下了一些食
物來。
我渾身一震,站了起來,問道:「是不是完全沒有希望了?」
白素和黃蟬,不約而同擺了擺頭,那就是回答我了。
我這喊聲可能大了些,小郭和溫寶裕都醒了過來,那位行
政官員也醒了,他們一齊問什麼沒有希望了。而在這時,她們
兩個竟一齊坐了下去,手上的東西散落了一地。
我們奔過去,將她們扶起,按著她們的人中,又給她們灌
了點水,忙亂了一陣,兩個人才醒了過來。醒過來後,黃蟬便
解釋說,直升機的螺旋槳已經被損壞了,而機身部分被好幾塊
大石頭砸中,主機似乎也損壞了,根本無法再啟動。
行政官員一聽,急得哭了起來。
溫寶裕那時的心情也不好,大叫道:「哭什麼哭,你又沒有
死。」
在這之後,值得記述的事情不多,因為直升機沒有了,我
們只好走回去,而溫寶裕又不是很記得路,更加上在以後的兩
天中又發生過兩次余震,可以說將我們幾個人震昏了頭,所以
走了不少的彎路錯路,而且,我們的體力也一直沒有完全恢
復。以至於我們在山中走了整整十周,好在溫寶裕上次與勝
姑一起來的時候,知道了山中哪些野果是可以吃的,至少免去
了我們不得不忍受饑餓之苦。
出山以後,我們便看到了大批救災的軍警,那時極之混
亂,我們仍然想辦法去勝姑的家中看了看,她的家早已在大地
震中毀了,至於她一家的遭遇如何,不得而知。
我們也曾找過紅綾和曹金福,一直到五天後,秩序基本恢
復,黃蟬才在一間臨時救護所中找到了他們。
見面後,我們才知道,在電視台播放我們到達此地的消息
之前,他們一直都躲在山中,就在我們到達的那一天,他們正
趕往這座城市,因為他們知道大地震的時間快到了,想趕來做
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根本就沒有機會看電視。他們趕到時,天
已晚,登記住下來後,便一起出去吃飯,回到酒店打開電視機
時,早過了新聞時間。
第二天報紙上的消息他們倒是看到了,因此給我們住的
迎賓館打過電話,但是,服務人員卻告訴他們,客人早已經離
開。
當然,接下來發生了一些事,使得他們沒有時間再找我
們。
我所說發生了一些事,是指他們在勸說別人趕快離開此
地,因為有一場大地震即將發生。他們的話弄得人心惶惶,在
第二天,酒店的客人之中,有一些便匆匆結帳離去。
酒店經理知道此事後,責他們多管閒事,極大地影響了酒
店的業務,宣佈他們是本酒店不受歡迎的人,將他們趕出了酒
店,他們不得不換了一個住處。而在那個住處,他們做著同樣
的宣傳,而酒店方面,則在當天晚上便來通知他們,明天一早
便離開。
就在這天晚上,大地震發生了。
非常幸運的是,大地震發生時,他們並不在酒店房間,因
為他們到此的目的,仍然是抱著救一個人就是一大勝利的心
理,在四處勸說別人離開這座城市,至少到他處暫時避一避。
大地震就在他們回酒店途中發生,於是,他們便四處救
人,而他們兩個,也在救人過程中多次受傷。一方面因為流了
很多血,另方面因為差不多三天三夜沒有休息過,僅僅只是喝
了點水,吃了點東西,最後,因為體力消耗實在是太大,竟先後
昏倒了,被救授的軍警送到了臨時救護所。
我們見面時,已經是大地震之後半個月,這時,他們早已
恢復,因此,在第二天,我們便返回了。
需要順便一提的是,他們之所以非常意外地出現在這個
故事之中,而且成為了一條非常重要的線索,關鍵也是因勝姑
而起。
勝姑的名聲,當然是不用去懷疑了,雖然在此之前,絕沒
有引起某些人的重視,但她引起了靈學互進會的重視,便也可
以說明,她已經有了怎樣的名聲。
正是她的名聲,引起了曹金福的興趣,於是,曹金福便從
他生活的神農架林區走了出來,找到了勝姑,以普通的求神者
身份,問了勝姑一些問題。
據曹金福所說,勝姑顯然知道曹金福的來意絕對不僅僅
是來問前途命運一類的事,卻也並不拆穿他,而且對他是有問
必有所答。她的這些回答,讓曹金福獲得了一個印象,這個人
確然是有著極為靈異的能力,於是,曹金福決定跟蹤她。
曹金福在當時認為,他的跟蹤非常的成功,因為在第二
天,勝姑便去了一趟神山,而曹金福也一直跟在她的後面,後
來,她坐上那只木筏,曹金福則游泳渡湖,跟著勝姑到了神山
前面。
離開神山之後,曹金福便來找紅綾,將這件奇事向紅綾說
了,他們於是決定一起去研究那座神山。那時他們絕對料不
到後來會發生許多的事,因此,也就沒有向我們提起,後來事
情起了變化,那是後來的事,他們畢竟沒有預知能力,當時根
本就不可能知道。
我們在知道了這件事之後,便有過一次分析,我和白素以
及溫寶裕都認為,勝姑一定知道曹金福跟蹤這件事,也許是因
為神山的啟示,也許因為勝姑有意想讓曹金福知道神山的事,
因此,曹金福之得見神山,原本就是勝姑有意領他去的。
曹金福是一個老實人,他當然料不到這一點。
至於我們的分析是否正確,只有勝姑自己才知道。
後來,那座城市的秩序在稍稍正常之後,政府部門為了表
彰紅綾和曹金福為那座城市所作出的貢獻,特批他們為該市
的榮譽市民。當然,那是後來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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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十二、兩點補遺
看多了衛斯理故事的朋友,也一定知道,到了這種時候,
就一定是我和一些人,或者是與本故事有關的人,或者是一些
在這方面有著絕對權威的人在一起討論有關神山的事,最後。
也可能會有一個結論,也可能僅僅只是幾種設想。
如果說神山還在的話,我當然是會繼續研究下去的,但非
常遺憾,神山已經在那場大地震中毀了,根本就無法再進行研
究。
當然,我們後來也確然是在一起討論過許多次,也曾提出
過一些設想,但是,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得要領。
這些,我不準備再寫出來,一來,那實在是太老套,二來,
也確實因為我們完全無法解釋這樣的事。
正因為無法解釋,因此,我在下筆寫這個故事時,竟有些
不知所措的感覺。因此,這個故事的寫作時間,似乎比以前任
何一個故事都長。
在我大約寫到一半的時候,朱槿來訪,給我帶來了一些我
所不知道的消息,我想,正好可以作為這個故事的一點補遺。
至於我和朱槿見面的詳細過程,就沒有必要寫出來了,熟
悉的朋友,都知道我們在一起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景,完全可以
想象的。
既然是補遺,當然是越簡單越好。
朱槿告訴我,在我們前往神山的之後不久,便有一隊身份
特別的人去了勝姑的家,希望能夠找到勝姑,並將她請出來,
與某些領導見一見面,這是朱槿與我們分別之後,坐在機場貴
賓室裡,與她的上司聯繫的結果。她此次前往的地方,正是去
見一些身份極高的領導人而那些領導人還想同時見到勝姑。
朱槿作了一些佈置之後,便上了專機。
她到達以後,那些去找勝姑的人有消息傳來,說是他們找
到了勝姑的家,但是,就在兩個小時之前,勝姑離開了家,不知
去了哪裡,甚至沒有與家人打招呼。其實,勝姑的行蹤一直都
非常的詭秘,自從第一次出去砍柴消失了差不多一個月之後,
她經常神秘地消失,因為後來她的家人也知道她不是常人而
是仙人,她的一切都不受常人節制,而是在按神仙的命令行
事,因此,家人也從來不會問起她的行蹤。別說是問,想都不
會想。
誰會設法去了解神的一切?如果這種行動觸怒的神,自
己豈不是要倒大霉了?正是基於這一點,沒有任何人會關心
勝姑正在做什麼,他們都會有一種想法,勝姑所做的每一件
事,都是因為神的指示。
當時沒有找到勝姑,朱槿便留下話,派出的那個小組留下
來繼續尋找勝姑,只要找到,便立即將她送來見那些高級領導
人。
但是,接下來,大地震發生了,所有人全都投入救災之中,
也就將勝姑給忘記了,直到此事完全平靜下來,朱槿也回來
了,也早將此事忘記。按照朱槿所想,大災難已經發生,再尋
找勝姑也沒有太大意義,但是她沒料到,這件事因為她的離開
卻落到了黃蟬身上。
黃蟬用了很多時間和人力尋找勝姑,也找到了勝姑的家
人,她的父母都在那次大地震中喪生,找到的是她的哥哥。據
勝姑的哥哥說,在大地震發生前一段時間,勝姑的情緒極不穩
定,似乎在為什麼大事著急,也就是在那段時間,她似乎突然
對錢感興趣起來,而在此之前,只要來找她的人,她是從來不
在乎人家所帶財物多少的。而在那段時間中,凡是求她的人,
不給百元以上,她理都不理。
勝姑的家人畢竟都是一些俗人,他們以前也多次勸過勝
姑,這正是發財的大好機會,要勝姑多收點錢財,而勝姑一概
不予理會。此時,家人當然以為她從此改變了想法,但在事後
想來,這一定是因為她有著什麼特別的目的,至於是什麼目
的,他們完全不知道。
(我推測,她要錢很可能是為了去參加那次靈學大會,而
她去參加那次大會的目的,也絕對不會是要在會上引人注目。
而是為了見另一個人,這個人當然是溫寶裕。或許,正如事情
後來所發生的一樣,她是想通過溫寶裕來將要發生大災禍的
事告訴世人?事實究竟是不是如此,是一個謎,而唯一能夠解
開此謎的人,正是勝姑。)
按說,勝姑當然是知道大災難的,而她也應該將此消息告
訴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後來,紅綾和曹金福在那一帶活動了
較長時間,有許多人對他們的話將信將疑,於是跑來找勝姑詢
問,而勝姑對此的回答卻非常的古怪。
她說:「你們不要來問我,信不信是你們自己的事。我所
做的一切,都是神讓我做的,神不讓我做的事,我肯定不會去
做。」
就是她的家人問起,她也沒有說。
那些山民實在是太誠樸了,如果認真想一想她所說的話,
那意思再明白不過,她不是不知道這件事,而是神不讓他說。
而她的家人很可能也由此產生了一種誤解,相信她如若
知道有這樣的事,一定會告訴父母兄弟,因此,並沒有將此當
作一回事。
更甚至,她很可能完全知道家人的命運,因此,也根本不
將此事放在心上。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總之,她絕對沒有說出此地將會有大
災難的事,甚至連半個字都沒有透露。
而她也在大災難發生前幾個小時,不知所蹤。
這是一個謎,這個謎只有她自己才能解開,而如果她不出
現的話,可能是永遠都無法解開了。即使她出現,如果她一定
不肯說出來,那也是同樣無法可解。
這就是朱槿所告訴我的事:她們曾經花很多人力去尋找
勝姑,但是一無結果。
就在這之後不久,關於《神山》這個故事也基本上寫完了,
卻又有一個我根本沒有料到的人前來拜訪。
這人當然是曾經在這個故事中出現的人,而他甚至根
本就沒有名字(他當然是有名字的,但我對此人印象極差,根
本不想將他的名字寫出來,所以只是用了一個代號),他就是
那三個參拜過神山的科學家中唯一倖存的一個:和稀泥者。
和稀泥者之所以來找我,是因為他遇到了他所認為的極
大的麻煩,希望我能夠給他一些幫助,使他脫離困境。
他所遇到的麻煩可以說荒唐,也可以說有趣,甚至還可以
讓人感到一種諷刺一種辛酸,因此,我將他的麻煩作為結束。
是否能對他有所幫助,連我自己也不清楚。
和稀泥者經歷了那場大災難,劫後余生,真正是頗多感
歎,在此不必一一細述,值得一提的是,他回到了那個大研究
機構,他仍然是值得尊敬的科學家。但是,與以前不同的是,
他已經大大地改變了人生態度,從此不再和稀泥(可見我用和
稀泥者來代替他的名字,並不準確,好在名字本身也只不過是
代號而已,無關緊要),從此變得態度積極,也可能是從回到那
個機構開始,他便在寫著一篇有關那次大地震中離奇經歷的
文章,後來發表在一家極有權威的刊物上。
他的麻煩正是由此而始,這篇文章使得他成了一個非常
明顯的活靶子,突然之間有許多頂帽子向他飛來,他成了偽科
學家、科學騙子、科學叛徒……由此引起的一場大爭論,由他
所在的領域,迅速擴散到了其他的領域,最後,竟然有著許多
的物理學家、化學家、生物學家、社會學家、心理學家、文學家,
甚至是一些不問凡塵俗務的神學家也加入了進來。
這些人中,絕大多數是以權威的身份在對他的「所謂經
歷」進行否定,他也因此成了過街老鼠,四周一片喊打之聲。
和稀泥者十分感慨地對我說:「我唯一的幸運是生活在這
樣的一個時代,如果是在前幾百年,我想,我的命運,一定不會
比哥白尼、伽利略好多少。」
從此,和稀泥者被絕對地打入了另類。
和稀泥者因此去找過朱槿和黃蟬,她們表示對科學的論
爭不感興趣,不肯站起來說任何話,他也去找過那個被我救起
來的行政官員,那個官員自此事之後,官運亨通,得到了提拔,
卻絕不肯再談此事。在無可奈何之際,他便想到了來找我。
我所能的知識將此記下來,作為這個故事的補遺之二。
至於別人信或者是不信,那也就由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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