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春寒料峭,在濃霧之下,寒冷更像是一絲絲的濃霧一樣,直鑽
入人的毛孔之內,使得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縮起了身子,抵抗著
寒冷。
高翔下了車,就是這樣縮著頭走向電梯的,直到進了電梯之
後,他才略直了直身子,這時是清晨四時,更是冷得使人相當難忍。
電梯在他住的那一層停了下來,他取出了鑰匙,還未曾打開
門,便聽得屋中的電話鈴一陣一陣地響著,高翔在門外略呆了一
呆,翻起手腕來看了看手錶,的確是凌晨四點。是什麼人會在這樣
的時候打電話給他呢?他急急地沖了進去。
可是,當他奔到了電話旁邊時,電話鈴卻已不響了。
高翔聳了聳肩,天氣是如此之寒,而且,他因為處理公務而到
了凌晨四時,他已覺得十分疲倦了,他不準備再多浪費時間了!
他鬆開了領帶,一面已推開了臥室的門。
可是就在這時,電話鈴又響了起來!
高翔無可奈何地轉過身去,拿起了聽筒,他根本不必將聽筒湊
到耳邊去,便聽到了穆秀珍的聲音:“高翔,你睡得好死啊!”
“小姐,”高翔苦笑了一下,“如今是凌晨四時,天氣又那麼冷,
我就算睡得死,也是情有可原的,何況我不是在睡,我剛從辦公室
回來。”
“不管你在干什麼,你快來,快來,快來。”
穆秀珍一連說了三聲“快來”,她的聲音又極其焦急,這證明她
的確有著十分要緊的事情,高翔陡地一呆,道:“蘭花呢?”
高翔這樣問的意思很簡單,因為穆秀珍若是有什麼著急而難
以解決的事情,當然是應該先向木蘭花求助,然後才會想到他的。
可是穆秀珍卻打電話給他,那麼木蘭花呢?
電話那邊,穆秀珍突然不出聲了。
高翔只覺得心向下一沉,陡然之間,他確感到有什麼個尋常的
事發生了,他連忙叫道:“秀珍,你怎麼啦,我問你,蘭花呢?”
高翔連聲在問著,可是他卻得個到回答,那邊的穆秀珍不知道
為什麼在保持著沉默,接著,高翔又聽得穆秀珍突然大哭起來!
同時,又傳來了“拍”地一聲響,那顯然是穆秀珍跌下了電話聽
筒時所發出的聲音。高翔大叫:“秀珍,秀珍,什麼事?”
他只聽得穆秀珍含糊地邊哭邊說道:“你快來吧!”
“你在哪裡?”
“我……在家裡。”
高翔呆了一呆,放下了聽筒,又沖了出去,不到一分鐘,他又在
寒冷的濃霧之中縮著身子,鑽進了車子,向著木蘭花的住處,疾馳
而去。
一路上,高翔問了自己千百次:什麼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穆秀珍電話打了一半,便會失聲哭了起來,為什麼她不先和
木蘭花商量,難道是木蘭花有了什麼意外的事情?高翔一想到這
裡,更覺得寒霧像箭一樣地射進車窗,向他襲來!
他也自然而然地想起,自從木蘭花奪回了那件“電光衣”之後,
已經有七天了,在這七天之中,木蘭花的行動的確十分反常。
她曾一連幾次,主動地約他出游。而且,在夜總會中,她又破例
地在飲著烈酒,木蘭花在這幾天中表現著對他過份的親熱。
這種親熱,本來是高翔夢寐以求的.但是由於來得太以突然
了,所以不免使離翔的心中戚戚不安.唯恐它又會失去。所以,在這
幾天中,高翔特別注意木蘭花的神態,他發現好幾次.木蘭花在大
笑之中,她的眼中,卻孕育著淚花。
高翔看出木蘭花的心中,像是有著極人的隱憂,他不是沒有問
過,但是他每一次的詢問,卻都被木蘭花支吾了開去。
高翔未曾追根問底的原因,是因為木蘭花的聰明才智,都在他
自己之上,他想到,木蘭花如果真有什麼極之為難的事情,自己也
是幫不了什麼忙的,所以他好幾次半途而廢,沒有再問下去,而他
也實在想不出木蘭花究竟是為什麼才這樣的!
如今,穆秀珍凌晨的電話,證明已有事故發生了。
是什麼事故?是什麼意外?
高翔將車子開得飛快,在車頭燈的照耀範圍之間,濃霧奇詭地
翻滾著,但是高翔心中的思潮起伏,卻遠在濃霧的霧花翻滾之上!
終於,他的車子發出了一下難聽的剎車聲,在木蘭花住所面
前,停了下來,他猛地推開了車門,跳了下去,叫道:“秀珍!”
他看到穆秀珍沖了出來,高翔翻過了鐵門,迎了上去,穆秀珍
披著頭髮,穿著淺藍色的長睡袍,在向前奔來之際,風致綽約,十分
美麗。
但是這時,高翔卻無暇去欣賞穆秀珍的美麗,因為穆秀珍是一
個勁的在哭著,他們兩人迅即接近,穆秀珍伏在高翔的胸前,叫道:
“高翔!”
高翔連忙扶住了她的身子,安慰她道:“別哭,秀珍,別哭,哭是
不能解決問題的,只有你一個人在家麼,蘭花呢?”
穆秀珍伏在高翔的胸前,她哭得更加傷心了,她抽抽噎噎地邊
哭邊道:“蘭花姐,她……死……了!”
高翔的身子陡地搖晃了起來。在他身邊的大霧像是海洋,而
他的身子,則成了海洋中的一葉扁舟,他幾乎站立不穩了。
木蘭花死了?
這有可能麼?不,一定是胡說!
他大聲地斥道:“胡說!”
穆秀珍又嚶嚶地痛哭了起來,說道:“不是胡說!”
高翔勉力鎮定著心神,推著穆秀珍,向屋中走去,道:“究竟是
怎麼回事,你必須向我仔細說,可就是不准你——”
他本來是想說“不准你胡說的”,但是他“胡說”兩個字,還未曾
講出口來,便已住了口,因為到了屋中,他看到穆秀珍的情形。
穆秀珍的一雙眼睛,又紅又腫,淚水還在不斷地滾滾翻了下
來,她的臉色,是如此之蒼白,那是一種充滿了絕望的蒼白。
高翔的心頭,也怦怦亂跳了起來!
他將穆秀珍按下,令她坐在沙發上,同時,抬頭向樓梯看了一
看,在那一剎間,他希望會有奇跡出現,希望木蘭花從樓梯走下來!
可是,樓梯上卻是冷清清的!
高翔來這所屋子,不止一次了,他每一次來,不論是歡樂還是
焦慮,氣氛總是十分熱鬧的,像如今這樣,忽然有了冷清之感,那還
是第一次!
高翔突然覺得有一種極不祥的預感!
他轉過頭來,望著穆秀珍,穆秀珍不斷地哭著,這更令得高翔
六神無主,心亂如麻,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叫道:“秀珍!”
他才叫了一聲,電話鈴突然響了。
穆秀珍一聽到了電話鈴響,她的反應是十分奇特的,她陡地跳
了起來,但是又陡地伏了下來,用沙發墊子,裹住了她的頭,像是電
話鈴一響,便會有什麼妖魔從電話中跳出來一樣,她感到害怕,所
以她才將自己埋在沙發墊子之中!
高翔的心中更是疑惑,他踏前一步,拿起了電話。
“蘭花小姐麼?是你最後三天了”,我們每二十四小時之內,將
會提醒你兩次,上一次是三時,這一次是四時半,再下一次,則是明
天凌晨三時,你不會嫌這樣子的通知會使你睡眠個足的,是個是?
據我們想,你大概也不能睡得著的了!”
高翔只是拿起了電話,他絕未曾開口,可是對方在剎那之間,
卻已說了一大串話,而這次串話,高翔聽來,都是莫名其妙的!
他怔了一怔,厲聲道:“什麼人!”
“噢,”那邊的聲音道:“抱歉得很,原來不是蘭花小姐,讓我來
猜一猜,在如今這時候還在蘭花小姐屋中的男子是誰——”
“你是什麼人?”高翔再問。
那邊的人顯然絕不理會高翔的責問,只是“唔”了一會,才道:
“你一定是高翔先生了,東方三俠之一,是不是,很高興能和你通
話。”
“你是誰?”高翔第三次間。
“我是才到貴市的一個他國人,高先生,我之所以來到貴市,是
因為我們機構在貴市的負責人,上了蘭花小姐的當,而在工作上犯
了大錯,我是暫時來替代他的工作,而且負責每天來提醒蘭花小
姐,她的生命,已經快要到盡頭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高翔心知事有蹊蹺,是以儘管對方那種
軟皮蛇似的口氣令得他十分冒火,”但是他仍然竭力壓抑著。
“你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木蘭花從來也未曾向你提起過她自
己的處境。”
“是的。”
“偉大,木蘭花不愧是偉大的女黑俠,她自己的處境如此之慘,
但是她卻在她親近的人而前隱瞞著這些,不要別人分擔她的痛苦。
太偉大了……”
高翔不等那人講完,便咆哮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快照直
說!”
“好的,我用最簡單的方法來告訴你,從木蘭花得到電光衣開
始,她的生命就只有十天,如今過去了七天,她的生命只有七天
了!”
木蘭花只有三天好活了?不,這是開玩笑,這一定是開玩笑,
高翔想用大笑來回答對方的話,但是他下意識地覺得那又不是像
是開玩笑,他張大了口,笑不出聲來,同時,他的身子也不由自地
發起抖來,他甚至握不住電話的聽筒。
“你明白了一些了,是不是?”那邊的聲音繼續著,“她欺騙我
們,說她可以幫助我們將電光衣運出本市去,我們的人相信了她,
將電光衣交給了她,但是我們的人也不是飯桶,我們要木蘭花吃下
了一枚毒藥,在吃下之後,毒藥便附在胃壁之上,而經過了二百四
十小時之後,毒藥外層的膠質便會被胃酸侵破,而毒性發作,她在
一小時之內就性命難保了。”
“嘿嘿嘿”高翔勉力冷笑了三聲,“很好笑,是麼?”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覺得好笑,高翔先生,除了我們特制的瀉
劑,可以使毒藥離開她的胃部之處,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你不介意
請她來聽聽電話麼?”
高翔再一次地向樓梯上看了一看,木蘭花不在家中,那再明顯
沒有了,他道:“她不在。”
“那麼,我會再打電話來。”
高翔怪叫道:“喂,喂!”
可是那邊卻已“卡”地一聲收了線,高翔呆若木雞地站了一會,
才叫道:“秀珍!”
這時候,穆秀珍也慢慢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失神落魄地
問道:“——那個人已向你將事情說得清清楚楚了,是麼?”
高翔道:“是——”
穆秀珍作了一個手勢,阻止了高翔的話頭,同時,她以一種極
度疲乏的聲音道:“上一個電話,三點鐘那個,是我接的。”
“秀珍,你相信那人的話?”
“我?我沒有理由不相信。”
“為什麼?”
“這幾天,幾乎每一天晚上都有電話來找蘭花姐,蘭花姐不許
我去接聽,而她自己每次聽到了電話之後,神色總是極其難看。今
天,我聽到電話鈴響,本來也不去接聽的,但是電話鈴卻個斷地響
著,我睜開眼,著亮了燈,才知道蘭花姐不在了!”
穆秀珍才講到這裡,淚水又如泉也似,湧了出來。
“我心中十分奇怪,”穆秀珍繼續著,“我取起了電話,一個男人
告訴我,蘭花姐服了一種毒藥,以此換到電光衣,她……她……”
穆秀珍放聲大哭了起來,再也難以講下去了。
高翔知道,穆秀珍接到的電話一定和自己剛才接到的電話是
一樣了的,他忙道:“秀珍,又怎麼不是有人知道蘭花離開了住所,
特地來嚇你的?”
“不是,高翔,我和蘭花姐像是親姐妹一樣,我想不單是我,你
也一定覺出她這幾天來神情、舉止,都大大異乎尋常的了。”
“那也不足以證明她的生命已到了盡頭。”
穆秀珍的淚下得更急,她的手抖著;從睡袍的袋中,取出一張
紙來,那是一張信紙,已被穆秀珍揉得十分皺了,但上面的字跡,則
十分清晰。
穆秀珍將紙遞到了高翔的面前,道:“你看,這……這是蘭花姐
放在我枕頭邊下的,這是她……留下來給我,她……就這樣去了。”
高翔一伸手,將那封信搶了過來。
那是木蘭花的字跡,高翔一眼就可以肯定,毫無疑問,那是木
蘭花的字跡,只不過顯得有點潦草而已,信是寫給穆秀珍的。
“秀珍:本來我想等到最後一天才走的,但是我覺得難以忍受
了,我為什麼要走,你一定可以立即知道的,秀珍,我們永別了,你
要堅強地活下去,告訴高翔,他是一個好人,請他不要難過,我實
在是不想離開你們的,但是卻不得不離開了。”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信是如此的簡單,但是寫在信紙上的每一個字,卻像是一柄利
鑽一樣,在鑽蝕著高翔的心,高翔絕不是一個娘娘腔的人,可是這
時,他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向下沉,向下沉,他的鼻端一陣陣的發
酸,他的雙眼之中,先是充滿了淚水,使他的視線變得模糊。
接著,他的淚水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落在紙上,發出輕微的
拍拍聲。
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看到了本蘭花的這封信,高翔實在是掩不住心頭的傷心了,他
只是呆呆地站著,不住地淌著淚、一切全都證實了!
那個怪電話中所說的一切,全是事實!木蘭花為了取回電光
衣,付出了如此高的代價,那代價,便是她寶貴的生命!
也不知呆立了多久,覺得他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地一陣又一陣
地抽搐著,他嘴唇發燙,像是要裂了開來一樣!
他開始出聲了,只見他喃喃地叫道:“蘭花,蘭花!”
又過了不知多久,他才向後一跌坐倒在沙發上…
而這時候,電話鈴又響了起來。
高翔和穆秀珍兩人,同時抬起頭來。
當他們一抬起頭來之際,由於兩人全都淚眼模糊的原故,他們
幾乎都看不到對方,但他們同時失聲道:“又是那人!”
高翔的心中,也立時一動,他連忙道:“秀珍,我們別再難過了,
蘭花不在,她也不是會立即有性命之憂的,還有三大,別忘記,還有
三天!”
“三天,又有什麼用?”
“我們來盡一切可能想辦法!”高翔堅定地回答著,拿起了電話
聽筒,發出了“喂”地一聲,聲音也是十分堅定的。
“仍然是高翔先生?”
“仍然是你?”高翔反問。
“是我,蘭花小姐呢?”
“蘭花小姐不願意接聽你的電話。”
“那對她自己來說,是極大的損失。”
高翔的心中陡然一動,道:“她不是只有三天生命了麼?一個
只有三天生命的人,還在乎什麼損失呢?”
“哈哈,從這裡到P城,是不用三天的啊。”
高翔怔了一怔,他不明白對方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那人又道:“你不會明白了,高先生,請她來聽電話,她自然會
明白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的,你不必在這件事中打岔!”
請蘭花小姐來聽電話!誰知道蘭花在哪兒?
高翔略呆了一呆才道:“好,請你等,等。”
他用手掌按住了電話聽筒,道:“秀珍,他要蘭花來聽電話,又
提到什麼P城,你可以學蘭花的聲音,來和他交談麼?”
穆秀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高翔又道:“聽那人的口氣,似乎事情還有轉機,你要設法在他
的口中,探出究竟來。”
穆秀珍接過了電話,冷冷地“唔”了一聲。
那一下聲音的神韻、聲調,學木蘭花當真是維妙維肖的,高翔
忙向她點了點頭,以增加她的信心。那邊的人笑了起來,道:“只有
三天了!”
“是的。”
“蘭花小姐,電光衣一到P城機場,你的生命就沒有問題了,
我想,你不應該忘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的,是不是?”
“電光——衣。”穆秀珍陡地住了口。
“只有三天了,小姐”“砰”地一聲,又收了線。
穆秀珍疾轉過頭來,道:“高翔,對方不知道電光衣一到警局就
被毀去了,他要蘭花姐將電光衣帶到P城去。”
“他還說了些什麼、
“他說,只要一到P城機場,蘭花姐的生命就沒有問題了。我
想,一定是蘭花姐曾答應他們,將電光衣帶到P城,而他們的人,
則帶著那種特制的瀉藥,在機場上和蘭花姐交換的。”
高翔站了起來,來回地踱著,他不斷地以手擊額。
在他踱了三分鐘之後:他陡地抬起頭來,道:“秀珍,那我們還
等什麼?”
穆秀珍不明白高翔的意思,定睛望著他。
高翔俯下了身,湊近穆秀珍,道:“我到P城去!”
“可是,我們沒有電光衣!我們也不知道找什麼人接頭,不知
道接頭的暗號!”
“那不要緊的,那邊預定和蘭花接頭的人,一定在七天之前,就
開始等在機場上了,他已等了七天,而且會繼續等下去,一直等到
十天的期限滿了才會離去,我們飛到P城去,只不過需要三小時,
我們至少還有兩天的時間可以觀察誰才是預定接受電光衣的人,
我們足以向他下手搶奪那種瀉藥!”
“那時間實在是十分窘迫了。”
“是的,所以我們才要立即動身,我們還要設法尋找蘭花,我們
兩個人,我們最好分頭進行,我到P城去,你尋找蘭花。”
穆秀珍站著發呆,她的心中仍亂成一片。
高翔用力地握住了穆秀珍的下,道:“秀珍,這是有關蘭花性命
的大事,你找到了她,不論我是否已經成功了,你都立即和她一齊
到P城來!”
穆秀珍茫然地點了點頭。
“秀珍,你根本不知道她到了什麼地方,要找她當然是十分困
難的。你必須拿出你所有的力量來,秀珍,你要知道,如果你找不到
她。那麼,我們就算得到了瀉劑.也是難以挽救她的性命了!”
“我知道!我知道!”看穆秀珍的神情,像是又想哭了,但是她
卻知道,哭是沒有用的,她緊緊地咬著嘴唇,忍住了哭。
她的態度,使高翔對事情的進行,多少有了一點信心,他轉身
向外奔去,跳上了車子,又轉向機場疾駛而去。
這時,天色已接近黎明了,霧也更濃,向前望去,灰朦朦的一
片,這是罕見的濃霧,高翔一路上不斷地擔心,在這樣的天氣,正常
的航行是不是會被維持。
他的擔心,在他到達了機場之後的五分鐘,便被證實不是多余
的了,機場的指揮主任告訴他:“一切飛行全被取消了。”
“不行,”高翔叫著,“給我一架飛機,我要到P城去!”
指揮主任搖著頭,道:“高先生,不管你有什麼急事,我無法令
你起飛,你還記得上次,薩都拉在暴風雨中降落的事麼?”
高翔的心抽搐了一下,說道:“現在沒有暴風雨。”
“根據氣象台的報告,低氣壓籠罩在七百裡的範圍之內,極不
穩定的氣浪,在高空浮游,視線不清,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起飛,只有
白癡才會!”
“就算我是白癡!”高翔用力一拳擊在桌上。
“那我也不是白癡!”指揮主任回答。
高翔緊緊地握著拳,突然之間,他揮出了右拳,擊中了指揮主
任的下顎,這一拳,是指揮主任做夢也想不到的,他的身子向後一
仰,跌在地上,昏了過去。
高翔轉過身來,兩名指揮員正在他的身後,目瞪口呆,高翔猛
地向他們兩人跳了過去,他雙肘齊出,撞向兩人的胸口。
那兩人破他撞得向外跌了出去,撞在牆上,一個立時昏了過
去,一個則經過高翔在他的頭部補了一拳之後,躺在地上不動了。
高翔關好了指揮室的門,他來到了控制台前,對著對講機,扳
下了掣,道:“高速度小型機,是在第幾號跑道上?”
對講機中立時傳來了回答:“第七號跑道。”
“我是控制主任,我是控制主任!”高翔按下了一個有“七”字的
掣,“準備小型飛機,供警方人員,立時起飛之用,亮起霧燈!”
“主任,這樣的天——氣——”
“準備起飛!”高翔厲聲吩咐,立時關上了對講機。
他轉過身來,走出控制室,他知道控制室中被他打昏過去的三
個人,至少要半小時之後,才會醒來,而半小時之後,他已在上空
了!
為了小心起見,高翔在離去的時候,仍然將控制室的門上了
鎖,以防止他的計劃被破壞,他直向第七號跑道走了過去。
他還未曾來到第七號跑道,便看到一連串黃色的霧燈亮了起
來,他知道自己假冒控制主任所下一命令已然收效了!
他來到了跑道上,兩個機械師迎了上來,高翔道:“我就是要起
飛的人,飛機在什麼地方?一切都準備妥當了麼?”
“準備好了,可是這樣的天氣——”
“別廢話!高翔一直向前奔去,他爬上了機艙,艙蓋緩緩地蓋
了下來,霧濃得使高翔幾乎看不見在前面揮旗的地勤人員。
他發動了引擎,飛機發出轟然的聲音,向前衝了出去,霧燈飛
快地掠過,飛機在跑道上並沒有滑了多久,便已直衝向天空去了。
高翔有過上千小時的飛行紀錄,但是他卻從來沒有一次像如
今這樣的飛行經驗,他的飛機是飛上了天空,可是,他卻什麼也看
不見,飛機被陷在霧中了。
霧濃得像是高翔在一罐白漆中航行一樣。
高翔盡量地使飛機升得高,希望可以沖出濃霧,但是當他終於
穿出了濃霧之後,他向下看去,下面一片霧海,仍然無補於事!
他已在兩萬八千尺的高空了,地面的指揮部不斷地警告他,他
所駕駛的小型飛機,在那樣的高度飛行,是十分危險的。
但是,地面的指揮台卻也同意,如果高翔降低高度,而變得在
霧中飛行的話,那麼危險性只有增加,而不會減少的。
半小時後,無線電中,突然傳來了方局長的聲音。
這是高翔早已預料到的事情,因為被他擊昏的三個人一定會
醒來,而醒來之後的第一件事,當然是通知方局長了!
“高翔!”方局長的聲音十分嚴厲,“你這種行動,已超越了你所
負的責任了,你必須受到處分和法律的制裁,你快回來。”
“方局長,”高翔鎮定地回答,“我願意接受一切制裁和處分,但
是如今,我卻必須到P城去,我一定要盡快到達P城。”
“為什麼?”
“我一時之間,也難以講得明自,但是,方局長,蘭花的性命危
在旦夕,我到P城去,是為了盡最後一份力量去救她的!”
方局長呆了半晌,才道:“我明白了,儘管我不同意你的行徑,
但是我諒解你,小心些,高翔,在這樣的天氣下飛行,不是開玩笑
的!”
的確,在這樣的天氣下飛行,不是開玩笑的。
高翔為他可以在濃霧之上,平穩地飛到P城,那是大錯而特
錯了!
方局長的話才講完不久,無線電便發出警告:“在你的前方,有
一個氣囊在移動,避開它!”
高翔並沒有機會避開那個氣囊,他飛行的速度快,氣囊移動的
速度也快,等到無線電的警告傳來時,氣囊已經到了!
他的飛機,突然翻起跟斗來!
那並不是一個跟斗,而是連續不斷的十七八個跟斗!
在翻了那十來個跟斗之後,他的飛機陡地跌進了雲層之中。
而由於劇烈的震動,許多儀器都失了靈,高翔才將飛機的機身維持
平衡,雷達警報器的緊急紅燈,便已亮了起來,那表示前面一千五
百尺的地方有障礙,以飛機如今的速度而言,那是六秒之內的障
礙!
高翔用力地扳下升高杆,飛機幾乎是成直線地向上飛去的,但
是,飛機雖然立即變得向上升去,機腹還是擦中了前面的山巖!
在一下猛烈的震動之後,飛機已完全失去控制了!
飛機向後跌去,在濃霧之中,冒出了一蓬極其灼亮的火光,接
著,便是一下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和無數碎片四處迸射的聲音。
× × ×
方局長,警方人員和穆秀珍是在三小時之後趕到現場的,由於
高翔的飛機,突然失去了聯絡,機場方面便和各地展開了無線電聯
絡,結果有人報告說似乎有飛機在濃霧中失事,方局長接到了報
告,立時通知木蘭花,但是木蘭花卻不在。
而穆秀珍則剛外出找尋木蘭花沒有結果而回到了家中,當她
接到了方局長的電話,說高翔的飛機已出了事之後,放下電話,忍
不住又“哇”地哭了起來!
所以,當她和方局長等人一齊趕到現場的時候,她的眼睛還是
又紅又腫。她沿途仍然不斷地在哭著,誰也勸她不聽。
等到一干人等趕到現場的時候,霧已經散了,飛機的碎片也己
被發現了很多,當地的警員找到了三個目擊爆炸發生的人。
這三個人中,有一個教員敘述得最清楚,他說,當時他正在學
校的操場上,忽然間,他聽到了一陣異常的飛機聲音。
而當他抬頭看去的時候,他卻看不到飛機,只看到一團火光,
在上空大約一千尺的地方發生,由於當時霧太深,他只知道是有飛
機撞到了山,至於撞山的什麼飛機,以及機上人員的命運如何,
他卻全然無法知道,他是立即將他所目擊的一切報告了警方的。
方局長和穆秀珍等人聽到了那教員敘述之後,一句話也說不
出來,幾個航空失事問題專家,正在細心地研究碎片。
他們在經過了幾分鐘的會商之後,站起身子來,來到了方局長
的面前,一齊搖了搖頭,道:“機上的人,是絕對沒有生還希望的!”
方局長和穆秀珍兩人,都覺得眼前一陣發黑!
穆秀珍尖聲道:“你們要弄清楚,高翔是一個非比尋常的人,即
使在最危險的情形下,他也有著鎮定的應變頭腦的!”
穆秀珍聲勢洶洶他說著,似乎飛機失事,高翔死得連屍骸都沒
有,這一切全是那兩個專家的錯一樣!那兩個專家攤了攤手,難以
回答。
“你們說,他一點機會也沒有麼?”方局長總算比較老練一些,
他又回了一句。
“嗯——”一個專家望了穆秀珍一眼,深怕她發脾氣,“除非在
爆炸發生的一剎那,他已按下了救生掣,他已彈出了機艙。”
另一個專家則不出聲,只是在一旁搖著頭。
那一個說話的專家用力地碰了碰他,那一個專家才道:“是,
是,這是唯一的機會了,可是這個機會……嘿嘿……嘿嘿……”
他勉強干笑了兩聲,未曾再說下去。
而事實上,他根本不必說下去,誰也知道他將說些什麼了,他
是想說,這個機會,實際上是微乎其微,幾乎等於零的。
因為即使高翔在那一剎間,按下了救生掣,彈出了飛機的話,
飛機接著爆炸,爆炸的氣浪,一定會將他震昏過去的!
飛機是在一千二百尺高空遇事的,高翔被震昏了過去,當然難
以打開降落傘,什麼人能夠在一千二百尺的高空跌下來而仍然生
還?
方局長和別的人,都聽得出,這兩個專家那樣講法,只不過是
在安慰一下方局長,使他的心中,還寄以一線希望,不要太難過而
已。
可是,由於那兩個專家意料之外的卻是,穆秀珍已肯定了這一
點,她立時輕鬆地笑了起來,道:“是了,高翔一定事先彈出飛機
了!”
一個專家道:“小姐——”
但是穆秀珍卻專橫地不讓他將話講完,而大聲地道:“你不必
說,我可以肯定,高翔一定是逃生了,方局長,你不必發急,說不定
他這時正在找我們哩!”
方局長卻一點也不樂觀,他下令在附近二十里範圍之內,進行
詳細的搜索,他自己則帶著穆秀珍,單獨走了開去。
當他們兩人來到了一株大樹之下,遠離了眾人之後,方局長才
道:“秀珍,告訴我,高翔為什麼要在這樣的天氣之下飛到P城
去?”
“他……他為了要救蘭花姐!”
方局長只感到一陣頭昏,高翔的失事,已經使他覺得難以忍受
了,而如今再聽到木蘭花有不幸的消息,他更是難以支持了!
他連講話的聲音也有點結結巴巴起來,道:“蘭花……她有什
麼事?這幾天,好像沒有大事發生啊,她怎麼了?”
一提起木蘭花,穆秀珍不由自主,又失聲哭了起來,她一面哭,
一面道:“方局長,蘭花姐為了奪回電光衣來,她吞下了一種毒藥,
只有三天可活了。”
方局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你是說——”
穆秀珍沒有勇氣再將木蘭花的遭遇再說一遍,她突然叫道:
“高翔去不了P城,我要去!我要去!”她向前疾奔了出去,奔到了
一個警官的身邊,在那個警官還未曾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之際。
她一伸下,已將那警官推得踉蹌向外跌出了幾步。
同時,她身形一縱,已經跳上了在那警官身邊的一輛摩托車,
向前疾駛而出,摩托車在田野之中,幾乎是野馬一樣跳躍著前進
的!
方局長叫道:“秀珍!秀珍!”
可是穆秀珍騎著摩托車,已經從田野跳上了公路,她加大油
門,摩托車在平整的公路上,如同一支箭似地向前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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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穆秀珍騎在摩托車上,摩托車的裡數表的指針,指在“九十”這
個數字上,車子快得幾乎是要離地直飛了起來一樣。
穆秀珍一跳上車子,向前衝去之際,心中只想著:到P城去,
到P城機場去,時間已經不多了,只不過三天不到的時間了!
可是,當她的摩托車在公路上風馳電掣了將近半小時之後,當
她的頭腦已漸漸地冷靜下來之際,她陡地想起,自己所駛的這條
路,是不是通向P城的呢?
她以極短的時間,減低了速度,留意著路標,一直到她來到了
一個十字路口,她才看到了一個路標,她停了下來,抬頭張望著。
那成十字形的路標上,似乎並沒有一個是寫著到達P城去的
方向的,穆秀珍不禁大是躊躇了起來:自己究竟是在什麼地方呢?
她彷徨地四面張望著,只見一輛流線型的大房車,正緩緩地在
她的身邊停了下來,從車窗中探出一個頭來,那是一個面目十分平
板的中年人,看來像是一個銀行家,這個人以十分有禮貌的聲音問
道:“小姐,有什麼可以為你服務的麼?”
穆秀珍雙手叉著腰,老實不客氣道:“有,我要到P城去,該走
哪一條路?”
“到P城去?小姐,很少人由陸路去的!”
“我喜歡由陸路去!”穆秀珍沒好氣地答著。
那人縮回了頭,穆秀珍以為自己的態度已將對方激怒,對方准
備就此離去了,對方真的就此離上,穆秀珍也是沒有辦法的,但是
她卻決定了在對方那畢麗的汽車上重重地踢上了一腳以洩憤。卻
不料穆秀珍所料錯了,那人縮回頭去,不知道做了一些什麼,立時
又伸出頭來,道:“小姐,我可以送你到P城去麼?”
穆秀珍呆了一呆,對剛才自己的態度不免多少有點歉意,她
道:“從這裡到P城,大約用最快的速度,要多少時間?”
“用每小時一百裡的速度,大概有七小時,就可以到達了,”那
中年人打開了他身邊的車門,“小姐,請上車來吧。”
“七個小時?”穆秀珍一面上車,一面道:“這豈不是耽擱了你的
事情了麼,這樣麻煩你,當真十分不好意思,我不知怎樣感謝你才
好。”
穆秀珍平時雖然任性,可是這時候,她衷心地感激那人,卻也
道起謝來,似模似樣。那人淡然一笑,道:“不必客氣了。小姐,你
到P城去,是有性命交關的大事,我怎能不幫助你?”
這時,車子已經在向前開動了,穆秀珍剛坐穩身子,可是她一
聽得那人這樣說法,她陡地跳了起來,以致跌在車頂重重撞了一
下!
“小姐,請坐穩些!”那人漸漸加快了速度。
“你,你剛才講什麼?”
“我說小姐你到P城去,是有人命相關的大事,我當然要幫助
你的。”
“你……怎麼知道的?”
“其實,小姐你不去也不要緊了,那麼不顧一切,駕機前去的勇
士,只要他不發生意外的話,是一定可以比你早到達的——”
“你是誰?”穆秀珍不等他講完,便陡地轉過身,一掌向那人的
頭部劈了下去,而那人則仍然坐在駕駛位上,並不躲避。
也就是穆秀珍的手掌將要劈中那人的頭部之際,她突然覺得
後頸之上,涼了涼,已有一根金屬管子,頂住了她的後頸。
同時,聽得身後有人道:“別動,小姐!”
穆秀珍立時僵持了!
她身後那聲音又道:“小姐,現在車速接近一百裡,如果司機突
然受傷,那麼小姐,你也無異是在自殺了,大名鼎鼎的女黑俠,行事
就這樣不加思量的麼?”
穆秀珍頹然地放下手來,她實在料不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之下,
落入了人家的手中的,最可氣的是她還是心甘情願,向人道了謝才
上車來的!
她真恨不得自已重重地揍自己幾拳!
車子中,除了她之外,別的人一齊笑了起來,從笑聲來判別,似
乎在她的身後,不止一個人,而是有兩三個人之多。
穆秀珍勉力地鎮定心神,才道:“你們是什麼人?”
在她身邊的那中年人道:“我們是去P城飛機場,等待一位姓
木蘭花的小姐的,我們是什麼人,你可明白了麼?”
穆秀珍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在那一剎那間,要她明白了那究
竟是怎麼一回事,那實在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她呆了足足有十分鐘
之久,才失聲道:是你們!”
那人笑了起來,道:對了,是我們!”
穆秀珍連忙道:“你們,你們沒有人早在P城等候?”
“當然役有,當我們知道木蘭花根本未曾有離開的打算之際,
我們何必派人去P城現眼?現在,蘭花小姐既然已動身了,我們
自然也可以去了。我們並不是乘飛機抵達,而是駛車前往,這恐怕
又令得冒險起飛的高主任感到意外了!”
“穆秀珍又呆了半晌;才道:“這七八天來,原來你們一直在對我
們進行著監視?”
“是的,我們還有可能對你們的交談進行偷聽,別忘記我們在
這方面的一切工具,幾乎都是超過時代的,效能十分高。”
穆秀珍忽然笑了起來,道:“那麼你們就應該知道,蘭花姐在電
光衣一到手之後,就立即將之帶到警局,已然炸毀了。”
“知道——我們在你們的交談中聽到了這一點了,但是你以為
我們會相信麼,如果你以為我們會就此放棄,那未免太天真了。”
“你們不相信?”
“是的,別忘記,木蘭花的性命,和電光衣有關!”
穆秀珍只感到心中的怒意不斷地上升,的確,他們是不會相信
的,像他們這種人,怎能夠體會木蘭花那種高貴的思想呢?“
她的臉在剎那之間漲得通紅,她厲聲罵道:“你們這群卑鄙齷
齪的豬!”她本來就是十分衝動的了,這時怒火上升,明知那柄槍仍
然抵在她的後頸,也明知在車子高速的行走中,去襲擊司機,對自
己來說,也是極其危險的一件事情,但是,她卻不顧一切地一面罵,
一面雙掌一齊揚了起來,向那司機的後腦,劈了下去!
這一下,是絕對地出乎車中幾個人的意料之外的!
當穆秀珍的雙掌,擊中了那人的後頸之標,那極其有力的兩
掌,使得那人的頸骨,發出了極其清脆的斷折之聲來。
接著,正在疾駛中的車子,忽然猛地向上跳了起來。
穆秀珍的身子被車子的震盪拋了起來,她聽到了兩下槍聲,但
是那兩槍卻都未曾射中她,她將身子縮成一團,車子已翻了轉來。
車子在翻了轉來之後,還在公路上不斷地翻滾著,穆秀珍看到
有兩個人被拋出了車子,跌倒在公路上,而她還留在車廂之中。
車子翻出了七八轉,四輪朝天地停了下來。
穆秀珍縮成一團的身子彈了開來,從車門中射了出去,那兩個
倒在公路上的人,這時也都爬了起來,其中一個立時向穆秀珍射了
一槍!
那一槍,被穆秀珍著地一滾,滾得向外避了開去,可是卻射中
了車頭,“轟”地一聲響,車子燃燒了起來,穆秀珍竄到了車後。
她看到那兩人一齊向田野奔了過去。
穆秀珍想追過去,可是那兩個人一面逃,一面還在不斷地發
槍,使得穆秀珍不能追上去。當穆秀珍站著,看到車子熊熊燃燒之
際,她心中還十分高興。
因為那被她一掌擊斷頸骨的人,早已死去,她總算消滅了一個
敵人,就算木蘭花終於遭受不測,就算高翔已經粉身碎骨,也出了
一口氣了。
可是,當她開始離開去,在公路上向前走著,走出了裡許之後,
她卻陡地站住了!她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地方呢?她應該號陶大哭
才是!
那三個人,她怎可以輕易地聽憑他們逃走或死去?
要知道,高翔冒著生命危險,要飛到P城去見的,就是那三個
人,那三個人的身上,是有著可以救木蘭花的那種特制瀉劑的!
她能夠在半路遇到了那三個人, 應該是天大的幸事;而不是倒
霉的事情,她應該利用最好的機會,使自己能從這三人的身上,得
到那種特制的瀉劑的!
可是,她卻沒有這樣做;她只是打死了一個人,而反被另外兩
個人逃了開去,她錯過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
穆秀珍連忙轉過身再向汽車失事的地方奔去。
當她奔回汽車失事的地方之際,車子旁已經圍了不少人,也已
有兩個警員在了,那輛車子連同車中的人,都已成了焦炭。
在那樣的情形下,就算車子中有著她所需要的東西的話,也已
沒有用了,而且,那逃走的兩個人,只怕也不會再到P城去了!
一切都給她弄槽了!
穆秀珍呆呆地站著,不知道該怎麼才好!
雖然不是一切都給穆秀珍弄糟了,但是至少給穆秀珍弄清了
一件事,那就是:某方的特務三人,並未曾出現在P城機場。
而木蘭花則是在P城機場等候他們的。
那一天晚上,木蘭花留言出走,她心中的痛苦,自然是難以言
喻的,事實上,這幾天來,木蘭花幾乎每一分鐘,都在極度的痛苦煎
熬中渡過的。
即使是一個再堅強的人,當自己的生命過一天就少一天,到了
只有三天的時候,都不免產生不如早些使生命結束的念頭的。
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是木蘭花以前,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情,但這時,她卻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這一點;所以當她離開家中的
時候,她幾乎如同一個夢游病患者一樣地向前走著。
她是直向海灘走去的,到了海灘之後,她一步又一步地向大海
走著,海水浸到了她的足踝,又浸到了她的小腿。
她仍然向前走著,海水漸漸地來到了她的腹際,她的身子,已
然有一種飄浮的感覺了,就在這時候,一個浪頭,卷了過來。
浪頭卷起的海水,向木蘭花身上,淋了下來。
當清涼的海水,兜頭淋了下來之際,木蘭花的神智,陡地為之
一清,她愕然四顧,又愕然地在心中自問:我是在作什麼?
她以最快的速度,退回到岸上。
到了岸上之後,她的身子在微微地發著抖,那並不是因為寒
冷,而是她感到自己剛才,竟然生出了如此可怕的念頭來。
還有三天,不是麼?三天之後,就算一事無成,也只不過是一
個死,還有三天的時間,誰知道是不是有意外發生呢?
如今就結束自己的生命,這不是太愚蠢了麼?
木蘭花迅速地回家去,在回家的途中,她已有了決定,在電話
中聽來,對方似乎並不相信自己在電光衣一到手之際便已將之毀
去了。
那也就是說,對方的人,可能還在P城機場,而等在P城機場
上的人,當然身上是帶有那種特制的瀉劑的,那麼,自己何不上P
城去碰碰運氣?
當然,對方若是見不到電光衣,是不肯輕易將那種瀉藥給自己
的,但是自己卻可以化裝前去,因為自己知道對方等在機場上的是
何等樣人!
她回到了家中,化好了裝,穆秀珍仍然熟睡未醒,木蘭花本來
是想將那封信收起來的,但是她轉念一想,自己此去P城,是絕沒
有成功的把握的,如果失敗了,自己連最後幾句話都不能向穆秀珍
講,這是不太過份了麼?
所以,她在穆秀珍的床前站了好一會,決定讓那封信,仍然留
在家中。
而她在離開之前的最後一剎間,還曾在穆秀珍的臉,輕輕地撫
摸了一會,只不過穆秀珍睡得如此之酣,什麼也不知道。
木蘭花離去的時候,已經是十分壞的壞天氣了,飛機的班次全
被取消,木蘭花無法搭飛機前去P城,她是搭火車前去的。
午夜之際,火車站的人本就不多,也根本沒有人會想到,一個
看來行動有點不便,而且又滿臉愁容的人,會是女黑俠木蘭花!
木蘭花到P城,是第二天午後兩時,她趕到機場,是兩時半。
如果不是那三個特務在半路上遇到穆秀珍而出了事的話,那麼他
們大抵也可以在這個時候到達的。
但如今,他們卻沒有來。
木蘭花在機場中緩緩地走著,小心地留意著每一個人,可是她
卻見不到一個如“一號”所說,可以和她交換的人物。
P城的機場並不大,在不到半小時之內,她已轉了三轉,她什
麼也未曾發現,她頹然地在候機室中坐了下來,心中十分之懊喪。
她心中想:敵人方面,難道是早知電光衣被毀了,但是為了報
復自己的背信,所以才故意裝著不知?好等自己以為還有希望,而
不到最後一刻,不會絕望?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為什麼在P城的機場上,竟看不到應該
在等待自己,和自己接頭的人呢?莫非對方的人也化了裝?
這倒是有可能的:對方的人也化了裝。對方的人以為自己多
半是以本來面目出現的,大可以由他們來認人,那麼,在機場中的
那麼多人,哪一個才是自己要找的人呢? ”
木蘭花只覺自己若是再想下去,只怕要昏過去了。
也就在這時、她聽得坐在離她不遠處的一個旅客,手上的一只
原子粒收音機,正在報告新聞,她立時被吸引住了。
收音機的新聞報告員在道:“據本台記者獲得的消息,今日清
晨,本市警方一位極高級的人員,因急務獨自駕機,飛往P城,但
是由於天氣極度惡劣,飛機起飛不久,即告失事,失事飛機的殘骸,
已盡成碎片,這位高級警務人員生還的希望微乎其微,記者力圖證
實這位遇難警方同級人員的姓名,但是警方最高當局,諱莫加深,
絕不透露,惟記者發現,出事現場,女黑俠穆秀珍亦曾出現,事情恐
有極深內幕,請繼續留意本台的新聞,本台新聞最翔實,最快捷
……”
警方的高級人員……因急事赴P城……機毀人亡……警方
不允透露遇害人的姓名……現場有女黑俠穆秀珍在……
這一切,卻像是一支又一支的箭。
而每一支箭,都射向一個目的,那個目的之上,大書著“高翔”
兩個字。那是高翔,那個遇難的高級人員,一定是高翔!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木蘭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能確切地知道自己留書離開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
是,以她的推斷能力而論,她多少是可以猜到一些事情的經過情形
的。
高翔急急忙忙要趕到P城來的原因,是和她一樣的,高翔想
在P城機場上見到某方面的特務,在他們的身上取得那種特制的
瀉劑。
但是,飛機墮毀了,他,他也……
木蘭花沒有勇氣再想下去,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人生真是太奇怪的事了,當她知道自己只有十天可活之際,她
不知多少次想到過,當高翔知道自己已死了之後,一定會極其難過
的了,那時,又怎料得到,反倒是自己為他的死來難過呢?木蘭花
眼眶潤濕,淚水已然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她不想因為自己落淚而引起別人的注意,是以她站了起來,向
電話間走去。
在電話間中,她坐了下來,關上了門,淚水更是如泉而湧。
過了好一會,她才勉力振作精神,她拿起電話來,本來,她是想
打長途電話去問一向的,可是到她拿起電話來的時候,她卻改變了
注意。
就她證實了遇害的確是高翔,那又怎麼樣呢?
她的事情,方局長和秀珍也一定已經知道了,自己在如今這樣
的情形之下,打電話回去,那只有令得他們更加難過,而於事無補。
所以,她又輕輕地放下了電話筒,抹乾了眼淚,退出了電話間。
她已不再對對方特務的出現寄以任何的希望了,她慢慢地走
出機場。
P城是一個風景十分美麗的城市,一出機場,便是一條林蔭大
道,那條林蔭道是筆直地直通到市區中去的,木蘭花才一出機場,
便有的士前來兜生意,但是木蘭花搖搖頭,拒絕了。
她在樹蔭下的人行道上,饅慢地走著,她只覺得極其疲倦,疲
乏到了極點了,那種極度的疲倦之感,不是一個生命已到廠盡頭的
人,是無法領會得到的。
所以,她也走得出奇地慢,有好些時候,她根本不在走,而是站
著不動,這時,她心中的難過,倒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高翔。
她十分懊悔自己一直對高翔太冷淡了,高翔本來是邪途上的
人,能夠因為她而轉到正途上來,這就說明了高翔對她的感情。
而她為什麼對高翔那樣冷淡呢?
雖然,最近七天來,她對高翔的態度有了轉變,但是那本來是
她準備留給高翔一個淒然的回憶的,哪裡料得到,結果反而由她來
悼念高翔了?
她默默地抬起頭來,斜陽透過濃密的樹葉,凝成一個一個看來
十分神秘的小圓點,她望著那些閃耀變幻不定的小圓點,眼眶又不
禁潮濕了起來……
木蘭花就這樣,又呆立了許久,才又繼續向前,走了出去,車子
和行人,不斷地在她身邊掠過、但是她全然未加注意。
直到她走出了將近裡許之際,有一輛汽車,以超常的速度,就
貼著她的身邊駛過,使得木蘭花不由自主,回過頭去看一看。
那一看,使得她陡地一震!
她看到車中的二個人,左額之上,似乎有著老大的一顆紅痣,
那正是“一號”和她約定的那個與她交換電光衣的人的模樣!
那是真的麼?
當木蘭花想要看清楚時,汽車早已駛了開去,木蘭花已沒有看
清那人究竟是不是她所要見的人了!但不論那人是不是她所要見
的人,木蘭花的精神,卻為之一振,那個人若是到了機場,那麼自己
至少可以有收得那種特制瀉劑的希望了。
但木蘭花的心中,隨即又是一陣難過!
如果她取得了那種特制的瀉劑,將有毒的膠囊從胃壁中清除
了出去,她無異是得救了,可是高翔呢?反倒為了救她而遇難了!
木蘭花又呆了片刻,才繼續向機場走去,等她又回到機場的時
候,她看到了那兩個人,那兩個人以一種十分礙眼的姿勢,坐在椅
子上。
但如果不是預先想到要和他們見面的人,至多向他們多望兩
三眼而已,而木蘭花卻不同了,木蘭花一眼就看出,那兩個正是她
所要見的人!
木蘭花略停了一停,鎮定了心神,她來到了那兩人所坐的兩張
沙發後,輕輕地將一個只不過如指甲鉗那樣大小的偷聽器,貼在沙
發的背後。
那兩人顯然都未曾覺察到木蘭花的這個行動,他們仍然以那
個怪姿勢坐著,不斷注視著來來往往的人,木蘭花將偷聽器放好之
後,她便走了開去。
偷聽器的背面,有著許多小刺,小刺的尖端是有著倒鉤的,是
以刺穿了沙發背後的皮面,便會牢牢地留在沙發背上了。
木蘭花在緩緩走開去的同時,取出了一副眼鏡戴上。她這時
候,是化裝成為一個中年婦人的,一個中年婦人戴上一副老花鏡是
絕不引人懷疑的。 :
木蘭花的眼鏡,當然不是普通的眼鏡,在鏡架上,有著精緻的
無線電接收設備和耳機,這樣,在一裡之內,那兩個人的交談,通過
偷聽器的傳播,木蘭花都是可以清楚地聽得到的。木蘭花來到了
十多碼之外,才在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
她可以看得到那兩人,但是由於隔得相當遠的緣故,她又是絕
不會惹人懷疑的,她剛一坐了下來,便聽得一個人道:“他媽的,木
蘭花好像不在這裡啊!”
另一個道:“她會來的,只有兩天多一點時間了,而她又離開了
住所,她若不送電光衣來,難道她不想活下去了麼?”
那兩個人的交談,令得木蘭花起了一陣興奮。
現在,她可以肯定了,那兩個人,正是某方面的特務,他們是在
這裡等自己,還夢想著自己會帶了電光衣來找他們的。
木蘭花開始仔細地打量這兩個人,兩個人的身形都相當魁梧,
而且,看樣子,他們的身上,也都帶著不少秘密武器。
這一切,木蘭花還都未曾放在心上,她早已習慣了和各種不同
樣的敵人周旋了,令得她困惑的是,兩人的手中都提著一只公事
包。
公事包是“占士邦”型的,相當大,木蘭花估計兩隻箱子中放的
都是鈔票,但是那特制的瀉劑,在哪一個公事包中呢?還是根本不
在公事包中,而在他們兩人的身上?木蘭花沒有電光衣可以和他
們交換,她要別出奇謀才能將需要的東西得到手中!
在那樣的情形下,她當然先要弄清東西在什麼地方!
木蘭花這時,還沒有具體的計劃,但是她已然發現了目標,並
且可以聽得他們的交談,她可以說已佔了上風了,所以她仍坐著不
動。
那兩個人繼續在低聲交談:“哼,我看木蘭花是在玩花樣!”
“不會的,她要命,就不會玩花招的。”
“如果她不是在玩花招,那麼咱們半路上,怎會碰到了穆秀珍
這個女煞星,差點到不了這裡,而且,還失了上個伙計呢?”
“這個……這個……”另一個搖了搖頭,“可能是木蘭花派穆秀
珍出來,故意叫她這樣做,以欺瞞警方的耳目的。”
這時,木蘭花的心頭,怦怦地亂跳了起來!
穆秀珍也出事了!
從這兩人的談話之中聽來,穆秀珍似乎是佔了上風,打死了他
們的一個人,而且,這幾乎令得他們兩人到不了這裡。
但是穆秀珍呢?穆秀珍如今在什麼地方,她怎樣了?
木蘭花緩緩地站了起來。
這時,那一個人又道:“你不要太樂觀了,我們如果見到了木蘭
花,必需好好地注意她的行動,你必須仔細檢查電光衣的真偽,組
織上說,我們如果失敗了回去……”那人的聲音十分顫動,“那麼我
們到時就得不到供應瀉劑,我們只有死路一條了!”
另一個人忙道:“當然,那當然。”
木蘭花站起身來之後,緩緩地向前走去,當她將近走到了兩人
背後之際,她除下了眼鏡,因為對方既然是受過訓練的特務,當然
是會疑心眼鏡有古怪的,而她即將扮演的一個角色,最主要的就是
不令對方起疑,而且也不給對方知道曾偷聽過他們的講話。
當木蘭花除下了眼鏡的一剎那間,好在聽到了一句話,那是其
中的一個人講的,他道:“可是我們的車子已經毀了,我們已沒有
——”
她只聽到這裡,由於取下了眼鏡,下文是什麼,她便沒有聽到,
她當時自然也想不到那會是一句極其重要的談話!由於她已然准
備現身,直接去和那兩人打交道了,所以她也未曾在意,她逕自來
到了兩人的身後,低聲叫道:“兩位——”
那兩人果然是久經訓練的特務,木蘭花才輕輕講了兩個字,他
們兩人,便以極快的動作,倏地轉過身來,而且一臉緊張。
木蘭花一手已提住了偷聽器,將之拉了出來,放回了手袋之
中,一面又道:“兩位,是一位年輕的小姐,托我來找你們的。”
“在哪裡,那位小姐在哪裡?”兩人緊張地問,同時轉頭四顧。
“她當然不在機場,請你們跟我去。”
那兩人互望了一眼,面上全都現出了不信任的神色來,木蘭花
不等他們出聲,又道:“她在等你們,咦,你們還猶豫什麼,怕我麼?”
“你是什麼人?”那有紅斑的人問。
“我是什麼人,是不相干的,事實上我認識那位小姐也只是半
小時之前的事,她還要我首先向你們道歉:她的妹妹做得太過份了
些。木蘭花似模似樣他說著。
兩個人面上不信任的神情,漸漸地消失了。
木蘭花又笑了一笑,道:“請你們跟我來。”
那兩個人站了起來,木蘭花知道那兩個人是一定會跟在自己
身後的了,是以她只是自顧自己向前走去,那兩個人果然跟在她的
後面。
她一直向前走著,不多久,便走出了機場,而在那不到兩分鐘
的時間內,木蘭花已經有了打算,是以她一出機場,便停了下來,
道:“你們的車子呢?”
那個臉有紅斑的人悻然道:“我們的車毀了,連——”
可是他只講到這裡,另一個人突然一伸手,重重地向他推了一
下,那一推是如此之力,幾乎令得他立時跌倒在地!
當然,他也未能夠將話講完,那另一個人還瞪了他一眼,才道:
“我們的車子雖然毀了,但是卻又弄了一輛車子,就在那裡。”
“那好,我可以不必召的士了!”
木蘭花一面裝著十分高興他說著,一面心中卻在想,為什麼在
提到車子毀去的時候,那個人忽然推了講話的人一下呢?
他們不願意提起這事,覺得這件事丟臉?
木蘭花只不過略想了一下,便未曾再想下去,因為這時,她已
和那兩人登上車了,兩人對她的邀請,並不表示什麼懷疑,那便是
她可以成功的標志了。
三個人一起登了車,由那個面有紅斑的人駕車,車子在林蔭大
道上平穩地向前駛去,木蘭花在車子轉了一個彎之後,揚了揚手。
隨著她揚手的動作,有兩下極其輕微的“咭咭”聲,自她的戒指
之中,射出了兩支極細極細的針來,那兩支針刺中了兩人的後頸。
但是由於這兩枚針實在太細了,所以那兩人被針射中的感覺,
不會比被蚊子叮了一口更難耐些,他們都伸手向後頸摸了一下,並
沒有在意。
但是,這兩枚極細的針上,卻是染有一種南美洲土人所用的麻
醉藥,那種麻醉藥,是一種植物根部提煉出來的,叫“美隆別斯”,當
地的土語是“見到血就沉睡”之意,當地土人,設法染在吹銃的箭
上,一支箭可以令一頭大犀牛昏睡數小時之久!
這種麻醉藥也有一個缺點,那就是要麻醉劑直接碰到身體內
的流動血液,要不然就不會生出麻醉之效來的,木蘭花所用的毒釘
如此之細微,毒藥的含量自然極微,所以更一定要射中他們頸後的
動脈才有用,那時木蘭花正坐在他們的後面,這本是輕而易舉的事
情。
木蘭花在心中數著:一,二;三!
等到數到“三”字的時候,前面的兩個人開始搖晃,車子也走起
“之”字來。木蘭花連忙跳過了椅背,伸手向兩人推去。
那兩個人被木蘭花一推,便倒了下去,木蘭花先控制好了車
子,使車子的行駛,恢復正常,然後,她便將車子駛進了一條支路。
那時支路是通向一個小湖邊的,這時並不是假日,小湖邊相當
幽靜,木蘭花將車直駛到了湖邊,才停下來,她開始搜查那兩人。
那兩隻公事包所放的,果然是大量的鈔票,但是卻找不到那種特制
的瀉劑。事實上,木蘭花也根本未曾見過那種特制的瀉劑是什麼
樣子的,但是那總得裝在瓶中,袋中,或是膠囊之中的,可是公事包
中卻沒有她要找的東西。
那絕不是木蘭花找得不小心,事實上,木蘭花立即發現那公事
包中有相當多的秘密夾層,木蘭花將之一層一層地拆了開來。
每一個夾層之中,都藏著足以殺人的秘密裝置,可是卻並沒有
那種特制的瀉劑。木蘭花的額上在隱隱地冒著汗,她開始搜查那
兩個人的身上。
但是半小時之後,她也失望了。
當她發覺了她已完全失望之後,她的手在不由自主地微微發
著抖,她呆呆地坐著,這次行動,可以說是她最後的一次機會了。
但是,這,一個機會卻失去了,她找不到那瀉劑,而她的絕不想
將電光衣交出來的意圖,對方卻可以知道了,對方當然會料到,他
們是得不到電光衣的了。
在那樣的情形下,那麼當然她再也得不到那種瀉劑了。她還
有什麼機會呢?她的腦中充滿了混亂之極的思想,直到她身邊的
人,突然動了動身子。
木蘭花立時取出了兩副手銬——那是她在兩人“公事包”的中
找到的,將兩人的手反銬了起來,並且銬在一齊,她又取過了一柄
手槍,對準了那兩人。
那兩個人慢慢地醒了過來,但是他們睜開眼來的時候,第一眼
看到的,就是一根烏溜溜的槍管,兩人猛地震了一下,他們立即發
覺他們被反銬住了雙手。
他們兩人,同時驚叫了起來,道:“這算是什麼?”
“你們,不是要見木蘭花麼?”
“你,你就是?”兩人駭然而問。
“是的,我就是。”木蘭花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保持鎮定,“我就是
木蘭花,對剛才的小小的魔術手法,我表示歉意。”
那兩人的眼珠,骨碌碌地轉著,車中的情形,使他們清楚地知
道,他們並不是昏迷了一個短時間,而是昏迷了相當長的時間。因
為木蘭花已從容地搜尋了一切!而這時候,他們兩人的面色,卻也
不約而同地變得極其鎮定起來,道:“蘭花小姐,你是一個聰明人?”
他們提出“你是一個聰明人”之際,是用一種懷疑的口氣提出,
那等於是在說木蘭花是一個蠢人了。木蘭花只是冷笑著。
那臉上有紅斑的人又道:“小姐,你這樣子對付我們,可是想自
殺?”
木蘭花冷冷地道:“那瀉劑在什麼地方?”
兩人互望了一眼,另一個人搖著頭,道:“小姐,無論你用什麼
方法向我們逼問,無論你怎樣威脅我們,都是沒有用的。”
木蘭花揚了揚眉,道:“是麼?”
“是的,因為我們全是服了那種毒藥的,裝有毒藥的膠羹,也借
著膠囊外的絨毛,而緊緊地附在胃壁之上,我們是和你一樣的,小
姐,你明白麼?那就是說,如果我們得不到電光衣,我們必然是要
死的,那我們還怕些什麼?”
那人講得十分徹底,的確,對一個明知必死的人,還有什麼恐
嚇威脅可以打動他的心呢?木蘭花不禁苦笑了起來。
但是木蘭花立即低聲道:“是的,你們說得有理,如果我告訴你
們,你們根本得不到電光衣,因為電光衣早已被我毀去了,你們怎
麼想?”
那兩人的面色漸漸地變了,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內,他們的臉
色變得十分之難看,他們一齊顫聲道:“蘭花小姐,你不是在開玩笑
吧?”
“一點也不,我講的全是實情。”
“那麼,你……你就非死不可了。”
“我相信你們也是一樣,由於你們未能完成任務,而你們的上
級又一定不肯相信我已將電光衣毀去了,因這你們將得不到那種
特制的瀉劑了,留在你們胃中的毒藥,也會發作而奪去你們的生命
了,請問,那將是幾天之後的事情?”
那兩人的臉變成了死灰色,但是他們還在掙扎著:“你講的不
是真實的話,沒有人會冒著生命的危險而將電光衣毀去的。”
“信不信由你們,我可得走了!”木蘭花突然出了車廂,向外走
去,走到了小湖邊上,茂密的林木之中,隱沒了身子。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木蘭花的這一行動,十分出乎那兩人的意料之外,那兩人想叫
她,但是卻未曾出聲,等到木蘭花說走之後,他們仍呆若木雞地坐
著。
木蘭花其實並沒有走遠,她走進了林子之後,便伏下了身子
來,俯伏著向前走去,來到了離車子只有七八碼的灌木叢中。
由於灌木叢十分之濃密,所以木蘭花藏身在灌木叢中,從外面
看來,是不容易發覺的。她一藏了起來之後,便取出了兩件東西
來,那是一具可以架在鼻上的小型望遠鏡,和一柄手槍,藉著那具
小型望遠鏡,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車廂中那兩人臉上的神情。
她看來是退出去了,實際上,她卻是撒下了一張網,她在等待
著魚兒進網,而她心中的“魚兒”,便是這時在車中的那兩個特務!
她的計劃便是要令得那兩個特務覺得,如果他得不到電光衣
的話,那他們是非死不可的,所以,她才說出電光衣被毀的事實。
從那兩個特務面上的神情來看,他們兩人是完全接受了這個
事實的了,木蘭花在這樣的情形下,離了開去,她預料在自己離開
後,將會發生以下幾件事:(一)兩人將會設法弄開手銬,這對兩個
受過訓練的特務而言,絕不是什麼難事!
(二)兩人將會立即想到,他們將在限期到達的時候,得不到特
種瀉劑,因此,其中的一人,或是兩人同時,都會急不及待地吞服他
們所有的一份瀉劑——那份瀉劑,原來是用來交給木蘭花,也是木
蘭花在兩人昏過去未醒之時未曾搜尋得到的。
當兩人起爭執的時候,木蘭花就有機會看到那份可以救命的
藥物,那麼,她就可以突然現身,在兩人爭執之中,漁翁得利了!
木蘭花的計劃十分周詳,而且,事實的發展,似乎也正照著她
預料的方向在進行著,她伏下身不多久,便看到了兩人開始解脫手
銬。
兩人很快地便解脫了手銬,他們搓揉著手腕。
木蘭花等待著他們之中的一個人,或是兩個人同時出現剎那
間想起什麼的神色,可是兩人的面色卻一直是那樣地沮喪!
木蘭花心中大聲在罵著:蠢才,怎麼那麼蠢,怎麼想不起自己
的身上有救命的藥物,怎麼還不將之取出來爭奪著服食?
沒有,那兩人硬是想不起來,他們一齊走出了車廂,其中一個
道:“我們完了,我們完了,我們只有等死的一條路了!”
他一面說著,一面用手捧住了他自己的頭,在一棵大樹的樹身
之上用力地撞著,發出“砰砰”的聲音來。如果不是木蘭花本身的
心中十分焦急的話,看到那人這種情形,倒會覺得十分好笑的。另
一個人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他只是呆若木雞地呆站著。
木蘭花仍然耐著性子等著。
過了十分鐘左右,且聽得其中一個人忽然怪聲怪氣地笑了起
來,一個道:“我還有二十天,你呢?你還有幾天?”
將頭在樹上撞的那個道:“我更短,只有十六天。”
“那麼,我們何不趁只有這幾天的有生之日,去像皇帝一樣地
過日子呢?別忘記,我們有那麼多錢,這足夠使我們過幾天十分豪
奢的日子了。”
“過完了那些日子呢?”
“只好等死了!”
兩人講到這裡,又相視哭喪著臉苦笑了起來。
木蘭花等到這時,實在忍不住了,她陡地立起身來,冷冷地道:
“至少,你們兩個人之中,有一個是可以不必死的!”
那兩人突然轉過身來,望定了木蘭花,開始,他們的臉上,現出
疑惑莫解的神色來,但不到半分鐘,他們便恍然大悟了!
他們突然怪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甚至發出了極其奇怪的
怪叫聲來,木蘭花向外走去,大聲道:“你們笑什麼?”
這時候,木蘭花的確感到莫名其妙,他們笑什麼呢?
那兩個人繼續地笑著,他們足足笑了有十分鐘之久,才止住了
突聲,那有紅斑的人道:“木蘭花,你告訴了我們一個十分不幸的消
息,便是電光衣已被毀了,現在,我們也有一個十分不幸的消息告
訴你,那便是,原來決定給你的那份救命靈藥,也已被毀了!”
木蘭花的身子陡地一震,失聲道:“什麼?”
同時,她的心中在叫道:“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對方絕不
知道自己已經毀去了電光衣,那麼,又何以會毀去那份瀉劑呢?”
她還沒有再問,已聽說那人又道:“我們本來是三個人一齊來
的,小姐,可是如今只有兩個人了,那份瀉劑是放在另一個人的身
上,可是他卻被穆秀珍不但打死了他,而且還聽得他在車中,燒成
了焦炭,那份瀉劑,哈哈,當然也完了!”
另一個人也怪聲笑了起來,道:“小姐,這不是太有趣了麼?我
們本來約定的是以電光衣來換取那一份救命的瀉劑的——?
他講到這裡,有紅斑的人也插進口來:“可是,你沒有電光衣,
我們也沒有那份瀉劑,我們雙方全在做買空賣空的生意,哈哈,哈
哈!”
“別笑!”木蘭花陡地向前躍出了兩步。
那兩個人一齊止住了笑聲。
木蘭花發現自己在不由自主地喘著氣,她竭力使自己鎮定下
來,沉聲道:“從什麼地方,可以獲得這樣的特制瀉劑?”
那兩個人又想笑,可是他們望了望木蘭花的臉色,他們卻不敢
笑出聲來了,他們只是搖著頭。木蘭花喝道:“說,這和你們也有莫
大的關係!”
那兩個人歎了一口氣,道:“沒有用的,小姐,這種毒藥和瀉劑
的處方,除了我們情報局中特殊的幾個人之外,根本沒有人知道,
而這兩種藥物,全是在我們國家的首都,情報局大廈的地下室中配
制的,小姐,你有什麼方法可以取到手?”
“那麼你們按時得到的瀉劑是從何而來的?”
兩人互望了一眼,似乎在考慮著是不是應該說,木蘭花又提
醒他們:“你們兩人也要這種瀉劑來救命,我們是應該徹底合作
的。”
“每個月的一日,會有一架飛機——”有紅斑的人終於遲疑地
道:“飛到我們使館的城市,這是一架享有外交特權的飛機,它在高
空中飛行,由四個人護送著那些瀉劑,因為每一個駐外情報人員,
是都需要服用它們的,下機之後如何處理,我們也不知道了。”
“每個月的一號?”木蘭花有點驚喜。
“是的。”
“那,那是後天!”
“是的,蘭花小姐,如果你能夠設法截住那架飛機的話,你還可
以來得及的,可是……”那兩人攤了攤手,“這飛機的駕駛員是第一
流的,而且飛機也是特制的!”
木蘭花來回地踱著步,過了五分鐘左右她才站住了身子道:
“這飛機雖然是享有外交特權,但是它的飛行路線,當然是要事先
通知各地機場的?”
“是的,是那樣。”
“它將在什麼時候降落?”
“晚上九時,小姐,如果等到飛機降落之後再行動,時間已來不
及了,你只能在高空之中——唉,事實上,是沒有任何辦法的了!”
木蘭花又來回踱著步,那兩個人睜大了眼望著她,突然,木蘭
花打橫跳了出去,竄進了那輛汽車,她幾乎是一進車子,便“砰”地
一聲將門關上,同時,踏下了油門,車子迅速地向前衝了出去,在轉
了個彎之後,向原路疾駛而出!
那兩個特務在車子一開動的時候,便跟在後面,叫道:“喂,你
干什麼?快停車,你為什麼要將我們兩人拋在這裡?”
儘管他們兩人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奔跑著,可是就算他們是第
一流的賽跑健將,他們的速度也無法達到每小時六十里的。
而木蘭花卻就是這樣的高速度在向前駛出的。
那兩個特務向前追出了十幾碼,車於便已不見了蹤影,那兩個
特務只得停了下來,看他們的情形,他們又要將頭撞樹了!
木蘭花駕著車於向前直駛,她迅即駛上了公路,她要回去,回
去見方局長!
車子在公路上箭也似地飛馳著,這條新建的公路,十分優越,
車速可以保持在每小時七十里而不變,木蘭花預算著可以到達的
時間。
她知道,在見到了方局長之後,她必須經受一項打擊,那便是
聽方局長親口向她講出高翔的死訊來,這個打擊她是不是承受得
起,她也沒有把握!
但是,她卻必須回去,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她曾經想過在自己最後的日子中遁世,但是這種行動,已帶來
了一連串極其惡劣的結果。這些結果使她知道,一定要積極地去
爭取勝利!
她的神智,漸漸地鎮定了起來,她駕車也平穩了。
就在這時候,她看到有一輛和她趁來的同型,同色的汽車,正
在以比她這輛車子更高的速度,在向前追趕了上來。
木蘭花在倒後鏡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輛車子,一點一點地接
近她,而且,她也看到,那輛車子的牌號,和她這時所用的車子的車
牌,是差一號!
木蘭花的那輛車子,本來是那兩個特務的,而這時,自然後面
追過來的那輛車子,同色、同型,號牌又只差一號,那自然也是屬於
這一個特務機構的了!
木蘭花立即想到,後面追上來的車子,可能一面追,一面在向
自己通話,只不過因為自己未增打開無線電通話器,所以聽不到而
已!
木蘭花略看了一看,便找到了無線電,她按下了一個掣。立時
便聽到了一個近乎粗暴的聲音:“停止,怎麼一回事,快停止!”
木蘭花心中動了一下,她是不是應該停止呢?
看來,後面的車子中的人,並沒有發現前面車子的駕駛人不是
他們的自己人,要不然,也不會發出這樣的命令來了。
木蘭花在奪得了車子之後,疾駛回去,她的心中,是已經有了
一整套的計劃的。這一整套計劃是不是行得通,固然是個問題。
但這時候,她如果停下車子來的話,那麼一定是會妨礙她計劃的進
行的,可是,這時候她若不是停車的話,看來更加麻煩了!
木蘭花略略考慮了一下,便將車駛向路邊,她迅速地減低速
度,車子停了下來,而木蘭花則迅速地爬過了椅背,在車子的後面,
躲了起來。
她剛一躲起,後面那輛車子也到了後面停下,一個中年人氣沖
沖地跳下車子來,來到了木蘭花的車旁,陡地拉開了車門。
他一拉開車門,由於木蘭花已經在椅背之後,所以他看到的乃
是一輛空車,他陡地呆了一呆,就在他一呆間,木蘭花已站了起來。
木蘭花的手伸向前,因她手中的槍,槍口離開那人的額角只不過一
尺多一點。那人突然一呆,想要縮回去。
木蘭花說道:“如果我是你,我不會亂動!”
那人僵立著,木蘭花打開了身邊的車門,她以極快的身法向外
閃身出去,她一閃出去,便到了那人的身後,木蘭花一伸手,將那人
的手腕抓住,扭了過來,她自己背靠著車子,將那人的身子擋在她
的前面,幸虧她這樣做,因為這時,另外兩個人也覺出情形不對,而
跳下車子來了!
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那兩個人卻不敢妄動。
那被木蘭花抓住的中年人也連連擺手,向那人道:“別動!別
動,抓住我的是什麼人,你們可曾看清楚了麼?”
敢情事情發生得實在太以突然,那中年人連自己究竟被什麼
人制住了也未曾看出來。木蘭花立時冷笑了一下,道:“是我。”
“你中那中年人嚇了一跳,“你是——”
“你還認不出我的聲音來麼?我卻已認出你的聲音來了,你是
代號‘一號’的職務的,是不是?我沒有料錯,是麼?”
“你……是木蘭花?”
“對了。”
“噢,蘭花小姐,”那中年人的身子略動了一動,但木蘭花緊緊
地扣住了他的手臂,卻令得他無法作進一步的動作,“小姐,你這樣
子,是沒有好處的,你何不痛痛快快地以電光衣來向我們交換那可
以救你性命的瀉劑?這不是我們約定的麼?”
“哼,我看你的上級又要派出一個人來代替你的職務了,我不
妨告訴你,那件電光衣,早已經被我毀去了,徹底地毀去了!”
那中年人一呆,叫道:“不可能!”
“許多在你們這種卑鄙的特務認為是不可能的事,實際上是可
能的。”木蘭花冷冷地因答,“你願意作什麼樣的選擇?”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生命反正只有兩天的期限了,我不必顧忌什麼,而你,卻
有著良好的前程,我要一份瀉劑,你應該可以給我的。”
“不能夠,小姐,請相信我,我不能夠。”
“那麼,我只好要你死在我的前面了,你知道,提個生命已到了
盡頭的人,行事是不會再講什麼道理的了!”木蘭花輕輕地按下手
槍的保險掣。
那輕微的“卡列”一聲,令得那特務頭子的面上肌肉,可怕地抽
搐了起來,他忙叫道:“慢一慢,我們可以作另一種……交換的。”
“你還有什麼王牌可以來交換你的性命?”
“有……有的,是高翔。”
木蘭花陡地一呆,一時之間,她實在是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特務頭子在說什麼?高翔?為什麼他竟會這樣講法呢?
她連忙道:“你說什麼?”
“高翔,”特務頭子重複著:“將高翔給你,你……放開我。”
“高翔,他,在哪裡?”
由於事情實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是以一向十分鎮定的木蘭
花,在發出那短短的一個問句之際,竟也停頓了兩三處之多。
她一面問,一面還不由自主地四面張望著。
那特務頭子道:“你先答應我,我才說。”
木蘭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你是說高翔活著?”
特務頭子點了點頭。
是的,高翔還活著。
高翔之能夠活著,那純粹是一個偶然。
在那樣惡劣的天氣中飛行,而又發生了那樣的變故,實在是沒
有一個人可以生還的——那意思是說沒有一個人可以憑自己的努
力而獲得生還。
但是偶然的情形,卻是例外。
高翔的情形,就是例外,當飛機突然跌進了霧層之際,飛機根
本已完全失去了控制,高翔已全然沒有能力控制飛機了。他的身
子猛烈地搖動著,首先掙斷了安全帶,接著,在當他企圖穩定身子
的時候,他的肘部重重地撞在一個紅色的掣上。
他的命是拾回來的:那掣是逃生掣!
他的身子在那一剎間,猛地向外,彈了出來。
當他的身子彈出了飛機之後,飛機繼續向前失去控制地飛去。
一分鐘後,當高翔的降落傘已然張開之後,飛機爆炸了。
高翔看到飛機爆炸的火光,也聽到聲響,在寒冷的濃霧之中,
他卻直冒汗。空中失事專家的估計沒有錯,專家的估計是,即使高
翔及時按下逃生掣,也是沒有用的,因為飛機爆炸時的力量,也會
使他成為粉碎的,但是專家卻沒有料到,在飛機爆炸前一分鐘,高
翔已出了機艙!
高翔當然沒有因為飛機的爆炸而成為粉碎,但是他卻也被爆
炸的氣浪,湧出了老遠,當他飄飄蕩蕩地降下地面之後,他發覺那
是一個山坡。
高翔解下了降落傘,他呆立在那山坡上,在那片刻之間,他甚
至還在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逃出生天了,那是因為剛才的情形實
在太恐怖了!
他呆立了足有十分鐘之久,才肯定了自己沒有死,而且,他還
有許多事要做。他考慮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到附近的城鎮去打
長途電話給方局長,說明他並沒有在飛機的爆炸中罹難。但他又
隨即想到,自己的死訊,若是傳了出去呢?
如果自己“死”了,那麼,對自己要進行的事,豈不是有幫助得
多了麼?高翔立時決定了不出聲,他草草地埋好了降落傘,向前走
去。
不多久,他就到了公路上,而且搭到了順風車,令得他稍為麻
煩的是那輛車子,是屬於一個又丑又多嘴的老處女的。
高翔英俊的外表,大約引得那老處女“芳心”動了,所以令得高
翔剛逃出了死亡陷阱,便幾乎跌進了“脂粉”陷阱之中。
在高翔可以看到一座小鎮之時,他忙不迭地下了車,並且對著
車子叫道:“你最需要的是一面鏡子,小姐。謝謝你!”
高翔在講完了這句話之後,若不是走得快,他又有可能被那個
老處女撞死了,他進了那個小鎮,那是一個十分現代化的小鎮,他
很容易地便租到了一輛汽車。
駕著租來的車子,高翔向P城駛去,一面駕車,他的心中一面
在想:自己“死亡”的消息,大約已經傳了開去的了。
在那樣的情形下,P城機場上某方面的特務,當然不會再以自
己為敵人,而自己去行事,當然也是十分有利的了!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他心中十分焦急,恨不得立時飛到P城的機場,可是,當他快
要駛近P城,在經過一條叉路口的時候,他突然看到有兩輛黑色
房車,自叉路駛了出來,轉進了駛向P城的公路,就在他的車子
的前面。那兩輛車子,是同一顏色,同一車型的。
高翔的心中動了一動,那兩輛汽車,顯然是屬於一個團體的。
若是一個人,私人擁有兩輛汽車的話,是絕不會同一型,同一色的。
他當然絕不知道那兩輛車子是屬於什麼集團的,可是由於那
兩輛車子是突然從斜路上切人的,離得他十分近,他看到車子在車
尾部分,有兩組無線電的天線。
這種由三根成為一組的天線,是供強力無線電訊號發射和接
受用的,連警方也只不過擁有三輛這樣的車子,而且,前面的車子
的天線,還經過偽裝,顯然是不願意被人發現的的,那麼,這兩輛車
子,多多少少,是有一點古怪的了!
高翔立即緊緊地跟在後面,他決定,除非那兩輛車子離開了駛
向P城的公路,那麼他為了要事在身,自然不能繼續跟蹤,否則,
他將一直跟下去。
三輛車了在公路上急駛著,濃霧漸漸地散了,突然,高翔看到
前面的一輛車子,後面的車門被打開,一個人直滾了出來。
那個人一滾跌了出來,滾向路邊,立時躺住了一動也不動了,
而那輛車子,卻突然加快了速度,以時速接近一百裡的速度沖去!
高翔的車子是租來的,那是一輛老爺車了,高翔立即知道自己
是沒有法子追得上前面的車子了,他連忙停了車,跨出了車外,三
兩個箭步,來到了那跌倒在路邊的人的身邊,那是一個身形相當
高大的漢子,這時正攤手攤腳地躺在地上。
他的氣息,十分微弱,高翔揭開了他的眼皮,他的眼珠是停頓
不動的,那人顯然是受了極嚴重的打擊而昏了過去的。
高翔在那人的身上略為搜了一下,他沒有發現什麼,高翔負起
了那人,將那人拋進了車廂,放在車廂後面的那排座位之上。
那個他是什麼人,高翔並不知道,但是由於他是從前面的車子
中跌出來,而且還是昏了過去的,高翔便認定了人是一個受害者。
高翔絕不是一個不精明的人,但是他這時,正急於趕到P城
去,他準備到了P城,仍然將那人留在車廂中,而以電話通知P城
的警方,來弄明白那人的身份。同時,高翔既然認定了那人是一個
被害者,對於一個被害者,他不會過份提防的。
他關好了車門,自己也進了車子,繼續前進、
可是,他才駛出了小半里,後面便已傳來了一個冷冷的聲音,
道:“謝謝你救了我,高翔先生,想不到居然會是你!”
高翔的身子一震,待要轉過頭來。
可是他身後的那人卻已然道:“別動,向前繼續駛去,你跟在我
們的後面,那是你在自討苦吃,已經死了的高翔先生!”
那人在高翔的身後令得高翔處在一個極其不利的地位,但是
高翔還是滿不在乎道:“你憑什麼叫我不要動?我搜過你的身子,
你身上沒有槍的。”
“可是你未曾搜我的鞋跟,你可以在倒後鏡中看到我手中所握
的槍的——它雖然小,但是卻足夠使子彈在你的後腦射進去,而在
前腦穿出來。”
高翔抬高了眼睛,他看到了,那傢伙手中握著的,是一柄只可
以發射兩粒子彈的小手槍,這種小手槍實在是太像玩具了,但是它
卻又是真可以殺人的。
高翔苦笑著,道:“你們是誰?”
“別多問。”那人簡單地回答。
車子繼續向前駛著,不一會,便到了另一個叉路口上,高翔身
後的那人命令道:“向右轉。”
“我要到P城去,”高翔抗議,“有不能耽擱的急事!”
“向右轉。 ”那人繼續道。
高翔無可奈何地向右轉出,駛出了不久,他就看到前面停著兩
輛黑色的車子,那正是剛才他要追蹤的那輛車子。
高翔停下了車子,立時有三個大漢自路邊跳了出來,打開了車
門,高翔在幾乎無法抗拒的情形之下,出了車廂。
才一出車廂,高翔猛地一低頭,便向前憧了出去。他的頭部是
如此沉重地撞中了其中一人的腹部,以致他清楚地聽到了空氣自
那人口中逼出來的怪聲。
但是,在撞中那人腹部的同時,高翔的背部和後腦,也都捱了
重重的一下,那兩下打擊,使得他整個身子,仆倒在地。
高翔連忙在地上打了一個滾,他右手撈住了一只足踝,猛地一
抖,一個人殺豬也似地叫著,重重地跌了下來,但高翔的後腦,又挨
了一腳,
那一腳,令得本來已可以一躍而起的高翔喪失了躍起身來的
力道,他伏在地上喘著氣,只覺得眼前人影浮動,金星亂迸。
接著,他聽到了一個冷冷地聲音,道:“高先生,在如今這樣的
情形下,還想抵抗,那是再也愚蠢不過的事情了!”
高翔勉力撐起上半身未,又過了好一會,才看清站在面前的是
一個中年人,除了有兩個人蹲在地下之外,另外還有一個人圍在他
的身邊。
高翔的雙手,突然發力,他的身子,如同美洲豹一樣突然地彈
了起來,向前撲去,但是他這一撲,卻再沒有撲中目的。
他的腰際,又中了重重的一拳,那一拳,令得他的身子打橫直
跌了出去,高翔在百忙之中回頭一看,看到打他的那人,額上有一
塊紅斑。
他沒有機會再動手和再出聲了,三個大漢擁了上來,他們的動
作是如此之熟練,幾乎只在兩分鐘之內,他們已將高翔的口用膠布
緊緊地封住,而他們又將高翔的手足用電線綁了起來。
那中年人走近了兩步,笑道:“高先生、你將會有一個長途旅行
——那不會是愉快的旅行,因為你將被當作貨物一樣地運到我們
的國度中去,希望在到達了之後,你肯和我們合作,那麼,你將會有
一個愉快的結果,你可以加入我們的工作?”
高翔全然無法動彈,也無法出聲。
那中年人“哈哈”一笑,道:“抬他進行李箱去。”
“是——”兩個大漢答應著,將高翔抬了起來,放進一輛車子的
行李箱中,將行李箱的蓋蓋好。
那中年人轉過頭來,向臉有紅斑的人和另一個人道:“你們兩
人,已經出了一次毛病,還失了一個人,在P城機場,你們可不能
再出毛病了。”
“是!”那兩人十分惶惑地回答。
他們實在不能不惶恐,他們就是穆秀珍遇到的三個人中逃脫
了的兩個,他們在逃脫之後,用無線電和他們的上司聯絡上了之
後,再繼續到P城機場去的。
“如果你們這次仍辦不好,”那中年人十分陰森地笑了笑,“那
麼結果怎樣,我想你們兩個人,一定是非常瞭解的!”
那兩個人面色發青,連聲道:“是!是!”
“好,那你們就去,我們在這裡相候,你回程的時候經過岔路。
我們會駛出來,和你們會合的,你們聽明白了麼?”
“是,聽明了!”
那兩人齊聲回答道,還互望了一眼。他們的心中,這時候其實
正如同十五只吊桶打水一樣:七上八下,他們絕無把握完成這次
任務,因為他們已失去了那份瀉劑。
但是他們卻不敢將這個情形向他們的上司但白,因為一講了
出來,他們的命運便立即被決定,而如今,他們至少還可以去碰碰
運氣。
如果他們可以將電光衣從木蘭花的手中取回來的話,那麼事
情便不會有什麼嚴重了。
可是這兩個人的運氣,卻差到了極點!
他們非但未曾在木蘭花的手中得到什麼,反而被木蘭花棄在
那小湖邊上,他們的車子,也被木蘭花駕著走了。但是木蘭花卻也
不知道,另外有一輛車子,在叉路口等著,是等著和那兩個人會合
的,所以,當她駛過岔路,那輛車子跟在後面的時候,木蘭花還未曾
在意,直到那車子緊隨不捨,她才知道事情有些不妥!
× × ×
那特務頭子重複地道:“你答應了,我才說高翔在什麼地方,我
給你高翔,你一定要放開我,你必須答應這一點!”
木蘭花在突然之間,感到眼眶十分潤濕。
高翔沒有死,而是落到了這幫特務的手中,如果能夠使高翔恢
復自由,這代價對自己來說,不是太合算了麼?是以她連忙點頭
道:“好!”
一個大漢忙叫道:“中校,她的答應是靠不住的。”
“混蛋東西,那你們要我怎麼樣?”
那人提醒他,本是好意,可是卻捱了罵,自然不敢再出聲了。
被稱為“中校”的特務頭子厲聲道:“快將高翔抬出來。”
“是!”那三個人答應著,將高翔從行李箱中,抬了出來,又七手
八腳地將高翔身上的電線和口中的膠布弄了開來:
“高翔!”木蘭花一看到高翔,已忍不住叫了出來。
那時候,木蘭花在外表上看來,雖然是一個中年婦人、但是高
翔一出了行李箱,當他的眼睛已適應了光亮之後,他便立即認出那
是木蘭花了!
他口上的膠布一被除去便也叫道:“蘭花!”
兩人在這一下叫聲之中,都不知蘊進了多少感情在內!
高翔立時要向前衝來,但是他的背後卻有兩柄槍對住了他,同
時,那兩人發聲警告:“站著,別動。”
“你命令他們放開高翔!”木蘭花立即吩咐。
“你先放開我!”
“不,你命令你的手下離去,我自然會放開你的。”
特務頭子吸了一口氣,道:“這樣我不是太吃虧了麼?”
“我保證你生命安全,我一定會放開你的!”
特務頭子道:“好,你們離開這裡,快!”
那三個人遲疑了一下,並不移動身子。
“快離開了特務頭子怒吼著:“不服從命令的人,會有什麼結
果,你們不知道麼?”
那三個大漢狼狽地答應著,一齊退開了幾步,進了一輛車子,
那特務頭子又叫道:“快,快遠遠地離開去,別留在這裡。”
那輛車子開動了,以極快的速度向前駛去。
高翔向前奔來,木蘭花用力一推,將特務頭子推開,她的雙手,
和高翔的雙手,緊緊地相握者,高翔焦急地問道:“蘭花,你怎麼
了?”
木蘭花只是黯然地搖著頭。
高翔只覺得心中生出了一陣如絞痛苦,他還待說話,可是他
才張開了口,突然之間,在他的腳旁,傳來了“轟”地一聲響。
隨著那“轟”地一聲響,一股濃煙,直冒了起來。
那股濃煙在冒了起來之後,迅即化成了一大團,將木蘭花和高
翔兩人包住,在剎那間,根本看不到他們兩個人怎麼樣了。
那蓬濃煙,是由一粒鈕子爆炸後所生出來的,那是化學煙霧,
足以使吸入極少這種煙霧的人,在極短的時間內昏迷不醒。
而那粒鈕子,則是那個被木蘭花推出,跌在地上的特務頭子悄
悄地拋出來的。
當煙霧漸漸地消散之後,木蘭花和高翔兩人,都昏倒在地上,
特務頭子獰笑了一下,打開門按下了無線電通訊儀的掣道:“我是
中校,我是中校,我已取得了勝利,你們快回產,盡快地回來!”
三分鐘之後,剛才駛開去的那輛車子,又駛了回來,那三個大
汗將木蘭花和高翔兩人,分別放進了車子的行李箱,才疾駛而去!
等到木蘭花又漸漸有了知覺的時候,她只覺得極度的口渴,口
渴得使她忍不住呻吟了起來,她立時張大了眼睛,想弄明白自己身
在何處。
但是,眼前卻是一片漆黑!
眼前真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木蘭花向自己的族部摸
去,她摸到了自己的鞋子,在鞋後跟中,取出了一只小電筒來。
可是,她還未下手按亮那只小電簡,突然之間,大放光明了,那
突如其來的光線是如此之強烈,以致在剎那間,木蘭花完全看不到
什麼。
等她的視覺可以適應光線的時候,她看到高翔也正以迷惑的
眼光望著自己,他們兩人,都坐在一張寬大的單人沙發之上。
那是一間相當舒適的房間,但是卻不大,而且,那和普通的房
間不同,它四面全是鋼板,而且,窗是圓形的,只有一個。
這看來像是船的艙房!
他們是在船上?
他們已昏迷了多久?
對於後一個問題,木蘭花倒是可以約略地知道的,他們昏迷的
時間,絕不會超過兩天多的,因為木蘭花還活著,沒有死。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立時站了起來。
可是,還不待他們兩人走近,便聽到“中校”的聲音,自天花板
的一角傳出來,冷冷地道:“兩位,別再演出愛情文藝大悲劇中的場
面了!”
高翔和木蘭花,都呆了一呆。
高翔立即憤怒地道:“你要怎樣?”
“中校”桀桀地怪笑了起來,道:“木蘭花,你毀去了電光衣,這
件事,使得我們蒙受了重大的損失,你想活下去,只有一條路可
走!”
木蘭花只是“哼”地一聲,並不說什麼。
“我必須先提醒你,”中校繼續道:“你的生命的期限,是四十六
小時,那也就是說,只有兩天欠一小時的時間了。”
“多謝你。”木蘭花冷冷地回答。
她看來似乎滿不在乎,而高翔卻沉不住氣了,他立即問道:“有
什麼辦法?你說。”
“高翔,何必多問,他自然是想將我們拉進他的組織之中,做一
名特務!”木蘭花不等“中校”出聲,便先講了出來。
“是的,”中校立即接上了口,“要你們——你們三個人,東方三
俠,全都接受我們的命令,在我們的指揮之下行事。”
高翔立時轉過頭來,向木蘭花望了一眼。
木蘭花立時明白了高翔的意思,高翔的意思是:可以考慮,假
裝答應“中校”的要求,然後,慢慢再作脫身的打算。
但是木蘭花卻搖了搖頭。
高翔又攤了攤手,表示他不明白木蘭花何以不同意。
木蘭花苦笑了一下,揚道:“中校,你想我們會做這種蝕本生意
麼?如今只不過我一個人吞服了毒藥,如果答應了你,豈不是要三
個人一齊吞服毒藥?”
“可是,你們卻可以定期得到解藥的。”
木蘭花不再說話,她只是抬眼向高翔望了一眼,她並沒有出
聲,但是高翔也明白了,她是在問:“如今你可明白麼?”
高翔明白了。
那是無法偽裝的,如果他答應了替他們做特務,那就必須吞服
那種毒藥,而一旦吞服了那種毒藥,那是一世要受他們的控制了!
高翔不再出聲了。
“中校”又道:“你們三人是大享盛名的人,替我們做事,我們當
然也會給你們以特殊的待遇,你們平時生活,全然可以不受干擾,
只要在需要的時候,接受命令,完成任務,就可以了,當然,每完成
一次任務,都有豐厚的獎金的。”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都不出聲。
“中校”笑了起來,道:“你們平日也不斷地在進行著冒險,我實
在看不出,你們接受了我的條件,會有什麼不同。”
“對的,”木蘭花冷然道,“我們平日不斷在冒險,但我們冒險卻
是為了正義!”
高翔向木蘭花走近了一步,對著“中校”聲音的來源,道:“你聽
清楚了沒有?我們平日雖在冒險,但卻是為了正義。”
“正義?”中校仍然笑著。
“不必和他說,他是不會懂的。”木蘭花凜然說。
高翔冷笑了一聲,轉過了身來。
“兩位,我們不會再來勸你們的了,但是我卻願意再次提醒你
們,木蘭花小姐,你的生命只有四十六小時了,而高翔先生,據說你
是十分愛木蘭花的,那也好,你可以看著她死去——這在作家或是
電影編劇家的眼中,或者是很好的愛情及文藝大悲劇哩!”
“中校”的話講完之後,便聽到“拍”地一聲響,那是對講機閂掣
的聲音。高翔慢慢地抬起頭來,向木蘭花望了過去。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木蘭花緊鎖雙眉,坐著。
但是過不了多久,她突然站了起來,向前走出了幾步,背靠著
艙房的一角,她的行動,引起了高翔的注意,高翔轉到了她的身前。
只見木蘭花的口唇在掀動著,但是卻聽不到她有聲音發出來。
高翔立即明了,木蘭花是用“唇語”在和他通消息。
他專心地注意著木蘭花唇部的動作,他著出木蘭花是在說:現
在,我是背對著隱藏的電視攝像管的,他們將只看到我的背部,而
不知道我是和你在商議著的,你沒有必要,不必回答我的話,即使
使用唇語也不可以,必要的話,你也要很自.然地到我現在所站的這
個位置來,那樣,才不致引人起疑。
高翔微微地點著頭,表示他已明白了。
木蘭花又掀動嘴唇,她說:我們必須逃出去。
高翔苦笑了一下。他的動作已等於在講話,他是在反問木蘭
花:當然最好逃出去,可是如何可以逃得出這個船艙呢?
木蘭花又在說著:我們要做戲,我想,我想,我所吞服的這種毒
藥,雖然是定時的,但決定時間快慢的並不是什麼準確的機械,而
是要胃酸對著藥外層的腐蝕而定的,我的胃酸分泌可能特別多,那
麼,毒性提早發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高翔又點了點頭。
木蘭花又說:我過幾分鐘之後,就假裝痛苦,昏厥,而你則要表
演得逼真些,務必將那個被稱作“中校”的傢伙引進來。
木蘭花一講完了那幾句“唇語”,便立時踱了開去,在一張椅
上,坐了下來,那時,她的臉重又對準電視攝像管了。
高翔也苦笑著,來回地步踱著,裝出焦躁不安的情形,去搖著
門,當然,他是不能將門拉開的,他裝著全然不將注意力集中在木
蘭花身上的樣子,然後,突如其來的,木蘭花發出了一聲尖叫。木
蘭花在發出那一聲尖叫之際,已屏住了氣息許久,是以她的面色看
來十分異樣。
高翔突轉過身來,叫道:“蘭花。”
木蘭花井沒有回答他,只是將身子縮成了一團,同時,發出了
可怕的呻吟聲。高翔急急地向前奔來,甚至撞倒了一張椅子。
他撲到了木蘭花的前面,怪叫了幾聲,木蘭花的呻吟聲則越來
越可怕了,高翔扯著自己的頭髮,擁緊了木蘭花的身子,叫著,哭
著。
突然,他跳了起來,衝到了剛才“中校”傳來聲音的那個角落,
雙拳用力地撞著艙壁,叫道:“派一個醫生,快派一個醫生來。”
他雙拳打之不中,又抄起了一張椅子來,在艙壁上用力地撞
出,發出可怕的“砰砰”聲來,不到一分鐘,便聽得“中校”道:“你們
作什麼?”
“快派個醫生來,快!快!”高翔撕心裂肺地叫著,又撲回到木
蘭花的身上,叫道:“蘭花,蘭花,他們不是說還有四十七小時麼?”
“木蘭花,高翔,你們別玩弄花樣了,定時的毒藥,是絕不會提
前發作的。中校斥道:“你們這樣胡鬧,絕無好處的。”
高翔陡地一呆,但是他立即決定既然已開始做戲了那就一定
做下去,他厲聲道:“你別多廢話,你快派一個醫生來,你看不到她
的情形不對麼?”
木蘭花的身子,開始在地上打起滾來,高翔則緊緊地抓著她
手,一面聲嘶力竭地叫著,過了足有三分鐘,才聽得中校的聲音。
中校在吩咐:“派一個醫生去,帶四個最有用的人,千萬要小
心,這兩個人是極度危險的人,千萬要加倍小心。”
高翔和本蘭花在一剎問,交換了一個眼色。
他們無法知道自己的計策是不是行得通,因為對方把他們兩
人太看得起了。對方將派四個人陪著醫生一齊來,他們該怎辦呢?
他們該怎麼辦,那是全然無法在事先商量的,只有到時隨機應
變,而且,他們的“戲”,也必須十分逼真地“演”下去。
他們仍然演“戲”,直到艙門被打開,高翔一躍而起,叫道:“誰
是醫生?”
一個瘦削的中年人應聲道:“我是!”
他並不跨迸艙來,先跨進艙來的是兩名彪形大漢,他們的手中
全執著手槍,指向高翔,喝道:“轉過身去,靠牆而立!”
高翔怒道:“不!”
“如果你不服從命令,我們立即退回去。”
高翔對兩人怒目以視了半晌,然後才向前走出了幾步,面對著
牆角,背對著房間站定。高翔選定了這個位置,是有原因的。
這個位置,就是適才,木蘭花背對著它講“唇語”的那個位置,
是電視攝像管的所在處。高翔知道,電視攝像管不論被安放得多
麼巧妙,但是有一點,卻是不可以避免的。
那便是:它的鏡頭必然露在外面,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電視攝
像管也根本不可能攝得任何景物了,而鏡頭是可以聚景和反光的,
高翔如果對準了電視攝像管,固然他腦部的特與鏡頭,將出現在監
視者的電視螢光屏上,但是他也可以借鏡頭的反光看清艙中的情
形。
而且,高翔在走向前的時候,右足在一張椅子腳上勾了一勾。
那一勾,使椅子移動了尺許,到了他的身子的旁邊,伸足便可以碰
到。
那樣的話,他的雙手雖然放在頭上,在必要的時候,他是可以
將在身邊的那張椅子疾踢出去的,才一站定,便看到了稍稍凸出
在外的電視攝像管鏡頭。
同時,不出他所料,他也看到了艙中的情形。
當然,從球形的鏡頭上反射出來的人,全是比例不相稱而彎曲
的,但是船艙中大致的情形如何,他總是可以看得出的。
他看到兩個人一左一右,握住了槍,就在他身後。
而那個醫生,則走了進來,提著藥箱。
在那個醫生的後面,還有兩個漢子跟著,也都握著槍,那兩個
大漢手中的槍,是對準了在地上縮成一團的木蘭花的。
對方所作的防備,可以說再嚴密也沒有了!
高翔吸了一口氣,他繼續叫道:“醫生,你必須救她,你必須用
一切方法救她,只要她得救,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的。”
那醫生冷冷地道:“你現在來講這些,只怕已遲了!”
“不能遲,絕不能遲!”
在高翔的叫聲中,他看到那醫生俯下身去,抓住了木蘭花的手
腕。在那一剎間,高翔的心中,實在是緊張到了極點。
因為他知道除非木蘭花不想發動,而要發動的話,定然是這時
候了,所以,他的右足伸開了些,勾住了他的身邊的椅子。
果然,就在那醫生握住了木蘭花的手腕之際,只聽得他突然之
間,尖叫了起來,高翔未能看清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卻也
可以猜想得到,那一定是木蘭花在伸手反抓往了醫生的腕,是以他
立時一揚腳,將那張椅子,疾踢了起來!
在高翔踢出那椅子的同時,那醫生怪叫了一聲,整個人都被木
蘭花拋了起來,高翔的身子,猛地向後倒人,著地便滾。
這時候,槍聲響了,但是子彈卻在他的身上呼嘯著飛了過去,
他踢出的椅子,撞中了一人的面門,令得那個大漢手中的槍跌落在
地上,而當高翔滾過去的時候,他已找到了那柄槍,他立時發了兩
槍,那兩槍,射中了另一個大漢。
那個大漢雙腿中槍,身子倒了下來,剛好碰上高翔身形挺起,
順勢在他的下頷上加了一拳,那大漢仰天跌倒,手中的槍,也到了
高翔的手上。
而木蘭花拋出的那個醫生,重重地壓在另一個人的身上,兩個
人一齊倒地不起,另一個人一見到猝然之間發生了這樣的變化,嚇
得呆了!
木蘭花一躍而起,右手在那人的手腕上用力切下,左手一接,
已將那人松手跌下的手槍,接在手中,同時,她足尖一挑,將另一個
人跌下的手槍,也挑了起來,接在手中。這時候,他們只聽得“中
校”發出了一陣狂怒的吼叫聲來。
他們也不及去聽“中校”在吼叫些什麼,只是沖出了艙房。這
時,他們不但沖出了艙房,而且,手中有四柄槍,可以說和剛才不大
相同了!
但是,一出了艙房,他們便不禁一呆!
他們真的是在海上!
那是一艘小型的軍艦,他們的艙房之外是一條狹窄走廊,在走
廊之外,便是船舷了,他們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海水。
高翔又向前放了一槍,兩人不約而同地一齊竄過了那條走廊,
來到了甲板上,他們立即向船舷奔去,在一艘救生船後,躲了起來,
他們的身後是海,前面是救生船,暫時,他們總算喘了一口氣,但
是也不過是喘一口氣的時間而已!
大批武裝人員,湧了出來,高翔和木蘭花兩人,一齊放了兩槍,
她們槍無虛發,四下槍響,便有四個人倒在甲板上了。
那批人不敢再向前逼近,只是伏下,放槍。
槍彈在救生船上,救生船的船身上,出現了蜂巢也似的槍洞,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並不露出身形來,只是躲著不動。
而那批人已然領教過了他們的槍法,也不敢逼近。
在僵持之中,只聽得通過擴音機,中校惡狠狠的聲音傳了過
來,道:“我限你在五分鐘之內,放下武器走出來!你們是絕對無生
路的。”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都不出聲。
但是,他們立即聽到了一陣噪耳的“軋軋”聲,同時,他們看到
了一架小型的直升機,自甲板之上,迅速地飛了起來。
高翔低聲道:“蘭花,我們怎麼樣?”
木蘭花緊盯著那架漸漸飛高的直升機,道:“你想,他們飛出這
架直升機來,目的是什麼?”
“當然是飛到我們的背後,在我們沒有掩護的情形下,向我們
襲擊。”高翔急急他說著,又不由自主地望著海面。
他望著海面,心中自然是想,與其在船舷上作毫無希望的掙
扎,不如跳下海去,固然同樣危險,也好過死在敵人的手中!
但是,出乎意料之外,木蘭花卻道:“我們有救了!”
高翔陡地一呆,他還未曾發問,便聽得木蘭花問道:“你看直升
機上有幾個人?”
“兩個。”
“對了,當直升機飛到我們的背後時,我們同時放射,一人瞄準
一個,務必要令他們一槍斃命。”木蘭花仍聚精會神地望著那直升
機。
“那又怎樣呢?不過使直升機墮毀了吧。”
“是的,直升機會跌人海中,我敢斷言,直升機上一定有著海上
救生設備,我們隨即跳下海去,得救的機會就多了!”
高翔點了點頭。
這時,五分鐘已過去了,前面的槍聲又密集了起來,直升機已
飛得很高了,而且在空中作了一個盤旋,斜斜地向他們沖來。
在前面,也有人想沖過來,木蘭花和高翔兩人,看來是在全神
貫注地對付著面前的敵人,他們又連射倒了六七個人。
然後,幾乎是突如其來地,他們陡地轉身,各人向直升機發出
了一槍,他們清楚地看到,直升機中的兩個人,都身子一側!
那個直升機中的機槍手,在中了一槍之後,還掙扎著按下了槍
機,可是,那一排子彈,非但未曾射中兩人,反倒幫了他們的大忙!
那一排子彈,全都射在他們前面的甲板上,令得幾個愍不畏
死,正在沖過來的人,立即屍橫就地,而別人則一齊向後退去。
幾乎是立即將直升機的機身一側已向海跌去。
而木蘭花和高翔兩人,身子也向後一仰,他們的身子,在離海
面約有二十尺的船舷上,向下直跌了下去:同時跌進了海中!
他們能夠生存,全靠他們跳下海去的時候,是在艦首的部分,
所以他們一到了水中,便立時被艦首激起的浪頭,沖向外去。
如果他們是在艦尾部分跌下海去的話,那麼他們唯一的遭遇,
便是被艦尾部的車葉卷進去,絞成粉碎,是絕不能生還的!
他們兩人在水中翻滾著,手拉著手,高翔只覺得木蘭花將一根
小小的管子塞進了他的口中,那是如鋼筆大小的管裝壓縮氧氣。
這樣的一支氧氣,大約可以使他們在水中支持七分鐘。
在最初兩分鐘之中,水花亂轉,根本什麼也看不到,接著,海水
漸漸地平靜了下來,高翔已可以看到已沉到了海底的直升機!
同時,他也覺出,木蘭花的身子,正在向上浮上。
由於他們一直是手拉著手,是木蘭花的身子向上浮去,高翔的
身子也被拉向上,高翔心中奇怪,連忙向上看去,只見木蘭花的口
中,並沒有壓縮氧氣!
木蘭花只有一管壓縮氧氣,但是她卻將之給了高翔!所以她
自己的身子,因為缺氧氣的緣故,而在向上浮去!當高翔看清了這
種情形的時候,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他連忙將那管壓縮氧氣取了下來,放到了木蘭花的口中,木蘭
花望著他,立時向他做了一個手勢,兩人一齊向那架直升機游去。
幸而那架直升機就墮在離他們不遠處,也幸而這裡的海水不
深,直升機擱在一叢極之美麗的珊瑚礁之上,誰都知道,有珊瑚礁
的地方,海水是最清澈的,所以他們可以認定了目標筆直地向前游
去,直升機就像是停在珊瑚焦上一樣。
直升機中的兩個人已經死了,但是他們的身子留在機艙之中,
自他們的屍體上,有一股鮮紅的血,向上緩緩升了起來。
在碧綠的海水中看來,那兩股鮮血十分的奇幻觸目。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輪流地使用著那管管裝壓縮氧氣,他們游
到了直升機之旁,不出木蘭花所料,他們立即看到了一只橡皮艇。
那只橡皮艇是未曾充氣的,但是木蘭花一看便看出,這是軍用
的救生橡皮艇,只消一拉動一個氣格,便會自動充氣的。而且,這
一類的橡皮艇,都是附有可供四個人一星期食用的水和食物的。
他們如今只有兩個人,那就是說,他們至少可以在海上渡過半
個月了。高翔在直升機艙中,拉出了那只疊成方形的橡皮艇。
木蘭花也游進了艙中,她找到了兩副水肺。
當高翔要去拉橡皮艇的氣栓之際,木蘭花阻止了他,而將水肺
向他推去,水肺的兩大筒壓縮氧,是全然未曾使用過的。
高翔將氣咀含在口中,背上了兩大筒壓縮氧,木蘭花也在使用
著水肺了,她伸指向海面之上,指了一指,高翔明白她的意思,是
說這時候便浮上海面去,是不安全的,因為那艘軍艦,可能還在上
面巡弋。但是“中校”,不會派人下水來找他們麼?
高翔將他心中疑慮的事情用手勢表達了起來。
木蘭花向前指著,高翔向前看去,在珊瑚礁的前面,乃是一大
叢極其濃密的水藻,在水藻的後面,似乎還有著海底的礁石。
高翔立時明白了木蘭花的意思,他們一齊向前游了過去,他們
鑽進了水藻叢中,又繼續向前游去,來到了一個巖洞之中。
他們游進了那個巖洞,才停了下來。
巖洞中十分陰暗,他們躲在巖洞的一角,更拉了很多水藻,遮
在身上,他們向外望去,隱約可以看到洞外的情形。
只不過五分鐘左右,他們便看到,至少有十具水底潛航機,在
洞前駛過,每一具潛航機上,都伏著一個持著可以在水中發射的武
器的漢子。
而木蘭花和高翔兩人卻連一點武器也沒有的!
他們除了躲著不動外,絕沒有第二個法子!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木蘭花和高翔的手仍然緊緊地握著,他們的“水肺”,大約可以
供給四小時的氧氣,為了節省起見,他們屏著氣,到了實在忍不住
的時候,才吸上一口。
那樣的話,大約可以將氧氣供應的時間延長一倍。
在巖洞之外不斷有潛航機經過,終於,有一艘潛航機,穿過水
藻,向巖洞駛來了,到了巖洞口子上,潛航機上的那人,取出了一根
火棒,在巖石上擦了一下,火棒立時燃了起來。
那人控制著潛航機,向前駛了進來,那巖洞相當深,木蘭花和
高翔兩人並不是躲在巖洞的最深處,當潛航機自他們兩人的身邊
經過之時,高翔幾乎沉不住氣了,但木蘭花卻緊緊地將他按住,他
們兩人都緊緊地屏住了氣,一動也不動。
過了一會,那潛航機又駛了出來。
那人兩次在他們兩人的身邊駛過,但由於兩人偽裝得好,所以
那人並沒有發現他們,當那人駛到洞口之際,另外有三具潛航機,
也到了洞口。
可是,那三架潛航機井沒有再進洞來,和剛從巖洞中駛出去的
那輛一齊駛走了。木蘭花和高翔直到這時,才敢略鬆了一口氣。
他們仍然躲在洞中,漸漸地,洞中更黑了,連外面也黑了起來。
最後,他們的眼前,只看到一片漆黑,黑夜已來臨了。
他們也不知道究竟在巖洞中伏了多久,但是他們可以知道的
是,水肺中的氧氣,已經快要用完,他們必須浮出海面去了。
他們撥開了身上的水藻,慢慢地游出了巖洞,海水之中,十分
沉靜,看來“中校”已放棄搜索了。他們向上浮了起來,終於,出了
海面。
海面之上,也是一片寧靜。
他們兩人吐出了水肺的氣咀,高翔高興地叫道:“蘭花,我們逃
出——”
他本來是想說“我們逃出生天”的,可是,他突然地住了口,從
這時的天色看來,他們在海水中至少已伏了七八小時。
那也就是說,木蘭花僅有生存時間,也已減少了七八小時,她
只有四十小時,或者不到四十小時可以生存了!有什麼值得歡呼
的呢?
高翔突然不開口,反倒是木蘭花道:“是啊,我們總算逃出來
了,高翔,你拉開氣栓,我想,我們也該吃點東西了。”
高翔是一直將那橡皮艇挾在脅下的,這時,他用力一拔氣栓,
“拍”地一聲,橡皮艇迅速地膨脹了起來,成為一個椎圓形的小艇。
那是可以收容四個人的小救生艇,他們兩人爬上了艇,木蘭花
笑著,指著艇尾部分,道:“你看,有密封的食物和罐裝的水!”
當他們兩人,躲在海水中的時候,高翔忍受著極度的痛苦,他
什麼也不想,只想有一口清涼的食水喝喝就滿足了。
但是,這時。當木蘭花拆開了封袋,將一罐七安上大袋的食水
交到他面前時,他卻不想喝了,他只是望著木蘭花,木蘭花像是根
本不知道高翔在望著自己一樣,她撕開了罐頭,湊著罐水,大口大
口地喝著清水,然後將空罐拋到了海中。
高翔只覺得一陣陣的絞痛,襲上心頭,他叫道:“蘭花!蘭花!”
木蘭花轉過頭來。
在星月微光之下,這時候木蘭花的臉龐,實在相當難看,她頭
發散亂,因為在水中久了面上有些浮腫,嘴唇更是僵白色的、
但是,在高翔的眼中,木蘭花卻仍然是最美麗的女子,他癡癡
地望著木蘭花,木蘭花掠了掠頭髮,道:“唉,你怎麼不喝水啊!”
高翔仍然呆望著她,心中想:難道她是忘記了她自己的生命,
只有四十小時了麼?她當然是不會忘記的,她只不過是不想使自
己難過!
高翔越是這樣想,心中越是難過,他移動了一下身子,到了木
蘭花的身邊,嘴唇動著,道:“蘭花,我……我……蘭花,嫁給我!”
木蘭花一呆,突然淒然地笑了起來,道:“高翔,我們全不是小
孩子了,何必講這種孩子氣的話,快喝吧,你會支持不住的。”
“蘭花,你說得對,”高翔激動他說,“我們全不是小孩子了,我
說的不是戲言,蘭花,嫁給我,答應做我的妻子。”
木蘭花陡地轉過頭去,她生硬地道:“不,我拒絕你。”
“為什麼,蘭花,為什麼?”
“你是知道為什麼的。”
“我不知道。”
“別孩子氣了,你看,我們的四周圍全是海洋,我是完全沒有希
望的了,你……非要逼著我講出這句話來不可麼?”
高翔伸手圈住了木蘭花的肩頭,道:“不,蘭花,我絕沒有那樣
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我們至少還有這四十小時!”
“高翔!”木蘭花的聲音更生硬了,“我們不是在演戲,你也不是
頹廢派的詩入,你想怎樣,去學那些無知的少男少女弄什麼殉情的
玩意兒麼?”
高翔並不回答,他只是用雙手緊緊地捧住自己的頭。
“我不答應你的求婚!”木蘭花再一次回答,她順手拿起一包用
蠟紙密封的食糧來,但是,當她一指起了那方形的密封包時,她便
覺得那包裹異乎尋常的沉重,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松,那包東西,
跌落在橡皮艇上,她忙又道:“高翔。”
高翔抬起頭來,道:“蘭花,可是你答應我了?我們可以做四十
小時夫妻,明月和海水是我們的證婚人,我們的婚姻——”
“別吟詩了,”木蘭花打斷他的話頭,“快拔開看看,這是什麼,
我猜一定是一具無線電通訊儀,我猜一定是的!”
木蘭花興奮得聲音也走了樣。
高翔也不再“吟詩”了,他用力地撕開了蠟紙封,裡面是一只經
過火漆密封的鐵盒,撬開了盒蓋之後,正如木蘭花所料,那是一具
有著良好的電源的無線電通訊儀!
高翔連忙抬起頭來,道:“我們——”
可是,他只叫出了兩個字,便不再說下去了。
因為,有了無線電通訊儀,有救的是他,而和木蘭花是無關的。
只要無法獲得那種特制的瀉劑,木蘭花不論在什麼地方,都難以活
命的!
他的雙手,陡地舉起了那具通訊器,待向海中拋去。
木蘭花一伸手,將那具無線電通訊器自他的手中,奪了過來,
道:“你瘋了?”
“我一點也不瘋,蘭花人,要知道,我根本不想獲救,我只想單
獨和你在一起!”高翔忙聲說道,他臉上肌肉痛苦地扭曲著。
木蘭化則已將通訊器的掣,打了開來。
她小心翼翼地校正著儀器上的指針。
高翔一直苦笑著,搖著頭,道:“蘭花,你不必費心機了,我根本
不願意獲救,我根本不願意被人從海上救起來!”
木蘭花抬起頭來,道:“如果我告訴你,獲救之後,我還有足夠
的時間可以取得那特制的瀉劑,來挽救我的生命呢?”
高翔呆了一呆,但是他卻立即搖頭,道:“蘭花,你是在騙我,我
怎會不知道,其實……其實你騙我,我也絕不會相信的。”
木蘭花沉聲道:“高翔,你聽著,我講的話是真的,絕對真的,我
已經知道,對方定期運送那特殊瀉劑的方法,那是通過一架享有外
交特權的飛機運來的,而且,我也知道,這架飛機定期飛來的時間,
那也等於說,如果我們在二十四小時內獲救的話,就還有足夠的時
間,去采取行動!”
高翔蒼白的臉上,開始有了一些血色,但是他還是不住地問
道:“是真的?那是真的麼?蘭花,你絕不能欺騙我的。”
“那是真的。”木蘭花十分簡單地回答著。
高翔立即小心翼翼地放下了那具他剛才在感情衝動的情形
下,要將之拋人海中的那具無線電通訊儀,他仔細地調弄著。
不一會,通信儀便已發出了一陣“營營”聲來,高翔一面緩慢地
調節著,一面不斷地叫道:“SOS,SOS,SOS,SOS。”
那具無線電通訊儀的性能十分好,是收發可以同時進行的,高
翔叫了大約十五分鐘,他就聽到了回音,那是一個男子的聲音在反
問:你是誰,你們在什麼地方?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高興得緊緊地握住了手,高翔忙回答道:
“我們在一艘橡皮救生艇中,我們不知道自己的所在方位。”
“那你們是在什麼地方失事的?”
“我們也不知道,我們的情形十分特殊,請你們使用無線電波
偵察儀來查出我們的所在,如果你們沒有這種設備,請轉告別的單
位我們遇險了!”
那邊的聲音略停了一停,道:“我們有這種設備的,請你們安心
一些,我們會接近你們,我們是輕型艦馬斯基號。”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呆了一呆,這軍艦的名稱,使人們覺得事情
有點不妙,他們兩人齊聲問道:“你們是屬於什麼國家的?”
可是,那邊卻沒有了回答,高翔繼續地發問,但仍然沒有消息。
高翔轉過頭來,道:“蘭花,如果我們聯絡上的艦隻——”
他講到這裡,搖了搖頭,便沒有再講下去。
木蘭花也苦笑了,接下去道:“如果就是我們用盡心機逃出來
的那艘艦隻,那就十分滑稽了!高翔,我們必須作一番準備。”
“我們可以做什麼準備呢?”
木蘭花在橡皮艇的艇尾部分尋找著,一面找,一面道:“這橡皮
艇的設備十分完美,既然有無線通訊器,我希望有武器。”
“有武器又有什麼用呢?”
“你看,我猜得不錯!”木蘭花像是未曾聽到高翔的話一樣,繼
續找著,這時,她已舉起了兩隻長方形的密封的箱子來。
她用一柄小刀,將那兩隻箱子撬了開來。
果然,不出她所料,箱子中是兩挺手提機槍,和相當數量的子
彈,木蘭花立即拋了一柄給高翔,高翔將之接在手中,拍上了子彈
盒。
高翔接過了槍,但他仍然苦笑著,道:“蘭花,你不是想憑兩挺
手提機槍和一只橡皮艇,就去對付一艘軍艦的吧!”
“高翔,剛才你沒有聽到?馬雅斯基號是一艘輕型艦啊!”木蘭
花毫不在乎他說著,就像輕型艦隻是一只小舢舨一樣地不足畏。
高翔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實在沒有法子欣賞木蘭花的極
度鎮定和幽默,他只是苦笑著,道:“蘭花,我們究竟怎麼辦?”
木蘭花道:“高翔,別緊張,將事情向最壞的方面去想,你想,如
果沒有那具通訊儀,我們只怕要在海上永遠漂流下去了。”
木蘭花這樣一說,高翔的精神,才算是振作了些,他揚了揚手
中的槍,道:“好,如果來的是敵人,那我們就和他拼了。”
“高翔,你必須先使自己的情緒不激動,能從容地對付敵人,要
不然,你是一定會失敗的。”木蘭花緩慢地勸著高翔。
“唉。”高翔歎了一聲,“我真佩服你!”
木蘭花的心中,苦笑了一下。
高翔說佩服她,那當然是在佩服她的鎮定了。然而這時候,她
心中的痛苦又有什麼人可以知道呢?她自己已經對自己的獲救,
不再抱什麼希望了!
但是她卻必須鎮定,她非但要鎮定,而且要極度地鎮定。因為
這時不止她一個人,還有高翔在,她自己沒有希望了,但是她卻絕
不能讓高翔也同歸於盡,她必須將高翔救出去,他必須如此,所以,
她一定要將自己的痛苦隱藏了起來。
她必須裝出極度的鎮定,使高翔以為她是有希望獲救的,也只
有在那樣的情形下,高翔才會振作起來,使他自己可以逃出生天!
木蘭花轉過了頭去,在她轉過頭去的那一剎問,她的面上現出
了極其痛苦的神情,但是,她卻立即恢復了平靜。
她道:“這具無線電通信儀的電波頻率,如果是事先標定的話,
那麼它所發出的信號,也就只有特定的接收器才可以收得到——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對我們來說是十分不幸的,因為那樣的話,接
到信號的馬雅斯基號,一定是我們逃出來那艘軍艦了。”
“那我們的情形,也比躲在船舷上的時候好得多了!”
“對的,”木蘭花的心中寬了一些,因為高翔這時的情緒,已正
常得多,不像剛才那樣衝動了,“而且,我們還有很有利的條件,那
便是,不論在向我們駛來的是什麼樣的船隻,它總是不能直接駛近
我們的,它將在離我們相當遠的地方停下,再派小艇前來。”
“我知道了,如果情形不對,我們至少可以將小艇先奪下來
的!”高翔興奮得站了起來,他才一站起,橡皮艇便側了一側。
高翔連忙站穩了身子,也就在那時,他看到前面,遙遠的海面
之上,出現了一個黑點。他向前一指,道:“看,他們來了!”
那個黑點,自然是一艘船,而且,正迅速地在向他們接近,木蘭
花和高翔兩人,雙眼一眨不眨地望定了那艘船,足足有一小時之
久。
從只是一個小黑點起,到他們完全可以看清那艘艦隻的時間,
大約是一小時,他們看清楚了那艘輕型艦馬雅斯基號。
那,正是他們逃出來的那艘艦隻!
他們襲擊了直升機,在巖洞中躲藏了半天,以為已經可以逃脫
了,但是,由於他們犯了一個錯誤,使用了那具無線電通訊儀,因此
反而又將那艘兵艦召回來了,這實是令得他們啼笑皆非的事情。
當那艘輕型艦離得他們越來越近,只有兩三百碼的時候,他們
以為自己生出了幻覺,已然聽到了“中校”的怪笑聲。
“但事實上,那卻不是他們的幻覺,他們的確聽到了“中校”的笑
聲,中校的笑聲是從那具無線電通訊儀中,傳了出來的。
這更證明木蘭花的推斷:最壞的事情已發生了,這具無線電通
訊儀,實際上,只是一具無線電對講機,它只能和馬雅斯基號聯絡!
木蘭花捧起了那具通訊儀,中校的笑聲停止了,傳來了他得意
之極的聲音,道:“蘭花小姐,高翔先生,我們又見面了,不,應該說,
我又看到你們了!”
中校的話,意思是十分之明顯的,那時候,木蘭花和高翔自然
看不到他,但是,他在“馬雅斯基”號上,利用望遠鏡,當然是可以看
到他們的了。
木蘭花手一松,“撲通”一聲響,那具無線電通訊儀便跌進了海
水之中,“中校”又說了些什麼,自然再也聽不到了。
他們兩人,緊緊地握著手提機槍,一齊向前看著,只見馬雅斯
基號已在離他們的橡皮艇約三百碼處,停了下來,接著,只見接近
他們一邊的船上,火光一閃,再緊接著,便是“轟”地一聲巨響,一顆
炸彈落在他們左側五十碼處,濺起了十來丈高的水柱。
水柱爆散了開來,海水像驟雨一樣地倒淋了下來,橡皮艇上立
時注滿了水,爆炸引起的浪頭,令得橡皮艇可怕地傾覆著。
他們兩人相顧失色,也就在那一陣顛覆過去之後不久,又是一
顆炮彈落到了他們的右側,緊接著,前後也各落了一顆炮彈。
一共是四顆炮彈,全是在橡皮艇四五十處爆炸的,他們兩人緊
緊地抓住了橡皮艇,隨著橡皮艇起落著,海浪幾次將他們吞噬,但
他們終於又浮了起來。
等到四顆炮彈飛了過去之後,海面上又恢復了平靜。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已經狼狽之極,他們的身上,才干了一些,
這時又一齊濕透了,他們相互望了一眼,高翔道:“這是什麼意思?
馬雅斯基號上的炮手,水準未免太差了!”
木蘭花也笑了起來,道:“高翔,你以為他們是想射我們而射不
中麼?他們只不過是在示威,事情正如我所料一樣,我們兩人的生
命,看來在對方的心目中,還十分有價值的呢!他們若是要毀滅我
們,何必發炮?只要直衝過來就可以了。”
“你是說,他們會使用比較小的艇只來接近我們?”
“當然是,那四顆炮彈,只是在警告我們不可以亂動,我們若是
亂動,炮彈是隨時可以擊中我們的,這便是他們發炮的作用,你
看!”
木蘭花只講到這裡,便證明她的推斷是正確的了。
因為這時,一艘快艇,已向他們駛來。
那艘快艇相當輕便,行駛的速度十分快,幾乎才一繞過馬雅斯
基號,便已經接近橡皮艇了,在快艇的艇首,站著四個人。另外有
兩個人伏著。
那兩個人,是伏在一艇機槍之上的。
高翔看到了這種情形,搖了搖頭,舉起了手中的手提機槍,海
水從槍口中直流了出來,他們的機槍,根本也已不能使用了。
“我們站起來,”木蘭花道:“別反抗,上了艇再說。”
高翔點了點頭,兩人一齊站了起來,快艇在接近橡皮艇的時
候,減慢了速度,艇首的一名大漢大叫道:“將手放在頭上!”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依言將手放到了頭上,快艇慢慢地接近,
終於靠住了橡皮艇,那大漢又命,道:“上艇來,不許有任何妄動!”
從快艇上放下了繩梯,木蘭花在前,高翔在後,兩人一齊向快
艇上登去。他們在攀登快艇的時候,都已看清了快艇上的情形。
那快艇大約有三十尺長,艇首部分是駕駛艙,可以看到有人在
掌著舵,而駕駛艙之後,便全是平整的甲板,在甲板上,也有三四個
人。
在艇首,有六個人兩個人掌握了一挺重機槍。
快艇上的形勢十分明顯,只要他們兩人,可以搶到那挺重機槍
的話,那麼,他們便可以輕而易舉地控制住整艘快艇了!
但問題浮不在於如何控制整艘快艇,而在於即使控制了快艇
之後,如何離去!因為,輕型艦馬雅斯基號,就在三百碼之外!
當然,那艘快艇,比起橡皮艇來得好得多了,但如果和輕型艦
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絕對難以做得過一艘輕型艦的。
當兩人一齊登上快艇的一剎問,高翔低聲道:“搶重機槍。”
木蘭花道:“先弄清楚艇上有沒有其他的重武器。”
從他們兩人這句簡單的話中,可以看出,在攀登繩梯的短矩
的時間之中,他們兩人所想的事情,全是完全一樣的。
他們上了快艇的甲板,那四名大以立時向他們圍了上來,重機
槍的槍口,也轉了過來,對準了他們,木蘭花望著重機槍,笑道:
“連重機槍也出動了,為何不將大炮也搬出來?”
那四個大漢中的一個冷冷地道:“你以為我們不會麼?”
木蘭花更進一步地道:“這快艇上有炮?這實在太好笑了,這
樣子的一艘快艇,不見得可以單獨作戰的吧,要大炮有什麼用?”
那大漢還想講,可是另一個人已阻止他,道:“別多說了,令他
們兩人轉過身去,靠在駕駛艙的艙壁上、雙手放在頭上。”
那大漢阻止了另一人的說話,這證明在這艘快艇上,的確是有
著其他重型武器的,有重型武器,這對木蘭花和高翔兩人,是十分
有利的!
有了重武器他們自然可以暫時和馬雅斯基號對抗、
當然,他們並不是想以一般快艇去戰勝一艘輕型艦,他們如果
以重武器向馬雅斯基號射擊的話,他們是有利的。
第一,對方不想令他們死去,那是對方要利用他們的才能,希
望他們可以加入特務集團,來為特務集團效勞賣力。
第二,馬雅斯基號是一艘由特務控制的艦隻,行蹤是必須保守
秘密的,如今雖然是在公海之中,但是連續不斷的重型轟擊,也必
然引起過往船隻或飛機的注意,那時,一定成為世界轟動的新聞,
中校也必然會受到上級的嚴重處罰的!
中校有了這些顧忌,那便是兩人有利之處了。
當然,這一切,都必需先將那快艇搶在手中!
而如何才可以將快艇搶到手中呢?
他們動手的時間也不多了,因為快艇一開動,幾乎不要一分
鐘,就可以回到馬雅斯基號的旁邊,那時,他們便有機會了!
他們必須立即發動!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兩人的心中,全是一樣的
主意,兩人裝著順從地向前走去,雖然他們一直將手放在頭上,但
是那四個大漢還是不敢接近他們。
木蘭花走在前面,她故意裝出疲乏不堪的樣子,身形不穩,在
她走到離那一艘重機槍還六七尺距離的時候。她的人突然跳了
起來!
她徑向那挺重機撲了過去!
她的行動是如此之突然,如此迅速,如此大膽,那是任何人所
料不到的,她的身子,撲在重機槍之卜,立即轉了轉,將守在重機槍
旁的兩個人,踢得向外滾了出去,她立時一翻身,已然握住了重機
槍的槍身,叫道:“好了,誰也別動!”
那四個大漢呆住了,駕駛艙中的幾個人也呆住了,甲板上的人
也都呆若本雞。只有高翔一人,“哈哈”笑了起來。
他迅速地在四人的身邊轉了一轉,將四人身上的,手上的武
器,全都繳了下來,木蘭花掌握了重機槍,控制了整艘快艇,有誰
敢亂動?
高翔繳下了那四人的槍,又喝道:“跳下海去,甲板上的人全跳
下海去,一,二,三,跳!”他“砰砰”地放了兩槍,甲板上的人,和那四
個大漢,一齊地不迭地跳到了海中;而高翔也已奔上了駕駛艙,他
揚起槍柄,先將兩個人擊昏。
然後,他才以手槍指住了掌舵的後腦,道:“快對機房下令,向,
前駛去,快!要不然,我就不用你,而自己來了。”
那人的聲音發顫,道:“你瘋了,在你的旁邊,是一艘輕型艦,一
炮就可以將這艘快艇,轟擊得粉碎的,你真的瘋!”
“少廢話,照我的話去做,全速前進!”
那人按下了一個擎,高翔的槍口離得他更近了些,他吸了一口
氣,道:“全速前進,向前駛。”
快艇幾乎是立即向前駛去的,機房中的人並不卻道上面已發
生了根本的變化,仍然服從著命令,向前駛去,快艇一向前駛出,跳
落在海中的那些人,便一齊在浪頭中翻滾著,大叫了起來。而木蘭
花這時,也已找到了艇尾的那門大炮。
大炮是十分新型,電動控制的,木蘭花毫不猶豫地便按下了一
個紅色的掣,“轟”地一聲巨響,炮身向後退了一下,一顆炮彈,已呼
嘯而出!
那顆炮彈並未曾射中馬雅斯基號,而是掠過了它,在它的後面
約三十碼處,爆炸了起來。木蘭花連忙又將瞄準器調整了一下。
她正待伸手再度按下那發射掣之際,只聽得高翔在駕駛室中
叫道:“蘭花,停一停,中校他已願意妥協了,他說他願意離去,我剛
才聽到他在無線電中這樣講的!”
“你告訴他,他必需立即離開,別給我們看到,要不然,我再發
一炮,一定可以將他擊中了!”木蘭花興奮地叫著。
“是!”高翔對著駕駛艙中的對講機,“中校,木蘭花的話你也聽
到了,我想,不要我再重說一遍了吧,事實上我們根本不必接受你
的妥協的!”
對講機中傳來中校氣呼呼的聲音,道:“你別說風涼話了,如果
你擊中了我,那麼我們仍然有還擊的能力,你們就要化粉了!”
高翔“哈哈”地笑著,道:“不錯,中校,你講得不錯,不過問題就
在於:你不敢和我拚命,你只會在佔盡上風的時候威風一下!”
中校沒有再出聲,但是卻可以看得到,馬雅斯基號正在迅速地
退後,向相反的方向,駛了出去,兩艘船都在全速行進,而方向又是
相反的,是以轉眼之間,馬雅斯基號又是剩下一個小黑點!直到
這時候,機房中才有人奔出來,道:“怎麼一回事?怎麼一回事?”
可是,木蘭花卻已守住了機房的門口,每一個企圖沖出來的人
都給她趕了回去,她冷冷地命令道:“守在原來的崗位!你們的同
伴,大部分已經在海中喂魚了,如果你們個想也跌倒海中去的話,
最好加緊工作,使快艇的速度更加快些!”
高翔則在駕駛艙中也發下了命令:“向最近的港口駛入,你應
該知道最近的港口在什麼地方的,以最快的速度前進!”
那傢伙面色蒼白,唯恐不及地答應著。
在他們看到前面的港口的燈光在閃耀的時候,已經是天色將
明時分了,他們雖然一夜未曾休息過,但精神卻分外地好!
× ×
穆秀珍和方局長兩人,也徹夜未睡,而且,他們的精神,沮喪到
了極點,他們一直躲在方局長的辦公室之中不出去。
幾乎整夜都有記者等候在方局長的辦公室外。
記者是為了要證實遇難的警方高級工作人員是不是特別工作
室主任高翔而來的。但是警局內卻沒有一個人肯回答這個問題,
記者們職責有關,當然不肯輕易離開。他們曾好幾次要求方
局長髮表,但是方局長卻只是以十分疲倦的聲音道:“無可奉告。”
方局長的聲音,顯得如此之疲倦,如此之蒼老,那絕不是裝出
來的,而是他心情極度惡劣的結果,木蘭花和高翔同時出了事,他
的心情如何,實是可想而知的。
而穆秀珍的心情,更加惡劣,當一個記者不識趣地問她為什麼
雙眼那樣紅腫之際,她就突如其來地將那記者摔了一大交!
天色漸漸亮了,曙光透過了窗子,令得辦公室中的燈光,成了
黯淡的昏黃色。方局長站了起來,道:“秀珍,你該去休息了。”
穆秀珍茫然地搖了搖頭。
方局長又道:“我想,我們應該公佈高翔遇難的消息,那樣蘭花
或者會來找我們的,雖然她……我們總也可以見面了。”
“局長,為什麼外交機構方面還沒有回音?”
“他們正在進行著。”
“有希望麼?”
“我也不敢說,或許對方根本不肯承認他們的特務在使用這種
定期毒藥,他們若是矢口否認,那我們的外交機構,自然不能要他
們出售那種特制瀉劑了,這應該是挽救蘭花小姐的唯一途徑了,偏
偏蘭花自己又不在這裡,哼,真急死人了!”
穆秀珍霍地站了起來,道:“方局長,通過外交機構去進行,或
者太遲了,你去通知記者,叫他們盡量快發佈高翔遇難的消息,我
——”
她講到這裡,頓了一頓。
方局長忙道:“你怎樣?”
穆秀珍毅然道:“我到他們的大使館去。”
“秀珍!”方局長吃驚地叫著。
“是的,我要去,我去見他們的大使!”
“秀珍你一進了他們的大使館,警方的力量,便不能再保護你
了,你們三個人,已有兩個出了事,如果你……這怎麼可以。”
“我們三個人,”穆秀珍慘然,“已有兩個出了事,再加上我,也
沒有什麼大不了,反正事情一定是這樣的了,我非去不可。”
“秀珍,聽我說,別去!”
“不,我現在就去!”
穆秀珍陡地打開了辦公室的門,向外走去,幾個記者圍了上
來,全被穆秀珍粗暴地推了開去,她直來到警局的大門口。
晨光初現,街道上十分之冷清,穆秀珍奔向停車場,她跳上了
一輛摩托車,車聲驚破了寂靜的清晨,她已疾駛而去。
方局長在這時,也慢慢地自辦公室中踱了出來,記者立即將他
包圍,方局長的手,一直托在額上,他緩慢地道:“告訴各位一個十
分不幸的消息,警方功績彪炳的一位人員,特別——”
方局長講到這裡,他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方局長
停了下來,一個副官快步來到了電話機旁,拿起電話機來。
那副官的臉上,立時現出了驚訝之極的神色來,他以十分異樣
的聲音道:“局長,你的電話。”
“我不聽。”方局長搖廠搖頭,繼續道:“特別……工作室主任
可是他只講到這裡,那副官又叫了起來,道:“局長,電話,是高
翔打來的,高主任,是他從Y港打來的,高主任的電話!”
方局長陡地轉過身去,在那一剎間,經驗豐富,辦事老練的方
局長不知怎樣才好,他不知是申斥那副官的胡言亂語好,還是相信
那副官的話好。
那副官突然立正,道:“局長,是高主任,請聽電話。”
方局長快步向辦公桌走去,他走得實在太急了,以致幾乎在門
檻上跌了一交,他拿起了電話,叫道:“高翔,是你麼?”
“局長,是我,我是高翔!”
方局長連忙轉過頭來,向著辦公室的門大叫道:“高翔沒有死,
各位請回去吧!”
高翔沒有死,這更是大新聞了!
記者們交頭接耳,不肯離去。
副官走過去,關上了辦公室的門,高翔的聲音繼續傳了過來:
“局長,我在Y港,我和蘭花在一起,是的,我們安全,請快和軍方
聯絡,派兩架性能優越的高空戰鬥機,飛到Y港來,供我們使用,
要快,最好在四小時之內到達!”
“兩架高空戰鬥機?”方局長有點不明白。
“是的,一定要快,而且要全副武裝的。”
“高翔,這——”
“一切後果,由我來負責,局長,你請照我的話去做。”
“好的!”方局長終於答應,他放下了電話機,立即又取了起來,
撥通了駐在本市的空軍負責人的電話,提出了他的要求。
方局長當然看不到,但是他卻知道一定有這件事發生的:二十
分鐘之後,兩架噴氣式的戰鬥機,呼嘯著起飛,向Y港的方向飛
去!
穆秀珍如果遲走五分鐘,那麼她也一定可以聽到高翔的這個
電話了,但是她卻早走了一步。她是抱著極其悲痛,破釜沉舟的心
情前往的。
在她到達大使館大門前的時候,街道上的行人還十分少,大使
館本來就是在一條十分冷靜的街道上的,那是一幢十分古老的建
築物。
穆秀珍的摩托車,以一陣極其震耳的“撲撲”聲,沖破了寂靜,
停在大使館的門口,然後,她一躍下車,直衝到鐵門之前。
鐵門之內,正有兩個衛兵守著。
那兩個衛兵,以一種十分冷漠的眼光望著穆秀珍。
穆秀珍來到了門前,大聲喝道:“快開門,我要見你們大使!”
一個衛兵怒氣沖沖地走過來,可是,他才一到鐵門近前,穆秀
珍猛地一伸手,便拔掉了他的帽子,一伸手,便抓住了他的頭髮!
穆秀珍的這個動作,是那衛兵萬萬料不到的,他的頭髮一被穆
秀珍抓住,就殺豬也似地叫了起來,可是他一面叫著,一面卻仍然
無法掙得脫,穆秀珍將他直拉了過來,再伸進一條手臂去,將那衛
兵的頭,緊緊地箍住,那衛兵想叫也叫不出來了。
另一個衛兵疾奔了過來。
但這時,穆秀珍已騰出一只手來了,她一翻手腕,手中已多了
一柄十分精巧的小手槍,立即將之指住了另一個衛兵,喝道:“別
動!”
那衛兵陡地站住,叫道:“天,你瘋了!”
穆秀珍點頭道:“差個多,可以這樣說,你快去通知你們的大
使,我要見他,我是穆秀珍,我想他應該知道我是准的,我——”
穆秀珍才講到這裡,使館的大門打開,三個人一齊沖下了石
階,來到了鐵門旁,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氣沖沖的中年人,也大怒
道:“這算什麼?你是穆秀珍又怎樣,這裡是外交機構,我要召你們
的警察來對付你,這實在太豈有此理了!”
他聲勢洶洶地指責著穆秀珍,可是穆秀珍卻毫不在乎地聽著,
等到他講完,穆秀珍才冷笑了一聲,道:“去啊,你一轉身,我就放
槍。”
那傢伙陡地一呆,面色也變了一變,道:“我是二等秘書葉夫維
奇,大使不能接見你,你有什麼事情,只管向我講好了。”
“不行,”穆秀珍斷然拒絕,“你們快將門打開,讓我見大使,要
不然,我身邊有威力極強的小炸彈,我要拋進來了!”
葉夫維奇向後退出了三步,和身後的兩人低聲交談了兩句,他
並沒有忘記穆秀珍的恐嚇,所以他自始至終,不敢轉過身去。
“怎麼樣?”穆秀珍已不耐煩了。
“好的,你先進來再說!”葉夫維奇狡猾地笑了一下。
在他身後的兩個人,立時走向前來,將鐵門打開,穆秀珍是隔
著鐵門箍住了一個衛兵的頭頸的,鐵門打開,她便隨著對方,走了
進去。
穆秀珍雖然是一個行事不怎麼三思的人,但是她也決不致於
粗心到了連踏入對方的大使館,就等於是進了對方國土一樣這一
點都不知道的。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一進了對方的大使館,對方人多勢眾,又
可以為所欲為,那是十分危險,對她來說十分不利的事情。
但是,她仍然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那是因為她是懷著極其悲憤的心情而來的,她既然抱著破釜
沉舟之心,那麼自然一切的顧忌,都不放在心上,而進入了大使館
中。
葉夫維奇一見穆秀珍已走了進來,立時使了一個眼色,他身後
的兩個人,來到了門口,將出路守住,那是防止穆秀珍沖出去的。
而葉夫維奇則好笑著,道:“穆秀珍,你總不能就這樣去見大使
的吧?請你放開這個衛兵,跟隨我進去,好通知大使來見你。”
“好的。”穆秀珍一松手。
那衛兵被穆秀珍箍得久了,穆秀珍一松手,他立時身子軟癱在
地,穆秀珍也不去管他,只是大踏步地向前,走了進去。
可是,葉夫維奇卻趕在她的前面,將她的去路攔住,道:“小姐,
還有,將你的手槍給我,大使是不喜歡有人威嚇他的。”
穆秀珍一揚手,便將手槍拋了給他。
葉夫維奇又道:“還有那烈性的小型炸彈!”
穆秀珍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道:“飯桶,那是我嚇你的,
若是有這樣的炸彈,我早已拋了十七八顆進你們的大使館了!”
葉夫維奇的神色有點尷尬,但是他面上立時又浮上了陰險的
好笑,他道:“請,請進去。”
穆秀珍兩級並著一級地跨上了石階,她一推開門,便看到大使
館的門內,兩排人,約有十五六個人之多,如臨大敵地站著。
穆秀珍一轉身,葉夫維奇已到了她的身後,向前一指,道:“前
面,穆小姐,請你到前面的接待室中去等著接見。”
穆秀珍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是那是一條十分陰暗的走廊,
穆秀珍“哼”地一聲,道:“你可是想鬧什麼花樣麼?”
葉夫維奇又連聲好笑起來,可是對於穆秀珍的問題,卻避而不
答,穆秀珍也絕不是什麼蠢人,她明知自己身在險地,當然是處處
提防!
她趁著葉夫維奇在好笑之際,向前跨出了一步,等到葉夫維奇
覺出不妙,想要後退之際,已經遲了,穆秀珍倏地伸手,抓住了他的
手腕,穆秀珍用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令得葉夫維奇大叫了起來,但
是他只叫了一聲,便立時住了口,狠狠地道:“放開我!”
穆秀珍卻咧嘴一一笑,道:“不,你替我作個伴兒。”
葉夫維奇掙扎了一下,可是他才一掙扎,穆秀珍就更加用力
了,葉夫維奇面色慘白,額上汗珠,如雨一樣地流了下來。
在走廊中的其餘人,一齊湧上來,可是穆秀珍大喝一聲,道:
“如果再有人走近來,我就一掌將他的腦袋劈成稀爛!”
穆秀珍一面說,一面揚掌在葉夫維奇的額上,比了一下。
葉夫維奇忙道:“別來了,別走過來,杜申科,你去通知大使,我
在第三號接待室,請他和我們交談,要見他的是木蘭花的妹妹。”
“是!”一個人答應一聲,便轉了開去。
穆秀珍滿意地笑了笑,道:“那樣就有商量了,第三號接待室在
什麼地方,你帶路。”
葉夫維奇哭喪著臉,道:“你……能鬆開我?”
“不能!”穆秀珍斷然拒絕。
葉夫維奇只好向前走去,走出了十來碼,來到了一扇門,他一
伸手,推開了門,穆秀珍先將他推進去,自己才走了進去。
那是一間相當寬敞,而且佈置得十分之華麗的會客室,才一進
去,首先惹人注目的,便是嵌在左面一幅牆上的一具大電視機。
那電視機的螢光屏足足有三尺高,四尺多寬!
葉夫維奇是被穆秀珍推進去的,他的身子閃了一閃,幾乎跌倒
在地,等他站定身子時,已聽得電視機上的一盞小紅燈,在一閃一
閃,而且發出“都都”聲來。
葉夫維奇向穆秀珍望了一眼,道:“我去打開電視。”
“我個要看電視。”
“小姐,大使將在電視中接見你,大使是絕不親自接見任何人
的。”葉夫維奇幾乎像要哭了出來一樣,“你當然也沒有例外。”
穆秀珍呆了一呆,心想見個到大使本人,先和他在電視機中開
談判,電是好的,是以她點了點頭,道:“好的,你打開電視機好了!”
葉大維奇戰戰兢兢扭開了幾個掣,不一會,便看到電視螢光屏
上有亮點閃耀,突然間,可以看到畫面了,只見一個身材矮小的禿
頂老者,正在踱來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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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出現在電視螢光屏上的人,幾乎和真人一樣大小,所以穆秀珍
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正滿臉怒容,而當葉夫維奇顫聲叫出了一聲“大
使”之後,那人突然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瞪著前面,神情之逼真,就
像是他會從電視機中沖了出來一樣!
穆秀珍向前走出了幾步,來到了螢光屏之前,她知道,自己既
然看到了對方,那麼對方一定可以看到自己的了,是以她伸手一
指,直指向那電視中的禿頂老頭子,那禿頂老頭子的眸子,甚至閃
了一閃,可知在他看來穆秀珍也是如同在眼前一樣的。穆秀珍指
了一指,便厲聲道:“你是大使麼?”
大使的聲音也絕不客氣,道:“你是穆秀珍?很好,你來得很
好,你們三個人,所謂東方三俠,給我們惹來的麻煩大多了,你來
了,很好!”
穆秀珍冷笑道:“我看不怎麼好,我來是對你不利的,你們的人
用卑鄙的方法,使蘭花姐服下了毒藥,我是來取解藥的。”
“哈哈,”大使笑著,坐了下來,翹起了腿,道:“你瘋了,木蘭花
服下毒,是她心甘情願的,她只要將電光衣送到,自然可以沒有事
的。”
“可是,電光衣絕不能為人類造什麼福,落到了你們這種人的
手中,必然危害世界,所以她一到手,就立即將之毀去!”
“是啊,我也接到了報告,她造福人群,但是卻苦了她自己了。
我們也算得是好說話的了,我們向她和高翔,提出了另一條件。”
“什麼麼條件——”穆秀珍講到這裡突然一呆。
然後,她將眼睛瞪得老大,道:“和誰,你向誰提出了另一個條
件?”
“木蘭花和高翔。”
“什麼……什麼時候?”
“幾小時之前。”
“見你的大頭鬼!”穆秀珍忍不住罵了出來,“高翔……高翔
……他早就……”穆秀珍講到這裡,心中一陣難過,講不下去了。
大使冷冷地望著她,等她住了口,才道:“這不在我們討論論的范
圍之內,你來向我要解藥,我告訴你,沒有,除非你能答應我的條
件。”
“什麼條件?”
“你和木蘭花通一個電話,要木蘭花和高翔兩人,一齊到我們
這裡來,我再和你們三個人一齊,好好地開一個談判!”
“你真的見到了大頭鬼了?”穆秀珍忍不住問。
“你可願意答應?”
穆秀珍苦笑了一下,高翔早就死了,木蘭花不知道在什麼地
方,這傢伙有什麼辦法可以令得自己和他們通電話,將他們召來?
如果打一個電話,便能夠使已然因飛機失事而死去的高翔重
生的話,那麼這個電話,自己自然是非打不可的了!
穆秀珍道:“好,我打,可是電話得由你幫我接通。”
“好的。”大使點了點頭。
穆秀珍看見他按下了兩個掣,又看到他的嘴唇在動,但是穆秀
珍卻聽不到他在講什麼。穆秀珍所未曾聽到的話是大使在吩咐他
的手下:“接通Y港的電話,先向Y港的警方查詢,再向Y港的市
政當局接頭,務必要找到木蘭花和高翔兩人,請他們聽電話,並且
告訴他們,電話是穆秀珍打來的。”
大使吩咐完畢,才又按下了一個掣,使穆秀珍可以聽到他的聲
音,他道:“你聽到電話鈴響,就拿起電話來,那你就可以聽到木蘭
花在講話了。”
“還有高翔?”
“是的,木蘭花和高翔在一起。”
大使也是得到了“中校”失敗的報告,才知道木蘭花和高翔兩
人在一起的。在海上,在自己方面擁有一艘輕型艦的情形之下,竟
然還會被木蘭花和高翔兩人走脫,這件事情,實在可以說是奇恥大
辱!奇怪穆秀珍恰好在這時闖了來。
“中校”本也不知道木蘭花和高翔兩人逃走之後,是到什麼地
方去了,但是最近的城市是Y港,他們推測,木蘭花可能是到了Y
港。
他們立即和Y港的工作人員聯絡,果然證實了這一點,所以
大使知道木蘭花和高翔兩人是在Y港,他要利用穆秀珍的電話,
再使兩人回到他的掌握之中!
穆秀珍搖了搖頭,她實在不相信大使的話。
但是她卻也沒有說什麼,因為大使即使是在騙她,她也看不出
自己會因此多受什麼損失,更看不出大使可以得到什麼好處!
她只是來到了電話機旁邊,坐了下來。
她是個性急的人,她一坐下來之後,便將手按到了電話上,等
候電話鈴一響,就立即可以接聽。
大使還在吩咐著穆秀珍:“你要盡一切方法,使他們兩人來到
這裡,要不然,你們三人都是毫無希望的了,你要明白這一點。”
穆秀珍並未曾將大使的話聽進耳去,她只是心中在想,如果聽
到了木蘭花的聲音,真的是木蘭花在和自己講話的話,自己說些什
麼才好呢?
穆秀珍的心中,亂成了一片,她實在想不出說什麼才好,因為
這時候算來,木蘭花的生命,已只剩下不到三十小時的了。
穆秀珍緊張地期待著,葉夫維奇一臉苦笑地站在一邊,螢光屏
中大使,雙眼炯炯有神地望定了穆秀珍,並沒有人說話。
突然,電話鈴響了起來!
在寂靜中醒來,電話鈴響是如此之驚人,令得穆秀珍突然嚇了
一大跳,她本來是準備電話鈴一響,便立即取起聽簡的,但這時,她
反倒突然縮回了手來,然後,她才陡地想起:自己可以和木蘭花通
話了,這才一伸手,將電話聽筒抓了起來!
她的嘴唇發著抖,她當真不知怎麼說才好了!
而在電話中,則傳出了一個她十分熟悉的聲音,道:“誰,是秀
珍麼?”
穆秀珍的手猛地一震,她幾乎將電話聽筒跌在地上!
那是高翔的聲音,千真萬確的高翔的聲音!
穆秀珍本來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的了,這時聽到了高翔
的聲音,她更是不知所措,拿裡還能夠講得出一個字來?
高翔的聲音卻繼續地傳了過來,道:“咦,怎麼一回事,怎麼那
邊沒有聲音,接線生,電話可已經接通了麼?”
接著,便是接線生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接通了,喂,那邊講
話!”
穆秀珍直到這時,才迸出了兩個字來,道:“高翔!”
“是啊,是我,秀珍,你好麼?”
“高翔!”穆秀珍再一次聽到了高翔的聲音,她肯定那是高翔,
而她立即想到,一個死人當然是不會說話的,飛機跌死的人當然更
不會說,自己聽到了高翔的聲音,可知高翔沒有死,高翔沒有死,這
不是太值得高興的事情麼?
她心中感到高興,可是她卻傻氣地哭了起來。
“秀珍,”高翔反倒吃驚了,“你哭了,為什麼?”
“因為你沒有死!”
“呸,我沒有死,你該高興才是!”
“我是很高興,我本來想笑的,”穆秀珍起勁地哭著,不住地流
著淚,“可是……可是……不知怎地,我卻哭起來了。”
“別傻了,你在什麼地方,在警局麼??”
“不,我在大使館中。”
“什麼?”
“我在X國的大使館中,我是準備向大使討解藥的,可是那禿
頂大使卻說,要我和你們通一個電話,叫他們也來大使館,我們一
齊和他開談判。”
“秀珍,”高翔的聲音,顯示他十分吃驚,“真的?”
“當然是真的!”
“你等一等,等一等!”
穆秀珍聽得他在道:“蘭花,糟糕,秀珍在X國大使館中!她是
在那裡和我們通電話的,大使要她叫我們兩人也去!”
穆秀珍已急不可待地大叫起來:“蘭花姐!”
她立即又聽到了木蘭花的聲音。
術蘭花的聲音,聽來和平時一般無異,平靜而堅定:“秀珍,你
是在X國大使館中?你不是故意在和我們開玩笑!”
“蘭花姐!”穆秀珍感到十分委屈,“當然是真的,我在大使館,
第三號接待室之中,蘭花姐,大使說,你和高翔一齊來,事情可以有
商量的。”
“唉,”木蘭花歎了一口氣,“秀珍——”
可是她只叫了一聲,卻又未曾再說下去。
穆秀珍又急急地道:“蘭花姐,你來不及?你快一點來吧,你別
忘記你自己——”穆秀珍苦笑了一下,又道:“你還是來的好。”
木蘭花沉默了片刻,道:“好的,我來,你告訴大使,我來,和高
翔一起來,你叫他等著我們,我們是要和他談判一下。”
電話中突然插入了大使的聲音,可知他是一直在偷聽的,只聽
得他道:“不必轉告了,我已全聽到了,希望你們快一點到達。”
木蘭花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一定盡快來,秀珍,你等著
我,千萬不可有什麼妄動,你明白麼,等我們到了,才和他們談判。”
“我明白了!”秀珍全然未曾覺察到事情的嚴重性。
穆秀珍之所以全然未曾覺察到事情的嚴重性,並不是因為她
的愚蠢,而是基於兩個原因。第一,她絕不知道對方曾經威脅過木
蘭花,要他們三個人,一齊加入對方的特務集團,為對方效勞,而
且,她更不知道對方的特工人員是一律要吞服那種定期毒藥的,她
自然也不知道和對方談判,是絕無轉圜的余地,只是死路一條,所
以她才希望木蘭花來。
第二,她絕不知道木蘭花除了到大使館來之外,還有什麼別的
辦法可以解救,所以她只盼望木蘭花可以快一些到達。
是以她在答應了一聲之後,又叮嚀了一句,道:“蘭花姐,你最
好不要耽擱時間了,你如今是在什麼地方?多少時間才能到達?”
“我在Y港,秀珍,你聽著,我一定來,但可能比你想像中的時
間更長一些,但不論如何,你都要好好地等著,不可以生事,明白
麼?”
“我明白了,再見。”
“再見!”
穆秀珍放下了電話。
她看到大使伸了一個極其舒適的懶腰,道:“秀珍小姐,你這個
電話打得非常好,只等木蘭花一到,我們就可以談判了!”
他講完了這句話之後,電視螢光屏突然黑了下來。
葉夫維奇苦著臉對穆秀珍說道:“現在,我可以出去了麼?”
“不,你留在這裡給我談談天!”穆秀珍的興趣十分好。
葉夫維奇啼笑皆非,只得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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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在Y港,木蘭花和高翔兩人,正在軍事基地專用的機場之中。
大使館的電話打到Y港的警局,Y港的警局是知道木蘭花和高翔
兩人的行蹤的,所以又將電話接到了軍事機場。木蘭花和高翔兩
人,是在機場等候著飛機來到,采取行動的。
就在他們的等待中,接到了穆秀珍的電話。
等到木蘭花說過了“再見”,放下電話之際,她不禁歎了一口
氣,高翔也只是苦笑,道:“蘭花,這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秀
珍也太——”
木蘭花揚起了手,道:“高翔,別怪她,這是怪不得她的,事情
……其實都應該怪我,是我一個人將事情弄糟了的。”
“怪你?”高翔搖了搖頭,表示他不能同意。
“是的,應該怪我,我不該將事情滿著,我應該早就向你們講出
事情的真相,我們大家一齊來設法,那絕不致於像現在一樣地狼狽
的!”
高翔默默不語。
木蘭花又歎一口氣,道:“可是,當時我又怕引起你們的驚惶
和難過,所以我隱瞞著,我寧願一個人來忍受受痛苦……”
“蘭花,真難為你了!”高翔覺得鼻子發酸。
就在這時,只聽得“拍”地一聲響,有一名軍官在他們兩人面
前,立正站定,道:“控制主任請兩位立即就去。”
“可是我們等候的飛機到了麼?”
“還不曾,但是那兩架飛機,正順利地向Y港飛來,再過二十
分鐘,就可以到達了,兩位要的情報,控制主任也已得到了!”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連忙跟著那位軍官向前走去,不一會,便
來到了控制室中,控制室中聚集著不少軍銜很高的高級軍官。
當木蘭花和高翔一走進去的時候,一位將軍和一名校官,一齊
向他們迎來,那校官先開口,道:“我是控制主任,將軍有話要向你
們說。”
高翔點了點頭,道:“將軍,請說。”
將軍的身子筆挺,從他站立的姿勢,就可以看出他是一個曾受
過極其嚴格訓練的老軍人,他沉聲說:“兩位,你們要一架外交飛機
的飛行情報,又準備了兩架戰鬥機……戰鬥機不是我們撥給你們
使用的,撥給你們使用的人自然會負責,但是作為軍方的一個負責
人,我必需問你們:你們可是準備攻擊這架外交飛機麼?”
木蘭花和高翔互望了一眼,高翔道:“是的。”
將軍來回踱了幾步,才道:“兩位,這是一件極其嚴重的事件,
小,至少是一件國際糾紛,大,則可以發生世界大戰的。”
“我們明白。”
“你們能中止這項行動麼?”
“不能。”高翔立即回答。
將軍停了片刻,歎了一口氣道:“是不能,兩位,其實我已經知
道了一切經過情形,換了我是你,我也必然回答不能!可是有一件
事必需提醒你們的,在事情發生之後,你們絕不能說曾在軍用機場
上獲得了資料,更不能說是在軍用機場起飛的。”
“當然,我們知道。”
“我們的另一項情報是,這架外交飛機定期飛行,負有極重要
的任務,它是武裝的,而且,它的駕駛員,是第一流的!”
“將軍,我和這位小姐也是第一流駕駛員。”
“我相信你們,卓中校,請你將外交飛機的飛行資料解釋給他
們聽。”將軍轉過身,和他的隨員,一齊出了控制室。
控制主任卓中校取過了一疊文件,道:“你們要的資料全在這
裡了,這架飛機自一離開他們國土之後,便在高空作不著陸的長途
飛行,另外有一輛大型的飛機在,空中替它加添油料,它最後一次
加添燃料的時間,將在中午十一時——也就是距離現在,三小時又
十三四分之後。”
“那時,飛機在什麼地方?”
“在距Y港東北偏北一千一百裡差右處,是在海洋之上,在加
油的時候,它的高度會降低,你們準備如何采取行動?”
“我們想逼降這架外交飛機。”
卓中校苦笑了一下,道:“我們非常佩服你們的勇氣,但是,我
以一個老資格的飛行員的身份來說一句話你們成功的希望是微乎
其微的。”
“我們還想知道一件事,這架外交飛機,如果在正午十一時,得
不到燃料的補充,那便怎樣?”木蘭花提出了問題。
“我們不知道,但它可能難以繼續飛行,因為它幾乎是一著陸,
立時起飛的,它回程並不是不著陸的飛行,而在一千六百裡之外的
G島停降,我們至少可以知道,這次添補燃料,可以使它飛行兩千
七百裡!”
“那也就是說,如果得不到這次添補的話,它實在是飛不了多
久的了?”
“可以這樣說。”
就在這時候,控制室的信號燈亮了起來。
卓中校按下了對講機的掣,有人向他報告:兩架戰鬥機開始著
陸了!
卓中校發出了一系列的命令,他們都看到,兩架高性能的戰鬥
機,呼嘯著落了跑道,在飛機的尾部,吐出了兩柄降落傘,那是用來
減低飛機在跑道上滑行的速度的。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立時向外走去,他們在機場辦公大樓的門
口,上了一輛吉普車,直向跑道的一端駛去,等他們駛到跑道一端
的時候,飛機也恰好停了下來,地勤人員已經迎了上去,機艙的蓋
掀開,兩個飛行員由艙中跳了下來。
兩個飛行員在高翔和木蘭花兩人的面前站定,向兩人行了一
個敬禮,高翔忙問道:“飛機好麼?武器可作過檢查。”
“一切都好。”兩人齊聲回答。
機場方面的負責人也趕到了,這兩架飛機將歸高翔和木蘭花
兩人使用,去從事一項十分重要的任務,這時機場中所有人都知道
的了。
但是機場上的人也知道那是一項不便公開的任務,所以他們
之間都保持著緘默,並不交談什麼,地勤人員做例行的檢查工作,
替油箱和副油箱注滿了油。
直到地勤主任揚了揚手,道:“可以了!”眾人才一齊向後退了
開去,而這時,高翔和木蘭花兩人,早已換上了飛行的裝束。
這天的天氣十分好,陽光明朗,陽光在平坦的機場跑道上反射
出燦然的光芒來,但也顯得高翔和木蘭花兩人的臉色更蒼白。
地勤主任的命令發出了之後,高翔和木蘭花兩人,一齊向前走
去,當他們來到了飛機的附近之際,木蘭花忽然道:“高翔,其實我
一個人去也可以了。”
高翔根本不說什麼,他只是笑了笑,然後向右一指,道:“我上
這一架,我們不斷地保持聯絡,你有什麼計劃,不妨等上了飛機再
說。”
在這最後關頭,木蘭花還想勸阻高翔,不要去和她一齊從事成
功希望微弱的冒險,但是木蘭花的勸阻,顯然未能成功!
她苦笑了一個,轉而向左。
三分鐘後,他們已先後進了機艙,戴上了厚重的飛行帽,按下了
掣,艙蓋合攏,地勤人員開始向後退了開去。
地勤主任在飛機的面前,他陡地揮下了手中的紅旗,木蘭花和
高翔兩人,也聽到了控制主任的聲音:起飛後注意,高度九千尺,有
一架客機正向Y港飛來。
“知道,”兩人一齊回答,“我們起飛了。”
兩架戰鬥機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呼嘯著,開始在跑道之上飛
馳了起來,幾乎是立即地,機頭向上昂起,兩架飛機像是兩柄刀一
樣,直切入了天空之中,轉眼之間,便是剩下一個小黑點,接著,便看
不見了!
這裡既然是軍事機場,幾乎每天都有戰鬥機作例行飛行的,有
時候,作例行飛行的戰鬥機,甚至還是成群結隊的。
所以,這時又有兩架戰鬥機起飛,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注意,當
然,知道這兩架戰鬥機,乃是去實行這樣危險任務的人,更是少之又
少的了!
飛機繼續向上升著。五千尺,六千尺,七千尺……等到飛機升
到了九千尺的高度之時,他們兩人,開始通起話來。
“蘭花,我的情形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我們以一萬尺的高度平飛,在快要接近敵人的飛機
時再升高,”木蘭花回答著,“請你跟在我的後面,我們正像參加一次
空中戰鬥,由你作我的僚機,一切行動,由我作主動的處理,而你主
要是負掩護我的責任,你明白麼?”
“蘭花,”高翔苦笑著,“我們共只有兩架飛機,似乎不必按照空
軍的戰鬥規則來辦事了吧,我看還是隨機應變的好。”
“不行!”木蘭花的聲音十分堅決,“除非你不想成功,要不然,兩
架飛機必需分出長機和僚機來,那樣,我們兩架飛機才能發揮最高
的效能。”
高翔沉聲道:“是!”
這時,飛機已經升高到了一萬尺了。
他們迎著那架外交飛機要飛來的方向飛著,而這時候,他們早
已在海洋之上了。他們穿過了一團又一團的雲團,俯視下面,海洋
平靜地像一面鏡子一樣!
他們這時,是以接近聲音的速度在向前飛行著的,但是在機艙
之內,他們自己是不覺得在從事這樣高速的飛行的。
他們不但相互之間不時檢查著那架飛機的飛機資料,而且,和
Y港的軍事機場,也一直在進行著聯絡,突然之間,他們接到Y港方
面的通知:“我們在海上探測站的強力雷達,已測到了這架外交飛機
的行蹤,它在你們的前方,距離兩百裡,高度,兩萬兩千尺,現在,我
重複一遍……”
“海上探測站”的地方,高翔和木蘭花兩人並不知道,那當然是
高度的軍事秘密。而軍事機場方面居然引用了這項資料來供給他
們,那是幫忙之極的了。
木蘭花立即道:“高翔,我們升高到兩萬三千尺,同時,啟用我們
的雷達器,等候我的命令。”
她又詢問Y港的機場:“外交飛機的聯絡訊號,聯絡波長是多
少,請你們告訴我,我們要先與之聯絡,然後再采取行動。”
軍事機場方面立時滿足了木蘭花的要求。
兩架戰鬥機又開始升高,向上升去,升去,似乎永無止境一樣,
越向上升,天空越是明徹,是一片潔淨無比的蔚藍色,他們所駕駛的
飛機,像是想直衝出那片蔚藍,到達不可知的外太空一樣。高度指
示儀上的指針,在不斷地向右移。
等到指針指向“二OOOO”這個數字上的時候,高翔已在雷達
的螢光屏上,發現了一個亮綠點,他連忙道:“蘭花,我看到它了!”
“我也看到了,你繼續升高到兩萬三千尺!”
“是!”
高翔扳下了操縱焊,飛機繼續向上升去,可是,當他升到兩萬兩
千尺之際,卻看木蘭花的那架飛機,沒有繼續上升,卻在向前飛去!
高翔急忙叫道:“蘭花,你在作什麼?”
“我迎向他們,和他們聯絡,你必需服從我的命令,高翔,你繼續
升高,在發現對方的飛機之後,你在上空盤旋,再等候的我命令!”
高翔絕不放心木蘭花自己一個人,一架飛機向敵機迎去的,可
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他除了服從木蘭花的命令之外,絕無他
法可想。
因為這時候,他們並不是兩個人在對付敵人,而是兩架飛機,在
兩架高速飛行的戰鬥機中,他們的人,簡直也成為了戰鬥機的一部
分。
在這樣的戰鬥中,所需要的是高度的精確,高度的合作,高度的
意志統一,高度的計劃性,所以,高翔,如果不遵從木蘭花的話,而自
出主意的話,那唯一的結果,就是生出不利於他們的事來。
是以高翔悶哼了一聲他的飛機繼續向上升去。
木蘭花抬起頭來,看到高翔的飛機繼續向上升了上去,她才松
了一口氣,她自己則操縱著飛機,繼續向前飛了過去。
雷達探測儀上的儀表顯示,她和那架外交飛機的距離,越來越
近了,三萬六千尺……三萬四千尺……三萬尺……等到只有一萬八
千尺的時候,那外交飛機顯然也覺察到了正有一架戰鬥機以瘋狂的
速度向著它沖了過來,是以,它的高度突然提高了。
在雷達螢光屏上,可以看得出,外交飛機在不斷地升高,木蘭花
跟著升高,同時,她命令高翔:“注意敵機的高度,你必須在它之上一
千尺。”
“是!”高翔立即傳來了回答。
三架飛機在一齊向上升著,兩萬四千尺,兩萬六千尺,兩萬八千
尺,終於,到達了三萬尺的高度,那時,高翔的飛機應該在三萬一千
尺的高空了!
而木蘭花的飛機,和外交飛機已越來越接近了,她調整著聯絡
器,校到了外交飛機的聯絡波長,然後叫道:“外交天使,外交天使,
我是迎著你們飛來的戰鬥機,你們發現我了麼?你們發現我了麼?
我的波長是……”
幾乎是木蘭花剛一報出了她的聯絡波長,便聽得一個憤怒之極
的聲音喝道:“瘋子,快讓開,我們要相撞了,快滾開!”
木蘭花的計劃,第一步已實現了。
她已和那架外交飛機,取得了聯絡!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二章】
也就在這時,她看到那架外交飛機了,那是一架形態極其優美
的飛機正在迎面而來,木蘭花陡地使她的飛機降落了幾百尺在外交
飛機的腹下擦過!
一般來說,飛機在越過對方時,總是對機身拉高,在對方的頂上
越過的,外交飛機上的人顯然也作了這樣的估計,因為當木蘭花在
外交飛機的腹下掠過去之際,三股濃煙,自外交飛機上冒出,那是三
枚小型的空對空飛彈,只不過是向上射出的!
而木蘭花的飛機是向下降低了,擦過去的,這三枚估計錯誤的
飛彈,當然未曾射中木蘭花的飛機,在一掠過了外交飛機之後,她立
時一個跟斗,翻了過來,升高高度,緊隨在外交飛機的尾部,相距只
不過是七百尺外!
那架外交飛機顯然極度地恐慌了起來,它開始翻身,兜圈子,突
然地升高和降低,企圖擺脫木蘭花,但是他怎樣做,木蘭花也怎樣
做。
木蘭花的飛機始終“咬”在外交飛機的尾部!
被敵人“咬”住了尾,這是空戰的大忌,外交飛機力圖擺脫不果,
木蘭花又聽得那憤怒的聲音道:“你究竟想怎樣?”
“我們一共有兩架飛機,相信你們一定可以雷達上看到,還有一
架在你們的頭上,而且,我們的飛機,都是攜有熱導行飛彈的。”木蘭
花鎮定他說。
“你們瘋了,我們是外交飛機。”
“是的,但我相信,你們的飛機是全副武裝,攻擊外交飛機是違
反國際公法的,但是,外交飛機而全副武裝,也是違反國際公法的,
我們只不過是追擊違反國際公法的飛機而已,是麼?”
“我們,”那忿怒的聲音道:“我們也有熱導向飛彈的,大家放射
這種飛彈的結果,將是同歸於盡,你們撈不到什麼。”
熱導向飛彈是空對空飛彈中最厲害的一種,它在放射之後,會
在空中自動尋找目標,射向對方的飛機,它的原理是飛彈的彈頭對
溫度的感應十分靈敏,會飛向溫度高的地方,而噴射機的噴氣口周
圍,氣溫是十分高的,飛彈便向飛機的噴氣口射去。
是以,熱導向飛彈的命中率,幾乎是百分之一百的。
外交飛機上人這樣回答木蘭花,也不算沒有理由。
但是,木蘭花卻早有準備了,她鎮定地笑了起來,道:“不,你弄
錯了,你放射熱導向飛彈,射中的只是我,而在你們上空的那架飛
機,在你們一使用了這種武器之後,進行還擊,你們完全毀了,而我
們兩架飛機中,還有一架可以安全無事!”
木蘭花的話才一講完,她甚至可以聽到和她對話的那人,發出
了濃重的喘息聲,終於,那聲音道:“好,你想怎樣?”
“降低,盡量降低!”
“瘋子,你不是要我們跌到海洋中去吧!”
“降低!”木蘭花的命令鐵一樣地堅決。
很多經歷過激烈空戰的老空軍戰士,都喜歡說空戰的勝利,在
大多數的情形,是由意志所決定的,意志強的勝利,氣餒的失敗。
本來,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全是那樣的,但是在空戰之中,卻表現
得格外明顯,因為空戰是在高速中進行的,在人生中可以遭遇到的
一切情形,在空戰之中都被濃縮了,在幾年間發生的事,可以變得在
一秒鐘之內所發生,在這樣的情形下,意志一時的消失,便決定了勝
敗,是再也難以反敗為勝的。
木蘭花是抱著破釜沉舟之心而來的,她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的,而且,在事前,她已經指使高翔到了絕對安全的地方,使她毫無
顧慮。
這樣,她的意志是無比的堅定,是絕不會退縮的。
外交飛機上雖然裝備有最新的空對空作戰武器,但是它之遭受
到攻擊,是突如其來的,機上人員根本沒有作戰的準備。
而且,這時,他們的處境,也是極之不利的,一架戰鬥機,緊緊地
“咬”住了他們的尾部,而另一架戰鬥機,則正居高臨下地監視著他
們,他們還只是在雷達屏上發現那架飛機。在如此的情形下,他們
能不氣餒,而他們一氣餒,勝負也決定了!
在木蘭花的命令發出之後的半分鐘,“外交天使”開始降低高
度。木蘭花仍然緊緊地跟在它的後面,同時,她通知高翔:“降低,但
是維持在對方的一千尺之上!”
“是!”高翔的回答仍然很簡單。
然而,即使在這簡單的一個字中,木蘭花也可以聽出高翔聲音
中,充滿了接近勝利的那種喜悅。是的,他們是接近成功了!
敵人的飛機,正在被迫急速地下降中!
但是,他們的目的,並不是要毀去敵人的飛機,他們的目的是要
取得對方飛機中的東西,那就必須使對方的飛機停下來!
但是,在海洋中,飛機是無法停下來的。
就算海洋中有小島的話,他們也是無法降落的,因為他們的飛
機全是需要長跑道的噴射飛機,她應該怎麼辦?怎麼辦呢?
木蘭花急速地轉著念,而這時候,飛機已下降到只有兩千尺的
高度了!木蘭花突然看到,那艘外交飛機的機身下,降下了兩隻
“船”來?
木蘭花心中的高興,實在是難以形容的——
她認為最難解決的難題被解決了!
對方的飛機的設備實在太好了,好到可以在水面上降落,那對
她來說實在是最最有利的事情,她立即道:“你們快在海上面降落,
聽從命令!”
她聽到了憤然的回答:“是!”
木蘭花吸了一口氣,又道:“高翔,你繼續在上空飛行,對方的飛
機準備在水面上降落了,有你在上空,他們對我是不敢反抗的。”
“那你準備怎樣?”高翔焦急地問。
“我準備放棄這架飛機,我跌到海中,向外交飛機接近,迫他們
將那種特種的瀉劑交出來。”木蘭花在那一剎間,已想好了對付的方
法。
“蘭花,這最後的任務交給我。”
“不!你在上空掩護。”
“蘭花,你未曾想到,即使你成功了,你怎麼離開?”
“我有辦法應付的,你可以降低一些,使他們在降落之後,知道
你在上空盤旋,令他們不敢對我妄動,那就足夠了。”
高翔沉默了片刻,這時,外交飛機已開始在水面上滑行了,在水
面上滑出了幾萬尺,它終於已在水面上停了下來。
直到這時,高翔才歎了一口氣道:“好吧!”
他一面回答著,一面將高度降低。
他看到那輛外交飛機停在海面上,在蔚藍的海水上,增添了銀
色的一點。而木蘭花的飛機,離開海面,絕不會超過六百尺!
突然,他看到木蘭花的飛機,機身猛烈地震動了一下,在那一剎
間,高翔幾乎要閉上眼睛,沒有勇氣再去看這一切!
但是,他當然不曾真正的閉上眼睛!
他看到木蘭花的飛機和艙蓋,突然地打了開來,木蘭花的身
子,像是一粒從艙中射出來的子彈一樣,向空中飛了起來。
當木蘭花的身子彈高三四百尺之際,那架飛機的機身一斜,像
是一柄燒紅了的刀切進牛油中去一樣,切進了海水之中。
飛機切進了海水中,幾乎沒有濺起什麼水花來,而海面上立時
也恢復了平靜,木蘭花的身子也不再升高,開始向海中落去!
而她的身上,也出現了雪白的降落傘!
高翔使他的飛機在外交飛機上空一千尺左右處,兜小圈子,飛
過去又飛過來,同時,他的手指,放在飛彈的按射鈕上。那是準備外
交飛機上一有對木蘭花不利的行動,他立時便放射飛彈,將外交飛
機毀去的,在那短短的幾分鐘之間,高翔心中的緊張,實是難以形容
的!
木蘭花終於落到了海中!
木蘭花落海的地點,距離那架外交飛機,只不過三百多碼,她降
躇的成績竟如此之好,那是她自己事先也預料不到的。
她用力向外交飛機游去,不消多久,她已游到了飛機之旁,機上
的人顯也看到了一切,木蘭花一游到了飛機之前,機門就打了開來。
木蘭花叫道:“拉我上去!”
從機門中拋下了繩梯木蘭花沿著繩梯,濕淋淋地直衝進了機艙
之中,在她將近機艙的時候,她向正在頭上掠過的高翔揮了揮去。
高翔看到了她的揮手,但是木蘭花進入了對方的飛機之後的情
形如何,他卻無法知道了。
木蘭花一跨進了機艙,便不禁一呆。
機艙中極其豪華,而且人很多,那些人一看便知道全是大人物,
這時,都以一種異常憤怒,但又無可奈何的眼光望著木蘭花。木蘭
花認出其中的一個,像是這個國家的副總理!
一個穿著少將制服的軍人向木蘭花迎了上來,大聲道:“好了,
你究竟想要什麼?你是什麼人:你的目的是什麼?”
看到了那麼多重要的人物在,這使得木蘭花更放心了,越是地
位重要的人,便越是珍惜自己的性命,木蘭花的行事也更容易了。
她冷冷地向各人掃了一眼,道:“太簡單了,第一我要你們供給
特務系統人員服食的解毒瀉劑,快取出來,在一分鐘之內!”
機艙中沒有人出聲。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到了四十九秒的時候,才看到那副總經
理點了一下頭。立時便有一個人,將一只十分精緻的公文包,交到
了木蘭花的手中。
這時,高翔的飛機又在頭上掠過,飛機的呼嘯聲,令得機艙中每
一個人的面色,盡皆一變。木蘭花已打開了那只公事包。
她看到公事包中,全是一只一只小屬盒子上,都寫著人名字。
顯然是要來分發給每一個人的。
木蘭花取了兩盒,將其餘的還給了那人。
然後,她又道:“你們既然有水上降落的設備,那麼這裡定也有
水上逃生設備的了,是不是?”
“是,是,”那少將忙道:“你要用麼?”
“不是我要用,是你們要用。”
“這是什麼意思?”那將軍怒吼著。
可是木蘭花卻並不回答他,只是道:“你們在十五分鐘之內,必
須全部下飛機,在救生艇之中,要不然,上面的飛機就要下手了。你
們准帶通訊儀,什麼也不准帶,飛機交給我,在我飛回之後,一定立
即通知你們的大使,來海中找你們的。”
那將軍叫道:“這不行,我們的高級——”
可是,他的話未曾講完,那副總理便已站了起來,道:“你保證?
你保證?你保證我們在海上漂流,不會超過二十四小時?”
木蘭花道:“當然我保證。”
“你們是屬於什麼國家的?”副總理又問。
“恕難奉告,”木蘭花冷冷地回答,“我看你們的動作要快一點
了,在上空的我的同伴,是一個性子十分急的人。”
“你,”副總理突然伸手向木蘭花一指,“是木蘭花?”
木蘭花點了點頭道:“對了,副總理先生。”
那位副總理的身子微微地震動了一下,道:“你真了不起,木蘭
花小姐,我們這次雖然失敗了,但是下一次,你也可以失敗的。”
“不,你講錯了,一開始就是我失敗,直到如今,我才反敗為勝而
已!”木蘭花冷然地回答。
副總理揚了揚手,將幾艘充氣救生艇放下了海,機上的人員全
都下了救生艇,用力向外劃了開去,木蘭花立即進了駕駛室,她校正
了高翔的通訊波長,道:“高翔,我取到了,我已經成功了,我……我
還有多少時間?”
“蘭花,時間是足夠的,你還有十多小時。”高翔的聲音甚至在發
著抖,實在是太高興了,一切噩夢,都成為過去了。
“我們回去,高翔,飛得離我近一些。”
“是的,我將盡量地接近你。”
兩架飛機在空中高速飛行,接得近了,實在是十分危險的事情,
但這時,他們兩人都有急於要接近對方的感覺,是以也顧不得危險
了。
木蘭花轉頭向海面上望去,幾艘橡皮艇已經劃出了幾百碼,木
蘭花操縱著飛機,飛機在水面疾滑而出,當她的飛機升空之際,她看
到高翔的飛機正在前面,先向左側,再向右側,在向她致敬。木蘭花
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這些日子來,她第一次有了笑容。
兩架飛機一齊升高,飛機與飛機之間的距離,是最接近危險的
距離了,高翔一面駕駛著飛機,一面在幻想著,最好飛機的雙翼是他
的兩條手臂,那麼他就可以緊緊地擁住了木蘭花!他的眼睛有點潤
濕,那是因為他的心中太高興了。
他不斷地和木蘭花交談著,三小時之後,飛機將落在本市的民
航機場上。一下飛機,木蘭花和高翔兩人,立時穿過跑道,逃出了
機場。
他們非逃走不可,因為如果他們不逃,這件事情將被列為最嚴
重的外交事件,而他們一走,只留下飛機在機場中,對方可以取回外
交飛機,另一架飛機上的一切標志,是早已塗去了的,可以被當作
“國籍不明”、“來歷不明”的飛機處理。
那麼,就算對方想提出抗議,也成了無的放矢了!
他們逃出了機場,手拉著手,跳上了一輛的士,向最近的醫院馳
去,木蘭花已有了那種特制的瀉劑,她需要到醫院中除去致命的毒
藥。
這時,正是下午,是一天之中,陽光最燦爛的時刻。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肩靠肩地坐在車中,他們也都想到,如今是
他們一生之中最燦爛的一刻。
災難過去了,一切也都美好了,故事似乎也可以就此結束了?
噢,不,不,還有穆秀珍,冒失的穆秀珍還在對方的大使館之中哩!
你以為木蘭花和高翔,會去襲擊大使館將穆秀珍救出來麼?當
然不用,他們只要打一個電話,就可以救出穆秀珍來了。
“一個電話?”
是的,到了醫院,高翔打了兩個電話,第一個電話,高翔打給方
局長,告訴他,自己和木蘭花兩人都已脫險了,在醫院中,請派警方
最好的醫生來處理木蘭花。
高翔第二個電話,是打給某國大使的,大使還在等著高翔和木
蘭花的降臨哩,但是一聽高翔的電話,他的神色就變了。
高翔在電話中所講的,其實也很簡單,高翔只不過問他,願不願
意以放走穆秀珍,來換取他們國家一大批要人,包括副總理在內的
下落而已。
恰好在這時,外交飛機神秘降落,機內空無一人的報告,也送到
了大使的手上,大使是絕無不答應釋放穆秀珍的余地的。
穆秀珍和方局長以及醫生,幾乎是同時趕到醫院的,在醫生的
護理下,木蘭花吞下了那種特殊的瀉劑,半小時之後,醫生從急症室
中走出來宣佈:一切都沒有事了!
高翔和穆秀珍兩人都情不自禁地大叫了起來,連一向老成持重
的方局長,也不禁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高興得跳了起來。
木蘭花被推出了急症室,她看來和健康的人完全一樣,而在高
翔的眼中,更感到木蘭花對他的笑容中,已多了一些以前所沒有的
東西,高翔在心中自己告訴著自己:這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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